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四五岁侍女打扮的美丽小姑娘,直挺挺地往外倒,倒入他的怀中,像是沉睡不醒,或着真的睡着了。
他快速地为两女宽衣解带,只留下亵衣裤,衣裙折好放在床前的春凳上。用被盖上两人诱人犯罪的半裸娇躯,吹熄灯火。外面隐隐传来三更初的更柝声,不早了。
兴元老店中,二更正客店仍在乱轰轰。
周游的邻房,那位自称陶大娘的母女俩房中,来了不速之客。
她俩是由周游带来落店的,店伙皆知道周游是她们的保护人,只是弄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店伙肯定地相信,他们之间并没有亲属关系,两方面的行程也令人起疑。
周游的路引发自河南府,经陕西西安,终站是四川成都。事由是探亲。
陶大娘母女的路引发自四川成都,终站是京师,但到了西安府盖了过境关防之后,随即申请返回原籍,赴京的理由是寻父寻夫,回籍的理由是路途艰险。
最后的终点是相同的:四川成都,其他都扯不到一起,原籍天南地北,沾不上边。
母女俩心事重重,在内间里灯光下!检查一些霉气刺鼻的物件,不住摇头叹息。
房门悄然而开,门闩被行家巧妙地用刺孔斜拨法拨开了,闪入两个戴黑头罩,只露出双目的背剑怪人。
母女俩听不到任何异样声息,伏在桌上全神贯注审查那些乱七八糟呕人的小物件。
“娘!”陶姑娘抬起头,清秀的瓜子脸上有阴霾:“周大哥今晚到底会不会回来?”
“小莲,不要为他担心。”陶大娘脸上也有不安的神情:“他真是忙,废寝忘食四处奔波,消息是千头万绪,全靠他奔走,真亏了他。都快要三更了,谁知道他目下是在何处呢?
唉!”
内间门帘一掀、两个怪人无声无息地闪入。
“大概不会回来了。”一个怪人说:“他到上元巷,那是木城正派人不敢去的地方。我们有人在半路等他,你们不会见到他了。”
母女俩大吃一惊,吓傻了。
两怪人到了桌旁,先前发话的人盯着桌上的物品说:“这些东西,是他白天里从坟墓中找来的?”
“是的。”陶大娘定下神战栗着说。
“死人身上遗留下来的未化物?”
“是的。”
“哦!皮带扣环、臂套或腰带的铜钉、牙齿、趾甲,半朽的绸攀纽、护膝的片甲……捡来有何用处?”
“分辨死者的身份。”
“与你们有关?”
“是的。”
“说来听听。”
“妾身希望在这些遗物中,求证拙夫是否已经遭到不幸了。”
“尊夫是……”
“陶景星。”
“原来是十八星宿的昂宿陶景星,失敬失敬。陶大嫂,尊夫确是在那次神秘意外事件失踪的了。找到他的遗物了?”仍是先前发话的人问。
“没有。”陶大娘拾起两枚铜钉放在一旁,这两枚三分图的铜钉光泽要明亮得多,没生铜绿:“这是庐大爷皮护腰上的护钉,钉头刻有万字,他信佛,五分铜五分金,出于蜀王府武库军仗局名匠曹三爷之手,他死了。”
“三龙的赤须龙庐超群?”怪人惊问。
“是的。”
“他真死了,难怪找他不到。”怪人苦笑:“想不到分辨小物件还是一门学问呢!现在,赤须龙的死讯可以正式宣布了。陶大嫂,还能分辨其他的人吗?”
“妾身只知道庐大爷,因为拙夫曾提起过庐大爷订制的皮护腰形状,妾身也曾见过庐大爷穿着此物,所以认得。其他的事物,就不是妾身所能知道的了。”
“奇怪!赤须龙功臻化境,自诩是铁打铜浇的金钢,健壮如牛百病不侵,怎会死于瘟疫?
那些丁勇弱不禁风,死的并不多,为何?”
“妾身……”
“你们母女俩收拾收拾,在下要带你们走。”怪人退在一侧说。
“带我们走?爷台……”陶大娘大惊失色。
“敝上要你们,有些事要问你。”
“这……”
“尊夫也是武林中的英雄人物,希望大嫂勇敢些,不要丢尊夫的脸。”怪人阴森森地说:“蜀王府那些内府把式,全是些三山五岳的枭雄土霸,黑道白道绿林三路一家,Qī。shū。ωǎng。把四川搞得乌烟瘴气十室九空,真有良心血性的人就没有几个。
尊夫早年混迹黑道,但总算是颇负时誉的英雄人物,在蜀王府也以明辨是非见称,颇获江湖同道的好感。
他受聘入蜀王府四年,大概他是所有人中,最穷最有骨气的一个。冲尊夫份上,在下不为难你,希望你放明白些。
在下也是上命所差,大嫂务请听命行事。”
“我母女不会随尊驾离开。”陶大娘壮着胆说。
“你……”
“我母女都没练武,拙夫已名列死亡名单,身无余财,寡母孤女万里迢迢寻觅夫骨父海从四川至西安,沿途风险重重,不知遇上了多少江湖好汉,他们皆未动我母女分毫。爷台你们不会是低三下四的人,要杀我们母女俩,你们就动手好了。”陶大娘不害怕了,侃侃而论。
“不要用江湖道义来扣我。”怪人凶狠地说:“没有人要杀你,你们如果不走,休怪在下得罪你们了。”
“你……”
“打昏了背走,不要和这泼妇穷泡。”另一怪人不耐地说,跃然欲动。
陶大娘刚想大叫救命,脖子便被扣住了。
另一怪人一掌劈向小莲的耳门,眼看要应掌昏厥。
危机间不容发。
格格怪笑震耳,格格……
“哎……”掌劈小莲的怪人惊叫,右手颓然下落,力道全失。
内间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干瘪的怪老儿,鸡皮鹤发,酒糟鼻秃白眉,支着一根山藤杖,眯着老眼,发出像刚下蛋的老母鸡般格格的得意笑声。
“格格!把老夫带走,如何?管酒管饭吗?”怪老人怪腔怪调地说。
“什么人?”右手脱力的怪人惊恐地问。
“你小子在问我老人家吗?格格格……”“你这老东西……”“免崽子!没大没小的,有娘养没娘教的混帐东西!格格……老夫在抱孙子时,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撒尿和泥作点心吃,竟然大呼小叫问老夫是什么人,岂有此理!格格……”怪老人骂得真够刻毒,简直是绝子绝孙的骂法,任何人也受不了。
“老猪狗……”怪人狂怒地咒骂,左手一抖,青芒破空而飞,快得令人目眩。
怪老人的山藤杖极其自然地上举,似与怪人发射暗器的动作完全一致,闪电似的青芒,奇准地被杖挑得往上反弹,得一声没入丈余高的承尘内,仅落出一把两寸长的刀柄,粗如手指。
是一把细小的五寸飞刀,俗称掌中刀,藏在掌心内不易被人发现,猝然发射用扔手劲暗算,发则必中,虽则事先预防亦难幸免。
相距不足两丈,怪老人竟然能击中闪电般快速的飞刀,功力之高,骇人听闻,即使是年轻的小伙子,在这种短距离看到了刀影,也来不及有所反应,非死不可。
“你这个冷血的武林败类!”怪老人暴怒地咒骂,挥杖急进,杖起处风生八面,潜劲迸发。
一声暴震,两个怪人飞跃而起,撞破了小窗,飘落天井内,一闪不见。
房内灯火一闪即没,漆黑一片。
怪老人知道追之不及,站在窗内沉声说:“这两个畜生如此机警,江湖上真不知要枉死多少方正淳厚的高手名宿。”
一声轻响,火光一闪。
怪老人一怔,迅速地转身。
陶大娘母女没练武,不是江湖人,那儿来的火折子?
的确是火折子在发光,但不但陶大娘母女手上。
火折子点燃了菜油灯,房中恢复光明。
“咦!”怪老人极感意外的惊呼。
火折子的主人,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翠绿春衫翠绿百折裙,黑亮的盘龙髻旁凤钗的绿宝石光芒闪烁,碧罗织花小坎肩下,一串串流苏珠光闪闪。
纤秾合度的柳腰上,所佩的宝剑宝光四射。
灯光下。
她那眉目如画的面庞,决难令人猜得出她的真实年龄。看她那未施脂粉的天然晶莹肌肤,一定以为她是双十年华的青春玉女。
但她的发式却说明她是妇人,她流露在外的气质与端庄的风华,绝不是那些黄毛丫头所能摸仿得了的。
不止一个人,门帘前还站立着另一个,打扮得同样高贵,同样端丽,同样国色天香。
不同的是,这一位穿的是黛绿色杉裙,面庞要富泰些,因此也显得略为年长,脸型相差不远像是姐妹。
穿翠绿衣裙的美妇收了火折子,冲干瘦老人矜持地淡淡一笑,说:“老人家,你没被暗器打死,这表示不方正不淳厚罗!对不对?”
干瘦老人笑不出来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苦笑,摇着皓首说:“老夫真是老了,人是不能不服老的。”
“你感慨些什么呢?”
“老夫自命不凡,不服老,以为自己已修到老而弥坚,炉火纯青境界,十丈内飞花落叶也可分辨背向。Qī。shū。ωǎng。没想身后来了两位天仙化人似的美娇娘,竟然毫无所知,真是老得要进棺材了。”
“也难怪你不够耳聪,你那刺耳的怪笑掩塞了自己的耳朵。我姐妹是在你骂人骂得痛快,笑得像老猫获鼠时进到外间的,乘虚而入就不足为奇了。”
美妇人的话不论表里,皆显出嘲讽的意味,对老人家并无多少尊敬的成份,可知来意不善。
怪老人见多识广,人老成精,知道今晚的场面有点不妙。
人贵自知,人老了,活的日子够长,思路必定稳重,顾虑也多,不再鲁莽冲动,就凭两女幽灵似的无声无息身法,就足以令老成的人心中凛凛,深怀戒心。
“两位不是专程来找老夫吵架的吧?”怪老人含笑问。
“那就得看老人家你的态度罗。”
“此话怎讲?”
“老人家,你赶走那两个歹徙恶棍,为了什么?决不会是路见不平吧?”
“你怎么说都成。”怪老人强抑心中的不安:“任何一个理由都冠冕堂皇。”
“我姐妹不管你的理由是否堂皇,你最好不要干预我们的事。”美妇的语气充满危险的气息,透露出不祥的预兆:“我们要把陶大娘母女带走,你不反对吧?”
“老夫当然反对。”怪老人语气转趋坚决:“老夫不知道你们的来历,岂能让你们把寡母孤女带走?”。
“哦!你打算如何阻止我们?”
“事到头来不自由,老夫只好尽力而为了,要把她们带走,恐怕你们得先通过老夫这一 关。”
“哦!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身不由己。老人家,你是奉了谁的命令,负责保护母女俩的安全?”
“这是老夫的秘密,事实上没有任何人命令老夫,不是老夫托大,当今之世,已经没有能命令老夫的人了。”怪老人的口气愈来愈强硬了。
“也许你说的是实情,但无论如何,我姐妹必须将人带走,如果你固执不肯,一切后果皆由你负责。”美妇的语气更是强硬。
“看来彼此已经无法协调了。”
“正是此意,只许有一个结果,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结果。老人家,我姐妹得罪了,你必须离开。”
美妇一面说,一面缓步上前,手按上了剑柄,脸上神情庄严肃穆,剑未出鞘,强大的迫人气势已汹涌澎湃,流荡如潮。
怪老人神色一凛,指指窗外的天并说:“女娃儿,外面见。”
身影一闪,穿窗而出。
一无风声,二不见灯火摇晃,好精纯的轻功提纵术。
美妇向同伴打手势,示意留在房内办事,人如飞燕,轻灵地飘出窗外。
天井黑暗,只有从窗内透出来的微弱灯光。
“请问芳名?”怪老人徐徐举杖拉开马步叫。
“不必问。”美妇冷冷地答。
一声龙吟,光华闪闪的宝剑出鞘。
“好剑!”怪老人脱口称赞。
剑诀一引,美妇开始移位。
怪老人神色一凛,山藤杖向前一探。
剑虹一闪,剑闪电似的拂出,完成进击准备,一剑一仗遥遥相对,双方同时移位寻找空门,制造进手好机。
移了半照面,剑气开始迸发,山藤杖也潜劲山涌,两人各怀戒心,皆用力御刃,劲气迫人。
双方不再移动,凝神面面相对,神意先做强悍的交锋,谁的气势弱谁便是心虚神乱,斗志消失。
杖尖与剑尖相距不足八寸,遥遥相对寻找几微的、几乎不可能的进击空隙,相对处的八 寸空间里,那看不见的,却凶猛无比的内劲潜力,源源不绝地相互压迫,以致气流也发生变化,隐隐的奇异激流啸呜清晰可闻。
一声沉叱,两人几乎同时发起攻击。
功力相当,任何些小的变动,包括气流的转变,皆可立即引发双方的猛烈攻击,发招完全出乎本能,双方皆修至御神克敌境界,一击之下,石破天惊。
杖剑齐吐,身形电射。
“铮铮!”清鸣爆响,罡风如潮。
两人不知何时已换了方位,保持连续进击的最隹姿态。
因瞬间的接触,而引起的气流激荡徐徐静止,代之而起的是隐隐龙吟似的剑啸逐渐加剧,杖震动时的震呜也逐渐强烈。
老怪人须眉俱张,呼吸像是停止了。
美妇凤目炯炯光亮闪烁,反映着灯光,有如可反光的动物眼睛,裙袂无风飘摆,整个人笼罩在重重神秘气氛内,宝像庄严如同慈航降世。
又是一声气流迸裂的音爆,双方交错而过,在令人几乎肉眼难办的刹那间换了一招,生死间不容发。
“你是老夫一甲子以来,所碰上的最强劲、最高明的剑术名家,高手中的高手。”怪老人一字一吐地说。
“我知道你是谁了。”美妇也沉声说。
两人都消去了三分劲道,两人的话皆引起对方的共鸣。
“老夫三十年未曾在江湖现世,我不相信你知道老夫的底细,女娃儿,你有多大岁数了?”
女人永远不会对陌生人透露年龄的秘密,怪老人算是白问了。
“老伯,你不要倚老卖老。”美妇的口气友善了些,称呼也改了。
但她的剑势并没有丝毫改变,仍保持着跃然欲动的迫人气势,随时皆可能行雷霆万钧的抢攻。
“至少老夫九十高龄,足以叫你一声娃娃。”
“晚辈提几个人。”
“老夫不认识多少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
“我的老天!”怪老人怪叫,似是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记。
“还有那一片丹心在玉壶。”
怪老人扭头就走,走向天井角的走道。
人影一闪,幽香扑鼻。
“老伯,你不能走。”美妇拦住敝老人的去路,剑虽隐于肘后,但敌意未消。
“为何?”怪老人问。
“老伯人老成精。”
“好说好说。”
“想必已经知道晚辈的身份了。”
“老夫早该想到你那一家子坏蛋。难怪老夫的阳罡大真力无用武之地。”
“所以老伯不能走,以避免消息外露,家父母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家的底细。”
“你想扣留老夫?”
“晚辈不敢。”
“哼!要老夫在此地变成石人?”
“请老伯随晚辈一行,老伯将是寒舍的贵宾。”
“如果老夫拒绝呢?”
“晚辈只好得罪了。”
怪老人呼出一口长气,顿了顿山藤杖说:“罢了,老夫真不愿再和你劳动筋骨,年老气衰,也无奈你何。看来,非跟你们走不可了。喂!娃娃,令尊令堂一向可好?”
“托老伯的福。”美妇人收剑入鞘,“与老伯一样,修至仙凡之间,无量寿精神。”
怪老人乐得格格怪笑说:“娃娃,你在挖苦我老人家。这就走吗?”
“老伯请。”。
“还要带走陶家母大?”
“是的,晚辈对她们并无恶意。”
“娃娃,最好不带?”怪老人的语气怪怪的。
“这……”
“带了你们将有大麻烦。”
“晚辈不怕任何麻烦。”美妇泰然地说。
“好,老夫走着瞧!领路吧!”
店内打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