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非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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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非我做主-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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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临近黄昏,天空传来信鸽回巢时掠过空气响起的呼哨。西天最后一朵火烧云映衬在大幅的落地玻璃窗上,将排满试管与烧瓶的化验室切割成一明一暗的两部分,泾渭分明。

  楚瑜的心情也如这日落时分般颓废,瓷白的面庞有一丝难掩的忧郁。

  “下班后去哪?”旁边操作台传来李燕玲的问询。

  “什么?”楚瑜心不在焉。

  “可怜的孩子,你妈又给你上紧箍咒了?坐一边休息去,这里交给我,顺便跟我说说你妈为什么不喜欢你交的男朋友,我提前取取经,省得跟你一样。”李燕玲笑着打趣。她曾见过楚瑜男友雷城一次,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个性格偏外向,穿着挺干净的小伙子。

  楚瑜心中烦闷,“说不准,我跟她有代沟。”

  “我倒觉得你们母女性格很相像,你让着你妈一点,没准她就没这么坚持了。”

  李燕玲性格开朗,和楚瑜同事一年多,两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碰到休息日,李燕玲偶尔会带着礼物到楚瑜家串门,因嘴特甜人又活泼,深得楚瑜母亲喜欢。

  “不可能,老太婆在家一言堂惯了,我姐的婚姻就是她一手做的主。”

  “啊?这我还真不知道。”李燕玲对楚瑜称呼自己母亲为“老太婆”感觉有些好笑,又问,“话说,你姐幸福吗?”

  “还行吧,没听她抱怨过姐夫,我外甥现在都两岁了。”楚瑜叹息,“大概正因为这样,老太婆还想在我身上复制一次。”

  在自由恋爱早已经遍地开花的时代,还有父母在竭力干涉子女的婚姻,确实让人难以想象。李燕玲做了个恐怖的表情,想了想,似乎在考虑措辞,“其实,我觉得阿姨不同意你和雷城在一起,也有她的道理。你想,他大学毕业都快两年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一份体面或者说是稳定的工作,哪个做母亲的会放心把女儿托付给他呢?何况,你妈那辈人,思想本来就守旧……”

  “怎么反而帮她说话了?”楚瑜的反应很警觉,急问:“她让你劝我的?”

  “没有。”李燕玲举手做发誓状,“真没有,天地良心!”

  “其实,雷城很上进的,但他学的专业太偏了,在我们这种地方找不到好的用人单位罢了……”楚瑜说到这儿,也不愿再做过多无谓的解释,因为她知道,李燕玲虽是自己好友,其实两人在性格上有很大差异,而且,李燕玲也远比自己现实。曾几何时,李燕玲就在办公室当着一众同事的面说过,别相信所谓的爱情,那是文人用来修饰惨淡生活的借口。

  “哎,我没准备能劝服你,准备打持久战吧。”李燕玲说,“下班了。”

  “下班。”楚瑜嘟哝一声,用力摇摇头,仿佛想把所有烦恼统统抛弃。

  从化验室到大门口并不太远,中间只隔一幅由红榉和假山构成的绿化带,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从绿化带蜿蜒而过,直达栅栏外的花花世界。

  刚出大门,李燕玲用胳膊搡了一下楚瑜,“喂,有人在等你。”

  “哪?”楚瑜顺着对方目光看去,只见五十米开外的公交车停靠站附近,雷城正手捧鲜花翘首等待。他也看见了楚瑜,冲她挥了挥手。楚瑜抿嘴而笑,想举步朝前走时,猛然从身后窜出一个人来,一把将她拽住。

  “妈,你怎么在这?”楚瑜脸都白了。

  “半小时前我就来了,一直在传达室等你下班,知道了吧?”宋腊梅面有愠色,大概她也看到了雷城,所以连眼睛都不朝那边瞟一下。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有什么事?你这不听话的死丫头!”宋腊梅不由分说,强扯着楚瑜胳膊朝路边走,顺手拦住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将她塞进后座,自己再紧靠着坐了进去。这架势,简直如警察押解犯人一般。楚瑜又羞又愧,涨得满脸通红,却无可奈何。一直以来,在楚瑜眼里,宋腊梅绝对是位精明干练且勤恳的好母亲。还是她懂事起,家里的里里外外全是母亲一手操持的,且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父亲楚连生不管家里的事,落得清闲。正因为如此,宋腊梅是绝对的一家之主,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其他人只能无条件的听从安排,习惯了服从。楚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好母亲,某一天会成为自己感情之路的绊脚石。尽管她对母亲的专断不满,在人前一口一声老太婆的叫得挺欢,可只要一面对母亲,所有的愤懑以及因愤懑而产生的反抗,全然不管用。

  直到出租车即将启动时,宋腊梅紧绷的面颊才换了副笑脸,冲车窗外的李燕玲说:“小李,一起走吗?”

  “不了,我得去趟步行街。”

  “哦,那我们先走了,有空到我家去玩。”

  “好的,阿姨。”李燕玲目送出租车疾驰而去,又看了看不远处木然僵立的雷城,终于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喃喃:“我的天啊!”

2
在家属区门口下了出租车,宋腊梅仍紧拽住楚瑜不放,面对邻里与熟人诧异的眼神,她视而不见,好像拖拽着的是不谙人事的小女孩。但楚瑜受不了,感觉特丢人,尽管她努力装作无事人一般,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眼眶,可所有的自尊还是在路人的注视中被剥离得干干净净。直到进了家门,宋腊梅才松开手,而楚瑜右手手腕处早已青淤一片,又酸又麻,稍有动弹就疼得钻心。

  楚瑜噙着泪水喊道:“妈,你也太狠了。”

  宋腊梅毕竟心疼,忙凑过身来,说道:“给我看看。”

  “不用你看!”

  两人气呼呼的互相对视,好一阵沉默。

  “老早就跟你说过,雷城那娃子不好,你要是听话,我能对你这样?”

  “他有什么不好的?你从来都没了解过他,请你别用有色眼镜看人!”

  “咦呀,你还敢顶嘴?”

  “我只是跟你讲理,怎么就顶嘴了,还让不让我说话?”

  宋腊梅再度上火,面容一整,斥道:“我是你娘,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进房里去!”

  楚瑜父亲楚连生和母亲宋腊梅同是一家机械厂的职工,住房还是上世纪国家对双职工家庭的福利分房,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约莫六十来平米左右。楚瑜的房间在东首,曾经是楚瑜和姐姐楚霞共有,楚霞出阁后,就成了楚瑜的私人领地。现在又多了一项功用,成了宋腊梅关楚瑜禁闭的绝佳场所。不仅如此,楚瑜的手机也被母亲没收了,门也从外反锁,十多平米的房间成了真正的幽闭空间。

  “妈,放我出去!”不论楚瑜怎么拍门,宋腊梅不为所动。

  懊恼中,楚瑜无力的靠在门后,却瞥见了床头设置的电话分机,不由欣然一喜,就像要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上去。然而,她接连按了一串号码后,听筒里声息全无,想必连接主机的电话线也被宋腊梅在客厅里拔掉了。

  “法西斯!”楚瑜绝望的大叫。

  客厅里传来得意的笑声,好像宋腊梅能预见这一幕。然后,脚步渐远,厨房里水声漕漕,排气扇呼啦作响,宋腊梅开始为晚饭做准备了。门是叫不开了,楚瑜只能把自己百无聊奈的扔回床上,等待时间流逝,内心却纷乱如麻,脑海里不断闪现的是雷城的影子和母亲那张肃然的面孔,像两幅不同颜色的照片,无法融合在一起。这时,客厅处传来冗中的开门声,想必是父亲楚连生回来了。

  楚瑜呆滞的眸子顿时有了活力,一骨碌爬起,贴着门,尽可能小声的说:“爸,你回来了,帮我开下门。”

  “开什么门?”楚连生莫名其妙。

  “我不小心把自己锁房里了……”

  楚瑜知道,父亲是个老实人,心眼特实,从不对某件小事做过多考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果然,房门口传来钥匙相撞的轻响。可惜,楚瑜的计划被宋腊梅破坏得一干二净,“老头子,你要敢放她出来,我跟你急!”

  哪怕隔着房门,楚瑜也能想象出父亲目前的样子。母亲这一声晴天霹雳,肯定把一无所知的可怜父亲炸得晕头转向,战战兢兢。果然,客厅再无半点声息传出,房门仍旧纹丝不动。这一刻,楚瑜猛然想到:母亲中意的女婿究竟是什么样的?莫非要像父亲这样? 。 想看书来

3
第二天一早,楚瑜刚出现在公司大门口,就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异样。当她揣着广口瓶去车间取样时,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就好像有无数双眼睛躲在暗处窥探、无数张嘴在窃窃私语,猛然回顾,却又一无所见。想必她昨天下班时被宋腊梅“押解”回家的景况被同事们瞅见后,经过一夜的猜测与酝酿,成了大家工作间隙与茶余饭后的谈资。楚瑜不敢在车间过多逗留,取完样就逃一般躲进化验室的隔离区,可窘迫感犹未消散。化验室是女人的天下,其中包括几名喜欢管闲事装好人的大婶大姨妈们,也是公司各种花边新闻的汇集传播地。事实上,她已无处可逃。直到临近十二点,其余同事都忙着朝食堂赶时,楚瑜才找到和李燕玲说几句真心话的机会。

  “这下可好,我成焦点访谈了。”

  李燕玲嗤笑,“是,你倒有自知之明。”

  “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燕玲不以为然,“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瑜做不到李燕玲的豁达大度,沉凝半晌,忽牙咬切齿的喊:“老太婆,我恨死你!”

  “照我看,交朋友这事如果能得男女双方父母认同则皆大欢喜,如果不能两全齐美,你最好尽快做选择,省得以后一大家子的人受罪……”李燕玲正说着,办公室电话铃大作,忙跑去接,很快又折了回来。

  楚瑜:“谁打来的?”

  “保安室,有人找你,是雷城。”

  “谢谢。”

  连接公司的马路左侧有一处人工修葺的园林,占地不大,但树木生长旺盛,青竹蔓草间随意摆放着几尊硕大滑溜的巨石,倒是小憩的好所在。

  楚瑜和雷城并肩而坐,公路上车来车往,汽笛不断,时间却像定格在这一刻;也许永远这么沉默下去更好,可以彼此都感受到默契带来的温暖,而一旦打破,面对的终归是有点苦涩、也有些心疼的现实。雷城明显消瘦了,黑了,话也少了,带着忧心忡忡的成熟。楚瑜几乎已记不起他原来的样子。

  “楚瑜,你觉得我们之间有未来吗?”雷城终于打破沉默。

  楚瑜不知道怎么回答,却从对方闪烁的眼瞳里看见了她不愿看到的动摇。

  “你妈昨天怎么来了?”雷城转换话题。

  “不知道,我都不想提她。”

  “那你手机呢?怎么也打不通?”

  “没收了。”

  “嘿嘿。”雷城不怒反笑,似乎这在他意料之中,“我老爸老妈最近也总问起你,问你怎么没去我家玩,说你勤快,是个好姑娘,要我珍惜。我没敢说实话,老两口也挺要面子的人,一旦知道实情,恐怕也会提出反对,那我们就真没什么指望了。”

  “嗯。”楚瑜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抹泪。

  “差不多两年了吧,一直是你一个人顶着压力,我都帮不上什么忙。我想,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与其畏首畏尾的,不如迎难而上。”雷城说得很坚决,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明天正好是休息日,我去你家,当面跟你妈你爸把话挑明,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既然决定了,就来吧。”

  楚瑜此前一直盼着雷城能勇敢的站出来,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会产生什么后果。李燕玲劝她趁早做选择,她也深知自己必须做出选择,可又不能做抉择,因为她不仅爱慕雷城同时也敬重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如果雷城真能说动固执己见的宋腊梅也不一定,她只能怀抱希望的面对。 。。

4
整晚,楚瑜都因为雷城的决定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窗台小几上,闹钟指向十点。客厅方向依稀传来宋腊梅和楚连生的对话声,好像说的正是自己,她便一咕噜爬起,靠在门边侧耳静听。

  “我们家的老二没老大一半听话,太气人了。”

  “老婆子,女儿不是三岁孩童,长大了,只要她开心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你就由她去,操这么多心干嘛?”

  “是啊,你是不操心,家里什么事情是你操心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家里的局外人。”

  “不跟你磨嘴皮,老头子,我今儿把话撂这,雷家小子想攀咱老二,我坚决不同意。”宋腊梅哪怕面对丈夫,同样说得特别坚决,“还是老二高中时候吧,带同学来家里玩,我当时就觉得雷城这孩子不靠谱,那么多女同学围着他,跟蜜蜂似的,看着就来气。他脾气还挺大,一言不合就跟一个女同学吵起来,也不知道要让着点女娃子,像话吗?这要真跟我们老二好了,那还了得?”

  “那时都是些孩子,能看出什么?”

  “孩子?十五六岁了,还能叫孩子吗?我们老家有句俗话,叫人看既小,小时候什么性格,长大后也差不多,骨子里是不会变的。再说了,我看人还真没看走眼过,你在我们单位原来那个铁哥们呢?我就说他虚伪吧,你还不信,后来不也应验了?他快十年没进咱们家门了吧?”

  宋腊梅的话触动了楚连生疼处,一时哑口无言。

  “老头子,我有个中意的准女婿。”这时,楚瑜感觉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小了,神秘兮兮的,似乎按耐着某种不言不快的兴奋。

  “谁?哪个单位的?”

  “暂时保密,我得先找他谈谈才行,但小伙子很不错,我仔细调查过……”

  宋腊梅的话终究没能说完,因为楚瑜刚好破门而出。只见她紧绷着脸走进卫生间,出来后刷牙、洗脸、梳头发,给盆栽浇水,所有这些忙完了才重回客厅,将身体朝沙发内一靠,仍是一言不发。

  宋腊梅没好声气:“自个去厨房下面条,这么晚起来,没人伺候你。”

  “不吃了。”

  “那怎么行?我去,我去下面条,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楚连生说着,就想起身。

  “爸,我不饿。”楚瑜急忙拉住父亲,靠着他手臂展示亲昵,且用饱含挑衅的目光瞄了母亲一眼,又望着别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宋腊梅是当家人,柴米油盐、人情开支等等凡是与家庭靠边的,事无巨细都要操持整点,自然不会很讨人喜欢。以致长久以来,楚瑜和父亲最亲近,尤其是大姐楚霞结婚后,“同病相怜”的父女二人更是惺惺相惜。宋腊梅感觉不快,但也不便吃丈夫的醋,说道:“我去买菜。”

  “还是我去。”楚连生是老好人,做小惯了的。

  “爸,你多买点菜,中午可能有客人来。”此前,楚瑜还在为要不要把雷成即将造访的消息告诉父母而苦恼,在门后听到父母的对话后,反倒坚定了她的决心。

  “客人?”

  楚瑜抿着唇说:“嗯,雷城会来。”

  “死丫头,谁让你把人往家里带的?你翅膀硬了,不把你妈你爸放在眼里了是吧?这么大的事,连声招呼都不打,我生你出来就是专门气我的?”宋腊梅气不打一处来,富态的面庞满是恼怒,破口就骂,骂到火起,就要伸手来打,被楚连生阻住,说好说歹的按回沙发。

  楚瑜的性格和宋腊梅如出一辙,一旦拧起性子来,八匹马也拉不回,不服软的回敬:“爸,你别拦着,让她打,打死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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