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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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龙踞虎-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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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都有第一次,你就委屈些吧。”周游冷冷的说,“性命是值得珍惜的,我不信你的命比丢剑的耻辱更卑贱。” 

噗一声响,剑跌落在草丛中。 

周游收回剑,目光落在挟持着锦毛虎的两名黑袍人身上,举步向那儿接近。 

“不要过来。”一个黑袍人说:“你不希望程姑娘死吧?你如果妄想夺人,得到的将是一具死尸。” 

“不仅是一具死尸,而是许多具死尸。”他说,仍然接近:“有你们这些人陪死,锦毛虎在黄泉下不至于寂寞了。” 

“你再过来,太爷就杀了她,大家都不要。”黑袍人仍出言威胁。 

“你杀吧!在下不会介意的。奇怪,你为什么愚蠢得用一个鸨婆的命来威胁我呢?你以为她是活宝吗?” 

“她可以告诉你有关珍宝的消息。如果她对你毫不重要,你就不会来找她了。” 

“我这人办事从不理会威胁。”周游已接近至两丈内,仍继续迈进:“锦毛虎如果真有珍宝消息,还等到你们来绑架她?昨晚她戏弄在下,在下因此来找她谈谈,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严重的事。你如果杀了她,那么,你们就必须还我公道。你放不放开她?” 

最后一句声如沉雷,同时剑已伸出。 

没人敢怀疑他不会出剑,黑袍入真被吓了一大跳,两人左右一分,悚然后退。 

“跟我走吧!”他向锦毛虎招手:“你玩的花样已经够多了,所以受到报应,像这样结局,老天爷对你已经够仁慈的了。” 

锦毛虎高兴地走近,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说:“周爷,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做吗?真是天晓得,鬼才愿意过问你们这些凶神恶煞的狗屁事。你要带我到何处去?要杀我也要找个偏僻的地方。” 

“谁说要杀你啦?” 

“天知道你们这些江湖浪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那就走吧。” 

周游把手一伸,锦毛虎大方的挽住了他的手臂,向府城方向举步。 

十四个黑袍人,眼睁睁地目送他俩离开,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发令追击。 

两个村姑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目光不住落在十四个黑袍人身上。 

远出半里地,视线已被树丛所挡住。 

周游把剑往远远处的草丛中一丢,说:“程姑娘,你可有暂时藏身的地方?要是你回城,说不定过不了今晚。” 

“哦!你好像对我没有恶意呢?”锦毛虎颇感意外的问,脸上愁云尽消。 

“谁说我对你有恶意了?” 

“那你……” 

“我像有恶意吗?” 

“这……那六个封锁道路的人,是你……” 

“我跟在他们后面,他们留两个,我就制一双,一直看着他们走到小村,逼满天花雨放人,看你尚无大碍,所以先回到路上等候。告诉我,那些人是何来路?” 

“我真的不知道。” 

“昨晚那位小春呢?你也不知道?”他摇头苦笑:“那位姑娘不但不懂窑姐儿的规矩,而且也不懂如何与男人周旋,天知道她那儿来的鬼念头,居然敢冒充妓女来与男人周旋。 

如果我真是个好色之徒,昨晚真是艳福齐天,两个美如天仙的处女投怀送抱,不知是几生修到?” 

“你怎知道她们是处女?你验过了?嗯!”镇毛虎邪笑着睥睨着问他。 

“废话!猜想而已。” 

“仅止于猜想?” 

“不谈这些,谈起风月事,甘拜下风,我可没有为了女人去找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锦毛虎宽心地说:“你委托赤练蛇的事,我并不知道,事后才有人告诉我,那时,赤练蛇已出了意外,午后不久,来了三个少年书生,人见人爱的风流潇洒美少年。我不该动了怜才之念……卜 

“见鬼!你是动了邪火啦!”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不懂风月事。”锅毛虎脸一红:“满以为迎到几位俏郎君,岂知却是比我更凶的母大虫。 

为首的女郎自称春姑娘,露了两手真正的隔纸溶金放夫,我怎敢不听她们摆布?她给我一百两银子,借一间密室给她办事,然后要我派人去把你诱来。 

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天还没亮她就派人把我叫醒!叫我找地方暂时躲躲风头。就这样,我失了魂似的躲了起来了,最后还是没躲掉,真是是祸躲不过。” 

“以你的经验估计,也无法知道她们的底细?” 

“告诉你,那是人家的大户千金小姐,我这种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一眼就可看出她们身份来,你可不要把她们看成不规矩的猎食思春……” 

“去你的!我只问你她们是何来路?” 

“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敢问。哦!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她们决不会是外地的人。” 

“不是外地人?那好办,府城有多大?会武功的大户人家也有限得很,不难查出她们的底细来。”周游不胜雀跃地说:“你说她们上那儿去,是书生打扮?” 

“是的,真俊!” 

“手中可有折扇?” 

“那位春姑娘就有一把折扇。” 

“在我到达之前,那位春姑娘可在秘室?” 

“这我就不知道了。秘室的通路甚多,她严禁我的人接近,连小丫头们也不许在附近出入。” 

“哦!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外地人?” 

“当另两位姑娘改回侍女装,传话要准备用餐时,我院中有一位姑娘,年初曾至中梁山乾明寺进香,她发誓说在凌霄阁下,曾经见过其中一位侍女,那就是她。” 

“原来如此。明珠桥附近的明珠园,住的是什么人家,主人姓甚名谁?” 

“明珠园?那是过去曾外任湖广嘉鱼县令,已经携家小上京定居的宋大人的宅院。宋大人留在本地的子侄不多,好像由他一位远亲在此照顾,家中人丁甚少,不时招待一些过往的亲朋暂住,没听说有久住的人。” 

“好,谢谢你的消息。你要进城?” 

“我还敢进城?” 

“那你打算在何处安顿?我送你去。” 

“不必了,我还走得动。像我这种人,什么所在都可以找到地方藏身,在此地分手,如何?” 

“好,我知道你有办法,那我就先走了。” 

“周爷。”锦毛虎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好好招待你,你是个非常人,我对你有万分好感,真的。” 

“你算了吧!那是鬼地方……” 

“当然不会在那地方招待你,对你的好感,不关风月事,你也不懂风月,你明白吗?”锦毛虎牵着他的手,不胜依依:“你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大傻瓜,大笨蛋。” 

“骂得好。”他抽回手笑笑:“保持你对我这种好感吧。也许有一天,你的看法会改变.,连山上的石头也会变。祝福你,珍重再见。” 

“你……” 

他脚下一紧,扬长而去。 

张白衣果然足不出户,在店中等他的消息。 

傍晚时分,他轻叩张白衣的房门。 

门开处,张白衣当门而立。 

“忙了半天,大有所获吧!”张白衣问。 

“小有所获。张兄,三更初,明珠桥碰头,如何?”他友好地说:“请不要告诉你那些朋友,兄弟不喜欢他们,那些人那股邪气,的确令人不愉快。” 

“周兄,你知道在下作不了主吗?”张白衣正色问。 

“知道。问题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你必须做一次困难的抉择。不告诉他们,至少你今晚不会受到死亡的威胁。告诉了,你能不能回来就很难说了。” 

“你是说,人去多了反而有凶险?” 

“张兄,你一个老江湖,竟然笨得连这点利害都看不清?”他真有点同情这位名震江湖,亦正亦邪的江湖怪杰:“如果换了你,对方蜂涌至,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这个……” 

“你必须自行决定,别人无法决定你自己的安危。明珠桥见。”他抱拳一礼,走了。 

张白衣呆立在门内,似乎失去了思考力,往昔锐利冷酷的目光,变成迟疑与茫然失神。 

要下定决心真不容易,更难冷静地下决定。 

久久,苦涩地一声无奈长叹,砰一声关了房门。 

兴隆酒肆,周游坐在昨晚他所占的座头。 

酒菜还没上桌,乔江东施施然入店,折扇轻籀,含笑地向他的桌旁走来。 

他含笑目迎,心中暗笑。 

“你是兴隆酒肆的常客。”乔江东收了折扇:“我是不是来晚了?” 

“坐啦!我也是刚到。”他拖出旁边的条凳:“昨天你说我小气,今天叫的菜保证不油腻,飞熊丘八爷已经向我保证了。” 

“咦!你知道我要来?”乔江东从容落坐。 

“这不是晚餐时光吗?凡是沾了人间烟火味的人,都会来,尤其是另有所图的人。” 

酒菜送上来了,果然不是大鱼大肉。 

店伙斟上酒离开,周游举杯说:“乔兄,敬你一杯,为昨晚的事,在下专诚道歉。” 

乔江东喝了一小口,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放下杯问:“昨晚的什么事?” 

“随便说说而已。”他为自己斟酒:“乔兄,不管你是否怪我,至少你得自己想想,你自己也有责任。” 

“你在说什么?” 

“我要答覆你两个问题,也请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 

“我在听。”乔江东回避他的目光,一口喝了整杯酒,显然心中有点乱,藉酒压抑心中的不安。 

“其一,我寻宝的事,不会半途而废,虽然在我的心目中,那些所谓珍宝并没有多少的价值。” 

“那你真该放手。” 

“这不是单方面一厢情愿的事。其二,那黑色的圆扁石,可能是十年前崛起江湖,最神秘最残酷的黑福神,用以显示威信的黑石令,江湖朋友心惊胆颤的信物,黑石令所至,抗拒的人将受到极为残忍的无情杀戮。 

如果在下所预料不差的话,即使黑福神目下不在汉中,他的党羽杀手也可能已经光临此地了。” 

乔在东脸色苍白,咬牙说:“你……你知道我……我的身份,却……却有意污辱我,你……” 

“我说过的,你不能完全怪我。我发誓,在你盘问我之前,我根木不知道你是冒充的,直至今天午后,我才知道小春就是你。” 

“你……你必须受到报应,你……” 

“随便你,反正我已经是情至义尽了。” 

“你……”乔江东倏然而起。 

“千万不要生气,女孩子生气脸上会长皱纹的。”他也有点生气:“你我素不相识,你也无权利用那种下流地方法作弄我。 

不错,我四海游龙游戏风尘,不拘小节,过去四个年头,身边不时出现女人芳踪,目下也和陶大娘母女同行,但并不等于我是个好色之徒,用美人计来诱我的口风是不会成功的。 

姑娘,你知道你昨晚冒了多大的风险吗?” 

乔江东的怒气消失了,已气得苍白的秀脸,突然羞红得连脖子都变了颜色,低下头迟疑地坐下,坐立不安。 

“听我说。”他的语音温柔而诚恳:“你一定是个任性而自负的好姑娘,自信可以对付得了我,问题出在你对我并无所知,你也是午间才知道我的名号,对不对?” 

“你……你知道?” 

“那俩位村姑娘是你的人?” 

“这……” 

“神掌翻天揭破了在下的身份,今后在下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了。”他干了一杯,有点意兴阑珊:“不过,在下不是怕事的人,至少我对那些不友好的对手,多少有一些眉目。姑娘,陶大娘母女,是不是你们据走的?” 

“你怎会认为是我们握走的?”乔江东正色反问。 

“猜想而已。” 

“凭空猜测?” 

“当然我有一些根据。” 

“说来听听。” 

“抱歉,恕难奉告。姑娘目下落脚何处?” 

“我也不告诉你。” 

“也好,小心些总是好的。姑娘,与黑福神为敌,不会有好处的,除非你们具有超过他的庞大实力。 

江湖道上,与黑福神相抗衡的不是没有,不幸的是谁也没有好的下场,连官府也莫奈他何。” 

“你呢?” 

“我?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你不是他的人?” 

“如果我是他的人,你可就……多傻的问题!我看,你们并不相信有关黑福神的传闻,可知你们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乔姑娘,你是汉中人氏?” 

“你又在套口风。”乔江东盯着他说。 

“用不着套口风,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知道的问题答案。不谈这些无趣的事,别耽误了进食。 

我这人天生的酒囊饭袋,无趣的事可影响胃口,所以老一辈的人教导晚辈食不言睡不语。 

敬你一杯,干。” 

说干就干,不理会乔江东喝不喝,他自己已先干为敬,而且照杯。 

“我没听说过有关四海游龙的事迹。”乔江东无意识的转动着杯子:“传闻是容易失实的……” 

“抱歉,我有事,我先走一步。”他突然推凳而起,放下一锭银子做酒资,在乔江东讶然的注视下,飞步出店走了。 

等乔江东醒悟追出,街上行人众多,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店旁的上元巷暗沉沉,行人中没有他, 

东面十余家店面也有一条小横街,大力金刚正匆匆的折入,脚下甚快,似乎是在赶时间。 

后面十余步,一个穿蓝色衣裙,胁下挟了一只大锦囊的女人,轻快地跟入横街。 

大力金刚虽然是个老江湖,平时精明机警,但也许是连连碰钉子,碰得失去信心,神昏意乱,警觉心比往昔差远了。 

有些人身在危境,反而神智清明,大力金刚不属于这种人,反应竟然比往昔迟钝。 

这条横街是住宅区,偶或有一两盏门灯,发出幽暗的光芒。 

不久,行人渐稀了。 

跟踪女人距离拉远了些。前面大力金刚的注意力,全放在找寻住宅的特征上,忽略了身后的危机。 

街上不时有行人往来,如果对每一个行人都怀疑,那就不用在街上走动了。 

当然,那女人本来就是跟踪的行家,有把握让被跟踪的人不至于起疑。 

大力金刚不时察看街右的房舍,对于那些普通的宅院仅一瞥而过,却对那些有院子栽了树木的人家特别留心。 

终于,他站在一家宅院前,察看片刻,看附近没有人踪,便上前在院门上叩出一、二、三共六声音响。 

叩门声甚轻,不留心的人真不容易察觉。 

院门悄然而开,黑暗中传出低沉的人声:“永寿兄吗?请进。” 

“晚上你这里真不容易找。”大力金刚说,举步跨入。 

推开客厅门,一灯如豆。 

主人是个年约半百的魁伟中年人,留了大八字胡,匆匆掩上门,肃客在交椅落坐,低声说:“永寿兄,你真不该来的,兄弟不是派人告诉你,风声太紧,要你暂且出城到外面躲一躲吗?” 

大力金刚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外面怎么躲?乡下连一条狗都躲不住,谁肯接纳我这个异乡人?而姓侯的是贵地的城隍土地,一露脸便会被他的鹰犬们发现,城里面反而安全些。” 

“可是……” 

“桂堂兄,我知道你怕侯杰那鬼东西,但只有你这里我还能找到藏身的地方,那狗东西绝对不知道你我往昔的一父情,绝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再说,我如果能除去这狗东西,你还怕没有接收他地盘的机会?” 

砰一声大震,右首的明窗闩断扇开。 

窗口出现一个青帕包头的女人脸孔,一只黑褚色相当大的物体出现;一声弦呜,青芒如电疾射而入。 

两人相并而坐,窗一开恰好机警的站起。 

可是,这一切都嫌晚了,还没有看清楚窗外的人影,青芒已经一闪即至,一无阻滞的贯入体内。 

“哎……”大力金刚还能惊叫出声,如中电殛般上身一挺,然后摇晃着向后倒,倒入交椅内浑身在发抖。 

青影飞跃入窗,挟着一具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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