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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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皇后-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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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季竣廷,往白鹿书院的次数愈发的多,且每日早出晚归,竟比从前还更上心。荼蘼心中诧异,不免问了起来,他也只是笑了一笑,说卢修文在教他剑法。

荼蘼听了,便也不再多问。大乾一朝,文人习武者在所多有,虽大多是些空架子,耍起来却也颇可看得。而十八般武器之中,剑乃君子之器,更为文人钟爱。

季竣廷早年也曾习过两套简单的剑法,因此她也不以为意。

何况冬季日短,她又颇为畏寒,虽说这几年练了卢修文所传吐纳之法。身体好了不少,也不似往日非得裹得厚厚实实才敢出门,但深心里对朔风怒吼的冬日却还是颇存了几分畏惧,因此也就懒得出门,只日日窝在房内。有时偶尔见了那串珠链,也会怔怔的出一回神。

弄到后来,终至心中烦郁,索性又令慧清将那珠串给压到了箱笼底下去了。慧清听了她的吩咐便只是笑,但终究不敢违拗她的意思,依然将东西收了起来。荼蘼见她动作俐落的收拾着箱笼,忽然便想起慧纹来,心中不免也有些伤感起来。

到了年底,慧清也就满十八岁,转过年去,就是十九岁,她暗暗的想着。季家内院的丫鬟,一般到了十八岁,便由主子作主,在家下寻个合宜的人选配了。也有那深得主子喜爱如慧纹者,发还卖身契且陪份嫁妆放了出去嫁人的。通常至迟也不过超过二十岁。

可是段夫人至今还没有发下话来,荼蘼暗暗的叹了口气,隐隐明白这必然与上次她娘亲与她商量的那话有关系,看来自己虽居中劝了,但她爹娘还是打算再看一段时间。

慧清收拾好了箱笼,上了锁后,转头却看见荼蘼一脸深思的望着自己,不觉一笑:“小姐又在想甚么了?想的这般出神!”

荼蘼抿嘴一笑。答道:“我在想,你若是走了,我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慧芝了。不过她也比你小不了多少,在我身边怕也待不了多少日子,我想着便觉得心里头有些酸酸的!”

慧清闻言,默默了一回,这才勉强笑道:“等我们都走了,小姐也就该出阁了呢!”

荼蘼抿了下唇,好半日没有开口。慧清涩涩的一笑,低声道:“这天冷,我去给小姐冲盏杏仁茶来!”言毕也不等荼蘼说话,掉头匆匆出门去了。

荼蘼闷了片刻,回头瞧瞧那隔珠串的箱笼,终究是叹了口气。便开口叫人来,她一开口,外头便有个二等丫头答应着,掀了帘子进来。荼蘼记得她叫明秀,今年才刚满了十五岁。她原是段夫人上回自京城带了来庐山的,段夫人见她生得白净清秀,年纪虽小,办事却俐落稳妥。便给了荼蘼,想着将来或能顶了慧清的缺。

荼蘼见是她,便朝她点了点头,道:“去把文房四宝拿来,我想写封信!”

明秀答应着,快步的下去了,不多一会的工夫,便取了笔墨纸砚来,铺好笺纸,磨了墨。慧清此时也已捧了杏仁茶及几样精致点心回来,见荼蘼正欲提笔写信,明秀在一旁服侍着,不免诧异道:“小姐这是要写信回京给侯爷么?”

荼蘼朝她一笑:“我们好几年没回去,也不知慧纹如今怎样了?所以想问问!”

慧清轻轻呵了一声,低声道:“可不是呢,真有好几年不曾回去了!”

她顿了一下,却又忽然道:“不过前儿我倒是听老夫人屋里的红莺私底下对人说,老爷与老夫人打算年后过了夏便回京去,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荼蘼摆了摆手,淡淡道:“管它是真是假,到时便自知道了!”言毕便自低头执笔写信。

她接到季竣邺的回信,已将到了年底,季竣邺在信上备述了一家大小的情况后,又详细说明了慧纹早在他们一家来庐山后不久便已成了亲,却是嫁了一个姓钱的穷秀才。

那人家中甚穷,年纪也比慧纹大了七八岁,生得也只一般。其时府内有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慧纹怎么便看上了这么一个人儿。谁料二人成亲不久,那秀才便时来运转的中了举人,上回春闱时。竟又一举登第。虽中的不高,但也是堂堂进士了,且不久便外放了一个官儿,听说此人性情甚是沉稳,也颇有几分才干,对慧纹亦极敬重,二人如今已有了一个女儿了。

荼蘼接了信,自是喜不自胜,忙喜孜孜的拿了信函到段夫人那里报了喜。

毕竟是打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感情岂同一般,段夫人听见慧纹有这等好归宿,心中自也欣喜,当下一迭连声的叫荼蘼快些回封信给季竣邺,令他与吏部打个招呼,等这姓钱的回京叙职,必要活动个好缺给他。慧清与慧芝听闻,欣喜之余,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羡慕来。

荼蘼在慧清面上看到欣羡之色,却又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道:“慧纹如今嫁的这般好,我心里也好生为她高兴,等你们将来出去了,好歹也寻个这样的人才好!即便将来日子过得不及府里富贵。不过也算是宁为鸡头,毋为牛后了!”

这一番老气横秋的话从她一个小小少女口中说了出来,其实很有些古怪,但此刻房里的两个丫头,却都因关着自身的切身利益,而不曾察觉出来,却反觉得她说的颇有些道理。

当下慧清闻言,只是垂头默默不语。

慧芝比慧清要小了两岁,性子也爽快,听了这话,便笑道:“小姐又说笑了。府里虽富贵,却是夫人小姐的,我们不过是在夫人小姐跟前伺候着,得了几分宠,便有了些体面,至多是个狐假虎威。我倒觉得,似慧纹姐姐这样,才算是真富贵了!”

荼蘼怔了一下,她可真没想到慧芝看事竟远比慧清清楚明白。深深的看了慧清一眼,她毕竟不想将话说的太明白,伤了慧清的颜面,因笑道:“说了这一番话,竟有些渴了,慧清,你去给我沏碗茶来罢!”慧清应了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一个年,很快便过去了。次年才刚开春,季煊果然提起了返京之事,荼蘼自是没有立场反对。而季竣灏听说可以返京,更是欣喜欲狂,只恨不能立时回去才好。反倒是季竣廷沉思了片刻,便提出想要离开庐山,四处游历一番,待年底再自行返京团聚。

季煊对次子的品行一贯甚是放心,又觉游历一番也并非坏事,当下便毫不犹豫的允了。段夫人心中虽是不舍,但也明白男儿志在四方的道理,只是叹了口气。季竣灏见父母竟都允了,不禁大为意外,赶忙跳了出来,嚷嚷着要随季竣廷一道出门。

却不料季煊反而大大叱喝了他一通,且坚决不允他同行。

荼蘼在旁看着,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前年她三哥去了一回南渊岛,玩了个乐不思蜀,便是过年也不曾见了人影。季煊今次又岂肯这般轻易的再将他放了出去。

季竣灏苦苦求恳了半日,季煊只是不允。他也只得闷闷去了。段夫人过后想想,毕竟还是不甚放心儿子一人独行,又想着如今虽说天下太平,却也难说没有一个两个剪径的毛贼。

季煊听了夫人的话,心中也自有些忐忑。次子不比幼子一身武艺,单人出去,确实让人有些担心。他正想着,季竣廷偏又带了个好消息给他。原来卢修文这些日子静极思动,居然想要回乡探看一番,如此说来,倒正与季竣廷同行。如此一来,季煊再无耽心之处,当下便为次子打点了行装,又令他带足钱钞细软,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季竣廷一一应了,反倒是荼蘼见季竣廷与卢修文同行,心中不免生出许多羡慕来,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随之一道出去好好游历一回。

只是她心中郁闷归郁闷,却也明白这白日梦做了也还是白做。

季竣廷走后,荼蘼与季竣灏都很是萎靡了一些日子,各自闷闷不乐不提。季煊也并不理他们两个,六月刚过,便令家人打点行装,打算待天气稍凉,便自启程回京。

荼蘼在庐山已待了五年,对这座山早已有了极深的感情,此刻当真要走了,心中却也极为不舍,毕竟拉着季竣灏山上山下的又走了一回。临去前的一日,她又去了卢修文的小院。小院里头,一切如故,卢修文虽走了几个月,但宝環依旧将这里打点的停停当当。荼蘼眷恋的坐在葡萄架下,抬头看着架上一串一串小如尾指的青青葡萄,毕竟伤感了一回。

宝環见她不舍,笑了一回却也没再说话。

中秋过后,季氏全家打点好了行装,离开庐山,踏上重返京城之路。

正文 01 家和

荼蘼从屋内走出。往手心轻轻的哈了一口气。冬日寒冷,吐气成霜,一口热气才刚触到手心,转瞬已没了温度。幸而慧清疾步从屋内走出,将暖手炉递了给她,笑道:“这天冷,小姐出门可得记得带手炉,莫冻着了手!”

荼蘼接过手炉,回头朝她一笑:“好些年没回京了,都快忘记京城的冬天是甚么样儿了!”

慧清抿嘴一笑,又从臂弯中取了大红猩猩毡斗篷给她披了。荼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才携了慧清往段夫人房内走去。前些日子天气虽也冷,但因阳光甚好,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寒冷,而今儿一早起来,便见阴云密布,颇有风雪欲来之势,想来是要变天了。

此时已是将近十一月了,季氏一家九月底里方才抵达京城。好在这些年,她们虽是不在京城,但季家家下丫鬟仆妇本就极多。各人的院子里,一直都有几个原先服侍的人守着,倒也没多大改变。韩璀得了消息,早又令人将室内床褥诸物一一换了新,只等她们回来。

对荼蘼的院子,她更是下了不少工夫。知道荼蘼爱梅,便在她院子里新植了几株梅树,又知她不喜熏香,因特特使人寻了几盆开得极好的水仙,供在了房内。至于段夫人的屋子,本着少做少错的想法,她倒是没怎么动,只新糊了窗纱,一切仍然从前。

如此一来,荼蘼见了自己的院子,自是好一阵惊喜。段夫人与季煊也无可挑剔。至于季竣灏,他从来也随随便便,只要屋内清爽干净,不染尘埃,他也就满意了。

季煊刚至京城的第二日,便有一些世交亲眷纷纷下帖子,要为他接风洗尘。

忙乱了好些日子,才算安定了下来。季煊便想着该自己也该回请一番,因洒了帖子出去,选在十月初八这日,遍请京中好友前来赴宴。他想着上回轩哥儿抓周时的情形,心中毕竟不甚放心。便令妻女帮衬着韩璀些,莫要再惹人笑话。

岂料韩璀原不是没手段的,先前之事,只是因为初来乍到很快怀孕,偏偏孕期反应又极大,一时便顾不上这个。其后又一直与季竣邺怄气,整日里只是病病恹恹,更不理事,等有了轩哥儿,又一心扑在次子身上,凡事也只得过且过,睁只眼闭只眼的。如今得了荼蘼的暗示,心中早已提了万千精神来,回了京城后,便暂且放下儿子,一意打理家中事务。

先将那几辈子都在季家,仗着些老资格只不服管教的一一的都放了出去;有那体面差些的,索性便远远撵去那偏远又无多少收益的庄子,只做流放了;更次一等的,便索性一顿板子了事。这一番杀了鸡,自然惊得那些两面倒的墙头草战战兢兢。办事也自上了心。

至于那些平素安稳老实的,她自也赏罚分明的提拔了一批,众家人一时喜忧参半,季府的新规矩不过数月,便也立了起来。季竣邺见她如此,自然一力支持。

段夫人回府后,眼见府中换了不少的新面孔,心中自也难免诧异。因寻了几个人来问了,却是哭的也有,赞好的也有,段夫人掌了这么些年的家,哪看不出缘由,当下淡淡一笑,虽没对韩璀说甚么,私底下却在荼蘼跟前赞了她几句。

季煊请她帮着韩璀理事时,她也只是笑笑而已。季煊才走,她便自去哄安哥儿与轩哥儿去了。两孩子此时都已大了,季煊甚至已在斟酌着要为安哥儿寻个私塾先生回来。轩哥儿天资亦颇聪颖,二人多时不见,初见有些陌生,但很快便也混在了一起,拆也拆不开。

段夫人既不问,荼蘼自然更不会在明面上去管,只是平日见着有些不妥之处,便在私底下提醒一二,韩璀自也一一照办,当下将这桩事儿办的稳稳妥妥,滴水不漏。

季煊看在眼中,心中自也甚是高兴。自此也便不再提起纳妾一事。

荼蘼一路匆匆赶去段夫人房内,外头早已滴水成洞,段夫人房内却是一径的温暖如春,两个孩子正在房内打闹。韩璀则陪着段夫人坐着喝茶,见荼蘼来了,便笑吟吟的抬头看她一眼:“荼蘼来了,婆婆先前还在念叨你,说是天儿太冷了,这早起请安从今儿要免了呢!”

荼蘼闻言扑哧一笑,忙过去在段夫人身边坐了:“依女儿看,这请安一事,还是先免了嫂子的罢!别的且不说,单说轩哥儿,这天冷,他又小,倘或受了风寒便不好了!”

轩哥儿听见荼蘼说到他,便也欢欣鼓舞的奔了过来,一把抱住荼蘼的手臂,软软道:“姑姑姑姑,轩哥儿昨晚跟哥哥一道睡的呢,祖母房里好暖和!”

荼蘼怔了一下,还不及说话,那边安哥儿已不屑道:“你还说。昨儿晚上,也不知是哪个没出息的,居然还尿床,害我睡到半夜身下冰凉冰凉的,还当是屋顶漏雨了呢!”

轩哥儿急急叫道:“才不是,我才没有!”他口中嚷嚷,小脸已涨的通红,语音也是很明显的有些中气不足。段夫人在旁看的好笑,见他羞气的随时都要哭出来,忙伸手抱起轩哥儿,哄道:“罢了罢了。祖母已问了月琴,昨儿是她不慎打翻了茶水,跟轩哥儿无关的!”

轩哥儿得了段夫人支持,当即大声叫道:“哥哥你听,祖母都说不是我了,是月琴!”

无辜被牵连受累的月琴在旁温婉而笑,并不开口辩驳。

安哥儿气道:“小傻蛋,祖母那是骗你呢!我小时候,每次尿了床,祖母也总是这么说的!”话才出口,他才觉得不对,忙伸手掩了口,一双眼儿则有些不安的骨碌碌转了一圈。

一屋子的人闻言无不掩口而笑,轩哥儿已拍手得意叫道:“原来哥哥以前也尿床的!”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却终忍不住,各个大笑出声。荼蘼一面笑,一面抱起轩哥儿,揉了揉他柔软的细发:“你这小家伙,倒是精的很!”

段夫人则抱起安哥儿,笑着替他抚背,安抚他气得发红的小脸:“这两个孩子,倒让我不由的想起邺儿与廷儿小时候,廷儿幼时也最会挑人语刺,邺儿遇到他,也总无可奈何!”

韩璀温婉笑道:“可不是,安哥儿虽生得像我,性子却是十足像侯爷,至于轩哥儿,这个小鬼灵精,我有时倒是觉得他像荼蘼更胜过像二叔呢!”

荼蘼闻言,便笑着摸了摸轩哥儿的小脸蛋,道:“呵,原来是轩哥儿像我呀!”

轩哥儿则高高兴兴的揽住她的脖子,在她粉靥上重重亲了一下:“我最喜欢姑姑了!”

安哥儿顿时嘟起了嘴,气愤愤的瞪着荼蘼,显然在等着荼蘼的回答。

荼蘼歪头故意仔细想了一回,叹气道:“哎呀。安哥儿和轩哥儿两个都这么好,姑姑究竟最喜欢谁呢?这个我可要好好想想了!”她口中说着,便拿眼看了看桌上的那碟水晶糕。

安哥儿眼睛颇尖,见状忙跳下段夫人的膝盖,颠颠的捧了水晶糕送了过来:“姑姑吃糕!”

荼蘼嗯了一声,满意道:“安哥儿真乖!”轩哥儿见了,心中不觉大急,忙伸手从盘中抓了一块糕点送到荼蘼唇边:“姑姑,轩哥儿也很乖的!”

荼蘼张口咬了一口,满意点头道:“嗯,轩哥儿也乖!”

段夫人与韩璀在旁看了,不觉又是一阵好笑。一顿早饭便在两个孩子的争宠讨好之中过去,荼蘼虽是被两个孩子逗得合不拢嘴,一身早起新换的衣裳却也倒了大霉,上头尽是斑斑点点的糕饼屑与黄色茶渍,却是可惜了她新上身的上好藕荷云锦襦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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