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些“那东西”?
想来想去,我想到我实在还应该到那个通道之中去一次,去看看“那东西”是不是真的躲在那通道之中!但如今我却不够时间,奥干古达随时会派车子来接我的。这几天,我被这件怪异的事,弄得头昏脑胀,完全没有好好休息过,趁此机会,可以稍事休息一下。
我在沙发上靠了下来,闭上眼睛。尽管我的脑中仍然乱得可以,但是实在太疲倦了。没有多久,我已迷迷糊糊,进入了半睡眠状态之中。
也就在这时,我突然被一种异样的声响所骚扰。那种声音,相当难形容,那是一种“达达”声,好像是一个有著厚重的尾巴的动物,正在困难地爬行。
我知道屋中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仆人,这个仆人,不奉召唤,不会出来。本来,我不想去理会这种声音,可是这种声音,却在渐渐向我移近。正当我想撑起身子来,看个究竟之际,我陡地听到了一下惊呼声!
那一下惊呼,令得我整个人都弹了起来,那是一下如此凄厉的惊呼声,它立时使我想起,我在反覆听发生在一四四小组矿坑中发生的事的录音带之际,所听到过的惊呼声,两者之间,可以说毫无分别!
而当我一跳起来之后,看清楚了眼前所发生的事,我也发出了一下惊呼声,充满了绝望的惊恐。脑中“轰轰”作响,一再大叫,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我一跳起来之后,首先看到的,是那个仆人,他正站著,低头望著地下。我第二眼看到的,是为数大约十多只“那东西”!
“那东西”真是活的,它们正缓慢地,但是却固执地在前进。它们前进的方式是先使整个身子弓起,然后放平,像是某一种毛虫一样,当它们的身子放平之际,就发出“达”的一下响。
“那东西”在行动之际,它们的“眼珠”,发出变幻不定的一种光芒。当我看到他们之际,其中有两只,已经“爬”上了那仆人的脚背。那仆人的双脚,犹如钉在地上,尽管身子发著抖,可是双脚却一动也不能动。我知道他吓呆了!
别说那仆人,我这时也真正吓呆了!
当我可以定过神来之际,大约已经过去了半分钟,最初爬上那仆人双脚的两只“那东西”,已经来到了他的大腿部分,而另外有更多的,爬上了他的双脚。
我陡地叫起来:“抓他们下来!抓他们下来!”
仆人总算听到了我的叫唤,转过头,向我望来。可是他脸上那种绝望和骇然欲绝的神情,显示他根本没有能力抓这些东西下来。
我一面叫著,一面向前走去,客厅中还十分乱,我又走得太急,才走出了一步,便被地上放著的不知是甚么东西,绊得跌了一交。
当我仆跌在地上,双手在地上撑著,准备跳起来时,就在我的面前,“达”地一声,一只“那东西”刚好放直它的身子,它梭形的一个尖端,离我的鼻子,不会超过十公分!
我大叫一声,手上没有武器,只是顺手一抓,抓到了一样东西,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看我抓到的是甚么东西,因为“那东西”又弓起了身子来,而就可以贴到我的脸上来了!所以,当我手上一抓到物事之后,立时向著“那东西”重重敲了下去,同时,身子向旁一滚,滚了开去。
我在用力打击“那东西”之后,“那东西”发出了“拍”的一声爆破声,就像是我拍破了一只很厚的汽球一样。我一足而起,直到这时,我才看清,被我抓了来,拍破了“那东西”的,是一具摄影机。“那东西”被我拍破了之后,流出浓稠的液汁。
我再去看那仆人时,看到有两只“那东西”已经来到了他的胸口。从我一举手就拍破了“那东西”看来,“那东西”虽然令人失魂落魄,但是并不难对付。可是仆人显然已被吓呆了,只是双眼凸出,低头看著已经来到了他的胸口,还在向上移动的那两只怪物,而不知抗拒。我正准备扑过去帮他时,就在那时候,在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下叫声,同时,枪声响起。
枪声响了又响,每一颗子弹射出,都射中一个已经爬上了仆人身体的怪物身上。子弹穿过了怪物,也穿过了那仆人的身子。
我不记得枪声响了多少下,只记得仆人的身子,因为枪弹射进他的体内而旋转,跌倒,那仆人当然是立即就死去。
当仆人倒地之后,枪声还在继续著,射向并未爬上仆人身子的怪物,每一个怪物被子弹穿过之后,都一样流出浓稠的透明的浆汁来。
我震呆了并不多久,转过身来,看到了持著连发手枪,枪口还在冒烟的奥干古达。
奥干古达的脸色灰白,他握著枪的手指,比他的脸色更白,指节骨突出,可见得他实在用尽了气力。而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居然还能够弹无虚发,由此可知他在射击方面,实有极高造诣。
当我向他望去之际,他也向我望来,他的手指一松,那柄枪跌到了地上。然后,他急速地喘起气来。
就在那一利间,我陡地想起了一件事,讲出了一句看来是不应该在如此情形之下讲出来的话,我道:“蔡根富是无辜的!”
奥干古达点了点头:“是,他是无辜的。他并不是想杀人,只不过是 ”
奥干古达一开口之际,声音抖得像是人在剧烈震荡之中,但是他却迅速恢复了平静。
第九部:奥干古达的异动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当然他不必再讲下去,我和他都明白甚么意思。蔡根富当日,在一四四小组的矿坑之中,用高压水力采煤机,杀了二十三个人,他实实在在不想杀那些人,只不过想杀爬在那些人身上的那种怪物!
这情形,就像是刚才奥干古达射向那仆人的子弹,他决不是想杀那仆人,而是想射死“那东西”。奥干古达没有别的选择,蔡根富当时的情形也一样,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这样做!
一想通了这一点,整件事的上半部,便豁然贯通!试想想,突然之间,有一百只以上这样的怪东西出现,如何不引起极度的惊惶?而当蔡根富在用高压水力采煤机中喷出来的水柱,射向那些东西之前,他还能通过电话,紧急求见道格工程师,那已是出奇的镇定了。不过后来,他一定也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之中,以致他除了自小就讲惯的土语之外,讲不出第二句话来。
在矿工死了之后,和道格工程师等人到来之前,其中有一个时间的间歇,那时候,照说,那一百零六只“那东西”,应该和矿工同归于尽的了,为甚么蔡根富又会用水柱射向道格工程师他们呢?
这是我当时唯一想不通的一点,但是随即我就明白是为甚么的了。
奥干古达一直望著我:“天,你究竟做了一些甚么事?”
我道:“我甚么也没有做,只不过打破了那东西而已,你看,我还留起了一点,在那玻璃瓶中……”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我顺手向那放在当眼处的玻璃瓶指去,一指之下,我伸出去的手指,缩不回来了,奥干古达也发出了一下低呼声!
在玻璃瓶中,本来只是一点液体,已经呈冻状,可是这时,却变成了一只“那东西”,正在蠕动著,深棕色之中的那个“眼珠”,在闪著光,看样子,像是正在拚命想挤出玻璃瓶来!
我曾经用细胞来比拟“那东西”,“那东西”,竟然真的像细胞一样,会分裂繁殖,而且在极短的时间中,就可以成长!
我也明白了何以在奥干古达的屋子中,会有那么多“那东西”出现,他们是在楼上成长了之后,再慢慢爬下来的!
我猜测,这一只怪物,由于早已被蔡根富“弄死”了的缘故,所以由“原生质” 我借用了细胞中一个组成部分的名称 变成怪物的时间,比较慢些。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一定更快!
而事实上,这时,我和奥干古达都已看到,流出来的液汁,都已凝成了一团一团。在凝成了一团一团之中,颜色开始变幻,渐渐变成深棕色。
一看到了这样的变化,我和奥干古达两人,都大叫一声,奥干古达拉著我直奔了出去:“车房里有汽油!”
我已经知道他准备干甚么,我绝对同意他的决定。我们奔出屋子,用最快的速度奔进车房,一人提了一桶汽油,再奔回来。
那时,凝聚成一团一团的东西,已变成了深棕色,中间已开始现出一团黑色的东西。
我们将汽油淋上去,退出来,我用打火机打著火,连打火机一起抛进去。“轰”地一声,烈焰燃烧,我们后退著,进了车子,驶出了一百公尺左右,才停下车来,向屋子看看。
这时,浓焰和烈火,已从窗口冒了出来,邻居也发现了失火,有很多人奔过来。
我和奥干古达互望著,各自苦笑,都只好希望火能够彻底消灭这种东西!不多久,消防车也来了,当消防员和消防官跳下车来,准备救火时,奥干古达下了车,大声叫道:“不要扑救,让它烧!”
在附近的所有人,都以极度的错愕的眼光望定了奥干古达,但显然由于奥干古达在这个国家中的地位高,是以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来。
再过一会,警方人员也来了,奥干古达要警方人员将附近聚集的人全驱散。火足足烧了一小时,才逐渐弱了下来,奥干古达的豪华住宅,也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奥干古达望了我一眼,低声道:“他们完了?”
我道:“要去看一看才能知道,可是如今,我们无法进入火场。”
奥干古达将消防官召了来,吩咐他向屋子射水,又过了半小时,我和奥干古达一起利用消防员的装备,进入了火场。
这一场火,烧得极其彻底,当我们又走进屋子之际,几乎甚么也没有剩下。
比拉尔曾利用这里,作为研究蔡根富事件的总部,一切有关资料,也全在这屋子里,这时,也烧了个乾乾净净,一点都没有剩下。
我们仔细看屋中的一切,直到肯定完全没有“那东西”的踪迹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当我们下楼之后,看到比拉尔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原来早已过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比拉尔在机场等我们,不见我们去,才找了来的。
他一看到我和奥干古达,连声追问发生了甚么事,我说道:“我会对你详细说的,请你别心急。”
比拉尔道:“我们原来的计画取消了么?”
奥干古达道:“当然去,这就出发!”
比拉尔的神情十分疑惑,我们两人拉著他进了车,直驶机场。
三十分钟后,直升机升空,在直升机中,奥干古达表现得很沉默,我一面驾机,一面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比拉尔。
比拉尔听得脸色发青,等我讲完之后,他呆了半晌:“要不是奥干古达恰好赶来,你……只怕……也……”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向奥干古达望去:“你是怎么会忽然回来的?”
奥干古达苦笑道:“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安排好了直升机,时间还有多,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怕卫斯理会闯祸,所以回来看看,谁知道才一进门,就看到了……看到了如此可怕的情景。当时,我除了拔枪射击之外,简直就不能做别的事。”
比拉尔道:“绝没有人怪你拔枪,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这样!”
我说道:“现在,蔡根富在矿坑中杀人之谜,总算已经解决了!”
比拉尔和奥干古达沉默了片刻,奥干古达才叹了一口气:“是,蔡根富没有罪,他并不想杀人,他只不过想杀死那些怪物!”
比拉尔苦笑道:“如果不是蔡根富又发生了变化,事情已可以结束了!”
奥干古达发出了“咕”地一声,吞下了一口口水。我道:“在蔡根富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有了初步的推测。那东西,加上人,就成了维奇奇大神!”
比拉尔叫了起来:“天,那东西!那东西究竟是甚么东西?”
奥干古达不出声,我也不出声,过了好一会,我才道:“在未有进一步资料之前,我们只好称之为一种不知名的生物!”
奥干古达道:“怪物!”
我苦笑:“别忘了,这种生物和人结合,就是你们所崇拜的大神!”
奥干古达摇著头,道:“我们并不崇拜维奇奇大神,只是恐惧,因为那是灾祸之神,他会带来种种人力无法预防的灾祸!这种恐惧,不知多少年来,深入人心!”
我思绪仍相当乱,对照著地图,向前飞著。我们已到了连绵不断的山岭上空,估计还有十余小时的飞行,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的上空。据奥干古达说,在直升机降落之后,还至少有一日行程,那是极其艰苦的旅程,所以我提议大家轮流休息。
奥干古达和比拉尔,都没有异议,可是看他们的情形,无论如何不像是睡得著。
比拉尔在不断地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真是想不到!”
奥干古达则叹道:“我早就知道,事情有著太多不可测的因素!”
我忍不住道:“所有不可测的事,都可以揭露其真相,我们已经逐步接近事实了!”
奥干古达苦笑道:“真正的事实真相,可能比我们估计更加骇人!”
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可想的事,总之,我们一定要探索到最后为止!”
在我这句话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我注视著窗外,下面起伏的山岭,无穷无尽,向四面八方,伸延开去。整个维奇奇山脉,幅员极其广大。我想起了当地土人的传说:整个山脉,全是维奇奇大神创造的!
这种像眼睛一样的怪物,竟有那么大的力量?实在不可想像。但是,从“那东西”一破裂之后,在转眼之间,就可以化生出许多只来看,又似乎没有甚么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驾驶了四小时,脑中一直被各式各样的想像占据著,四小时后,我离开了驾驶座,由比拉尔驾驶。不多久,飞越过了一个在山中的大湖。自上面看下去,大湖的湖水,极其平静。
直升机继续向前飞,我对奥干古达道:“除非蔡根富不到那个山洞去,不然,他决计不会有那么快的交通工具,我们一定可以先到那山洞中等他出现!”
奥干古达道:“如果他来的话!”
我道:“如果蔡根富如你所说,要利用他维奇奇大神的身份,影响一大群人,我想不出他还有甚么更好的地方可以去!”
奥干古达叹了一口气,比拉尔道:“就算见到了他,又怎么样?将那东西从他的脸上,硬挖下来?”
比拉尔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不禁呆了一呆,这是我未曾想到过的。
真的,见到了蔡根富,那又怎么样呢?是不是将“那东西”自他的脸上挖下来?挖下来之后,蔡根富的脸会变成甚么样子?是恢复原状,还是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想到这里,真叫人不由自主,背脊发凉。想到了这种事,叫人感到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完全不可测的,超越人类知识范围以外的怪事!
我呆了半晌,才道:“至少我们可以在蔡根富的口中,知道是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有些我们已经知道了,有些我们还不知道,一定要在他身上弄明白。”
比拉尔没有再出声,又四小时后,他交由奥干古达驾驶,而在奥干古达驾驶了三小时后,最后一小时的航程,由我驾驶著。
这时,已经过了黑夜,到了天明时分。不多久,朝阳升起,我们已经在密密层层山峦的中间,向四面八方望去,除了山之外,甚么也见不到。
我很想问奥干古达上次怎么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之中找到那个山洞,可是我提了两三次,奥干古达都支吾其词,没有直接回答我,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可是又想不出他有甚么难言之隐。
到了天色大明,我根据地图上的指示,开始低飞,找到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山头,停下了直升机。等到机翼的“轧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