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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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龙踞虎-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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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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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秋,汉中府一带山区已可看到淡淡的秋色。

中梁山东南麓古木森森,迤西一带则荒草箫萧。

那是一处向阳的山坡,一处有名的乱葬岗,荒坟叠叠中散落着一些断碑残碣,荆棘蔓生中矗立着一株株松、柏、白杨,点缀着三五只老鸦和盘旋于高空的苍鹰,景色凄迷而寂寥。

乱葬冈西端,大道一分为二。

左走石梯口,到褒城卅余里;右行两三里路又一分为二,左行土地垩,右走猴子岭,分称中、东二道。三条路,同是到褒城的道路。

近午的阳光暖洋洋,石梯口蜓蜿的古道上,出现第一个人影。一个粗壮、骠悍、丑陋的虬须客,所佩单刀足以令安份守己的人心惊胆跳的浪人。

这人手上提了一个小包裹,敞开胸襟,露出毛茸茸的结实胸膛,一面走,一面用大嗓门自得其乐,唱着荒经走板的小调。

走着唱着,接近了三岔路口。

真巧,东面土地垩猴子岭的大道上,也有一个鹰目钩鼻的中年佩剑道士,偕同一个妖艳的年轻女郎,绕过树丛到了三岔路口,双方几乎同时到达。

三个人六只眼睛,对上了,同时止住脚步,同时观察对方的神色反应,气氛有点不寻常,眼神中可看出浓重的敌意,和波动的无穷杀机。

老道首先冷冷一笑,抖抖大袖,用那刺耳的嗓音说:“刘施主,不是冤家不聚头,你才来呀?”

中年人哼了一声,抿抿嘴拉开大嗓门说:“老道,你瘦得像个干猴,走的路是猴子岭,理该比在下先到的,沿途被什么事耽搁了?不会是找到卖春药的好主顾吧?”

他最后那句话,虽然是面向着老道说,一双大环眼却膘向年轻女郎。

这种话在一个年轻女郎的面前说,不但刺耳难听,而且十分无礼,显然,他对那位年轻女郎毫无好感。

女郎果然冒火了。

水汪汪的凤目涌上浓浓的煞气,往路口一站,挡住了去路,但那诱人的樱口,却涌上笑意。

“你的嘴很脏,神色尤其可恶,本姑娘要替你洗一洗,免得你日后招下杀身之祸。”女郎笑盈盈的说,但眼中的杀机更浓,如果有人怀疑这是卖弄风情的话,准有麻烦。

“我怕你!”中年人止步:“你就高抬娇手吧!妙手飞花周娇娇的手在我这大力金刚刘永寿的口中,决不是什么可口的佳肴。你要是嫌手痒不舒服,不妨替长春老道洗一洗。”

妙手飞花周娇娇身形一闪,快逾电火流光,疾冲而上,纤手伸出了袖口,脸上仍是媚笑如花。

大力金刚刘永寿也快,闪电似的闪入路旁的荆棘丛,枯枝折断的声浪大起。

这一闪,距离足有三丈以上,不但速度惊人,而且身形美妙,很难令人相信,这么一个巨熊般的粗豪大汉,会有那么高明的轻功提纵术。

长春老道估计得十分准确,恰好及时截出,迎着大力金刚尚未稳下的身形,一掌拍出,桀桀怪笑。

这一掌毫不起眼,也看不出有多少力道。

但大力金刚却不敢承受,扭身倒地,贴地远窜出三丈外,方敢飞跃而起,毫不睑红地说:“老道,你的熔金掌更纯更霸道了。”

“夸奖夸奖,贫道的掌力,当然不可能真的熔金化铁。但对付你这练有八成火候金钟罩绝学的人,敢说绝对应付自如,就算所击处不是罩门,你不死也得脱层皮。”老道傲然地说,并未继续追击。

“这……在下倒也相信。但老道,你想击中区区在下,还没有那么容易。”大力金刚拍拍身上的草屑说。

“那咱们再来试试?”

“算了!”大力金刚摆手示意:“咱们目前打不得,等到事情了结,再松松筋骨好不好?

哦!两位拚老命赶路,大概也是得到确实消息了。好像,咱们已经到了地头。”

妙手飞花的媚目,落在里外的乱葬冈上。

黛眉一轩,冷冷的说:“得到消息的人多着呢!我猜,有人已比我们捷足先登了,走吧!

去晚了,没有东西好捡啦!”

乱葬冈的东南角,在那些残丘破穴中间,建了一座高出地面两尺左右的大长坟,野草荆棘高出腰际,一看便知是一座并不太久的新坟墓。

南首,堆放着一块似碣非碣的大石,上面并未刻有任何字迹,大概只有坟中人的子孙,知道这座大石代表些什么了。

这座无志无铭的荒坟并不寂寞,至少目下有四个人围绕在它附近。当然,他们决不是来扫墓的人。

看他们所站的方位,也可看出他们不是伙伴。

南面站在石块前的两人,倒真像是伙伴。

那位佩剑的英俊年轻人斯斯文文的,穿的也是文雅的月白色长袍,那双明亮的大眼相当灵活,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身旁的青衣中年人,用稳定平和的嗓音说:“李兄,你确定真是这里?”

中年人李兄神色萎顿,叹口气说:“不到一年工夫,在下记性再不好,也该记得这处地方,错不了。”

“里面一共埋了多少人?”

“在下真的不知道!”中年人李兄的语气近乎惊恐了。

“你是掩埋人员之一。”年轻人眼中杀机一闪。

“在下来得太晚,接到信号赶回,尸体已经覆上了一层土,在下不过帮着添土而已。”

站在坟东北角那位虬髯大汉听得不耐烦,按了按所佩的盘龙护手钩,用打雷似的大嗓门说:“张白衣你怎么有那么多么话?下面埋了一个人或一百个人,又有何分别?”

张白衣冷冷一笑,剑眉一轩,盯着虬髯大汉说:“虬髯客,最好闭上你那张臭嘴。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插什么嘴?”

虬髯客嘿嘿怪笑,拍拍胸膛说:“既然来到此地的人,少不了全都有事,你以为我虬髯客井坤与鬼影子洪涛闲得无聊,前来看你张老兄偷坟挖墓穷开心吗?”

站在西北角那位五短身材,面目可憎的鬼影子洪涛干咳了两声,皮笑向不笑地说:“是啊!张白衣,你说那些话,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段日子以来,汉中道上风风雨雨,你以为来的江湖朋友,都是吃饱了红烧蹄膀,附庸风雅来看栈道的穷山恶水吟诗作赋吗?”

张白衣哼了一声,沉下脸说:“别人的事,在下懒得过问,张某的事,也不喜欢别人干预,你们明白了吗?”

“在下当然明白。”鬼影子又干咳了两声:“每一个江湖人都自负骄傲,都不喜欢别人干预自己的事。但是,你别忘了,在下既然来了,当然也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事,同样不喜欢你老兄干预。”

“你又有何打算?”张白衣泞笑着问。

“你老兄如果只说废话,没有下一步行动,那请离开此地,让咱们办事。”鬼影子露骨地说。

“好啊!你是想赶在下走了?”

“赶走你并无不可。”虬髯客插嘴。

“凭你?”张白衣轻蔑地向虬髯客问。

“当然算上鬼影子洪兄。”虬髯客色厉内荏,向鬼影子投过一瞥求援的目光。

“张白衣,你也有两个人。”鬼影子阴笑着说,果然不令虬髯客失望。

“哈哈!鬼影子,你大概愈来愈不中用了。”张白衣傲然大笑:“鹰爪李兄不是在下的同伴,这是任何稍有一点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出来的,你老兄居然把他看成在下的同伴,你何必还在江湖活现世?”

“洪某当然知道李兄是你从河南把他抓来的。”鬼影子又干咳了两声:“你用独门手法!

制了他的经脉,除你之外,别人无人能解禁制,你如果不幸死了,他岂不是也得垫你的棺材背?所以他为了保命,不得不与你联手,他必定拚老命保护你的安全,对不对?”

“你又料错了,阁下。”张白衣转盯着鹰爪李浩阴笑:“这位李兄在蜀王府吃了五六年王粮,城府极深,对生死两字看得十分透彻,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这次千里迢迢在下把他请来,沿途他逃跑了两次。暗杀在下三次,无时无刻他都在打宰了我的主意。

哈哈!只要你们能有把握将张某置于死地,李兄必定会迫不及待助你们一臂之力的,那就是三比一,在下的处境恶劣得很。李兄,你说是不是?你会帮助在下吗?”

“你以为如何?”鹰爪李浩冷冷地反问。

“我以为你杀我之心,比他们更为殷切。”

“你的想法如何,李某并不在意。”

“不过,鬼影子的话,你阁下真该好好考虑。”

“那也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好了好了,咱们不谈这种不愉快的事。”张白衣转变话题:“你真不知下面埋了多少人?”

“不知道!”鹰爪李浩不假思索地答。

“但事后……”

“事后,除了布政司衙门派来的少数几个人之外,蜀王府负责押送上供品赴京的大部份高手,留下的寥寥无几,三龙五虎十八星宿,一个都不见了。

就这样,数十名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就被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搞得烟消火灭。在下与那些打前站的人,在重行动身通过北栈道抵达留凤关之前,由于沿途不断有人生命留置,心中一害怕,也就各走各路逃亡了之。”

“李兄!”鬼影子急急地提出问题:“那一对白鹿和两株玉灵芝,确已运抵京师,那又是什么人押送的?你不是说人都逃散了吗?”

“鬼影子,你怎么这样没常识?”虬髯客的声调怪怪的:“你以为那并不比小牛肉好吃多少的白鹿,和吃了可能会中毒死亡的什么玉灵芝,犯得着派蜀王府的高手精英押送上京去吗?

江湖大豪们属意的是蜀王从后藏与天竺弄来的奇珍宝石,谁闲得无聊去抢劫白鹿灵芝?

奇珍异宝暗藏在背囊里,体积决不会太大,毫无疑问的宝物并未抵达京师,押送专使被砍脑袋便是最好的说明。

总之,运送队在这一带出了意外,珍宝在此地失踪是无可置疑的事。问题的是,假如坟内确是埋着死人,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是否也埋藏在内呢?”

“说你四肢发达头恼简单,一点也不假。”鬼影人挖苦虬髯客:“要是珍宝埋在里面,事隔一年,怕不早就被有意埋藏的人掘走了,还等到你来挖坟寻宝?

“你也好不了多少,不必五十步笑百步。”虬髯客顶了回去:“瘟疫是连绵不绝的,谁敢保证事后收埋尸体的人不会受到侵袭而死亡?

这一年来,成千上百的江湖好手寻遍天下,找寻珍宝的线索下落,皆毫无所获。在下也许很笨,所以回到出事现场找线索。

最笨的念头,就是从坟下面的死人身上寻可疑征候,我就是动了这最笨的念头,也许真被我料中了,盛珍宝的背囊或许和死人埋在一起呢!你以为如何?”

“你并不笨。”鬼影子向南面一指:“那几个仁兄仁姐,可能也是笨得来到现场找线索的人。”

那些人可能已来了许久啦!隐身在百步外的矮林中,这时方现身徐徐接近。

走在最前面的是长春老道,妙手飞花紧随在他身后。大力金刚也许是怕妙手飞花反脸动手,因此落后六七步,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怎么啦?你们要向死人找线索?”长春老道一面接近,一面笑问:“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死人的确不会说话,但死人遗留下来的东西,却可显示出历历往事,保留着惜日的情景。”张白衣冷冷地打量来的不速之客:“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诸位恐怕也是想在死人身上打主意的江湖高手。”

“张白衣,不要说你不认识我。”妙丰飞花媚笑如花,走起路来有如风摆残荷,款摆得有点夸张:“想不到你却是先来了,说你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知道珍宝的下落,看来,你获的并不是独门的消息。”

“哦!你们也是准备来掘坟的?”张白衣嘲弄地问。

“难道你不是吗?”妙手飞花反唇相讥:“彼此,彼此,你掘坟我盗墓,谁也不要自呜清高。”

“周姑娘,你们晚来了一步,张白衣张老兄,已经把这座大坟看成他家的私产。”鬼影子的话尖酸刻薄:“恐怕还轮不到你们来挖呢!这可是天大的事……”张白衣不是一个气量恢宏的人,鬼影子的话也够刻薄,他怎受得了?

不等鬼影子把话说完,一声怒叱,白虹破空而出,宛若电光一闪。

这几个人彼此都有相当的认识和了解,表面上彼此神色毫不紧张,但骨子里皆各怀戒心,随时皆严防意外,每个人所站的位置,皆有足够的活动空间,进退裕如,足以应付意外的变化。

张白衣无疑地是这些人中,身手最高明的人。

闯荡江湖的人忌穿白衣,白衣不但惹人注目,行动不易隐秘,张白衣既然以白衣获得名号,可知他必定艺高人胆大,不同凡响。

他的确不同凡响,不但剑术超绝享誉江湖,他的暗箭白羽箭也堪称武林一绝,内家高手的护体气功如果未练至化境,在三丈内也禁不起白羽箭的一击。

张白衣发射白羽箭,照例是先一刹那发声警告的。

鬼影子早有提防,但竟然未能安全无恙。

“好利害!”长春道人颇为惊心地脱口叫。

鬼影子以身法迅疾享誉江湖,这次却吓出一身冷汗。当他听到叱声看到白影,反应奇快地向下伏倒,但仍然晚了一刹那,八寸长的铁杆白羽箭,贴头皮擦过,打散了发结,带走了不少断发。

他侧滚两匝,滚到坟后方长身而起,伸手一摸发麻的顶门,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感到混身发冷。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张白衣阴森森地说。

本来媚笑如花的妙手飞花,笑容僵住了。

这位以一手银梅花暗器横行江湖,放荡自负的女光棍,真被张白衣那一手可怕的暗器手法吓了一跳。

“鬼影子,你真的死过一次了。”妙手飞花诚恳地说:“你的鬼影功虽然很了不起,但绝对快不过白羽箭。张白衣如果存心杀你,你即使有九条命也完了。人贵自知,你最好不要逞能。”

“张施主,咱们能不能平心静气谈谈?”长春道人神色肃穆,说的话客气多了:“今天光临此地的人,可说有志一同,大家心里有数。

总之,任何人想独吞,决难如愿,势将引发一场惨烈的生死决门,施主可否让一步,大家同心协力,挖开坟墓看看究竟?”

“对啊!张白衣,就算你能把我们全都赶走,这对你反而大大的不利。”妙手飞花恢复了明媚的神态:“只要任何一个人,故意放出你已取得珍宝的消息,想想看,后果如何?”

张白衣心中一动,脸色一变。

“这骚狐狸果然利害。”他心中暗叫。

如果真的珍宝到手,一切好办,天涯海角一走,谁也休想找得到他。

但珍宝没到手,他必须尽力追查,而闻风而来觅宝的人将他看成得主,他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分金同利,独食不肥。”大力金刚乘机制造机会:“谁都知道,这批珍宝是当今皇上拨下大批金银,委由蜀王殿下深入穷荒,远赴后藏督责国师大宝法王,专程至天竺搜罗的奇珍异宝,作为祭天求神赐寿的礼物,就算不值千万,至少也值百万以上。

张兄,你一个人花得了那么多吗?谋财恨不多,财多害人已。

目下珍宝是否埋藏在下面,谁也不敢断定;你老兄一个人,办得通吗?拖久了,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就不怎么好对付了,是吗?”

“你阁下是……”张白衣剑眉深锁发问。

“哈哈!区区刘永寿,匪号是大力金刚,一个江湖三流小混混。张兄名震江湖,宇内称尊,我这小混混今天算是幸会了。”

“在下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在下深感荣幸。”

“你有何高见?”

“大家挖掘、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珍宝。如果有,张兄要一半,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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