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版资治通鉴- 第9部分

　　实际上，这都是他安排好的。

　　嫪毐的阉割并没有真正施行，掌刀的太监只是假意用刀子比划了一下，在他大腿上划了个不深的伤口，只流了点血，照样修养了一段时间。这些行刑的太监同样也被吕不韦收买了，划那一刀，以及后面的修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等嫪毐伤愈，吕不韦就把他安排给赵姬当近侍。

　　嫪毐年轻力壮又会逢迎，很得赵姬的宠爱。吕不韦这才得以脱身。

　　但麻烦又来了。嫪毐人虽没有吕不韦聪明，可野心比吕不韦还大。他仗着赵姬的宠爱，借赵姬的口向秦王嬴政要官、要封地。秦王碍于面子，还真给了他个官职，又把太原封给他。此后的几年里，嫪毐越来越嚣张，竟然和赵姬偷偷生了两个儿子。而且，有了权力以后，逐渐有不少势利小人投靠，他自己也欣然以国父自居，自我膨胀到了极点，言语中对秦王也不甚尊敬，偶尔还流露出对秦国皇位的觊觎。

　　不仅如此，嫪毐手下的人也牛气冲天，在咸阳城里横行霸道，连秦王的亲信都不放在眼里。于是，就有人向秦王嬴政揭发嫪毐种种大逆不道的行径。

　　嬴政大怒，立刻下令彻查。

　　嫪毐通过自己的亲信得知这个消息，吓得要死。他知道，自己根本经不起调查。别的不说，单假太监这一项就够砍他脑袋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把心一横，决定先下手为强。干掉了秦嬴政，他不就是国君吗？

　　这种胆大包天的人，行动能力都很强，不会犹犹豫豫左顾右盼。嫪毐下定了决心，就立刻动手。他先利用自己和赵姬的特殊关系以及在宫里的地位，悄悄把御玺弄到手里，然后凭着御玺假借秦王的名义调动军队攻打嬴政居住的雍城蓟年宫，想一举干掉秦王嬴政。

　　可惜，秦王嬴政现在可不是白给的。他眼线密布，在用人方面也很知道培植自己的势力，早已不是那个刚刚登基时全靠仲父吕不韦拿主意的青涩少年。

　　嫪毐调动的军队还来不及进攻蓟年宫，秦王的兵马就先发动了。

　　结果，秦王的兵马和嫪毐的队伍在首都咸阳展开巷战，嫪毐自己纠集的乌合之众被当场歼灭了几百个，他盗用的军队知道真相后立刻弃戈请罪，嫪毐则被生擒。

　　九月份，秦王嬴政下令诛灭嫪毐三族，车裂嫪毐和他的相关党羽。

　　即便如此，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于是，嬴政下令把嫪毐门下那些罪轻的食客也全部都抓起来，发配蜀地。前后总共发配了四千多家。同时，他又下令把自己的母亲赵姬软禁在雍城的萯阳宫，把赵姬和嫪毐生的两个儿子统统处死。

　　嬴政处置嫪毐及其党羽时文武百官都没有异议。可嬴政把自己的亲妈也关押起来，就有人觉得不太合适了。于是，有个胆大的就向秦王建议，把太后放出来。毕竟，那是国母，而且还是嬴政的亲妈，总把国母当蝈蝈似的关着可不象话。

　　秦王闻言大怒，当场下令把那人推出宫外斩首，还命人把尸体的四肢砍下来堆在宫门外。然后，秦王下了禁令，“凡在我面前谈及太后，一律照此办理。”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大伙觉得秦王的气也该消了。就又有人准备上前说服秦王把自己的母亲放了。

　　其实，那些打算劝说的人们也是各怀心事。有的是真觉得关着国母不合适。有的是暗受了丞相吕不韦的示意。有的是觉得他们俩毕竟是母子，血缘总是割不断的。秦王终究不舍得真对亲妈怎么样。母子俩早晚有和解的一天，自己要是抢先冒死说了好话，一旦秦王接受，那将来不但博得太后的恩待，连秦王自己也会感激。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了吗？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总有人在自认为合适的时候，以自认为最委婉恰当的方式劝谏秦王嬴政把太后放出来。

　　可是，他们的面临的结果只有一个，斩首。然后，四肢也被砍下来堆在宫门外。

　　过了一段时间，前前后后因为劝谏被处死的人多达二十七个。

　　第二十七个人被处死以后，嬴政的耳根终于清净了。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太后的事情。

　　可是，又有一个不怕死的站了出来。他就是齐国的宾客茅焦。

　　茅焦在求见秦王的时候就先声明是为了太后的事情。这倒让嬴政有些意外。还真有不怕死的？于是，他就命人告诉茅焦，“你活得不耐烦了，不知道已经有二十七人为此事被杀吗？”

　　
　　###16。吕不韦之死

　　茅焦淡然处之，请来人回秦王，“我就准备当那第二十八个，正好对应天上的二十八星宿。”

　　秦王派来的人回去了。

　　茅焦的同乡们吓得要死，生怕将来株连到自己，慌忙收拾行李逃离秦国。

　　秦王听了茅焦的回话果然大怒，唾沫星子横飞地大叫道，“他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犯犟。来人那，把大锅给我支起来，火架上，水给我烧开。等会儿看我的手势，把那小子在殿前给我煮了，我偏不让他死在宫外当第二十八个被斩首的。我煮死他我。”

　　大锅准备好以后，秦王传茅焦进见。

　　茅焦大大方方地来了。施礼已毕，茅焦就开始了他的劝谏，“大王车裂假父、囚禁生母、虐杀两个弟弟、诛杀劝谏大臣，这些可是连夏桀、商纣都比不上的暴行啊？”

　　秦王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又是这些陈词滥调，还以为能有什么新鲜的。简直是放狗屁。嫪毐什么时候是我的假父了？一个私通对象也敢称假父，脑子进水了吧？

　　那种亲妈不关起来怎么行，让她继续乱搞给我丢人？

　　让她再弄个姘头造我的反？

　　弟弟？谁认他们是弟弟？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大臣，正经国策提不出来一条，只会给我装道学。不杀他们杀谁啊？

　　秦王正要挥手示意煮了茅焦。茅焦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天下的人听说秦王的这些暴行，向往秦国之心立刻土崩瓦解，再也没有人才想投奔到您手下了。这样下去，对秦国的发展可不利。我茅焦很替大王您焦心。我的话完了，您尽管发落吧。”

　　说完，茅焦解开衣服，伏身闭目等死。秦王刚开始对茅焦的话不屑一顾，听到后来心头不由一震。对啊，这么弄下去，我的声誉就垮了，不但没有人才投奔秦国，连人心都散了。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个茅焦提醒的及时。还是先把亲妈放出来再说吧。

　　于是嬴政亲自下殿搀起茅焦，“先生所言极是，赶快请起。”然后，嬴政当场赐茅焦为上卿。随后，嬴政又择了个吉日，亲自驾车前往雍城把母亲接回咸阳。母子和好如初，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嫪毐这件事算是暂告一个段落。

　　不过，有一个和嫪毐案关系密切的人，却逃得一条性命。

　　此人就是仲父吕不韦。嫪毐是吕不韦送进宫的。事发以后，马上有人向嬴政禀报，是吕不韦动了手脚才使嫪毐免于宫刑。而且，吕不韦曾和太后私通的事情嬴政也知道了。

　　依照嬴政的个性，早就该诛灭吕不韦的九族了。可吕不韦毕竟不是一般人。在秦国的势力惊人不说，更重要的是，他对嬴政父子两个都有恩。当初嬴政的父亲赢异人能活着回到秦国当上国君，全靠吕不韦的功劳。而嬴政刚继位时也全靠吕不韦辅佐才能顺利大权在握。如果吕不韦和嫪毐一样狠毒、贪心，恐怕嬴政早就活不到成年了。

　　以吕不韦的势力，他能安排嫪毐假阉割，要安排一个人在嬴政的饮食里下毒也不会是件做不到的事情。

　　看在这些情由的份上，嬴政没有诛杀吕不韦。

　　可是，他也不能再容忍任何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人的存在。公元前237年十月份，吕不韦被罢去相国之位。然后，吕不韦离开了咸阳，回到自己的封地洛阳。

　　秦国的王族大臣们早就对像吕不韦这样的外来人占据高位感到不满，趁机向嬴政谏言道，“那些从异国投奔过来的家伙，说到底还是为他们自己打算，要么就是为他们自己国家着想。他们对秦国哪有我们这样的深厚感情。他们过来，不但有损秦国，还离间了大王和我们这些臣子的关系。请大王把那些人全都驱逐出境！”

　　秦王正为吕不韦的事情不痛快，被那些王族们一扇呼，马上下令在全国范围内驱逐外国人。

　　眼看秦国就要被这个自弃人才的蠢主意毁掉。幸好，被驱逐的宾客中，还有个名叫李斯的人。

　　这个李斯可不简单，不但怀有雄才大略，而且还是儒学大家荀子的学生。

　　可最初，他不过是个楚国的一个小吏而已，权不大，且无聊。那时候，李斯还没受过什么大挫折，但也没有什么大理想，只整日昏沉沉地在自己小公务员的岗位上混日子而已。

　　然而，有一天，一只老鼠彻底震撼了他。

　　那天，他在办公室闷的无聊，就假装拉肚子跑到厕所散心。等他漫步轻声地溜达到厕所以后，就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奇观：一只脏兮兮的灰毛瘦老鼠，正可怜巴巴地在茅坑旁边左顾右盼地吃大便。

　　李斯看了之后，第一个反应是想吐，第二个反应是好奇。

　　老鼠竟然也吃大便？不是只有狗才吃屎的吗？

　　他正在惊奇，后边有个人急匆匆地往厕所这边奔过来。那是个正要拉肚子的人。

　　听到有响动，那只悲惨的灰毛老鼠仓皇逃窜了。

　　李斯顿时由惊奇转为愤慨。

　　他想起在家里粮仓中见过的大老鼠。那些老鼠都肥肥胖胖、闷头闷脑，吃起粮食来得意洋洋毫不愧疚，人来了都不害怕。

　　“都是老鼠，差别咋就这么大呢！哎，我将来一定要当一只粮仓里的老鼠。”

　　李斯在厕所门口，被一只吃大便的老鼠点化得大彻大悟。

　　他下定决心，要飞黄腾达，要当一只粮仓里的大老鼠。

　　于是，李斯就辞去公职，离开楚国投到齐国荀子的门下求学。

　　荀子是研究什么的呢？简单的说吧，是研究帝王之术的。

　　李斯学成之后，经过一番思索，觉得只有秦国的势头蒸蒸日上，楚国和其他国家都在走下坡路。秦国就是他心目中的大粮仓了。可惜，不等他在这个大粮仓里谋到一个可以安心享受的位置，他就要被赶走了。

　　熬了这么多年才混进粮仓里，他可不想就这样一名不文地离开秦国。

　　这样走了，岂不是连那只灰毛老鼠都对不起？人家白白启发他了。

　　于是，临行前，他给秦王上书道，“大王啊，美女、音乐、珍宝、美玉，都是从外国引进秦国的。您不都享受得很爽吗？让您爽，供您使唤，不就行了，管他原来是那国的呢？我们秦国之所以现在这么强大，不就是因为历代先王大胆先后启用了商鞅、张仪、范雎这样的外国宾客吗？秦国能发展到今天，没有他们可不行啊。所有那些投奔秦国的人才都是秦国的财富，如果秦国不但不用，反而驱逐出去，那不是让他们去壮大敌国的力量吗？这可是秦国的双重损失啊！”

　　秦王一看，心头大震，“对啊，这个李斯说得很对。我险些犯了大错。那帮王族大臣没有真本事，却妒忌我把高位封给那些外国来的宾客们，所以才撺掇我对宾客们下逐客令。这帮蠢货，他们建议逐客是只考虑他们自己的地位、利益，根本不把秦国的兴衰放在心上。”

　　嬴政想到此恨不得把那些当初吵吵逐客的王族们全都吊起来痛打一顿。

　　可是，嬴政此时已经顾不得和他们计较，先把那些人才留住是紧要。于是，他立刻下令取消逐客令，然后派人飞马把已经上路的李斯追回咸阳。

　　李斯回来以后被秦王当场恢复了官职。并且秦王和李斯一交谈，发现李斯很有才华，对他的治国和对外策略也非常欣赏。

　　其实，李斯的对外策略非常阴毒。

　　他请秦王派说客到各国游说。凡是各国有势力、有才干、有影响的人，一律能收买收买，不能收买的就派人暗杀。然后，利用那些收买来的关系调拨各国君臣和官民关系，让他们民心浮动、军心涣散。等到他们内部频频纷争、自乱阵脚的时候，再派秦国的重兵良将出征剿灭他们。

　　嬴政对这个策略极为赞赏，再三研究之后，决定开始施行。施行后没有几年，秦国就灭六国，统一天下。这都是后话了。

　　李斯因为劝阻逐客有功，被秦王重用，开始慢慢有点飞黄腾达的意思了。而仲父吕不韦却越过越不舒心。

　　在他回到封地洛阳的那一年多里，各国的使者、宾客依然纷纷前往洛阳拜访。从表面上看，似乎吕不韦仍然地位显赫。可整日宾朋满座的吕不韦却一到夜深人静之时就忐忑不安。他只希望能平平静静地在这儿待一段日子，万一哪天嬴政消气了，说不定他还可以回到咸阳。可是，现在他这个状态，只能让嬴政忌惮他的势力。

　　可担心归担心，他又不能闭门谢客，要是被秦王怀疑别有阴谋，那就死的更快了。

　　就这样，吕不韦那些日子白天风光的要死，晚上怕得快要中风，一直处在煎熬之中。

　　但是，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有人向嬴政报告了吕不韦在洛阳的情况。

　　嬴政开始担心吕不韦是否会找机会叛逃到别国。以吕不韦在秦国的影响力和他对秦国的熟悉，一旦叛逃到别国再反过来进攻秦国，那对秦国的打击将非常巨大。思前想后，嬴政决定把吕不韦挪到一个更让他放心的地方住。

　　挪到那儿呢？就挪到蜀地好了。

　　主意已定，嬴政立刻派使者送了一份信。那封信写的很绝情：“秦国封了你十万户的领地，那你对秦国又有什么贡献呢？秦国还尊称你为仲父，可你跟秦国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看，你还是带着家眷迁到蜀地好了。”

　　吕不韦一看这封信，一颗心立马变得吧凉吧凉的。

　　迁到蜀地也早晚要被杀，还不如自己寻个痛快，还能落个全尸。但是，人老了毕竟会比年轻的时候怕死。吕不韦一时下不了那个狠心。犹豫再三，吕不韦实在是抗不住那种煎熬，还是喝毒酒自杀了。

　　他死那一年是公元前235年。

　　他死了以后，家里也不敢公开发丧，只叫了几个仆人偷偷运出去埋了。有些讲义气的，知道消息，专门过来吊唁吕不韦。

　　但被秦王知道后，就把吊唁过吕不韦的人一律被驱逐出境。

　　一代名相吕不韦，就落了个这等下场。

　　他可算是投机成功，经营失败。有学人讽刺吕不韦是拿到爵位，换来了灭族。用短暂的风光博得了家族的衰亡，放着富商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贪恋权势，实在是短视。

　　可是，吕不韦的失败并不在其短视。而在其不够心狠。既然已经做了赵姬的情人，犯了死罪，还不如所幸拿下嬴政，让秦国改个姓。如果，最后吕不韦篡位成功，并带着秦国统一天下，那些学人恐怕又该赞扬他高瞻远瞩了吧。

　　赵匡胤不就是个成功的例子？造反成功了就是太祖；失败了，就把“太”字去掉一点，把“祖宗”变成贼，视为大贼。

　　虽经诸多粉饰，历史的游戏仍不过如此丑陋直白而已。

　　不管怎么说，吕不韦最终不得善终，不算个完全的成功者。

　　那，后起之秀李斯怎么样呢？

　　他因劝阻秦王逐客而倍秦王受青睐，在秦国的地位日益提高。

　　可是，一个强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