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越想心越往下沉,事关二儿子的子嗣,况且二房人丁不旺,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过,毕竟陶氏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自己盼了十几年的。
“小姐,马婆子传话来说太夫人那边已经命人在查了!”盈碧压听声音伏在楚*耳边道。
楚*点点头。祖母虽然早已多年不理事,可府中上上下下不少的事只要她想查还是能查到的,毕竟如今人人称赞一声‘能干’的大夫人也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再者,就她前世的经验来看,祖母并没有将府里全部的权利移交给大夫人,她手中也是掌握着一部分势力的。
“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吗?”盈碧又问。
“不必,我们什么也不用做,让祖母那边查就是!”楚*摇摇头,既然太夫人出手了,自己再多做什么都会打草惊蛇,到时让太夫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来就不好了。
“太夫人,已经查清楚了,先故意使人误导三夫人的是大夫人院里的红绵姑娘,后来又找人在三夫人跟前散播三少爷弄虚作假的则在大夫人奶兄,而那碧云缎则是往年二夫人送回府里的年礼,瞧着并无什么不妥之处。”黄嬷嬷小声地向太夫人回禀这几日来的调查结果。
“可查清楚大夫人为什么要针对二夫人吗?”太夫人问。
“这、倒没有!”黄嬷嬷有点惭愧地回道。
“嗯!”太夫人右手食指轻轻敲着红木榻的扶手,脑子里飞快运转着既是亲侄女又是儿媳妇的小王氏的事迹。
十三岁被自己接入府内,其实已有将其说给长子的打算,接入府只不过是提前接到身边细细教导一番,毕竟以兄嫂家境及见识,教养出的女儿要当侯府主母还是有一定的不足的。而且,虽然自己心中认定了她当大儿媳妇,但如果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自己也是不愿意委屈长子,更不愿意拿整个侯府的未来来赌的。幸而这个侄女是个聪明的,凡事又好学,只要自己再多加教导,足以担当一府主母之责。
再者,接侄女进府也有让长子与她小小相处一番的想法,虽然这做法甚不合规矩,但自己当年颇受兄嫂照顾,故亦希望侄女嫁进来后能夫妻和睦、举案齐眉。而从当年的种种迹象来看,她与伯豪兄弟三人相处得也颇为融洽,更让自己认定她将来会是个敬爱丈夫、善待小叔的贤妻人选。
如今二媳妇怀孕,她为什么要背后设计陷害?若说是为了家产也太夸张了些,就算二媳妇生下的是个儿子,也分不了多少产业去,更何况现在是男是女还不清楚呢,因为这些就动手实在是太过荒谬,不像她的处事方式。
太夫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当中,黄嬷嬷似想起了什么,试探着说,“大夫人当年未嫁时,老奴就仿佛听她说过将来要以碧云缎做嫁衣的,不知如今大夫人的异样与这事有没有联系?”
“这个我也记得,当时老二还取笑她小小年纪就想嫁人了呢!”想起过往,太夫人不禁微笑。
“其实说起来还是太夫人您对当年的表小姐宠爱有加,简直是把她当亲闺女般对待了,三位少爷也跟她像亲兄妹一样。”黄嬷嬷笑着道。
“我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说起来也真有点把她当闺女般疼爱的。”顿了顿,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太夫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黄嬷嬷,“你刚才说什么?”
黄嬷嬷见太夫人脸色突变,一下子被吓到了,“奴、奴婢说太夫人把、把表小姐当亲闺女般对待!”
“不是这句,下一句!”太夫人厉声道。
“说、说三、三位少爷也、也跟她像亲兄妹一样!”
太夫人死死绞着衣袖,就是这句,就是这句亲兄妹一样!
细细想来,当年她在府中种种行为都表明了是心有所属的,而自己问起她是否愿意当自己儿媳妇时,她脸上也是少女怀春般的娇羞,而自己也只当她一早从父母那里得知她将会嫁入侯府当长媳,故才在被问及亲事时如此表情。而今想想她成婚后的模样,哪像是得偿所愿的样子!而今她对二媳妇出手,莫非……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一想这里,太夫人心里‘突突突’地一阵乱跳。
“太、太夫人?”黄嬷嬷见她神情不对劲,试探着唤了一声。
太夫人从沉思中回转过来,不由长叹一声,“或许我当年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传我命令,日后府里再有人对二夫人动了胎气一事说三道四的便杖责五十,再赶出府去!”
“奴婢这就去!”黄嬷嬷不敢耽搁,匆匆施礼告退而去。
隔得几日,府里便有几个婆子因为散播谣言、议论主家被太夫人下令杖责五十,驱赶到庄子去了。
而又隔几日,因太夫人连日里心神不宁,导致夜里睡不安稳,慈恩寺里的大师说是被冲撞到了,得让身边最有身份的女性亲属在佛祖面前抄经祈福三个月,而这个亲属自然是府里除太夫人外最为尊贵的侯夫人小王氏了。于是,大夫人便主动请缨往小佛堂里闭关抄经为太夫人祈福,府里的大小事务则让明年将嫁入卫郡王府里大小姐楚明婉管理,也当是为将来当家作主历练一番。
楚*听得消息,便知道这是太夫人已经察觉大夫人对自家爹爹那番小心思了,只是为了侯府颜面,也只能这样挂着遮羞布大惩小诫一番,而大夫人是个要脸面的人,如今心里那点心思被人察觉,想来日后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再不敢出什么妖蛾子了。只是前世娘亲小产后太夫人也曾下过这样的命令,想来那时她也查出背后是大夫人搞的鬼了,而前世大夫人可不是在府里的佛堂抄经祈福的,而是去了庙里,可恨前世自己眼盲耳塞,让娘亲遭了那样的罪。
知道目的基本达成后,楚*也不想再多做些什么,反正她求的也只是爹娘平安,虽然仍是对大夫人针对娘亲的行为十分痛恨,但这府里却是不能有那么一个名声有碍的当家主母的,只要大夫人日后安份守纪的,她也乐得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这晚刚一从衙内出来便被同僚拉去小聚的楚仲熙,好不容易摆脱众人的纠缠,匆匆往家里赶,刚穿过二门小半刻,便听得身后有人唤他,“二弟!”
应声回头一看,“大嫂!”
第 015 章
大夫人小王氏明面上是说自愿进小佛堂抄经为太夫人祈福,但实际上却是被太夫人处罚的,小王氏也明白大概是自己对楚仲熙那番心思被婆婆察觉了。只是,楚仲熙是少女时代的小王氏心中最美好的记忆,代表她最真挚的感情,更何况,她也一直认为楚仲熙对她也是有情的。
小王氏握着手中的笔,任由笔尖上的墨汁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抄了一半的佛经上,染黑了一大片字迹,脑子里却深深陷入往事的追忆当中。当年男未婚女未嫁时在府里二人相处是那样的融洽,二表哥对自己是那样温柔体贴,只要自己喜欢的他都为自己寻来。只可惜爹娘和姑姑为她选中的却是大表哥楚伯豪,而她,虽然更属意二表哥楚仲熙,但心中也是十分希望成为侯府主母的。毕竟,出身不高的姑姑嫁入了侯府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亲戚再不敢小瞧自己一家。所以,将来也要当像姑姑这样的侯府主母是她从小的心愿,是故虽心中对二表哥楚仲熙十分不舍,但在爹娘及姑姑征求自己意见时亦默认了与大表哥楚伯豪的亲事。
随意把手中的笔扔在一边,又顺手把损坏了的宣纸揉成一团,小王氏靠坐在椅上,心中是满满的不甘。二表哥也是对自己有情的,要不然当年自己成婚后他不会离家外出求学,高中探花后也不会携陶氏离京外任,想来是无法面对自己吧,毕竟是自己负了他!
又想起那日的后花园里所见,楚仲熙对陶氏那番柔情蜜意,小王氏心中又有丝丝的不确定了。二表哥,是真的对自己有情的吧?对陶氏,不过是平常丈夫对妻子的敬重吧?
越想越不甘,越想越烦躁,猛然站起,不行,我要找他问个清楚!若是对自己无情为什么又记得当年自己说过喜欢碧云缎?为什么外任时年年都记得往府里给自己送碧云缎?
小王氏心中找楚仲熙问个清楚的想法更清晰了,这晚便趁着下人不注意,偷偷地从佛堂跑出来,于是便出现了截住匆匆归来的楚仲熙那一幕。
“大嫂,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就算是抄经也得注意身子,大侄女虽能干,但一时半会的对府中上上下下大小诸事也是理不太顺的。”楚仲熙见原本应在佛堂里抄经的小王氏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十分诧异。
小王氏定定地看了片刻这个满满占据自己满腔爱恋心思的儒雅男子,心中想问的话不知怎么一下子就问不出来。
“大嫂?”楚仲熙见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丝异样的感觉,忍不住出声唤道。
“是这样的,大丫头说是想用碧云缎做几身衣裙,只是我手里的碧云缎却是没有了,本想让人去二房里问问二弟妹手中可还有,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二弟。”小王氏定定神,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道。
“哦?大侄女也喜欢碧云缎?”楚仲熙一脸意外。
也?小王氏心里不禁一阵‘砰砰砰’地乱跳,他果然还记得我喜欢碧云缎!
接着却又听楚仲熙笑道,“你二弟妹也甚是喜欢碧云缎,可她却有个怪癖,不爱用碧云缎做衣裳,反而老喜欢用来做些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物件,当年在锦州时每年都入了不少碧云缎,可也只从中挑选几匹,其余的全送回府里了,说是要把她喜欢的东西与家人分享。平日里她总说不见太夫人、大嫂等人用碧云缎,还惋惜说没人与她有相同爱好呢,没想到大侄女倒也喜欢!”
小王氏一听,脸‘刷’的一下全白了,接下来楚仲熙又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记得!他不记得!难道这些年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一想到这,小王氏的脸色又白上几分。
“大嫂?大嫂?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可是抄经累着了?”楚仲熙见她神情有异,不禁关心地问道。说起来,小王氏不仅是他的大嫂,也是他的表妹,是故楚仲熙对她也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关怀的。
“没、没事,多谢二弟了!我、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先回去了!”不等楚仲熙再说什么了,小王氏扭头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楚仲熙见一向举止有度、端庄有礼的大嫂如今连礼都忘了施便匆匆离去,心中一阵怪异,又担心她是不是真的身子不适,只是毕竟如今男女有别,还是等回到家中让妻子派人到佛堂里询问一声。
一路踉踉跄跄地回到佛堂,再用力关上门,小王氏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那自己十几年来的一番情丝又算得了什么?对陶氏暗施毒计又为了什么?如今想来,自己竟然像个跳粱小丑一般上窜下跳,本来以为是陶氏占据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可原来那幸福从来不曾属于过自己!
泪珠一滴一滴从眼里滴落在地上,小王氏死死用双手捂住脸,无声痛哭!
半个时辰之后,她掏出手绢,细细把脸上哭过的痕迹擦掉,合上眼睛一会,心中暗暗决定,从现在这刻起,这府里只有晋安侯夫人!
“今日怎么回来晚了?”陶氏从软榻上站起,接过楚仲熙脱下的外袍交给一边的婢女。
“跟几个同僚小聚了一下,差点被灌趴下了,好容易才摆脱他们。”楚仲熙笑笑回道。
“如此说来不是喝了不少酒?翠竹,让人准备醒酒汤来!”
“不忙,你先坐着,今日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楚仲熙制止住欲往外走的妻子,柔声问道。
陶氏摸摸尚未显怀的肚子,笑笑道,“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已好多了。”
“那就好,如今你的身子不比以前怀彦儿兄妹的时候,万事更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人,就算下人们一时寻不来,我也命人在外头替你找找。还有,林大夫吩咐过的那些忌讳也要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张嬷嬷和翠竹她们我也敲打过一番。另外……”
“好了好了,这番话你每日都要叮嘱一番,妾身都快会背了!”陶氏见丈夫又要化身老妈子,忙笑着阻止道。
“你可别这样笑嘻嘻的,当面应允得快,背后又使出十八般武艺缠着张嬷嬷她们尽要做些大夫不许的事!”楚仲熙瞪了妻子一眼,一脸严肃地道。
“放心放心,楚大人,妾身绝不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陶氏投降了。
楚仲熙见状亦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翠竹见他夫妻二人耍花枪,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看你,让人笑话了吧!”陶氏红着脸嗔了一下丈夫。
“奴婢什么也没看到,没什么也听到!老爷,这是您的醒酒汤。”翠竹连忙表明立场,急急把手上端着的青瓷碗放在桌上,便掩着嘴知趣地施礼退出去了。
待用过醒酒汤,又沐浴更衣过后,楚仲熙在陶氏身边躺下。
“库房里可还有碧云缎?”
“还有几匹,怎么了,你要用?”陶氏在他怀里抬起头,疑惑道。
楚仲熙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边道,“不是,是大侄女要用。”
“大丫头要用碧云缎怎么寻到你那里去了?”陶氏更疑惑了。
楚仲熙便将回来路上遇到大夫人小王氏的事说了一遍。
陶氏越听心越往下沉。
片刻又听楚仲熙道,“明日你亲自到佛堂里去瞧瞧,我今日见大嫂脸色不太对劲,不知是不是整日抄经累着了。”
陶氏点点头,“明日妾身便去看看,若是大嫂身子不适,再着人去请大夫。”
“嗯!”
明日一早用过早膳后,陶氏便带着张嬷嬷来到小王氏抄经的小佛堂。
“昨晚听夫君说大嫂身子不适,特意让妾身来瞧瞧,不知大嫂身子哪里不适,可请过大夫了?”互相见过礼后,陶氏试探着问小王氏。
“只是连日里忙着抄经,一时不着受了些凉,不碍事,有劳二弟妹关心了!”小王氏微笑着回道。
陶氏见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异状,便强自压下自昨晚开始便出现的那丝异样,“大嫂也要注意身子才行,虽说为太夫人祈福是要一片诚心,但总不能说太夫人好了你又倒下吧,而且大侄儿婚礼在即,而大侄女的又紧随其后,若你倒下了,这府里可不就乱了套?”
“二弟妹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日后一定注意。”小王氏诚恳道。
陶氏笑笑,便起身告辞,“既然大嫂身子无恙,我也不便打扰你为太夫人祈福了!”
“二弟妹慢走,红绣,送送二夫人!”
“不必了,有张嬷嬷在便可!”陶氏婉拒道。
小王氏亦不勉强,亲自送了陶氏出房门。待陶氏主仆的身影慢慢淡出视线后,不由轻叹一声,这个二弟妹,倒是个有福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且夫君出息,儿子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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