“噫,怎么有两个阿磊?”燕儿眯着眼睛瞄着楚星磊,醉言醉语道,“不对,是三个阿磊,嗯,还是四个阿磊?奇怪,阿磊你是学了什么功夫这么厉害,可以变出那么多个阿磊,好棒,我也要学,你要教我。”
楚星磊暗地里翻白眼,她真聒噪,连喝醉酒也不改其本性,还能鬼扯一堆废话。
“你醉了,别说哪能多话。”
“醉?我才没有呢!”燕儿因酒气而胭红的双颊俏皮地鼓起,嚷道,“我才喝两口而已,哪里有醉。”
“才两口酒?”楚星磊不禁失笑,如果她只喝两口酒,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景况了。
“燕儿,你的记性可真差,你是喝了整整两壶女儿红,不是两口。”他真是服她了,哪有人喝酒像她那样,一杯接着一杯,每杯都狠狠一口饮尽,活像灌水似地粗鲁,一点也没品尝到女儿红醉人的香醇。偏偏劝也劝不听,还执拗地坚持这样喝酒才够豪迈,耻笑他喝酒活像个娘们。现在倒好,醉得胡言乱语,还累得他拖着她大街小巷走。
“喔,是吗?”她咯咯笑起来,迷醉的眸子就像是天上星子般灿烂,令楚星磊心神为之一动,“我可真厉害,喝了两壶女儿红竟然一点也没醉,改明儿遇到予姐,我非得跟她炫耀不可。”
“是,你厉害。”楚星磊无奈的表情中带着浓浓地宠溺,将她的身子往他怀里一靠,轻柔地把她拦腰抱起,往离他最近的一间客栈走去。
“咦,小金金呢?它怎么没跟进来?”燕儿在楚星磊费力爬上阶梯时,忽地在他胸前挣扎坐直脊惟,拼命往后头瞧。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到那匹狼。他早就赶那匹狼去休息了,免得长安的捕快,不消一会就来逮捕他们两人一狼,让他们锒铛入狱。
楚星磊没好气地拉下她的身子,她真是个危险女子,“燕儿,拜托你安分一会儿行不行?”
“小金金,小金金不见了。”她带着浓浓哭腔嚷道。
楚星累虽瞧不见她的眼泪,但光听到声音也够他头皮发麻了,“它就跟在后头啊,你没看见吗?”他随口敷衍道。
“真的?”她似乎信了他的话,嘤咛一声,软下身子瘫在他怀里,嘴角依稀有一抹心清单足的小靥,喃喃地呓语道,“阿磊,你记得叫小金金进来陪我睡觉。”
她不是醉得很厉害吗?怎么还有力气将这么多废话!
楚星磊单脚踹开房门,一个轻跃进了房间,后脚尖又是重重一踹,房门立时关上。越过花厅,他直接抱燕儿进入内室,顺着手势他无比轻柔地将她整个人放上床铺。
燕儿这时真的睡熟了,俏而小的鼻子平稳地呼吸,楚星磊不禁被她像婴儿般的纯真睡颜给迷住了。微卷的睫毛掩住一双明眸,正不驯地上下起伏着,粉颊红嫩嫩地煞是诱人,尤其一张红潋潋犹如野莓般鲜艳的朱唇轻启,更是一再挑战看他恪守良久的君子风范。
莫非你真是上天派来克我的!楚星磊对着自己苦笑,他长这么大,这是第几次如此天人交战,而两次都是因为她。
罢了,楚星磊退开身字,不想再考验自己。熟料他一用力,燕儿也跟着他起身。或许更正确地说,是她整个人吊在他胸膛。
“这……”她身上女子独有的清香掩盖过酒臭味,一波波朝他袭来。
楚星磊企图将她放回床上,地头一瞧才发觉,原来她一双小手死命地抓住他的上衣,才会如此贴近他的胸膛。他应该早就警觉到,但是他没有,莫非潜意识里,他便期望这样的情景。
“燕儿,若是你知道你真的把我变成一只狼,你会怎么样呢?”想必她会对他这只“色狼”施以剧烈的暴力手段吧!
楚星磊轻笑出声,不懂自己为何喜欢一个他看了十几年的黄毛丫头?一个又迷糊又聒噪的小丫环,实在不是他向来严苟的审美标准。
但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如她一般,知他甚深,能左右他的喜怒哀乐,牵动他的思绪。纵使他有一百个不是,能刹那间就理解他,大概也只有眼下的她。
他懂她,正如她懂他。
只是不晓得哪一天才能点醒她小脑袋瓜里的爱意,让她明了他们是注定的一对。
他小心翼翼掰开她紧握的柔荑,她嘤咛一声似乎十分不愿意,反而滑进他的大手,睡颜看开更加安详。楚星磊放弃与她的挣扎,沿着床沿坐定。
就让他陪她一会儿吧!
“站住。”一声比寒冰还冷冽的喝止,使得原本疾步飞驰的三人蓦然停下脚步。
“是谁?”三人之中的大胡子喊道。
“风,许久不见了。”暗处走出一位身穿青色儒衣的书生,表情冷然,瞧不出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
“杨晔?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大胡子愕然。
“连东突厥的祭司风都能出现在这儿,我又为什么不能?”青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是隋朝的余孽,难道不怕被捉吗?”三人中最深沉的男子状似不经意,实则有心地说到。
杨晔正是前朝隋文帝之子杨勇的子孙,被封在西南边陲之地。隋末群雄纷起差别争之际,他侥幸逃过一劫,却也展开流亡生涯。
会认得风,纯粹是那时他避难到突厥时,因缘际才相识。
“多罗,不要再胡言乱语。”风极有威严地制止。
杨晔眼光一闪,随即而逝,一点也不泄露他的清脆,不在乎地道,“反正我这条命是捡来的,李世民若有本事,就来要我的命吧!
“杨晔……”风很能体会他的感觉,却不便表现,只好问道:“你突然出现,应该有理由吧?”
“为什么来中原?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这句话由你嘴里说来,格外令人玩味。”多罗语带讽刺地道。
“风!”杨晔压根儿不理会多罗,迳自盯住风。
风稍微停顿,终于吐出一句语重深长的话,“皇命在身,难以违逆。”
“风主,你何必理他。”多罗大惑不解。
“苍狼一族不是你们惹得起的。”杨晔对着风冷冷地道。他知道他们所为何来,但他目光所传出的警示同时到达风的眼际。
他们两人的交情并非三言两语所能叙述。一个是亡朝遗孤,一个是异族皇裔,因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结为生死与共的至交。
“但突厥勇士的眼里也没有'退缩'两字。”风的眼神亦闪烁着坚决。
“我懂了。”杨晔点点头,再次出声时,他语气里的坚决也同样不逊于风,“下次,或许我们会成为敌人。”
“我知道。”风知道杨晔的真实身分。
“再会。”杨晔眸中光芒一敛。
“再会。”我的朋友,风默默加上一句。
一阵轻风拂过,静止之后,杨晔已随风而逝。但停在风心中的却是他即将面对的难题,他和杨晔终究避免不了各适其主的场面。
“喂,阿磊。”燕儿靠着路边石阶而坐,双手撑着下巴,一脸困惑不已。
“又怎么了?”楚星磊牵着他刚买下的一匹黑色骏马。
“你买马干嘛?”她瞪着明眸疑惑地问道。
“买马来自然是要骑啰!”楚星磊好笑地应道。
燕儿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自然知道,你当我是笨蛋呀!”
“那你还问?”楚星磊露出他洁白的牙齿。
燕儿口气不友善地道:“我是问我们要上哪儿?为什么要买马?”
“不是我们,是我。”楚星磊挂出他的招牌笑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燕儿危险地眯起美瞳,抬头狠瞅着楚星磊,“你给我解释清楚。”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依旧笑容可掬,压根儿不受燕儿的影响。
但燕儿哪里按捺得住,一骨碌跳起身来,站在楚星磊身前,恶霸似地猛戳他的前襟:“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快给我从实招来,否则我可不饶你,”她的语气凶恶,一手叉腰,一手指牙齿,这情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令人觉得她像一个小泼妇。
楚星磊忍不住笑得更开心,“这么凶,可是会嫁不出去。”
“我嫁不嫁,用不着不假惺惺的关心,”燕儿嘟着嘴应道,“倒是你自个儿得好好想一下,长得贼头鼠目,笑起来色欲熏心,摆明一肚子坏水,当少爷没个少爷的样,反倒像个采花贼。不学无术又吊儿郎当,一点派头也没,我啊,要不是可怜你没人理,老爷、夫人会很伤心,几百年前就把你丢到臭水沟自生自灭去了,哪可能像现下这般客气。”
说起来,他倒是社会的害虫啰!
“委屈你了。”楚星磊干涩地回答:“我还不知道我这么'恶名昭彰'、'天理不容'。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再劳烦燕儿姑娘的照顾,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他当真牵起马儿就要离开。
燕儿真的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啊?
她急忙追上去,拉住楚星磊的衣袂,急忙安抚道:“我是说笑而已,你何必当真。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口无遮拦,有些话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我没有恶意的,真的,我保证。”
楚星磊在心头已经笑翻。喝。她未免太小看他,他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她,那有不了解她的道理,只是偶尔不借机来整整她,他就浑身你舒畅。
“你如果没那个心,怎会说出这些话?”他的语气闷闷的,像极了被婆婆欺负的小媳妇,“肯定你的心里一直这么想,今天才回说出来。”
“不是,不是。是膸不好,成天净会胡言乱语。”燕儿一点街戒心也无,一个劲地猛扯楚星磊,情真意切地忙满辩护道:“磊少爷是天上神仙般的人物,武艺不凡又英俊潇洒,我在堡里常听说大东南北许多名门闺秀都心仪着你,说什么磊少爷是三国时候的周瑜、孔明,有过人的聪明机智,是燕儿逾规,失言得罪磊少爷,请不要生气。”
磊少爷?他倒手头一次听她这么称呼他,感觉好怪异。
楚星磊回过头来揪着燕儿,语气不友善地问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他不喜欢她叫他磊少爷,听起来他们之间距离好远,他也不喜欢她把他推崇得那么优秀,那样似乎他高高在上,而她低低在下。他不要成为燕儿眼里这样的他,他只愿是她心里独一无二的阿磊。
“大家都那么说嘛。”燕儿嗫嚅地道,他的样子好吓人,好有魄力。
“大家?”他的眼光转为热烈,像火一样灼热,仿佛要将人烧伤。
燕儿不自觉退了一步,低下头想避开他太过清晰的眸光,咕哝地低声道,“我又没说错。”
“燕儿。”楚星磊难得大吼。
燕儿搔搔头,愣愣在埋怨道,“人家难得称赞你,你不但不高兴,还那么凶,真是怪胎。”
“你这是称赞吗?”他的脸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咫尺,伸出手轻抬起她的下颚,强迫她与他正面相对。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话,好像你只是我们家的丫环而已。“他温暖的气息缓缓吹向燕儿,吹着她颊上,却在她的心头形成一圈圈涟漪,不断扩张,让她狂乱得不能自己。
“我本来就是你们家的丫环!”燕儿昏沉沉地应道。
“就算是,也不可以这么说。”楚星磊命令道。
“为什么?”
“因为……”楚星磊一顿,有些迟疑。
如果燕儿适时抬起头来,便可以清楚看见写在楚星磊眼际赤裸裸不容错认的感情。但是,她没有,所以她什么也没发现。
“我高兴。”有点烂的答案,楚星磊真想给自己一拳。
燕儿总算抬起头来,眼睛闪着晶光,劈头骂道:“你无聊透顶。”
他也觉得他无聊透顶,怎么会说出这种没教养的答案呢?不过,他安慰自己,只要燕儿忘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好,他可不希望她和他嫂子予禾一样,为了肤浅的门弟之见,害得他大哥苦苦追求,历经千辛万苦才娶得美人归。
“这句话你倒说对了,我的确无聊透顶。”楚星磊又露出惹人厌的阳光笑容。
燕儿疑心顿起,一会儿凶,一会儿笑,他也未免太善变了吧!其中必定有鬼,他准没安好心眼。
“你打什么主意?”燕儿疑心很重地瞅着他。
“没有,没有。”他猛挥着手,却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模样。
“说。”燕儿压根儿不信。
他偷觑燕儿一眼,故意重重叹一口气,表情却很开心,“唉,可惜啊,真可惜。”
“可惜什么?”他怪异得让人想揍揍那张很好看的俊脸。
咦,很好看的俊脸?她的脑袋怎会出现这种字眼,她不可能觉得楚星磊长得好看,不可能嘛!但是,怎么她的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总是跑到他身上?而且,还愈瞧愈顺眼,愈瞧愈舍不得离开他的身影。
停止,燕儿重斥自己,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可惜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跟去,你说可不可惜?”
她蓦地想起他只买一匹马,莫非他打算抛下她,“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不会那么残忍的。”楚星磊得意洋洋笑道:“你瞧,来接你的人已经到了。”
燕儿顺着楚星磊的视线望去,不由得张大嘴巴,“段飞渝?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楚家堡镇守南苑?”
“我也不想走呀!”段飞渝利落地下马。极无奈道:“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兄弟两个,才会大老远南北奔波,连个喜宴只来得及匆匆参加,洞房也没闹到,又得出公差跑来长安。你们是存心要整我是不是?”
“飞渝哥,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没整到我哥。”楚星磊语意中充满促狭。
“哼,你才知道,你老哥好不容易定下来,不趁这个机会捉弄他,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我也是这么想。”楚星磊颇有同感,恨不得同段飞渝飞回去楚家堡闹闹楚星灏和凌予禾。
“你们两个真是坏心眼。”燕儿蹙着眉头,斥责两个一肚子坏主意的家伙。“也不想想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居然想去闹洞房,你们龌不龌龊,可不可耻?”
第六章
“燕儿?”段飞渝一脸惊讶,显然未曾预料会见到她,但随即反应过来,不满地道,“嘿,我就说嘛,到底是什么事值得星磊飞鸽传书,叫我非赶来站帮他不可,原来是位了你这个小妮子。”
“听你的语气似乎对我挺不满的?”燕儿不客气地瞪他。
“怎么敢?”他们古墓派的人最怕女人了,他怎样也不敢得罪。
“不敢就好。”
果真是恶奴欺主,燕儿的气焰远远高过楚星磊加上段飞喻,整个楚家堡克得住她的,数一数大概只有堡主夫人伍芊芊与大公子楚星灏两人而已。
“你说,”燕儿转向楚星磊,换她的口气不好,“你就是要把我丢给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快乐逍遥,是吧!”
“我?没说错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段飞渝无辜地比比自己,他好歹也是楚星灏的左右手,燕儿居然这样形容他!
但是根本没人理他,楚星磊与燕儿已经陷入他们自个儿的争辩里头。
楚星磊正义凛然地说道:“你别胡说,我可是要去办正事,带着你怎么可以?”他说的都是事实。
“办正事我就不能跟吗?”说得她好像是累赘似的。“不会武功又怎样,难道你就不能偶尔保护我一下,不会骑马那也简单,我们雇一顶轿子就行了嘛!燕儿暗骂他不知变通,迂腐得像只牛。
“燕儿,你以为我们是要去郊游踏青?”楚星磊真想摇一摇她的小脑袋瓜子,“我是要去找凶手,凶手耶!你难道不能想象那么多危险,万一你有什么意外……”楚星磊忽地住口,根本不能想象她有丝毫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