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坚强,原本都是浮云,在真正的伤和痛面前,本没有什么人可以坚强到视若不见,除非他的血是冷的。
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么和谐的氛围,任由那种淡淡的哀愁的情绪把他们笼罩着,久久不曾散去。。
良久;苏意浅才开了口,却依旧没有放手,她实在贪恋他身上的温暖,无形中把她已经冷的结冰的一颗心融化开来:“其实;其实染染……”
她一直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和盘托出;深思熟虑时;总是告诫自己不要说出来的好;但每每对着慕炎熙;特别是他和染染共处时;看着他眼底掩藏的那些几不可见的异色;她都有一种迫切的要坦白一切的冲动。
可是;往往又因为内心的挣扎强自压抑掉那股子冲动;此时此刻;她又一次压抑不住了;甚至心里在想;让染染在生命的最后的时光里;和她的亲生爸爸一起度过;也算是让她的生命少了些缺憾了。
即便这样会给慕炎熙带来痛苦;也是得失持平;即便他会因此恨上自己;怨上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本来也不见得就有未来……
可是;话只来得及说到一半;就意外的给他打断了。
“有点累,我去睡会。”
他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拿开,转身,离去,面色如常的清冷,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苏意浅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那个硬朗的的背影从自己的视野里渐渐远去,最后隔绝到了一扇门的另一面,她目光里原本的一抹柔情渐渐的化散开去,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无奈。
只道缘深,奈何清浅。
……
染染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阳光顺着窗户撒射进屋子里来,暖暖洋洋的。
苏意浅已经吃过早饭,此刻便替她打理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一面听着她的突发奇想的絮絮叨叨。
“妈妈妈妈,我想去找姑姑玩,昨天她好像哭了啊,爸爸为什么对她那么凶,没礼貌的爸爸。”
“那是因为姑姑,没听他的话。”
“不听话不是好孩子—
不过我还是喜欢姑姑的,那我把我的水晶球送给她,是不是她就不会伤心了呢?”
“可是,姑姑好像不在这边,她大概是回去工作了。”
“姑姑回去哪里工作了呢?”染染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再继续追问下去。
“应该是和方回阿姨住的地方不远。”
“妈妈妈妈,我也要去,我好想方回阿姨的。”染染兴奋不已。
“可是……”苏意浅有些犹豫,离开这里应该征求一下慕炎熙的意见吧,他大概不会同意。
“爸爸爸爸,我可以去找姑姑么。”染染从妈妈那里得不到回答,刚刚撅起嘴巴表示抗议,忽然在镜子里瞄见才进了来的慕炎熙。
没有回头,苏意浅继续专心的给女儿打理头发,编了一个麻花辫盘在头顶,再别上一个个的花卡子固定住碎的头发,全神贯注的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再等几天吧,等妈妈爸爸的身体好了,然后就回姑姑那边去,而且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好好玩玩。”慕炎熙的声音难得的轻柔:“染染不是很喜欢出去玩的么。”
“好啊好啊,那等我过生日时再去好了;不然只有我们三个人不是很没意思,蛋糕都吃不没的。”染染几乎在手舞足蹈了,咧开小嘴笑得开心不已,两个深深的酒窝挂在腮上。
苏意浅已经结束了手上的事,语气淡淡的纠正她:“哪里是我们三个人,还有沈奶奶,还有医生叔叔,护士姐姐,我们一共是七个人啊。”
“可是我更想姑姑和方回姑姑啊。”染染一本正经,对于因为年纪大没体力陪她玩的的奶奶,只会扎针喂药的医生护士,她自然是喜欢不起来的。
“染染还有几天生日?”慕炎熙开口询问。
他当然不会奢望小孩子会计算得出日子,这话自然是问的孩子的妈妈。
“还有,七天吧。”盘算了一下,苏意浅才道,若不是染染提起来,她还真是忘了这码事了。
“好,我会叫白伟准备一下,好好给我们小公主过个五岁生日。”
“爸爸我爱死你了。”染染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扑进慕炎熙怀里,给抱起来的同时,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慕炎熙唇角笑痕荡起,苏意浅却觉得眼角处有些酸涩。
“收拾一下,我先带染染出去吃点东西,车子外面等着,一起出去转转。”
扔下这句话,父女两个说笑着出了卧室,下楼去吃东西。
苏意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那番话里的含义,急急忙忙的就去换衣服。
她本意也想着趁着现在闲的慌,带染染出去走走的;不想慕炎熙会先做了安排,不得不承认,他很多时候想事情很周到。
车子里,染染眼睛瞪得灯泡大,望着车窗外陌生的景物一闪即逝,嘴巴就没消停过,这个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问东问西的没头到脑,苏意浅只是笑,听着慕炎熙不厌其烦的给她作答,心里很是奇怪他怎么也有如此好耐性的时候;。
“爸爸爸爸,我们今天要去什么地方,都有什么好玩的呢?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好了,你瞧那里好多鸟,我想下去摸摸。”
染染的话引起苏意浅的好奇来,循着车窗处望出去,咦,奇怪了,鸟在哪里呢,都不见一只?
“那不是鸟,那是大鹅。”慕炎熙笑着说:“待会我们要去的地方应该也会有。”
水塘里在戏水的鹅,抖着白色的羽毛,时不时的还会引鸣几声—原来这就是染染口里所谓的鸟儿,苏意浅抿着唇,差点笑出来。
“那么我们去的地方,会有好吃的么?”染染又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会有的,只是应该和我们平常吃的东西不大一样。”慕炎熙的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耐的滋味。
“那都是些什么呢?”
“到了就知道了,不过应该都很好吃的,准保能把你的小肚子塞得满满的。”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染染都在冥思苦想着什么样的好吃的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话倒是少了些。
难得耳根子清静,苏意浅合上眼想要休息一下,昨晚上,她可是没睡好的,却冷不防慕炎熙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今天的衣服很漂亮。”
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直以来,在染染面前,他们都极少交集。
睁开眼,就对上慕炎熙噙笑的眸子,原来真的是和她在说话。
可是,这个话题,叫她怎么应答?
迟疑一下,开了口:“是你的眼光好,买了适合我的衣服。而且,这种名牌衣物的做工和款式都是一流的,很抬人。”
从来不认为自己和美女两个字搭得上边,衣服漂亮也就只是衣服漂亮而已,和她本人没什么关系,苏意浅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身材很好,所以穿着才漂亮,再好的衣服,也需要好的身材来衬托的。”慕炎熙目光柔柔的盯着她,语气淡淡的。
苏意浅觉得自己一定是整张脸都红了个透,不然怎么就觉得火辣辣的不自在呢。
明明已经不是豆蔻年华,给人一句也许并非是言由心生的夸奖就搞得如此狼狈,她的定力还真是没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递增呢。
郁闷,简直郁闷得要死。
“而且,我觉得;你比四年前真的性感多了,昨天……觉得很好,比以前好很多。”慕炎熙的眼里是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捕捉到她小女孩一般的羞惭,忍不住继续撩拨她。
什么是昨天很好,这么暧昧的语气,叫人不得不想起来浴室里发生的一切,而且比以前好很多又是什么意思,以前,以前的那次她好被动的话说,都没有印象的好不好,记得当时是醉的一塌糊涂的。
苏意浅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吃错药了,就是精神受了刺激了。
染染还在身边,而且,前面还坐着司机的好不好,尽管他音量不高,也不见得别人就听不见的,亏他也说得出口。
受不了尴尬,她把视线别向车窗外,一面和染染没话找话的转移话题:“染染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呢,妈妈买给你?”
第四十三章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慕炎熙脸色异常的隐晦起来,也没有解释什么,就急急叫了计程车,叮嘱苏意浅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些,便离开了。
他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刚刚从美国回来安顿下来的蒋丽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叶桦刚刚送进医院急救了,医生说状况很严重犬。
作为老同学兼朋友的遗孀,蒋丽有什么事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慕炎熙,原因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三口都是靠的慕炎熙的资助,他们之间关系非比寻常的密切。
当初,年纪不过二十几岁,正处于事业进展期的叶志楠被一场车祸夺去了生命不算,还把当时与他同车的不过几岁大的女儿叶朗撞成了重伤,虽然经过全力抢救,一只胳膊还是没有保住,落下了终生残疾。
灾难似乎从来不曾远离过这个家庭。
蒋丽自身身体也是不好的,是糖尿病患者,常年靠药物维持,丈夫一死,等于是一家子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再加之女儿受伤,又找不到造事者索取赔偿,昂贵的医疗费几乎让她们一下子倾家荡产,经济状况自然堪忧,而更可怕的是,她的几岁大的小儿子,竟然还在不久后查出了尿毒症,而且鉴于孩子体质和各方面的原因,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基本没有治愈的希望,最多不过一年左右的生存期踺。
慕炎熙当时已经事业有成,所以出于同情和对故友的眷念,几乎是不遗余力的来帮助他们一家,动用了各种关系,花了很多的金钱请了资深的一位国外肾病专家专门负责叶桦的病,才让这个孩子得以奇迹般地活了六七年的光景,只是现时,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连专家也已经无望了,给出了最多还能维持半年的结论。
而他之所以会对苏意浅有那样的许诺,就是因为当时他想到了叶桦,那个同样不幸却更胜于染染的孩子,染染起码还有希望在支撑,而他,连希望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如果死亡已经不可避免,用他的健康的心脏来延续另一个生命的鲜活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
可是,慕炎熙粗心的忽略了一个问题,很严重的一个问题。
蒋丽不是他那个思想开通的老同学叶志楠,没有接受过先进思想的熏陶,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出身农村思想守旧了点的母亲,她和许多人一样,因为过于的爱,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儿子,哪怕是在他死去以后。
上一次他们相见,当慕炎熙婉转着提出有一个病人急需一颗心脏救命时,她震惊之后马上恢复平静,眼里流淌的是叫人无法直视的伤痛,脸色冷的像是正经历着冬日里的寒风,声音也是苍白的没有一丝感***彩的:“我的孩子自从出生就没有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实在太苦太不幸了,活着不是个正常人,我不想他死了后还会给人弄的血肉模糊的,这样的事,我不会答应,如果有人需要,等我死以后我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可以捐出来,但我的孩子不行。”
对着这样一个执拗的母亲,口才了得的慕炎熙把所有相劝的语言都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本以为他可以劝说的动她,可是他第一次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对着一双给绝望浸染了的母亲的目光,他落荒而逃,再也没有勇气面对。
所以那天回去以后,他的心情才会异常的恶劣,恶劣到失控的状态。
慕炎熙到了医院时,叶桦还没有从急救室里出来,从美国特特请过来的查理医生也在里面帮忙。
急救室外,蒋丽一张脸白的纸一般没有血色,目光空洞的坐在休息椅上,她的身边,空着一只袖管的叶朗低声抽泣着。
这样的场景,慕炎熙见过太多次了,他非常清楚,任是再怎么发自肺腑的劝慰也安抚不了一个母亲绝望的心,所以他,只不发一言默默的倚在墙上等待或悲或喜的结果。
听到脚步声,叶朗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叫了一声:“慕叔叔。”
十岁不过的女孩,已经给多灾多难的生活磨砺得坚强懂事,一双明媚的眼睛里虽有担忧却没有她母亲那种显而易见的绝望。
生和死如果无从选择,只有接受,迟早迟晚而已,已经不可避免。
慕炎熙对她点一点头,没有说话,算作打招呼,一面取了烟出来点上,狠吸,不一会,脚底下的烟蒂就扔了一堆。
叶桦今年不过十岁大,是一个沉静却早熟的孩子,很惹人怜爱,相处日久了,自是有感情的。
上天对那么一点的孩子,如此的残忍,实在叫人难于接受。
急救室的门紧紧闭合着,气氛有些沉闷压抑,蒋
丽一直头也没抬,不看慕炎熙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次他的话让她心生芥蒂了,以前遇到这种状况,她怎么都会和他打声招呼的,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深厚,亲人一样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才给人推开来,三个翘首以待的人却谁也没有动,因为,他们都很害怕听那个或喜或悲的结果。
而慕炎熙,此刻满脑子里更是乱的不行,不只是因为此刻生死不卜的叶桦,还是因为染染求生的希望变的渺茫的忧心。
不过此刻,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一次叶桦真的不行了,他就是和蒋丽撕破脸皮,也一定要给染染争取这个机会,哪怕使出什么不光采的手段来,他也在所不惜活着的人难道不比死去的人需要呵护么,尽管,她不是自己的什么人。
查理医生第一个走出来,带着一脸的疲惫,额角上细碎的汗珠密布,他摘下口罩,再脱下去手术服,一直沉默着。
看他的意思,像是不想先开口说什么。
“孩子怎么样,脱离危险了么?”慕炎熙没忍住,问道。
凭着医生的态度,他觉得叶桦即便这次不会有事,也一定不容乐观的,事实已经注定,没有人能够把他从死神手里彻底的拉回来。
果不其然,医生先是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暂时没事,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就不要回别墅了,以后就留在院里吧,多坚持一天是一天,毕竟这里看护起来到位些。”
“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办,尽最大可能延续他的生命,什么也不用顾忌。”长舒了一口气,慕炎熙又交代了几句,才打算离开。
“慕叔叔;谢谢你。”直到此刻,蒋丽一直没有开口和他说什么,倒是叶朗开了口,十几岁的孩子,有着成年人才有的心智,乖巧懂事。
慕炎熙望一望她,又望一望她身边那个面色麻木的母亲:“我会交代院方安排条件好的特护病房给你们,也会有护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看护,你,照顾好你母亲,有事打电话给我就好,我先回去了。”
叶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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