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睇了她一眼,伸手指向地图,开始剖析,吩咐布局。
所有计策吩咐下去之后,已过三更。
各人领了任务先后离去。钟铖隔日先行出发去南川上任,并'调虎离山。叶广泽是顾珩的人,钟铖才是顾璋的人。'安排各项事宜。
顾珩等人再滞留一日。
次日午膳后,顾珩、桑柔、叶广泽、成持几人一同微服出门,说是要到一处,体验当地风土人情。
当时桑柔听了,自然反应地嗤了一声,走在前头的顾珩忽然转过头来,问:“你说什么?”
桑柔背上一凛,说:“啊?我说,我说,那啥,领略风土人情好呀,特别是当地美食,是风土人情里最不能忽视的一块。所以,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公费吃吃喝喝吗?”
顾珩眼角挑起,瞥了一眼她挂在身前的手臂,说:“听说,你要忌辛辣,忌油腻,忌荤腥,嗯……这样下来,估计你可以和我们
一起,看着我们公费吃吃喝喝,你就在旁边喝点茶,哦对了,茶性与药性相冲,你茶也不能喝,只能喝点白开水。”
桑柔面上兴奋之情瞬间消散,跨着脸,顾珩嘴角微扬,先行出发,走了几步,感觉桑柔没跟上来,转头看她:“这就公费吃吃喝喝去,怎么还不走?还是,你要待在驿站……嗯,喝白开水?”
桑柔心中好一顿咬牙,拖着步子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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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只是小镇,但人也不少,今日好似是此处的市集日,其他偏远山村的人也都挑单背篓不远千里路途迢遥赶来。
集市上,马车牛车驴车,停靠无章。男女老少摩肩擦踵,好不拥挤热闹。
一行人在人群外停住脚步,各自互觑一眼,默契决定就止步于此。
桑柔被身边一个匆匆而过的人撞了下左肩,疼得差点崩泪。
众人转身往回走时,不知怎的顾珩走到了她左侧。
桑柔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他,他却无知无觉般,手中墨扇轻摇,眼眸闲淡,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路边商铺鳞次栉比,各类商品琳琅满目。
一个小镇能繁华到这种地步,真是难得。
桑柔瞧看着,却在目光触到什么后,忽然猛地停住脚步。
不远处,十米开外,一家米铺前插着一面黄底蓝字的旗子,布绸却是崭新的,黄色绣线映着春日明阳,闪耀若金泽,蓝色大字字体饱满莹润,笔法潇洒流畅。
穆。
顾珩等人已向路旁一座茶楼走去,进了门去后,却发现桑柔还站在大道正中,望着对面那家店铺,出神。
顾珩目光微敛。
刚欲吩咐成持去叫桑柔,眼角捕捉到什么,手中扇子倏然一合,飞身向路面而去,与此同时,还有一道藏青身影亦是快速飞往路中某处,两人各人各抱一人,悬身飞回落回路边。
顾珩怀中自是桑柔。
另一旁,却是叶广泽,怀中紧搂着的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些辨不清容貌。
而路中,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路旁行人分别急忙退到一旁,待马车卷尘而过,纷纷指着责骂。
有一妇女抱着一个泫然哭啼的孩童过来,对着叶广泽他们连连道谢。
这时,叶广泽怀里的人才缓缓抬起头来,桑柔一看,登时双眼瞪得睁圆,全然忘了自己与顾珩之间姿势暧昧,一下挣了出来,走向她,口中结巴:“你你你……”
那人缩了缩脖子,愈发往叶广泽怀中深处钻:“我我我……”
而面色冷硬的叶广泽这时倏然松开手,那人触不及防,踉跄几步,不知踩中了什么,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叶广泽长臂一伸,又将她拉入怀中。待她站稳,要放手之时,那人却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掌,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叶广泽垂眸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与他对视片刻,便败下阵来,委屈十分地低低说了句:“对不起。”松开五指,退出他怀中。
叶广泽觉得怀中募然一空,三四月的风吹来,竟觉得有几分不适的冷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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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毕。阅读愉快~~~~
113。风月正情浓(13) 是想将我吓跑吗?
顾珩与她于一日后回到了南行的大部队。她有伤在身,稍微眼利的人便可以看出来,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回去。顾珩安排了自己外出受刺,桑柔誓死相护以致身受重伤。混乱之中,假太子与假受重伤的桑柔替身,与真受重伤的她和真太子互换,安排衔接地天衣无缝,于无数双或明眸或浊目下瞒天过海,如鱼游水般自如。
这样可怕的男子。
桑柔想,若他存心要骗一个人,哪怕是对方动尽心智也无法看透吧。
想到这里,她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没来由地剧烈跳动,一整天便恍恍惚惚不能安宁,却始终想不明白慌于何事。
照看她药食的,换了另外一个女护卫,寡言少语,凛眉冷目,对她倒是始终对她恭恭敬敬,只是少了分人情味。
桑柔问顾珩:“凌波呢?”
顾珩答:“杀了。”
桑柔一震。
顾珩那边神态自若:“连个人也照看不住。没用的人,留着作甚。”
桑柔看着他,辨认他话中真假,只是他那一贯如常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叫人难辨真假。
桑柔面色有些难看,却强作镇定地问:“太子开玩笑的吗?”
顾珩抬眼看她:“你觉得呢?”
桑柔抿唇与他对视:“……踝”
“平日与你言笑平易,却不过只是偶尔为之。桑柔,你是否从未想过,我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嗜血无情的人。无关紧要的人,于我而言,从来都是有利可图则用之,阻我路者则杀之。”他抬起手,五指摊开,说,“我这双手不知道染过多少人的鲜血,甚至很多人无辜无罪,本为良民。”他看到她眼中敛聚起的深暗眸光,冷冷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桑柔垂眸凝顿了一会儿,才又抬头看他,说:“我记得,太子与我说过,明君当心系天下,惠泽万民。你或许冷漠,但不冷酷;或许杀戮,但不屠戮。你与我说这样可怕的话,是想将我吓跑吗?但是,我胆子没那么小,不是轻易能被吓跑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桑柔笑笑答:“太子还欠我一个承诺,在您承兑诺言之前,我再怕也得藏掖隐忍着,如何也不会走。”
顾珩闻言眼中愈发邃沉,就这样静默地盯了她好半晌,才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桑柔,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那当然。女子一言,也是驷马难追。”她顿滞一会儿,又问,“不过,今天说了好多话,太子是要我记住哪句?”
顾珩:“……”
而桑柔却已放心,凌波并无事。
****
如今桑柔的手受了伤,虽经仲清寒悉心诊治,加上好几日静养,好了不少。但毕竟伤口太深,左手如今用布条吊着,不能工作。顾珩的日常起居,也换了其他人侍奉,她不用再身前马后地伺候着。早睡晚起,还有人服侍,过得简直舒坦。
这日夜里,她正准备拖鞋上床,顾珩却派了人过来找她。
她一脸迷惑满口哈欠地跟着过去。
到了顾珩所在的厢房,开门便入目一拨玄衣人,为首的正是成持,他对着她点了点头,桑柔颔首回礼。再往里一点,是李瑞行与钟铖,而离顾珩位置近一点站着的,却是那个银面的女子。
桑柔在一群人的注视下进屋,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在这十几双意味各异的深重目光卡顿住,就那么模样奇怪地嘴巴半张,眼睛半眯,片刻之后,合上嘴,低着头,走进去。
顾珩瞥了她一眼,说:“成持,你先汇报下情况。”
“是。”成持点头上前,说,“今日淮安郡那边已经有了明显动作。淮安君白先翼私募军兵,买马造器,建营扎寨,并于私底下于邻国吴、疆两国暗下结盟,得到了他们的军队援助,已蠢蠢欲动欲起事。”
顾珩点点头,问:“五弟那边的情况呢?”
成持身后一名侍卫走出来,对着顾珩一抱拳,禀告:“五爷率兵北上,三军行隔两日扎营休息一次,行军火速,半月未到已达北镜。到北镜后安营扎寨,未见动静。”
“……”
桑柔于一旁听着各人报道,屋内空气冷凝肃穆,只是偶尔感觉有道目光盯着自己,来自那阴面女子的方向,相对从前,敌意不减,但多了几分其他什么情绪,众人之前,她也不好直接回视剖析,索性不予理会。
她不知顾珩叫来她来的目的。往周遭瞄了瞄,代替她伺候顾珩的那个随侍并在列,心想,莫非是因为这样场合不适合新人在场,所以让她来侍奉茶点什么的?
她觉得这个可能比让她来给他出谋划策什么的有说服力的多,看到墙边桌上放着的茶壶和杯子,便走过去。
左手如今不方便动,她只能只手一杯杯倒,一个个送了。可当她手刚触上茶壶手柄,身后传来一声唤:“桑柔。”
桑柔手一顿,转身。
“过来。”顾珩说。
环顾满屋子的人,此刻正齐刷刷地将她望着。
她颇不适应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拧了拧鼻子,朝顾珩走去。
顾珩从桌上书册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桑柔,说:“把里面的信读一下给大家听。”
桑柔接过,明显感觉有意凌厉目光扫视过来,正是那银面女子,面具之下,一双眸子曜曜如珠玉,眸光闪动,有丝紧张,更多的是……不甘与愤怒。
桑柔看了眼顾珩,他却毫无觉察般,看着她,“怎么?”
桑柔摇摇头,动作颇笨拙地打开信封,从中掏出一封信。她快速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色,而后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地向顾珩求证。
顾珩手指扣在桌面上,一下一下,颇玩味地看着表情变化丰富的桑柔的脸,见她看过来,只点了点头。
桑柔了然,轻咳了一声,读出声:
“淮安君卿,近安否?侄璋此致揖首以拜。
旧日与君商定之大事,近日可举矣。珩已出发南川,四月将抵。君可遣兵一千,和叶广泽之力,以擒珩。若不能生擒,则杀之。另,君当等吾之令,约期起兵于淮安,引朝中军力于此,拖困之。我等将待章临城空力虚之时,趁机回迁,攻都而城下。王降,传位于吾,大事即成。
璋亲笔”
话毕,屋内众人无不面色忧重。
顾珩问:“信的内容都听了,你们怎么看?”
钟铖出列,道:“如今兵符在五王子手中,他随时可调遣朝中军队,淮安君本掌军守边城,手中兵力不可小觑,他们的军队草草一算,当有二三十万,而且都是精锐之师。朝中剩余的兵力,边境的军队虽有十万军师,但这股力量却不能调动,不然国防垂危。章临禁卫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九王子旗下的威勇团五千,再加上其他,足才五万。这场战若真要打起来,实力悬殊……”
顾珩照例点下头,又问:“你觉得呢?”
众人正猜这个你是谁,却见顾珩目光正正落在桑柔身上,除了成持之外,都不禁大为讶异困惑。本商议如此重要机密的事情,叫了一个无光紧要的桑柔进来,已让他们大为不解,如今却郑重其事地问她意见,心中不禁猜测,桑柔的身份来历。
桑柔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心里想着什么,却觉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一抬头,又是齐刷刷十几双锃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我?”桑柔指了指自己。
顾珩点头。
桑柔颇为难地又摊开了方才那封信,说:“呃……这封信……是假的吧。”
众人一惊,银面女子一震,顾珩微微一笑。
顾珩好似鼓励桑柔说下去,她虽无意卖弄,此时骑虎难下,便也不再忸怩,说:“顾璋如今地位虽不及太子,但在朝中威望颇高。各位也知,朝中废储立璋之言盛行已久,齐王怎么可能没有所听闻。但却始终不见其正面表态,那说明齐王自己已在衡量这件事。”她瞄一眼顾珩,他看着她,脸色自若如初,并无愠怒之象,只是双瞳颇深,参杂了些许什么情愫,她不明,亦不敢多看,别开望向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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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八。九点钟,到时来刷~~周末愉快
112。风月正情浓(12) 有意见也没办法,桑柔如今是我的人
“夫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傅姝低头看着竹桃,“若我猜对了,你的命顾珩是取定了。而你,只能祈盼五爷的大业能成功,说不定才能保你不死。”
傅姝心头坠重,不再理会吓得面色刷白的竹桃,走到内间,掏出袖中的信笺,一读再读,眸中忧虑愈发凝重。她伸手覆在微微隆起的腰腹处,喃喃道:“孩子,你与娘亲一起祈求父亲功成归来好不好?”
……
**踝*
桑柔睁眼,入目便是仲清寒阴翳却仍旧俊美的面容。
仲清寒见她醒来,额角微松,却仍旧紧抿着嘴,站起身就走耘。
桑柔急忙起身欲挽留,扯到伤口,低低痛呼了一声,男子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却不过片刻停滞,就继续向外离去。
桑柔躺下,心中纠疼。
她料到顾珩在他们出逃后悔迅速掌握他们逃离的方向,但她没想到顾珩会将仲清寒带回来继续给她诊治。
从时间上算,仲清寒他们怕是早就在此处等着他们来了。这么说来,顾珩早料到她回去找他,并且算准她大致会在何处与他碰面。
桑柔头疼地暗叹了口气,这个男人有些难对付。
最令她头疼,在客栈停留的的几日,仲清寒始终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甚至到了要离开分别,他仍对她冷眉冷眼。
马车就停在客栈门口,仲清寒在客栈内饮着茶,只对着顾珩说了一句:“太子一路顺风,恕清寒不能远送。”接着继续吹吁着杯中热茶,一派不将世俗权贵放在眼里的冷傲侠客模样。
桑柔站在楼梯口一直看着他,他却始终没有睇过一个眼神来。
她心中苦涩又负疚,最后还是狠狠心转身随顾珩离去。
可正要上马车之时,她却又忽然反身跑回去。
客栈大厅窗边,仲清寒眼神茫茫出神,听到动静后瞥过去,看到她又跑回来,一愣,随即又冷冷别开目光。
桑柔走到她桌前,满目诚恳,说:“对不起。”顿了顿,“谢谢你!”
说完即走,毫无滞留。
走到门口却又被人抓了手阻了去路。
顾珩方才已经早一步上了马车,此时不知为何还站在车头没有进去,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眉头微皱,隐隐好似有丝不耐和不安。见到他们出来,视线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驻片刻,面无变色,却很快转开,躬身进了马车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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