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婉儿道:“我会的。”
沈胜依连忙起身,说道:“打扰了夫人……”
西门碧截口道:“我很高兴见到你这种年轻人,可惜我的精神不大好。”
沈胜依道:“夫人好好休息,我这就告辞。”
西门碧道:“明天给我一个明白。”
沈胜依道:一希望能够。”
他的语声仍然是充满了自信。
今天已过了一大半,明天已不远。
他今天才来到,才一个时辰左右。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难道他真的就能够将事情解决?揭破鬼血的秘密?
找出龙栖云失踪之谜?
***
雨继续在下。
到黄昏,雨逐渐变弱。
黄昏后,雨已弱如柔丝,云已薄似绮罗。
***
细雨院深,淡月廊斜。
书斋一片寂静。用过晚饭后,沈胜依就负手站立在书斋外的走廊上。
书斋的墙壁也是鬼血淋滩,桌椅并没有例外。
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不肯留在书斋内?
走廊上的栏杆柱子一样有鬼血。
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柱子栏杆之上。
他仰首望天,正望着天上的月,一副在等人的样子。
在等什么人?
那个人是否会从天下掉下来?或者从月中飘下来?
倘使真的有这种事,他等的那个一定不是人。
如果不是天仙就是幽灵。
鬼血已出现,已干透,幽灵也应该出现的了。
***
夜色中突然一闪光芒。
沈胜依的目光即时落在那一团光芒之上。
他的反应也实在敏锐。
是灯光。
一个人打着灯笼从月洞门进来,直走向书斋。
如此秋夜,如此环境,灯光也变得诡异起来。
拿着灯笼的那个人在摇晃的灯光映照下,也变得诡异。
沈胜依瞧着她走来,眼瞳中充满了疑惑。
——这不是龙婉儿吗?她来这里有什么事?
第 三 回
也不过片刻,龙婉儿便已来到沈胜依面前。
“沈大侠。”
“你有事找我?”
龙婉儿摇头道:“不是我有事,我只是来看看今夜的行动,是否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沈胜依反问道:“你知道我今夜的行动?”
龙婉儿道:“你不是打算今夜着手调查鬼血以及幽灵的真相?”
沈胜依道:“不错我有这个打算。”
龙婉儿道:“这幢庄院非常宽敞,第一次到来,处处都陌生,或者需要我从旁指引……”
沈胜依道:“我今夜却没有到处走的需要。”
龙婉儿道:“这个……恕我好奇问一句。”
沈胜依道:“你想知道什么?!”
龙婉儿道:“不到处走走又如何能够调查清楚?”
沈胜依道:“我根本已无须调查。”
龙婉儿惊讶道:“莫非你真的已经知道是哪一个在搞鬼?”
沈胜依颔首道:“不错。”
龙婉儿道:“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沈胜依道:“晚饭之前。”
龙婉儿道:“如此,你怎么不当场采取行动?”
沈胜依道:“我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这个人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却仍然不明白,不管怎样也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在开玩笑的阶段,也许他真的目的在开玩笑,所以我不想立刻对他采取行动。”
龙婉儿道:“不怕他真的弄出杀人案子?”
沈胜依道:“即使他的目的真的在杀人,现在被我破了,应该就立即中止他杀人的计划。”
龙婉儿道:“应该就是的。”
沈胜依道:“倘若我所有的推测完全正确,能够防患于未然,阻止罪案的发生,这件事至此也就可以告一段落的了。”
龙婉儿奇怪道:“对这个人你何以如此宽容?”
沈胜依道:“因为这个人无论怎样看,也不像一个坏人。”
龙婉儿道:“不是坏人又怎会做这种事?”
沈胜依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不过弄污了这幢庄院。”
龙婉儿道:“家父的失踪……”
沈胜依截口道:“令尊的失踪与他也许并没有关系。”
龙婉儿微一沉吟道:“那么,他的预言杀人……”
沈胜依道:“也许只是说说。”
龙婉儿道:“他这样一直恐吓我们,只怕不是开玩笑这样简单。”
沈胜依道:“当然,因为他无论怎样看,也同样不像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龙婉儿道:“依你推测,他目的是为了什么?”
沈胜依道:“为了令你们迁出这幢庄院。”
龙婉儿道:“何以见得?”
沈胜依道:“你不妨回忆一下那个无面法师的话。”
龙婉儿想也不想就问道:“那个无面法师的话怎样?”
沈胜依道:“他是否有意无意的暗示你们须迁出这幢庄院才可以避免幽灵的骚扰?”
龙婉儿想想点头。
沈胜依道:“如果这个无面法师并非真的来自幽冥,世间根本就没有所谓幽冥、幽灵的话,这庄院之内,必然隐藏着某些东西或者秘密,这些东西或者秘密,必须在你们迁出之后,他才能够将之取到或保留。”
龙婉儿道:“所以他千方百计,要我们迁出?”
沈胜依道:“这只是我的推测,他另有用意亦未可知。”
龙婉儿道:“听你这样说,那些鬼血并不是真的鬼血了?”
沈胜依道:“也许真的有鬼,鬼又真的有血,但无论如何,出现在这幢庄院之内的以我看绝不是鬼血!”
龙婉儿道:“不是鬼血,又是什么东西?”
沈胜依道:“红色的如果不是人血就是其他动物的血液。”
龙婉儿道:“紫色的呢?”
沈胜依道:“是合几种药草煮成的药汁。”
龙婉儿道:“药汁?”
沈胜依道:“那种药汁,功能是止血生肌。”
龙婉儿道:“这样说,那种药汁是跌打刀伤用的了?”
沈胜依道:“或者还有第二种用途,我却只知道这种。”
龙婉儿道:“你说过懂得跌打刀伤,当然知道那些药草。”
沈胜依道:“而且我曾经用那些药草煮成那种药汁,是以一进庄院我就已经知道这所谓鬼血其实是什么东西。”
龙婉儿道:“也因此,你发现了那个人?”—沈胜依道:“不错。”
龙婉儿紧接追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沈胜依说道:“你不是第一次问我的了。”
龙婉儿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人实在没有耐性。”
沈胜依道:“这相信才是你今夜到来的原因。”
龙婉儿苦笑点头。
沈胜依道:“如果我再不给你一个明白,今夜我看你只怕连睡都睡不着。”
龙婉儿再点头。
沈胜依微叹道:“你或者以为我是故弄玄虚……”
龙婉儿道:“不瞒你,我是曾这样以为。”
沈胜依道:“这也难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点也没有这个意思。”
龙婉儿道:“然而,你的一再替他隐瞒……”
沈胜依道:“只因为他给我的印象并不坏,我怀疑他所以这样做,一定有他万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给他这个机会。”
龙婉儿道:“什么机会?”
沈胜依道:“坦白的机会,我一再表示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明天就会揭露鬼血的秘密,又选择书斋这个幽静的地方,目的就是给他时间来找我坦白一切,倘使他真的另有苦衷,我不但不会难为他,说不定还会帮助他解决。”
他一顿,淡淡一笑,道:“他也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听得出我那些话的弦外之音。”
龙婉儿道:“万一他听不出……”
沈胜依道:“无论他是真的听不出,抑或有意与我过不去,一过了今夜,我都不会再对他客气的了。”
龙婉儿道:“他……”
沈胜依道:“你若是迫不及待,不妨就等在这里,如此除非他不来,否则你必会看见他。”
龙婉儿道:“你让我留在这里?”
沈胜依道:“我想过了,这件事你还是知道的好。”
龙婉儿道:“这又……”
沈胜依截口道:“只怕他看见你在这里,心里有顾忌,不肯走过来见我。”
龙婉儿道:“这个容易,我可以一旁躲起来。”
沈胜依道:“也是办法。”
龙婉儿又问道:“你肯定今夜他一定会到书斋来?”
沈胜依道:“不敢肯定,天下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除了他自己,相信没有人推测到他将会采取的行动,况且……”
龙婉儿道:“况且怎样?”
沈胜依道:“我的推测是否正确,目前仍然是一个疑问。”
龙婉儿道:“方才你不是对自己的推测充满了信心?”
沈胜依道:“这到底只是推测,不能够因为自己的信心,就肯定事实也定是如此。”
龙婉儿点头。
沈胜依接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一向解决问题都是本着这个原则。”
龙婉儿转问道:“果真一如你推测,你以为他多数选择什么时候到来?”
沈胜依道:“难说,也许现在——”
他忽然住口,目注月洞门那边。
龙婉儿的目光亦转了过去。
她也已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从月洞门外迅速传来,虽然不怎样响亮,由于环境的静寂,也非常清楚。
龙婉儿连忙问道:“是不是那个人走来了?”
沈胜依道:“不是。”
龙婉儿奇怪道:“你怎知道不是?”
沈胜依道:“从他们的脚步声听得出来。”
龙婉儿道:“他们?”
沈胜依道:“来的是两个人,走得很急,即使这件事是两个人同谋合计,并非一个人的所为,他们又真的走来自我坦白,也无须走的这样匆忙!“龙婉儿不由点头。
说话间,来人已经穿过月洞门,走进院子。
来的果然是两个人。
两个女孩子。
春梅、秋菊!
***
春梅的脸色纸一样苍白,秋菊的脸色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两人慌慌张张的一口气走到沈胜依、龙婉儿面前。
龙婉儿也看出必然是有事发生,忙问道:“什么事你们走得这样慌张?”
秋菊喘着气叫道:“老夫人死了。”
沈胜依、龙婉儿听说,不由得都大惊失色。
龙婉儿脱口问道:“谁说的?”
秋菊道:“春梅……”
龙婉儿目光一转,连忙喝一声道:“春梅!”
春梅颤声道:“老夫人真的死了。”
龙婉儿道:“我娘好好的怎会突然死去?”
春梅道:“在未喝下那碗药之前,老夫人的确什么事也没有,可是一喝下了那碗药,她就变哑了,一个字也都说不出来,只是双手扼住了咽喉,好像非常痛苦,我看见奇怪,上前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她眼耳口鼻之中突然就涌出了黑血……”
沈胜依失声道:“黑血?”
春梅没命地点头道:“跟着她就一动也不动,我大著胆子摸摸她的手,却发觉她的手已经僵硬……”
她的两只手不觉紧握在一起,又道:“当时我很害怕,慌忙去找小姐,可是小姐房里就只有秋菊”个人……”
秋菊一旁接道:“我听她这样说!也吃了一大惊,慌忙就带她到这里来找寻小姐……”
龙婉儿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回身急奔了出去。
沈胜依连忙举步。
秋菊、春梅忙跟在他们后面。
***
无面法师的预言又一次成为事实,死亡终于降临这个庄院!
一如春梅的描述,西门碧已经七孔流血死亡。
她整个身子都已僵硬。
从她的表情看来,她临死之前显然非常痛苦。
她双手扼着咽喉,连舌头都已给自己扼了出来,碧绿的一双眼睁得很大,眼中却已没有光辉。
龙婉儿哭倒在西门碧的身上。
沈胜依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冷然放开了按在西门碧手腕上的右手,目光转落在地上。
一只碗碎裂在地上。
沈胜依目光一落一起,目注春梅道:“这就是盛药的那只碗?”
春梅一面喘气,一面点头。
这样一来一回,她与秋菊两人都已累得要命。
沈胜依俯身拾起了一角破碗,仔细观察了一会,喃喃自语道:“毒药不像是下在碗中。”
他目光再转。
门侧有一张几子,几子上放着一个药煲。
沈胜依目光转落向那个药煲,又问道:“碗中的药是不是由那药煲倒出来的?”
春梅道:“是。”
沈胜依道:“给我拿来。”
春梅拖着脚步走过去捧起那个药煲。
她的一双手颤抖得很厉害,那个药煲几乎就从她的手中掉下来。
她简直就像是抱孩子般的将那个药煲抱到沈胜依面前。
沈胜依接在手中,眼睛却看着春梅。
他的目光剑一样锐利,似乎要割开春梅的衣裳、胸膛,看清楚她的心事。——春梅给他看慌了,嗫嚅着问道:“沈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沈胜依的目光应声就柔和了。
他转顾那个药煲。
只是普通的药煲,表面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他左手连忙将煲盖揭开。
一股浓郁的药香从煲中涌出来。
这种药香他并不陌生。
他凑近去轻嗅了一下,就皱起眉头,旋即将煲盖放回去,以指轻揉眉心。
秋菊一旁看见,忙趋前问道:“怎样了?”
沈胜依摇头道:“不要紧。”
他的手一偏,在一旁几子上放下那个药煲,反手一把将龙婉儿拉起来,道:“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
龙婉儿好不容易收住了哭声,睁着一双泪眼道:“我……我现在应该怎样?”
沈胜依说道:“先找出毒杀令堂的凶手!”
龙婉儿道:“我娘是被人毒杀的?”
沈胜依微一点头道:“毒就下在她的药中。”
龙婉儿道:“下毒的又是谁?”
沈胜依道:“立即就会知道的了。”
他转顾春梅,又问道:“那个药煲是不是从司马不群那里拿来的?”
春梅道:“是。”
沈胜依道:“什么时候的事。”
春梅道:“晚饭之后,这三年以来,每天我都是这个时候到表少爷那里拿第二次的药。”
沈胜依说道:“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春梅道:“早饭之后。”—沈胜依道:“老夫人每天都要吃两次药?”
春梅道:“三年如一日,从来没有间断,这也是表少爷的意思。”
沈胜依道:“所有的药都是在司马不群那里预先煮好的?”
春梅点头。
沈胜依道:“你去拿药的时候,司马不群在不在?”
春梅道:“在。”
她补充道:“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偏厅之内。”
沈胜依点头道:“不错都在。”
他知道因为当时他也在偏厅。
春梅接道:“饭后我就跟表少爷回去拿药,一向都是这样。”
沈胜依道:“到那里,是你动手拿还是他亲手将药煲交给你?”
春梅道:“是他亲手交给我,因为有时他还要先试一下药味。“沈胜依道:“这一次他有没有试?”
春梅道:“没有,因为这一剂药先后他已经煮了四次。”
沈胜依道:“你接过药煲,立即就拿来这里?”
春梅道:“是。”
沈胜依说道:“连忙就倒出给老夫人喝?”
春梅点头道:“谁知道老夫人一喝下,竟变成这样。”
沈胜依道:“你有没有说谎?”
春梅慌忙摇手道:“我没有。”
沈胜依沉默了下去。
龙婉儿一旁都听在耳中,这时候再也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下的毒?”
沈胜依道:“毒药是下在药煲之内,药煲却是来自司马不群那里,你说,是谁下的毒?”
龙婉儿一怔,道:“你是说下毒的是我表哥?”
沈胜依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他不过在开玩笑,存心替他开脱,哪知道根本就不是,因为我透露已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而迫使他立即下毒手,这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
他又叹了一口气,接道:“也许他恐怕鬼血这件事被揭发,影响他整个计划,所以提前采行动。”
龙婉儿道:“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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