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儿,得饶人处且饶人!”柯镇恶说道。
柯镇恶本性疾恶如仇,最是痛恨那等阴损歹毒的害人手段。原本就不喜黄蓉,更是对那个下手阴狠的陆嬅浓厌恶十分,听得两人互称姐姐妹妹,言词亲近,便想两人同是一丘之貉,与梅超风之流一个德行,皆是害人的妖女。先前听闻归云庄庄主陆乘风称呼黄药师为师父,已是吃惊,现下一联想,便知道这几人皆是出自桃花岛的门人,怨不得都是如此的狂毒。早已对桃花岛成见积深,现下更是厌恶至极。当下听得这憨徒弟这么听那黄妖女的话,只觉得火气上涨了十分。
“什么狗屁大道理?江南七怪,有种的就站出来,今晚老娘与你拼个你死我活!陆乘风,你让我徒儿走,瞧在师父份上,咱们前事不究。你赶我夫妇前往蒙古……唉,一切都是命该如此。”梅超风声音由厉转低,满含凄苦。
梅超风与陆乘风刚才又哭又笑的斗了一场,寻仇凶杀之意本已大减,得知师父并未逝世,心下喜欢,又听小师妹连笑带比、咭咭咯咯说着裘千仞的事,哪里还放得下脸?硬得起心肠?只是,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她眼睛虽然看不见,却是记得柯镇恶等人的声音,知道江南七怪也在场,又起了杀意。
陆乘风长叹一声,心道:“她丈夫死了,眼睛瞎了,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我双腿残废,却是有妻有子,有家有业,比她好上百倍。大家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还提旧怨干甚么?”便道:“你将你徒儿领去就是。梅师姊,小弟明日动身到桃花岛去探望恩师,你去也不去?”
梅超风颤声道:“你敢去?”
陆乘风道:“不得恩师之命,擅到桃花岛上,原是犯了大规,但刚才给那裘老头信口雌黄的乱说一通,我总是念着恩师,放心不下。”
黄蓉经历了这一场,心中对梅超风也甚为怜悯,不禁说道:“大家一起去探望爹爹,我代你们求情就是。”
梅超风呆立片刻,眼中两行泪水滚了下来,说道:“我哪里还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恩师怜我孤苦,教我养我,我却狼子野心,背叛师门……”突然间厉声喝道:“只待夫仇一报,我会自寻了断。陆师弟,小师妹,你们袖手旁观,两不相帮,不论谁死谁活,都不许插手劝解,听见了么?”
看着情节又要拐回宿命的安排,陆嬅浓瞧了瞧,知道如无意外,应该没自家父亲什么事儿,便挪身往鞠尘和何沅君呆的角落行去。
鞠尘来这也不是为凑热闹的,自是坐得离众人有一段距离,身上的旧伤未愈合,便半阖双眸休憩,沉静冰冷,加之那在烛火中越显苍白的面色,宛若死人一般的冰冷,给人一种诡异感。
陆嬅浓走过来,行了个礼,放轻了声音:“鞠姑娘,您好!”
鞠尘慢慢的睁开眼睛,清透湛澈,无一丝波动。
正文 归云事件(四)
“鞠姑娘,您好!”
鞠尘慢慢睁开眼睛,点漆似的眸子清透湛澈,无一丝波动,细看又仿似游离于尘嚣外的虚无,让人心头不禁一跳。
“你好,你是……陆庄主的千金陆嬅浓小姐?”鞠尘起身回以一礼。
“嗯,鞠姑娘谬赞了!”陆嬅浓客气的再度回礼。
何沅君见陆嬅浓过来,先前见到她的厉害,心里有些发悚。与陆嬅浓认识不过半天时间,虽然彼时三名女子言笑晏晏,姐姐妹妹叫得亲热,也不过是彼此第一次见面有好感,但也全然不是深厚交情的姐妹,当见识到陆嬅浓的手段,何沅君倒是有些怯意,可眼角瞄见鞠尘面上无喜无怒,知道若自己不改那软懦性子,师父可又不喜了。
想着,何沅君当即说道:“师父,今日徒儿进归云庄等您,陆姐姐对徒儿多有照顾,阿沅也在此谢过陆姐姐了。”
陆嬅浓朗然一笑,喜俏明媚,摆摆手说道:“阿沅哪儿的话,相逢就是有缘,姑娘家出门在外本是辛苦,难得碰到能帮得到的自是多加佛照。”浑然一副江湖儿女脾性。
“那么,多谢姑娘对阿沅的关照了!”鞠尘拱手谢过,神色淡淡潋潋的,依旧波澜不兴。
“呵呵,举手之劳罢了……”人家那么客气,反而令陆嬅浓说不出的尴尬。她亲近何沅君只不过是出于小小的好奇心罢了,来这儿与鞠尘搭话,便是一种打探的心思,想知道这人的来历身世,是否是与自己这般来自异世之人,其他的倒没有多想。
先前拐弯抹角的和何沅君探过鞠尘的身份,但何沅君话中每每有所保留,难窥一二。最最重要的是,陆嬅浓很想知道鞠尘是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啊!可惜,这女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让人难以提摸,容色清冷,孤意淡然,同那古墓派的小龙女有得比。
不过,幸好鞠尘的人情世故懂得不少,而且性子比起初出江湖的懵懂小龙女更添了几分淡然孤意,倒没有小龙女那种纯真的感觉。
那厢,梅超风与郭靖斗得正憨,随同梅超风而来的青衣人不知所踪。
鞠尘没有心思理会,只觉得心口一阵室息的闷。先前被黄药师弹指神通所伤,虽没有伤及心脉,也够得鞠尘受的了,加上这几天赶路,也没有休息好,若不是有黄药师的药丸吊着这具,想必自己已经离魂了。
咽下喉口的腥意,鞠尘强自打起精神应附这个有所图的陆姑娘。鞠尘对这种事向来懒得理会,于自己而言可无可不无,但这回她来这归云庄也是有所图,怎说也不能给人家主人脸色看吧?还是等归云庄此事了了,陆乘风化解了他与桃花岛的心结,心愿了结,再作打算。
所以,淡定的看戏吧。
不过,显然老天爷是看不惯鞠尘清闲的(或者是剧情不允许),梅超风与郭靖的相斗进入了白热化,于是,悲剧往往这样发生了。
在场的人瞧得目不转睛,连陆嬅浓和何沅君这两个小姑娘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在黄蓉的引导下,郭靖将梅超风引到厅上的柱子旁倚柱而斗,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也是恁的厉害,五指像是插豆腐一样□柱子中,与郭靖的降龙十八掌对招,彼此皆是来势汹汹。于是,可怜的柱子便在他们的催残下,再加上梅超风最后的右手连发三掌,左手连发三拳,都击在柱子腰心,跟着大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喀喇喇一声响,那柱子终于居中折断了。
在场诸人都是一身武功,见机极快,眼见她发掌击柱,已各向外窜出,陆冠英也眼疾手快的抱着行动不便的父亲奔出。可是,别忘记了鞠尘可是个不会武功的,她们站的角落又是偏僻,陆嬅浓与何沅君逃命尚可,若是携上鞠尘却有些不及了。
三人显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已是慢了一拍,何沅君咬紧唇和陆嬅浓一左一右的托着鞠尘要出去。
“浓儿——”
陆乘风父子眼看那塌了半边的大厅就要活埋三个女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目呲俱裂。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色身影不知从何处掠来,陆嬅浓和何沅君只觉得身体一轻,竟然被人一掌轻飘飘的拍出了去。而鞠尘也被那人拦腰抱着衣袂飘然在空中飞舞。也没有人见到那人怎么个身法,不多时,竟然抱着个大活人跃在庄外一棵高大的树顶上,身形飘然,细长轻盈的枝头竟然能承接那人的重量而岿然不动。
众人俱是骇然,只听得身后震天一声大响,那厅塌了半边,下意识的回头张望,只有那兵马指挥使段大人逃避不及,两腿被一根巨梁压住,狂呼救命。完颜康过去抬起梁木,把他拉起,扯扯他的手,乘乱想走。两人刚转过身来,背后都是一麻,已不知被谁点中了穴道。
这时庄前云重月暗,众人方一定神,只见郭梅二人又已斗在一起,全然没有受那青衣人影响。星光熹微之下,两条人影倏分倏合,掌风呼呼声中,夹着梅超风运功时骨节格格爆响,比之适才厅上激斗尤为惊心动魄。
何沅君方自定身时,焦急的寻找鞠尘,待看到鞠尘被那武功身法鬼魅之人所救,心里着实古怪,可当看到鞠尘倚在那人怀里,突然咳嗽一声,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何沅君惊魂大呼一声——
“师父!”
陆嬅浓也被此景震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青衣人熟练的为鞠尘点穴,舒解胸中瘀血。别人不知道上头是何人,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东邪黄药师,那个小说里的传奇人物,笔墨难言的奇男子,是多少女人YY的对像,只怕来到这个世界的女人对此男极少不抱有幻想的。但是,黄GG也不是那么好泡的,可不是随便个女人就可奢想高攀的人物,至少陆嬅浓只看那么一眼,心里涌上的不是穿越女那些乱七八糟的YY东西,而是一种恐惧,一种对强者的畏惧与对这个世界的不安,还有对自己有多少斤两的认知。
鞠尘吐出胸中瘀血,原本迷离的神智清醒了几分,只是手软腿软的使不出力气,体内一股寒气直逼而上,不禁令她哆嗦了下。
她自是知道这具身体现在的情况有多勉强,原本就是凝魂附身,曾经被撕裂过的魂魄就不如正常人稳定,加之这段时间又是耗尽灵力又是被误伤,还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黄药师曾言她体内的气息乱七八糟的,再不好好护养,不出一年,便会败坏了。这话还是黄药师精通药理努力加持的结果,事实上,若是普通的大夫来诊,会很不客气的说,让她尽快为自己准备后事去吧。
黄药师低首俯视她,乌黑的瞳孔里一片冰寒,“你没有吃我给你的药?”
而鞠尘的回答绝对是能气死圣人:“太珍贵了,我舍不得吃!”
于是,被气到的黄某人手一松,某人便脱离了男人温暖的怀抱,直接从树上坠下,看得一旁的人心惊胆颤。
何沅君反应敏捷的上前接住鞠尘,时间配合得刚刚好,没让鞠尘摔了个狗啃泥,稳稳接住。何沅君扶正鞠尘先是检查她有没有哪里受伤,然后偷偷瞄了眼树上的那人,心里惊疑不定,开始觉得那青衣人或许并没有害鞠尘之心的。
正文 归云事件(五)
鞠尘脚步微踉跄,有些站不住脚跟,幸好有何沅君揣扶着,没有跌倒。
鞠尘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受伤未愈导致这具只能用灵力蕴养的身体一时无法负荷,当那股仿佛来自无间地狱阴寒之气游走在四肢百骸、贯穿全身筋脉方知大事不妙了,整个世界一下子失重,周遭变得寒气森然,眼前魑魅魍魉横行,仿若修罗地狱。
何沅君收回视线,远处隐隐约约的灯光跳动,周遭光线朦胧,天上的星子寥寥,打斗声仍在持续着。在这样昏暗的光影中,何沅君仍是清晰的看见鞠尘灰败的脸色,比之刚才的苍白,宛若初见面时接触的那个面色如死的女子,一股不祥的阴冷之气从鞠尘身上向四周弥漫。
或许旁人看来会以为鬼上身,指不定要害怕尖叫了,但何沅君初相见时得鞠尘所救已经历过常人所没有经历的鬼魅之事,又明白鞠尘的身份来历,与鞠尘往南走北一年见识了许多生平未见之奇事,所以从来没有害怕过,只觉得满满的担忧惊恐。
“师父,您怎么了,别吓阿沅啊……”
鞠尘抿着嘴,体内寒气依旧不衰,冻得她的面色开始发青,唇色渐渐发黑。幸亏这会所有的人视线都被那边的打斗吸引过去了,没有人看到鞠尘这副模样,何沅君知道现在鞠尘的样子不好给人瞧见,不然指不定又要给愚昧的人们大喊妖怪什么的了,特别是那江南六怪更是会因此生事,嚷嚷着要为世人除妖不可。
跺了下脚,何沅君无法,决定先将鞠尘带走再作打算。
“何师妹,跟我来!”
一声低沉的轻喝,何沅君揣扶着的鞠尘被人一把抱过,鞠尘软软的躺在那人怀里动弹不得。何沅君吃了一惊,直觉发掌击过去。那人侧身闪过,一柄绘着古怪图腾的青铜长鞘横过来阻止了她再次发掌。何沅君定神对上一双嘲讽冷凛的黑眸,记忆很清晰。
“染、染……”
“别废话了,先救祀风师大人要紧!”
来人打断她,抱起鞠尘几个跃步消失了,长长的黑色披风在夜色中飘荡。何沅君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陆嬅浓呆呆的看着鞠尘等人消失的方向,心里的震憾不亚于看到何沅君从神雕书中提前跑到射雕的情景。她刚才离得近,鞠尘面色的变化自是看得清楚,那逐渐僵硬青白的脸色,宛如僵尸一般森然可怖,哪还有先前出场时灯火中孤意绝美的模样?
陆嬅浓踌躇了下,看看那边相斗的郭靖梅超风和观望的父亲兄长,又瞅瞅鞠尘等人消失的方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去了,她一向不是主角的命,若看了不该看的事情,指不定怎么死都不知道。
虽然她确实想知道鞠尘是何许人物,来自何处,与东邪黄药师是什么关系,为何长得与黄蓉又如此的相似。但这些还是比不上她现在的家人重要,她怕自己这一离去不知道会不会再生出些什么变故来,毕竟这儿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书中世界了。
陆嬅浓收起心思,瞄见那树寇上迎风傲然而立的青色身影,隐约可见男子望着同一个方向,久久没有回眸。
何沅君也没有跟多远,就在庄外的一片茂密的林中,寻了块宽敞的地方,那人将鞠尘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棵古榕树下靠着,然后将身上黑色披风扯下甩开往空中一甩平铺在地上,抽出青铜剑迅速的在地上画起阵来。
“何师妹,请你将祀风师大人抱到披风上。”染淢头也不抬的喝道。
事关鞠尘,何沅君二话不说抱起浑身发冷僵硬的鞠尘放到指定位置平躺着,双手交叠于腹之上,白衣蔓铺,沾染上点点血渍,更显得鬼魅。
“染师兄,师父到底怎么了?”何沅君的声音已带着泣音。
躺在地上的女子身体僵冷,双眸紧闭,宛若死人一般。加上周遭处于密林中,黑影幢幢,张牙舞爪的,说不出的阴森,充满了诡异的气息,让人徒然觉得一股阴森寒气自脚下升腾而起。
何沅君感觉一阵哆嗦,似乎这林子中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渐渐靠近,令生者发寒害怕。
“这是离魂现象,最好先将祀风师大人的魂魄稳住!”
染淢无法解释太多,身形翻飞,围绕着鞠尘用剑画着繁复的阵符,剑尖在泥与石子上刮出刺耳的磨砺声,偶尔闪现几粒火星子。
“离魂?”何沅君吃惊不已,想问个清楚,但染淢过于沉重的神色让她不敢多问。
密林之事如何,没有人知道,也将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儿将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归云庄里依然斗得正酣,眼见郭靖有所不抵正要逃时,黄蓉突然向那青衣怪客奔去,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叫道:“爹爹,你的脸,你的脸怎……怎么变了这个样子?”
听见黄蓉喊那人爹爹,众人都懵了,这才猛然惊醒这青衣在这儿,那鞠尘师徒呢?又去哪里了?刚刚他们还瞧见这青衣人救了鞠尘一命,可这会醒神过来却发现鞠尘师徒不知所踪了。
陆乘风听黄蓉叫那人做爹爹,悲喜交集,忘了自己腿上残废,突然站起,要想过去,也是一跤摔倒。陆嬅浓见自家老父如此狼狈样,又见哥哥望着那青衣人惊愕,噘了噘嘴硬着头皮去将父亲扶起。
那青衣怪客左手搂住了黄蓉,右手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层皮来,原来他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是以看上去诡异古怪之极。这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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