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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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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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锐在门口站住,温和道:“我回公司。公司里还有许多事。”出门。
  门关上了。晓雪失神地对门站着,一动不动。
  这件事成了压倒他们婚姻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晓雪回家,妈妈家。
  “丁丁呢?”妈妈问。
  “钟锐接走了。”夏心玉不明白,晓雪进一步解释:“钟锐打了个电话来说是想接孩子出去玩玩。”
  “到底怎么回事?”
  “我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事。我们打算,离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
  “你们俩又怎么了?”
  晓雪沉默一会儿后,说了事情的原委。
  “这么说来,倒是姜医生促成你们的离婚了?”
  “表面看是这样。”
  “姜医生对你是什么意思?”
  “妈妈,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想跟你谈谈这件事儿。……他约我晚上出去吃饭。”
  “那意思就很明白了。你怎么想?”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想……”
  “要想,晓雪。想想和钟锐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想想下步你的生活怎么安排,还要想想丁丁……”
  “我答应姜医生晚上同他去吃晚饭。……我不能再装傻。成不成都要跟人说个明白。”
  “打算成还是不成?”
  “您说呢?”
  “从同行的角度说,他是个好医生,别的我说不出什么,不了解。但我觉着现在这事对你并不主要,新的感情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你的问题。”晓雪不明白,夏心玉说,“晓雪,振作起来。以前你可不是现在这样啊,学习好,自尊心上进心那么强,熟人们都说你活像了我……”
  晓雪苦笑:“那时候我多大,现在多大?过了三十往四十上奔了妈妈!我早已不是想入非非的年龄了。”
  “三十岁正年轻!”
  “对您来说当然是……”
  “不是对我,是对你!可惜的是你年龄虽轻,我是说生理年龄,但你的心理年龄却过早地老了。……”
  “妈妈,以后再上课好不好?”
  “你打算跟姜医生怎么说?”
  “感谢他的信任。”
  “没有别的了?”
  “没有别的了。怎么可能有别的?他是个有妻子的人。我绝不接受一个抛弃妻子的男人,不管什么原因!”
  这是一个有相当档次的餐馆,门外不大的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轿车。晓雪按时赶到,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姜学成。身穿红旗袍、面带微笑的小姐为他们拉开了门,餐馆里的清爽、宁静立刻迎面扑来。姜学成示意角落的一张小餐桌:“我们去那边。”
  晓雪点点头,跟他走,这时,餐馆里响起一个响亮的童声:
  “妈妈,我和爸爸在这儿!”
  晓雪闻声看去,看到了正与爸爸相对而坐的丁丁,钟锐一下子站了起来。
  丁丁不明白地看着三个不说话的大人。
  街道办事处。
  七年前,他们在这里登记结的婚。现在这里比那时已然豪华多了,铺了地砖,钉了一圈深棕色的挂镜线。当年那个笑眉笑眼的中年妇女也不见了,桌后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到五十岁之间的男子。男子在屋里也戴着副墨镜,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隔着墨镜,男子念手中纸上的字。
  “……离婚理由:性格不和;子女处理:儿子钟丁丁,括号,五岁,由女方抚养;”念到这,男子抬头扫视立于面前的两个当事人。晓雪忙对他点头。钟锐不表态。“这位男同志如果你想不通,可以去法院。不过凭我的经验,去法院也是这结果。孩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男子说。声音倒是十分和气。
  钟锐生硬地:“可以没有父亲!”
  “就说是呀。所以我们劝你们不要离婚不要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解决非得走这条路……”
  钟锐泄了气。
  男子往下念:“每月男方付孩子抚养费,三百。财产处理:现金平分,电器家具等实物留给女方及孩子;”看两人一眼,两人点头。“离婚双方的其他协议:住房归男方,女方未婚前可由女方暂时居住,一俟结婚,即搬出。”看晓雪。
  晓雪点头。“别的没有什么了吧?”二人摇头。男子:“签字。”
  晓雪接过了笔,看着那张离婚协议书却不知该往哪签,钟锐看她一眼,在签名处指了指,晓雪签了字。钟锐签了字,然后一人接过一张协议书,出门,二人点点头,分别走了。
  秋风吹来,树叶沙沙飘落。
  晓雪推开资料室的门,周艳刚放下电话,听到门响,回头。
  “彻底办完了?”
  “嗯。”晓雪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她觉着很累。
  “他给你来电话了!”
  “谁?”
  “接班人。”
  “我现在没心思开玩笑周艳。”
  “得了!……约你今晚一起吃饭,时间地点照旧。不能去,就给他去个电话。”晓雪拿起电话拨。
  “为什么不去?”晓雪不响。周艳:“他人不错,在社会上有地位,钱也不少挣,对你又好,你还要什么?”
  晓雪接通电话:“请找姜医生。”
  姜学成值夜班在家里休息,接电话的小护士告诉了晓雪他家的电话。晓雪电话打来的时候,姜学成正在家里跟妻子谈判。
  “……这个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姜学成对正坐在镜前梳妆的妻子说。
  妻子用发卡把额前弯曲的刘海卡上去,露出白白的额头,打开粉底霜,用食指挖出一小块,一点点在脸上拍匀,不说话。
  姜学成鼓足勇气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妻子开口了:“我只要一样。”
  “只要你要,就是你的!”姜学成直起腰来,语气热切。
  “真的?”
  “你说!”
  妻子嫣然一笑:“我要你。”
  姜学成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时电话铃响,姜妻抓起了电话。
  晓雪完全没有准备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不知应答好还是不应答好,一时没能出声。“喂,喂喂!怎么不说话!”声音突然严厉,“你是谁?说话!”
  这时再说话已晚了,晓雪下意识把电话从耳边拉开,却忘了应该放下。尖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真有你的啊,竟敢打电话到我的家里来!看上我们姜学成了?迫不及待了?他现在就在家里,你来吧,来啊。”声音陡转,“你这个不要脸的!……”
  周艳听着,去夺电话,晓雪仿佛这才惊醒,一下子把电话扣死。
  周艳兴奋不已:“够泼的啊!下次把电话给我,对付泼妇是我的强项。”
  那边姜妻放了电话,看着镜中的姜学成问:“她是谁?”
  姜学成不吭声。女人回过身来,一对大眼睛死死盯住他。
  “你离婚是为了她吧?”
  姜学成还是不吭声。
  女人没涂口红的嘴唇颤抖了,“她很漂亮?……是个小姑娘?……说话!”
  姜学成就是不说话,躬背低头坐着,一副生死由你的架势。
  女人火了:“不说是不是?没用!我查得出来,这点小事儿,嘁!”
  这天,晓雪和周艳正在资料室吃午饭,门“砰”地被推开,两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十分艳丽的陌生女子,身材高挑,弯曲而随意的刘海下,是一双顾盼流光的大眼睛。
  “谁是夏晓雪?”
  两个人几乎同时明白了来者是谁。晓雪呆住,周艳却笑吟吟站了起来。“你是谁?”
  姜妻打量着对面这个三十多岁的平常女人,心里踏实多了。
  “怎么,看上我的男人了?”她问。
  “主要问题在于,你的男人看不上你了。”周艳说。
  “你!……”姜妻被噎住,片刻后,面部肌肉开始痉挛,猛地,她伸出指尖鲜红的手,冲周艳冲了过去。
  晓雪一下子挡在了周艳的前边。
  周艳扒拉开晓雪,挺着胸往前凑:“来啊,文的,武的,我候着。提醒一句,看看清楚此刻你在哪里,免得吃了亏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二人几乎是胸脯贴着胸脯,鼻尖对着鼻尖。关键时刻,姜妻明智地后退了一步:“我、我找你们领导去!”
  “去吧。我们领导在二层右首第二个门。他正闲得没事干呢,正需要来点刺激。”周艳轻飘飘地说。
  “我跟他告你这个不要脸的第三者!”
  “那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我是为你着想。”
  这下子连晓雪都不明白了,与姜妻一道看着周艳。
  周艳一笑:“如果叫我们领导看见你——我们领导可是个男的——准得想,一个女人泼成这样,别说第三者了,就是再有个第五者、第八者,都合情合理。”
  姜妻这才明白今天是遇上对手了,“你、你……你等着!”丢下这样苍白的一句,气急败坏出去。
  门“砰”地关上了。
  周艳异常得意兴奋,连连问晓雪:“怎么样?怎么样?”
  “你不该这么刺激她。”晓雪忧心忡忡。
  这天晚上,晓雪几乎一夜没睡,早晨起来,脸色焦黄,横纹肌下垂,头发都似乎干燥了许多。上次一起吃饭,姜学成跟她说准备跟妻子摊牌,她坚决反对,他却还是这样做了。这使她觉着沉重。同时,又有一丝暖意。这暖意持久地横亘在心底,令她激动,令她软弱,令她苦恼。送了丁丁后往单位赶,眼睛明明看到了路上一堆啤酒瓶的碎碴儿,脑子却无知觉,骑车直轧了过去,车带被扎,等她找到修车的地儿,修好车,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资料室坐满了人,综合处在开会。处长讲话。
  “……从上次开会以来,我们处所属各单位现在是两极分化,搞得好的,很好,没搞好的,很糟。好的继续搞,糟的……”他停住了,室内安静极了,人们都两眼溜圆地看着他。
  这时门被轻轻、轻轻推开,晓雪溜了进来,还是被不可避免地发现了。
  “夏晓雪,怎么才来?”
  “我……”
  处长听都不要听了,摆摆手,“糟的,比如资料室,现在你们是两个人吧?”周艳、晓雪点点头。处长:“这次要下去百分之五十!……”
  一阵嗡声。晓雪、周艳不约而同对视了一下,又迅速闪开。
  嗡声中,处长:“至于留谁,走谁,你们自己定。……”
  会结束了,人都散了,留下一屋子的狼藉。晓雪擦桌子,周艳扫地。晓雪擦完桌子,把抹布仔仔细细洗好,晾上,周艳刚好扫完地,晓雪赶紧去门后拿来撮子。周艳忙伸手接,嘴里连道:“谢谢!谢谢!”
  晓雪一手把撮子举到背后,一手去抢周艳手中的扫帚:“我来我来!”
  两个人你争我抢了几个回合,周艳身手矫健一些,抓住了晓雪手中的撮子,晓雪不撒手,周艳热烈地夺,由于过于热烈,撮子抢到手时,被对方抽走了扫帚。一时间,两个女人手里拿着调换过来的工具,愣住了。
  晓雪轻轻碰碰周艳的手,说:“给我吧。”
  周艳痴了一般,没动。
  “周艳?”
  “咣!”周艳把撮子扔到地上,发出很响的一声。“算了吧,晓雪!”她说,同时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你也坐吧。”
  晓雪坐下,低头看桌上一个圆圆的茶杯烫痕。
  周艳仰着脸研究墙角的一绺蛛灰。
  远处,公路轰轰的车流声传来。
  “他们也真够缺德的了!”许久后,周艳说。
  “平心而论,这个资料室确实也用不着两个人。”晓雪叹口气说。
  “他们处里就用得着那么多人了吗?他们怎么不走,让我们走?还有,想裁谁就痛痛快快地说,都怕得罪人,把难题往下面推,叫咱俩定,咱俩怎么定?这是人办的事儿吗?”
  晓雪不说话了,又去看桌上的烫痕。这一次,周艳把目光转到了晓雪的脸上。目光是一不做二不休的。
  “晓雪,我的情况你知道,离了婚,自己带着个孩子……”
  “咱俩情况一样……”
  周艳急了:“是一样,又大不一样,你是离了,可后面早有一个候着的……”
  “前一阵我好像听你说你正跟一个经理处朋友……”
  周艳辛酸地笑:“什么经理啊,一个骗子,这事不怪谁,怪我,怪我傻。三十多了还带着个孩子,哪个‘真款’能轮上你傍?晓雪咱俩认识这么久你该了解我,但凡有点办法,我也不会跟你抢这个饭碗。”
  “这我知道。不过你也得理解我。我和姜医生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你想有就有!”
  “但我不想。”
  “那就是你的事了。”
  “你……你不能不讲理。”
  “什么叫讲理?我走,你留下?”
  “我没这么说……”
  “你这么说了也没用,我反正是不走!”
  晓雪很生气:“我也不走。”
  “好,那就叫领导定!”电话响,周艳拿起电话,态度生硬:“找谁?”
  “周艳吗?我是姜……”
  周艳把电话往桌上“砰”地一摔。
  晚上,姜学成来到晓雪家后,才明白了电话中周艳大光其火的原因。
  “晓雪,”姜学成说,“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在你这样重大的事儿上发表意见,如果我有资格,知道我的意见是什么吗?”
  晓雪看着姜学成。
  “……那一直是我理想中的生活,”姜学成眼睛向一个看不到的远方看去,“早晨,她送我上班,晚上,她等我回来。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身边是吵吵闹闹的孩子,男耕女织,朝朝暮暮。我有能力养活我的老婆和孩子,养活三四个孩子没有问题……”他把脸扭过来,盯着晓雪的眼睛,“晓雪,我已正式提出跟她离婚了!”
  晓雪只是摇头,样子很苦恼。
  姜学成起身告辞:“你的心理我完全清楚,只一句话:在我没有资格之前,绝不会再来就这件事情打扰你!”
  晚上。医院。一个高个儿女人蹬蹬蹬沿走廊走来,漂亮的脸蛋绷得铁一般生硬,走到手术室门前站住,不耐烦地看表,踱步,几次想去推那两扇门,好歹算是克制住了自己。终于,大门洞开,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士和一辆平车先行出来,车上躺着的人已完全看不出死活。护士一个推车,一个手里高举着输液瓶子,轧轧地消失在走廊拐弯处。又过了好久,大门再次开了,走出一干疲惫不堪的人,前面一人看到等在门口的女人,立刻回头冲门里叫:“姜医生!夫人接你来了!”
  姜学成出来,看到妻子,什么都没说,一把拽住她,从手术室门旁的侧门走了出去。侧门外是一个小花园,他板着脸一直把妻子拉到花园中间才站住。他是个爱面子的人。
  “你跑这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看到了吧,我在工作。”
  “还好意思提工作!是不是早忘了你的工作是谁给的了?”
  “没忘。事实证明,你父亲是做了一件好事,我之于这所大医院,这所大医院之于我,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双向选择。”
  “达到了目的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啊你,没门儿!”
  “我为这个目的是付出了代价的。”
  “合着你跟我结婚整个儿就是个……交换?”
  “不等价交换,我得到的不过是我该得到的,而付出的却是我生命中黄金般的八年!”姜学成说到此陡然激动了起来,“给了你八年,该够了啊你!”
  “不够不够就是不够,我要你把一辈子都给我,我爱你!”姜学成厌恶到了极点,什么都不说,转身走,妻子在后面喊:“好好好!我这就找我爸爸去,他老人家好歹还在位。”
  姜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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