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蓉儿么?”心神一凛,黄药师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鞠尘摇头,“不是,似乎是郭公子,他的命格很乱。”
黄药师沉吟半晌,鞠尘的能力他自是相信的。终究是担心女儿会因为郭靖出事而妯什么意外,说道:“你好些休息,我去外头打探一下。”见鞠尘面色苍白,精神不好,实在不宜再奔波,只能先让她在此休息。
鞠尘点头,有些生硬的说道:“你小心点。”
知道她还不怎么习惯这种亲昵的关心,黄药师也不在意,摸摸她的脸,嘱咐她好好休息后,青袍一甩,黄药师长身而起,正要出门,想了想又拐到隔壁房里取了那只檀木盒方出门。离去之前,黄药师随手在院子里设了个阵法,困不住鞠尘,但外头的人却是进不来的。
鞠尘目送他离开的身影,心思微沉,自然感觉得到那个对自己而言散发着怎样吸引力的“天玉”被青衣男子带走了。似乎——自己让他烦恼了呢。想到那样桀骜轻狂的男子因为自己有了弱点,鞠尘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软软的,有些疼痛了。
然而,鞠尘没料到的是,黄药师这一去,去了半天都没有回来。
鞠尘又自昏睡一阵,醒来后见太阳已升至中天,隔着院落的墙听到外头的巷子里小贩叫卖的声音,透着一股纯朴的百姓生活气息。似乎早上那一场因宫廷而起的血雨腥风已经过去,临安城又恢复了它的悠远古蕴。
摸索着起身在桌上倒了杯茶,发现茶水仍是温的,铜壶下放着一个小炉子烧着余碳。也只有习惯享受如黄药师方会有如此细致精巧的心思,不因为自己离开而让某人喝冷茶。
——可以说,应验了那句:当黄药师要宠一个人时,会将她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委屈。
鞠尘抿唇一笑,慢慢的喝了杯茶后,方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没有目的的望着窗外的景致,等待那个男子归来。
突然,前方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阵惊呼声,闹得连这偏远的院落都听得见了。在鞠尘回神时,却见到门口一道泛着金黄色的影子带着一种凌利的气势朝自己扑过来。
“黄金,不可——”
一声娇咤声响起,鞠尘闪躲不及的任那道漂亮的黄金色的影子扑到身上,过急的力道将遂不及防的她压进榻间。鞠尘闷哼一声,随即脸颊被一条湿滑的舌头舔舐着,耳边响起了兽类的低咆声,让人毛骨悚然。
“黄金,你给我下去,不准舔师父的脸!!”
那道声音又响起,带着气急败坏的娇喝。
鞠尘眨眨眼睛,等那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不甘不愿的起身跳到自己脚边用鼻尖亲昵的蹭着她的裙摆,慢半拍的发现,自己脚边颇有灵性、正向她撤娇示好的东西原来竟是一只黄金色的豹子。可是,森林中的凶兽,怎么会出现在人类生存的地方?
下意识抬头看向方才发出声音的人,便见到门口边,一个穿着淡绿色飘逸长裙,长相可人气质温婉文秀的姑娘扶着门框,盈盈的双目含泪的看着自己,饱含欣喜与委屈。
73再见阿沅
这个姑娘,失忆时的鞠尘应是不认识的,正觉疑惑间,却见那小姑娘终于忍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如一只轻盈的乳燕朝自己奔来,很不客气的一脚将鞠尘脚边的黄金额豹踹开,径自伏跪在鞠尘大腿上嘤嘤哭泣。
而那只颇通人性的黄金豹在空中打了个筋斗,朝那踹豹的小姑娘吡牙低咆,那小姑娘却是理也未理,径自哭得欢。
“师父、师父……阿沅终于找到您了……”
阿沅?
鞠尘挑眉,觉得“阿沅”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见小姑娘哭得伤心不过,正欲问个清楚,却见门口边突然多了个穿着熟罗长袍的二十来岁的后生,长身玉立,眉眼恭敬,见到鞠尘也是又惊又喜,却又碍于男女有别与一些别的原因,不敢轻易入内。
“鞠姑娘。”那男子恭恭敬敬的朝鞠尘行了个晚辈礼。
鞠尘低首见那小姑娘仍在哭,抿了抿嘴,方道:“你们认识我?”
虽然自己不认识这两人,但鞠尘却是夷然不惊。依那小姑娘的眼神动作,定然是认识自己的并且与自己关系匪浅的,而且他们两人能通过黄药师所设的阵法抵达这儿,应该是与桃花岛颇有渊源。
闻言,那男子一怔,而伏在鞠尘膝盖上的小姑娘乍然一惊,抬起头不敢罢信的看着鞠尘。
“师父……”小姑娘——何沅君仰首凝视鞠尘比之上次离别时全然无变的苍白脸色,不禁悲痛万分,“师父,我是阿沅啊,你不认得我了么?”
“鞠姑娘,在下是归云庄的陆冠英,莫不是忘了?”陆冠英忍不住上前一步,急急解释。当日从父亲与妹妹陆嬅浓口中知道黄药师带走了鞠尘,想来鞠尘与师祖师黄药师定然有渊源,不由恭敬几分。只是再见面,却不知道为何这鞠姑娘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模样。
“抱歉,因为发生了些意外,我不记得了。”
鞠尘淡淡的解释,那清浅淡薄的眉眼,可无可不无的神态却是何沅群极为熟悉的。若不是鞠尘亲口承认自己失忆了,何沅君实在没办法相信这样的师父竟然已是失忆的。想着,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又悲从中来,扑在鞠尘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真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鞠尘发现自己心里似乎并不讨厌这个小姑娘的行为,甚至觉得她爱哭的行径是极平常的一件事情,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看到她,心里竟然觉得比之黄蓉陆嬅浓还觉得亲切。原因应该是自己对她的感情比较深罢,人若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何沅君哭了一会,在鞠尘的沉默与陆冠英的手足无措中,终于慢慢止住了哭意。
见陆冠英因避讳和黄药师的缘故而恭敬的站在门口不敢入内,鞠尘却没有那种顾虑,挥手让他进来,然后听两人介绍自己。然后鞠尘知道这个叫何沅君的小姑娘竟然是她收入门的徒弟,而门口那位叫陆冠英的年轻公子果然是桃花岛的徒孙。
“师父,你一走便无丝毫音讯,阿沅这几个月来可担心了,若不是……”何沅君抬首看了站在不远处的陆乘风,脸一红,嚅嚅的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陆嬅浓一再保证鞠尘会没事,自己又处处箅受到归云庄庄主的厚待——陆乘风摆明着要留下自己在归云庄好生照顾,让她没办法拂了他的意,何沅君也不会这么迟方出来寻找鞠尘。何沅君早已将鞠尘当成亲身爹妈,比养父母更在意,自然心心念念着鞠尘的安危,一日不得鞠尘消息,一日不安。直到后来,终于忍耐不住,趁着归云庄的守卫疏忽跑了出来。
何沅君自然明白,归云庄下上对自己照顾得如奉上宾,定然是因为鞠尘的关系罢。陆乘风不能肯定鞠尘的身份,但见黄药师将鞠尘带走,心里想鞠尘定然与黄药师有渊源,是以连带的对鞠尘的徒弟何沅君礼遇备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鞠尘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个年轻人眉眼传情,想来是两情相悦,不禁愣了下。自己的徒弟与桃花岛的徒孙……不知道黄药师若是知道有什么反应呢?
何沅君老实的说道:“我自然是不知道师父您在哪儿,原本是想去桃花岛找您的,但黄金不肯随我走,硬是让我跟着它走……哦,‘黄金’是这只黄金豹,‘黄金’这名儿还是师父您取的呢。”何沅君指着一旁趴在鞠尘脚边甩尾巴的豹子说,“它是师父您让它来保护阿沅的,自从师父您走后,一直跟在阿沅身边。我不知道师父在临安城,黄金是头豹子,徒儿一直与它行走在人烟偏远的地儿,只是今儿路过临安城时,黄金不知怎的硬是要闯进来时,还吓着了城里的好些人呢。原来是因为师父您在这儿的缘故……还有,我离开归云庄几日后,在半途遇到了前来寻我的陆少庄主……陆少庄主是奉陆庄主之命来保护我的……”
自觉的解释着,说到这里,少女面上羞红一片,不时的抬眼偷偷瞄一眼陆冠英所在方向。陆冠英面上恭敬,却在捕捉到少女的视线时,眼神变得温柔,不过在发现鞠尘也看着自己时,脸上一红,故作正经的挺直腰杆。
除却黄蓉郭靖,鞠尘第一次见到小女儿的恋爱,有些新奇,面上却是淡淡的不显。这时一张面瘫脸的好处便发挥作用了,明明好奇,但却不想给小辈们知道自己的八卦之心——这也是鞠尘对唯一的徒儿的关心罢。
“鞠姑娘,请问祖师爷是否也在此?”陆冠英在师徒俩叙话一段时间后,问道。
鞠尘一怔,突然发现黄药师出门一个早上未归了。
“他出去打探消息了。”说着,鞠尘将昨夜黄蓉郭靖等人闯禁宫的事情告知他们。由于鞠尘一直昏睡,今早官兵搜城时,因为黄药师的缘故,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将她吵醒,是以也不清楚郭靖等人发生什么事情。
陆冠英和何沅君都知道桃花岛主黄药师的能耐自是不担心的,不过陆冠英碍于男女有别,也因为鞠尘与师祖黄药师的关系暧昧,不敢在房内久留,见天色已近午,三人还未用午膳,于是便出去叫店小二送些饭食过来。
何沅君许久不见鞠尘,有一肚子的话要同鞠尘倾诉,可以临头,知道鞠尘失忆说了也没用,只得慢慢说起自己和鞠尘认识的往事,看看能不能让鞠尘恢复记忆。鞠尘的失忆让何沅君心中苦楚,认为鞠尘定然是受了莫大的伤害,才会导致失忆,心里不楚有些埋怨将鞠尘带走的东邪,怨怪他没有好好保护鞠尘。
鞠尘安静的听着何沅君叙述那些事情,脑海里竟然自动自发的出现一些画面,随说何沅君的叙说断断续续补充,心里不楚吃了一惊,料想应该是那身上的那几枚灵玉的作用,让自己的记忆得以恢复。
鞠尘原本是安静的听着的,突然感觉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滔天煞气朝这儿接近,眉头难受的蹙紧。何沅君见她面色兀变,正自疑惑间,却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打斗声,然后响起了陆冠英怒极的喝斥。
“欧阳前辈,晚辈敬您是长辈,你为何苦苦相逼?”
是欧阳锋?!
何沅君惊呼一声,不由得想起曾经在宜兴时自己与陆嬅浓偶遇欧阳锋时,欧阳锋曾打听鞠尘的下落,言辞间似是极为在意。但西毒欧阳锋此人何沅君却是极不喜的,此时听到陆冠音声音怒极,不由心里暗暗焦急。
“陆少侠莫急,你是桃花岛的徒孙,老夫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想请里面的鞠姑娘与老夫走一趟,为我那可怜的侄儿医治双腿。可怜我那徒儿因为一位姑娘断了双腿,辜负一翻心意,什么都没得到,白白陪去了一双腿,成了个废人,让老夫不甚担忧。”
欧阳锋朗声说道,声音仿佛近在耳畔。那声音的喻意,若是失忆前的鞠尘,定然会明白。
在明霞岛上,黄蓉不忿欧阳锋一再相逼,设下陷阱本是要陷害欧阳锋于死地,可欧阳锋却是老奸巨滑,将陆嬅浓诱了出去,好杀了陆嬅浓挫挫黄蓉等人的锐气,也让黄药师吃个哑巴亏,谁知最后受害的却是无辜的欧阳克。在桃花岛上见鞠尘与陆嬅浓交好,若不是不想鞠尘伤心陆嬅浓的死讯,欧阳克最后也不会冲动之下为了救陆嬅浓,生生陪去自己一双腿。
鞠尘何沅君略一想便明白,黄药师设下的阵法阴阳开阖,乾坤倒置之妙,若不是桃花岛门人,定然是难以闯进来,是以才会伺机擒拿住出去叫膳的陆冠英,以此逼鞠尘出面。
“欧阳前辈,您这就不对了,鞠姑娘又不是学医的,你侄儿断腿应该及时去寻找大夫医治方是。”陆冠英说道。
“陆少侠所言甚是,只是请了所有的大夫都说我那可怜的侄儿一双腿是废了,治不好啦。”欧阳锋语气中满是伤怀,然而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如果是鞠姑娘,我相信鞠姑娘定然有法子治好徒儿的双腿。”
“为何?”陆冠英问。
“老夫曾听金国小王爷完颜康说过,鞠姑娘曾经以神奇的方法治好了一个姓穆的人,据说他那时被小王爷的九阴白骨爪所伤,却因为鞠姑娘,他的伤不过一日便好了。”
何沅君一听,面色大变。鞠尘不记得了,何沅君可是记得的。在中都时,鞠尘确实是用灵力为杨铁心治过伤,那时自己还对此崇拜不已。后来,因为杨铁心的枉死,自己还伤心了好一阵子。本想这事情已随杨铁心的死亡而消逝,谁想到欧阳锋竟然会再度提去。
何沅君心里愤怒那个什么小王爷,若不是他向欧阳锋透露此事,欧阳锋也不会盯上鞠尘。
欧阳锋此时已经是没有办法。为了欧阳克的断腿,欧阳锋一度暗悔,竟然不知道欧阳克是如此的在意鞠尘。后来在海上得遇金国王爷完颜洪烈等人,完颜康见欧阳锋武艺高强,遂生起拜师之心。为讨欧阳锋欢心,知他为侄儿断腿一事黯然神伤,不由想起生父杨铁心死前,自己曾偷听到他对母亲包惜弱说他手上被自己淬毒的九阴白骨爪所弄的伤是被一位姓鞠的姑娘用一种神奇的力量治好的,便如此对欧阳锋说。欧阳锋听闻姓“鞠”的姑娘,第一反应便是想起了能力莫测的鞠尘,是以在上了岸后,方会让滞留在中原的白驼山人处处留意鞠尘的下落,终于在何沅君带着一只黄金豹公然出现在临安城时得到了鞠尘的消息。
“鞠姑娘,老夫也不想为难陆少侠,若你不出来,老夫只好对不起药兄了。”
听闻欧阳锋言意之下竟然要杀了陆冠英好逼鞠尘出去,何沅君大惊,不禁望向没什么表情的鞠尘。
74接受威胁
“鞠姑娘,老夫也不想为难陆少侠,若你不出来,老夫只好对不起药兄了。”
何沅君一时心神大乱,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挚亲如父母的师父,无论哪边,她都不希望他们出事情。可这是单项选择题,没有办法两方兼顾。
不过,只一会儿,何沅君却又马上挺直了腰杆,目露坚毅。
鞠尘神色清缄,站在迎风处,拂过庭院的风卷起素白的衣袂,及裸的长发丝丝缕缕飞扬。立于她身畔的黄金豹似乎也明白了主人的心情,身体微躬,低低咆哮着,对着庭院外的敌人露出它尖锐的獠牙。
突然,只听得陆冠英闷哼一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却是欧阳锋终于不耐烦随手卸了陆冠英的一只胳膊权作威胁,阴沉沉的说道:“鞠姑娘,虽然老夫不欲与药兄作对,但若你实在不愿出来,只能怪陆少庄主命该如此。”虽然舍了桃花岛一人得罪黄药师的后果很不智,但欧阳克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欧阳锋是怎么样也不会放弃的。而且,再这么厮磨下去,他也担心黄药师会提前回来。届时要带走鞠尘是不可能的了。
何沅君又惊又气,“欧阳前辈,你、你不要太过份了!!你拿陆少庄主威胁我师父算得甚么英雄好汉?”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不愿如平时般哭出来。她早已决定,在桃花岛主黄药师回来之前,定然要保护好师父,若是陆冠英真的被……待师父平安后,她定然不会让他一个人走得孤单!
可以说,自从第一次见面后,何沅君从来不相信西毒欧阳锋,特别是对他此时的举动,天生性格中带着正义之士心态的何沅君此时更是深恶痛绝他的奸滑狡诈。
鞠尘回首看了眼眼眶已是泛红的小姑娘,素来清透无波的眼眸徐徐环视住了两天的房间,然后一拂衣摆,径自走出黄药师所设的阵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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