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却轻笑摇头。
这下便轮到顾瑜有些不解了。
桑柔说:“你大概也听说了我是怎么逃出未已宫的。蔹粉鹀雀……这些都是当初你三哥教我的。他既让成持在山门外埋伏以防我出逃,怎么可能没有多一手准备。”
顾瑜皱眉一思虑,恍然大悟:“姐姐是说,三哥在你身上也下了蔹粉!”
“他其实有的是办法找到我。只不过,他一直没动作,是等着我主动现身。”桑柔有丝无奈地叹了口气,笑说,“都说,小人与女子难缠。我觉得,现在得加一个你三哥!”
顾瑜笑着点头,顿时与桑柔连成一气同仇敌忾,说:“嗯,确实。三哥这人锱铢必较,可烦。小时候,三哥长得好,皮肤白皙,六哥便笑话他是男生女相,一次画了幅三哥穿女装的画像四处传看,三哥知道,他便趁六哥午睡时,将六哥背上衣服上面画了只大乌龟,还在他脸上涂了胭脂。六哥反应迟钝,在宫中窜了大半天,最后还是父王发现与他说了才知道,六哥颜面尽失,哭得可惨,大半个月不出房门。三哥可腹黑,便是我与阿琦,关系同他最为亲近,也不敢动心思妄图在他身上占点便宜!”
桑柔听着轻轻笑出声,附和:“这确实像是他会干出的事。”
话匣子一开,顾瑜便全然忘了与顾珩骨肉血亲的感情,出卖起哥哥来一点不含糊,将少时顾珩的鲜有人知的丑事尽数告知桑柔。
说得兴起之时,房内光影一晃,门口已站了一人。
是先顾珩而归的顾琦。
顾琦站在门外,见笑容潋滟的桑柔顾瑜二人齐齐朝他看来,愣了下,而后看向桑柔,脸上有纠结的表情。
原先他们二人已非常熟络,打成一片,可他只是当她是顾珩的一个随侍,再无别他。可,昨日雨中那一幕,他再迟钝,这下也明白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了。后来顾瑜给他好好上了一课,他才理明这突来的变化中的情由。
可再面对桑柔之时,心中难说不别扭。
她既是三哥喜欢的人,那往后三哥娶了她,那她不就成了他的嫂子?
嫂子?嫂子。嫂子!
顾琦心中默默将这个称呼好好过了几遍。其实也并非那么拗口呀,果然还是他天生脑子灵光呀,适应力就是强。他在跨步进入房间之前,暗暗将自己好好夸了一顿,这才走了进去,对着顾瑜叫:“阿姐……”而后面向桑柔,嗓音清亮地喊:“嫂、子!”
“噗……”顾瑜正在喝茶,一听这话,顿时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正正好喷到了刚落座到对面的顾琦身上。
桑柔手中提着水壶,翻了个杯盏,正要给顾琦倒茶,这时手也一抖,壶中的水,直接往顾琦身上倒去。
所幸顾琦反应也快,一下子跳离开来。
“呀呀呀呀!你们你们你们……”顾琦抹着脸上的水渍,哇哇大叫。
顾瑜笑得不能自已,好不容易稍稍克制一下,瞥了眼一旁的桑柔,见她表情还算镇定,并不见异样,又给顾琦递了手绢,一边问:“怎么就你一个,三哥还有你姐夫呢?”
顾琦接过绢子擦了下脸,回答:“他们还有点事儿,不过很快就回来。我去洗把脸!”跑了出去。
顾瑜犹自忍俊不禁,看向桑柔,说:“阿琦心直口快,姐姐你莫介意。”
桑柔勾勾唇,没说话,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
顾瑜默叹,三哥情路必将坎坷呀。
那厢,顾琦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正好碰上回来的和煦。和煦将他上下打量了番,说:“这才午膳时间都没过,你怎沐浴得那么勤快?”
顾琦顿时一脸苦大仇深,说:“都是阿姐和嫂子,弄了我一身茶水!”
“你阿姐……”
“你说谁?”和煦正欲问清缘由,话被身后蓦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缓缓走上楼来的,正是顾珩。
顾琦表情哀怨,一点没注意到顾珩眼色异样,说:“就是阿姐和嫂子啊!她们在房间里吃茶聊天,好像很开心,我进去才打了声招呼,就……”
“你说谁?再说一遍!”顾珩没等他说完,又打断,和煦看了眼他,心里已洞明。
顾琦
莫名地看着顾珩,重复:“阿姐和嫂子她们……”
话没说完,顾珩脸上顿霁,眼里笑意昭然,走上前来,拍了下顾琦,说:“这身衣服穿起来很帅气。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我府里兵器库的玄冰剑,待回到章临,你拿去即可!”
顾琦怔愣,有点没反应过来,顾珩已离去,和煦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说:“怎么?高兴傻了?”
顾琦木木地转向和煦,问:“姐夫,你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唔……天上掉宝剑吗?三哥是不是疯了?”
和煦大笑,点点头,说:“嗯,是有点。”
顾琦掐了下自己,确定这不是梦,一下子蹦跳起来,说:“疯得好!疯得好!疯掉的三哥简直太好了!那玄冰剑我求了多久啊,他都不给我!”说着表情又顿时一暗,“其实我最想要的是他兵器库里的那把神天戟,当初怕他不应允,所以退而求其次,改讨要玄冰剑。姐夫,你说,我现在去求换神天戟,他会答应吗?”
和煦失笑地摇摇头,说:“阿琦,我给你出个主意。往后呢,你只要鞍前马后讨好……嗯……你嫂子,你想要什么三哥都会给你的!”
“真的?”顾琦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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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是梦中人(9) 可我没办法不谅你
又一声惊雷之后,积压许久的雨终于倾泻而下。雨势极猛,流珠滚石般从云端砸落。
顾珩一把将眼前的人裹入怀中,撩起披风尽数盖在她头上。
成持很快将伞送过来,他接过,手仍圈裹着她,一点……也不愿放开。
怀中的人身体颤动得厉害,并没要挣开他。
他心中却无半分欣喜犬。
果然,下一刻,就听得她微闷的声音:“放开我。”静冷无温。
他忍抑着,手臂松了松,她脱离他的怀抱,疾风携雨见隙钻入,怀中一空,心中骤凉踺。
漫天风雨摇落,他将伞往前撑,支在她头顶上空,替她抵挡了雨水侵袭,自己却暴露在雨幕下。
桑柔抬头看他,雨水冲刷而下,他头发尽湿,一脸湿泞,凝着她的目光却仍灼热。
“对不起……”他说。
桑柔喉中一哽。
好似此处就该是这样一句话,他欺她弃她,确实对不住她。可好似这山长水远的伤心绝望又不该终结于这样一句话,她心口被重重划了一刀口子,岁月转,日月换,也难恢复最初模样……
她说:“太子没必要这样说。当初在一起,你情我愿,我们并没有绑定对方,你从来自由,放弃我,离开远走,做你该做的事,无需觉得亏欠。我伤心我难过,也从来都是我自找的。怪不了谁,我也说过,我也从不怪谁……”
顾珩眸色沉黯,出声缓而重,低而哑:“你怪我,你该怪我。阿柔,你心中有怒有怨,都是应该的。”
他只怕,她不怨不怒,对他失望透顶,再不愿浪费一点情绪。
风雨疏狂,纸伞单薄,桑柔身上很快被雨水淋湿。
顾珩手抬起,想要替她揩一下鬓边的雨水,可手还没碰到她,桑柔又后退了一步。
他手僵了一下,五指收拢,攒紧,她眼里抗拒那么明显,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皆成刀刃,凌迟着他的心。
这样的对峙,他无意外落败。
他叹了口气,说:“阿柔,雨太大了,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你身体不好,会生病。”
这一句话似忽然戳中桑柔的心中痛处,她眼眸闪现一抹痛色。
她吸了口气,说:“穆止……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你……让我走吧。我们之间终究不可能长久的,你此时是亏欠也好,是放不下也罢,以后终会平淡忘却,不如现在就此放过……”
顾珩却蓦地变了脸色,满身压抑的怒气一下被勾了出来,他向她走近一步,语气狠厉:“你放得下吗?你忘得了?若你真的可以放手忘却,那你这段时日的伤心绝望是什么?阿柔,你非要说这些话?你明知我……”
“我知道。可你更应该知道,我是亡国之后,重犯之身,你想娶我?你怎么向别人交代我身份?我可以做一辈子桑柔,但总有人不愿成全!”
“这些事情我会处理。”
“不。”桑柔摇头,“我已等待不起。其实我刚才说的都是借口。我已不愿再守着你,我说过,我早已放弃你!我讨厌你!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她声音拔高,情绪激动,双眼通红,泪光闪烁。
顾珩心里松了一口,终于,她的疏冷褪却,淡漠剥落,情绪外露。
“阿柔……”他伸手去够她,被她一掌拍落。桑柔抹了把泪,转身就跑。
“阿柔!”
她又怎可能跑得过他,很快就被他抓入怀中。
桑柔挣不开他,气急败坏地抓了他的手就咬。却始终下不了狠力。
顾珩一手把着伞,没多余的手去抱她,看她愤恨又隐忍的模样,心中又疼又惜。
桑柔却忽然一下扔了他的手,他以为她又要跑,刚要去抓,桑柔却猛地扑入了他怀中。
顾珩一愣。
半天,哑着出声:“阿柔?”
听到怀中的女子含咽的声音:“我很生气,非常生气,可是……可是……我没办法不原谅你!”
顾珩赶忙将她紧抱住,说:“我知道……我知道……允许你往后随时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桑柔终于哭得肆意……
风雨并没有减弱的态势,顾珩抱着哭得近乎脱力的桑柔向马匹走去。
树底下,一匹黑马摇甩着尾巴,看到他们过来,立马引项嘶鸣一声。
桑柔钻出脑袋来:“小黑!”
黑马立马向他们飞奔过来。
顾珩将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裹严实,抱她上马,紧接着一个飞身,落座她身后,将她整个人按贴在他胸口。桑柔从披风间露出一双眼睛,明闪闪,浸着水泽,顾珩心动了动,情不自禁低头吻在她眉睫。
她身体有那么一刻的僵硬,他心头微沉,却仍对她扯了扯唇角,柔声说:“抱紧我!”
桑柔顿了顿,伸手环住他的腰。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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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马很快消失在风雨瓢泼的天地间。
***
他在门外。
桑柔知道。
廊上檐下的灯光投影他的身子,映在门上,透白门纸显出他高大的身形。
回到此处客栈,桑柔沐浴更衣后,便一直呆在房间里,期间顾瑜来过一趟,甚至她留在城守府的阡陌也被叫了过来伺候她。
顾珩对她花足了心思。
她们离开后,顾珩去而复还,却停在门口始终不敲门也不进来。
桑柔坐在床沿,目光一直盯着那门板上的身影,出了神。
门外,顾珩两拳握了又握,屋里忽然一暗,灯火熄灭。
他眼一暗。
好一会儿,他正要转身离去,门后传来响动。
房门半开,房内,桑柔一身雪白中衣,披散着头发,看着他。
顾珩皱了眉,解下自己外袍,两步迈到她跟前,披到她身上,语气微责:“怎么外衣也不套上就开门出来?今日淋了雨,只怕已经着了凉,让他们给你煮了姜汤可喝了?”
桑柔抬头看着他一会儿,点点头。
顾珩轻叹了口气,将她半挟抱着入了房,顺带将房门关上。
桑柔被顾珩塞进被窝,至始至终没说话。
他坐在床边,见她双眼清明,没有睡觉的意思,问:“怎么了?有话想跟我说?”
桑柔点头,在被窝里动了动,示意自己要坐起来。
顾珩一手压在被角上,说:“躺着说。”
桑柔皱眉,表情不悦。
顾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松开压制的被角,放她起来,在她背后塞了个枕头,让她倚靠着,又将被子拉倒她脖子处,盖得密实。
“说吧,什么事?”
“你派个人,将我送走吧。”
顾珩目光顿时一沉。
“你别误会。我是想回三叶先生那里。你不愿我跟着你去战场,我现在也不想去了。如今战事吃紧,你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将我送到三叶先生那里,很安全。另外,这段时日断断续续受伤生病奔波劳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常觉得困乏,三叶是名医,我的身体情况他也了解,趁这次让他好好帮我调养一下。”
顾珩盯着她,将信将疑。
桑柔倒是坦然,顿了下,又说:“其实……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我还不能适应这个模样的穆止。曾经,总时不时地将你误认为穆止,如今,却反而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她勾唇轻笑,“刚才我从门内看你的身影,心里还觉得恍惚,有点害怕,打开门后,那头的你脸上全是冰冷的笑容,告诉我,这些都是梦境,穆止的的确确已经死了,你只是顾珩……”
顾珩猛地上前将她拥住,沉声说:“这不是梦!阿柔,这不是梦!我在这里,这都是真的!我再不会丢下你!”
桑柔枕在他肩上,抬眼看着头顶帐幔,眼中渐渐酸涩起来。
是呀,这不是梦。
他怀中暖贴,他臂膀紧实,她真真切切地感受着。
“阿柔?”
觉察桑柔半天没动静,顾珩心头惶惶不安,轻唤了一声,刚要离开她,桑柔双手却勾上他的腰背,往他怀中钻了钻。
“其实,我还在生气,你不是说任我进行打击报复?那我离开你一段时间,惩罚你!”
顾珩一时竟也摸不透她的心思,被她几分小女人的依赖动作弄得如踏云层,心中柔软得不行。
“惩罚可以有,但这个……容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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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天下所有的母亲~~安康长健!!!
128。是梦中人(8) 你没死,这很好【真相大白,对峙】
众人听令,纷纷下了马,往城门攻去。
城楼上的弓箭手亦随之转换了射击方向,直对着城楼下射箭。
可对方毕竟是精师,很快弓箭手已经挡不住他们的攻势。
城门终被攻破,韩山军汹涌而入,个个士气高涨,好似胜利已握。
只是人才进了一小队,城门忽然轰地关上犬。
被隔挡在门外的士兵的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得里头传来凄厉惨叫,撕心裂肺般,声声骇人,顿时军心惶惶。
韩山此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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