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国,首府栎阳,郊野。
峭厉的北风狂啸,雪虐风饕,一阵紧似一阵,枯腾老树在凄厉的北风中摇尾乞怜,几欲归去。飘飘扬扬的雪花在苍茫广亵无垠的天地间颤动、沉浮、荡漾。
一股透骨凛洌的寒风无情地刮过来,隐藏在常年翠绿树干上的寒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抱着树干的手指通红,已经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但她仍屏气凝声,不敢下树。死里逃生的她不知道那些歹徒是否已经走远?
“楚义,查清没有?”一个带着磁性的男声在她身边不远处响起。
“回爷的话,戏班二十几口人,均是一刀毙命,显然是内行所为,只有一个老妇人生死不明。“楚义单膝跪地,头也不抬地应答道。
啥?寒菱猛地坐了起来,朝树下声音望去。
一个挺秀高颀,浑身贵气的男子站在千年的老榕树下,一袭蓝色的锦袍衬得他丰姿如玉,风韵蜚然,脚上着一双黑色的靴子,容颜在漫天风雪中略显模糊,似乎是想一睹对方俊颜,寒菱不由微微侧身弹出头去。
忽的脚跟不稳,“哗”地一下直接从四、五尺高的树干上跌了下来。多亏得在戏班学艺多年,虽没学到什么真武功,可这身体却练得轻盈灵活。
`无`错`小说`m。quledu。com ; ; 她临危不乱,半空中双脚用力蹬了一下树干,双手借力抓住了一根树杈,灵活地卸了一半的重力,刚要来个完美的回旋落地。
“嗖嗖。”几道破空之声从她耳边响起,一抹寒光从面前飞过,脸色瞬间白了,慌乱中吓得手下意识的松开了树杈,身体重重的摔落在地。
榕树下,楚义身先士卒,快如闪电地挡在锦袍男子身前,抽出了长刀。他脸色不善,目骤寒光,该死,竟然没发现树上有人,而且还是个看似外行的小女人,这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来者何人!”
身材高大魁梧,肤色黝黑,眼神似鹰般锐利的楚义,沉声地喝问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寒菱捂着臀部,一手扶着树干爬了起来,还没站稳,一股凄厉的狂风迎面扑来,“哎哟”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
“哈哈,有意思!”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来。
寒菱摸着摔得酸痛的屁股,见那个锦袍男子双臂环胸,似星般冰冷璀璨的眸子里淡射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正好整以瑕地望着自己,那神情分明像在看笑话。
他们是什么人?
寒菱尴尬地站了起来,随手扫了扫身上的土,友好地朝他们干笑几声。
楚义警惕地望着她,确认了她对他们的威胁并不大后,放下了刀。
锦袍男子微眯了双眼,他皮肤白皙,容颜俊美,眉如墨画,鼻梁高挺,冰冷孤傲的眼神带着几分忧郁,几分狂野,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勾了勾指头。
“你,近前几步。”
寒菱一愣,怎么感觉像在召唤一只狗?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她朝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锦袍男子狭长的双眸带着孤傲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似曾相识,脑海中闪过一个娇弱的小小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
“寒菱。”
“家住何处?”
“不记得了。”
寒菱脱口而去说出了这个名字,她回答的半真半假,二年前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穿越重生在当时差点病死,又恰巧与她同名同姓的戏班班主的女儿身上,之后一直跟着戏班走南闯北,辗转各地,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还有一个便宜娘亲——赵香芸,整日总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最悲剧的是,大病一场后的寒菱,记忆残缺不全,很多回忆画面都是断断续续的。
“你在说谎。”
突然,锦袍男子钳住她的下巴,凑过脸来。面前的少女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没有媚俗,淡静如水,那份灵气,洒脱确实吸引了他的眼睛,不由一路向下看去,不得不说,这女子的身材更吸引人,一对挺俏的浑圆傲然挺立着,在绿色的戏服下若隐若现,纤纤细腰,盈手可握!再往下……,他忽然觉得下腹一阵收紧,似乎有团火在体内燃烧。
心中不由得暗暗惊讶起来,他,堂堂兵权在握的银王爷,银若宸,妻妾无数,对女人一向淡静如水,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寒菱见他双眼带着邪恶的欲念留连在自己的胸脯上,不由恼羞成怒,想也不想,狠狠的拍开了银若宸的手,后退数步,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
“无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竟敢”
“哼,黄毛丫头,乳臭未干。”银若宸好看的眼眸泛起明亮的光,充满了浓浓的恶趣味,声音却增添了几许阴冷:“你可有家人?”
家人?寒菱一怔,许多凌乱的画面随之而来:满头银发的老头倒在血波中,身材壮实的男人身中数刀站在街上,满身鲜血,闪着寒光的利剑朝她胸口刺来。
“爷,天快黑了,此地不宜久留,这丫头怎么处置?”楚义望了望阴沉沉的天小声地问道。
“砍了喂狼,如何?”
银若宸优雅地伸手接过眼前飘落的雪花,玩味地一笑,随意地答道。
“遵命。”
楚义面无表情地附和道,说话间就提刀上前。
哇!这主仆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呀!寒菱吓得一哆嗦,瞬间从惊恐的回忆中缓过神来。远处一阵狼嚎声传来,听得她心惊胆战,刚才的气节早没了影。完全搞清楚了状况的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眼前这个男人那可是得罪不起的,至少暂时还不能得罪。
忍,拍马屁,厚颜术,那一向是寒菱混迹社会的三大法宝,当然此时更不能例外,她早已将此运用拿捏得稔熟和恰到好处了。
让人格和尊严见鬼去吧!活下去才是王道啊!想到这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爷,不要啊!我错了,不该顶撞您的,小女子上有八十高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弟,死不得啊!”说完双肩一耸,挤出二滴泪来,一付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哦!真是可怜呢!”银若宸蹲下身来,一丝莫名的笑意浮上了他的脸,对着他深邃有神的眼,寒菱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怎么会觉得这眼神这么熟悉呢!难道原身认识这个人?
第二章 ; ; 投宿
“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家住何处?家人呢?”他淡然地问道。
“爷,小女子没骗人,是真的不记得了,听我娘说是我曾经大病一场,烧坏了脑子,忘了从前很多事,后来病好了,就跟着戏班四处流浪讨生计求大爷不要把我丢在这荒郊野岭”寒菱一口气交代了个清楚,只是故意忽略了从戏班逃出来被人追杀的那段。
听到‘戏班’两字,主仆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银若宸继续漫不经心地问道:
“今日闹事发生命案,既然你也是戏班的人,你可知是谁要杀你们?”
“不知,不知!我爷爷的姥爷的爷爷辈世代都是良民,平时做事都是小心翼翼,从不得罪任何人,没有理由被人如此刺杀啊!”寒菱眨着美目,一脸的无辜,“肯定是那些人搞错了对象,杀错人了吧!”
哼,错杀一个,还能错杀二十几个?
银若宸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似乎在对她的话判断真伪。既然那些杀手敢在他眼皮子低下杀人,就不能排除还有更放肆的举动。放长线钓大鱼什么的,他最喜欢也最拿手了。
“带上她。”
他朝楚义优美地打了个手势,转身朝宝马香车走去,寒菱疾忙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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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在林间的黑影无奈地隐去了。
崎岖的山道上;一辆镶嵌着金边的宝马香车正在疾驰着,厚实的蓝色车帘上镶嵌着八蟒龙爪,华贵庄严,马车顶却四分五裂,漫天的风雪在马车顶上盘旋,狂吼。
冷,彻骨的冷,寒菱感觉自己已经冻成了冰块,唯有旁边那点温暖却是那么真实,她紧紧地抱着了那团温暖。
迷迷糊糊中,疲惫不堪的她沉沉地睡着了,一个身着绫罗锦锻,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嘴角流血,倒在地上,姿容秀丽的容颜上挂着一丝惶恐的笑意,二眼发出渴盼的光。
“啊”,寒菱惊叫出声来,睁开了眼,满满的黑暗。
原来只是做了个梦,梦中的妇人是谁?难道这是原身的记忆吗?
冷风夹着雪花肆无忌惮地狂掠着,淡淡的龙涎香弥漫在她鼻中,她似乎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而且她的双手正紧紧地抱着他。
睡意顿消,她弹射般坐了起来,马车已驶入了栎阳大街,透过街道边昏暗的灯圈,一张精致,眉目如画的俊颜展现在眼前,寒菱的脸顿时红了。
“大惊小怪,叫什么呢?”他舒服地躺在软塌上,傭懒地说道,“明明是你抱着我,掰都掰不开,没办法,只好让你占便宜了。”
寒菱瞪目结舌,哑口无言,似乎确是这么回事?
冷,太冷了!
“爷,已到了栎阳大街。”楚义在前面禀道。
“找一间客栈先住下。”他淡然吩咐道。
马车朝一家客栈走去。
“这家太小了。”
马车又朝另一家客栈走去。、“这家太窄了。”
马车只好朝前驶去。
“这家人太多了。”
……
几个时辰过去了,马车还在街上团团转,越夜寒气越重,寒菱冻得簌簌发抖,爷啊!这出门在外哪能比得上家里呢!寒菱叫苦不迭,这家伙是个什么人啊?如此挑剔!
“好吧!就这了。”
马车稳稳停下,寒菱便迫不及待的探出头,却让她哭笑不得,这哪是旅馆呀!又破又烂的大门上写着“清心庵”三个大字,这不是尼姑庵吗?他们二个男人竟然来尼姑庵投宿了,这叫什么事?可眼前的处境立刻又让她又提心吊胆起来,这二个主仆行为乖张,高深莫测,好好的旅舍不住,莫非是要强迫她在这里剃度出家做尼姑?
天已经微微泛白,随着小道姑的通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姑接待了他们,将他们几人接应到了一间禅房,又送上几盏热茶。
寒菱又累又饿,并不喜欢喝茶,她此时更想吃饭。
望着蒙蒙亮的天空,寒菱心中打起了小九九,无论那对主仆有什么打算,直觉告诉她,这两个男人很危险,自己还是趁早溜之大吉为好!
不大会儿,一个小道姑过来对老道姑耳语了几句,老道姑施礼走了出去。银若宸和楚义对视一眼后也先后离开了禅房。老天爷垂怜,屋子里只剩下寒菱一人
一盏茶的功夫后,东侧花园里,矗立着一个俊逸修长的身影,一袭锦袍衬得他威武雄壮,卓尔不群。银色的面具,熠熠生光,眉眼间带着几分高傲和漠视,八蟒五爪的锦袍在雪地里,更衬得他身份贵重,地位尊祟,他静静地站着,周身弥漫的王者之气令人生畏。
“那些跟踪的人甩掉了没有?”
";回王爷,进清心阉时已经甩掉了,那个姑娘方才钻狗洞溜走了。”楚义小心地回道。
“狗洞”。银若宸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个女人很有意思。楚义一愣,冰山王爷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屡次笑了。
“那些杀手的身份可有线索了?”银若宸缓缓收敛起笑意,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脸上的半张面具。
“回王爷,尚无线索,现在官府也是一筹莫展,估计一段时日后就会不了了之了。”
银若宸负手望天,今日栎阳大街,血流成河,二十几口人瞬间被杀,寒家戏班几尽灭门,堂堂天子脚下,发生这么大的命案,那位的反应也出奇的慢了很多呀。
这闻风而动的迅速,这老练清准的手法,如若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岂能做到如此秒杀?这些蒙面人决不是一股江湖上的杀手死士,难道寒家班里隐藏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叫人跟紧那个女人,也许她能帮我们引出点东西。”
“遵命。”
第三章 ; ; 窘境
热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厚厚的积雪早已掩盖了昨日的一切,小贩的叫卖声,百姓的暄嚣声此起彼伏,异常繁杂。
寒菱穿着偷来的尼姑袍子走在大街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如此美丽的“尼姑”确实让人艳羡不已!
只见她皮肤细腻温润,欺霜赛雪,若淡烟似的杏眼里娇羞无限,樱桃小嘴娇艳若滴,特别是那双灵活转动的眼眸带着几分慧黠,几分娇俏,几分顽皮,让人过目不忘,心旌神漾。
很快,寒菱便发觉了众人异样的眼神,男人的眼里有惊艳,贪婪,女人眼里全是羡慕嫉妒恨表情。不由紧张起来,心中忐忑不安,眼前掠过在树林时从面前飞过的寒光,想到自己被人追杀的处境,快步朝前面走去。
一座破庙面前,正围着一堆人,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甲说:“唉,真可怜啊!”
乙说:“都是血?吓死人了!估计活不过今晚了吧。”
寒菱觉得好奇不已,挤身上前张望。
干草堆上,一张苍白瘦削的老妇人的脸呈现在她面前,脸上的皱纹如枯竭的树皮般密密麻麻的皱褶着,散乱的银丝被寒风吹得凌乱了她的眼睛,她穿着一件单簿的衣衫,袖着手,缩着瘦颈,浑身都+无+错+小说+m。+quledu+是鲜血,凌乱的银丝下面迷糊空洞的眼神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人群。
“菱儿菱儿”妇人哆嗦着身子,不停地喃喃说道。
“娘!”
寒菱霎时惊得睁圆了眼,眼中浮起了一层雾气,泪水绝堤而去。围观的人都向她看来,默契的闪开一道空隙,寒菱立刻扑了上去。她记得今日之所以能从杀手的屠刀下全身而退,就是这个妇人替自己挡了一剑,让她趁机混进了杂乱的人群才有机会逃到了郊外,又怎么能不叫她不为之动容?
寒菱的手刚碰到老妇人的皮肤就被烫得一惊,看样子是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烧,如果得不到救治,也许真的活不到明天了。这个时代,破伤风都会死人的,更何况是失血过多的刀伤。
她紧紧地抱着老妇人,试图把她背起来,几次之后,彻底泄气了。完全是徒劳,娇弱而悲痛的她怎么也不背起这老妇人。
“快去雇辆马车。”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