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金凤叹了口气,说道:“这位老前辈初囚在此之时一者四肢才废,不能动弹,二来她亦未曾发现,可怜她饿了好几天,直到她已能滚动身躯了,这才探出此洞与大海相通。”
“自此以后,她即靠这些随潮涌来的龟鱼虾蚌,苟延残喘,活了一十九年,皇天不负苦心人,她不但留下命来,而且因是四肢俱废,任何武功也不能练了,不料因此却给她将气功练到了旷古迄今无人能及的境界,另一个原因,便是她那锁身铁链,除非用火炼化,不然无法能断,但这山腹之中,休道无有火种,而且亦无生火之物,是以,她为了脱困,非将真火练成不可。”
这早在方洪之意料中,道:“娘,这即是你说的旷古无人能及的境界了。”
苗金凤点了点头,道:“是啊,你没见她行功甚勤么,现今她真火即将炼成,行功之时,相隔也愈来愈短,大概隔一个时辰,她即要行功,先前她突然退去,即是此故。”
方洪想到先前玉箫郎君喝她退出洞去,她竟一反常态,果然退出洞去,他那时大出意外,现下才知缘故,道:“幸好那时退出洞去,不然,这位南姑娘怕难保清白了,这位老前辈若见我和她儿子拚斗,他岂有不帮他的,那时我必非敌手,南姑娘也不能幸免了。”
不料苗金凤突然叹了一声,说道:“这却是有幸有不幸呢,今日你爷爷前来救我之时,若非这位老前辈正当行功之时,我怎会被赤炼人魔震伤内腑。”
方洪心说:“这一阵只顾说眼前之事,怎倒忘了问起娘被禁在此的情形,而且爷爷追赶赤炼人魔,向何处去了?”
当下忙忙询问,苗金凤笑道:“娘现今脱险了,我母子又已团聚,儿还急些甚么。”
随即将经过说出:
原来赤炼人魔是在无意间发现了此处山腹,皆因他自知树仇甚多,尤其日日提心吊胆,怕剑魔向他寻仇,故尔四出寻找隐密之门,作其狡兔之窟,一日寻到此间,那怪妇只道是桑龙姑不放过她,派人前来,就在赤炼人魔寻到洞口之际,一口真气,直将赤炼人魔喷出一丈。
是那赤炼人魔武功了得,蓦觉一股奇大而无形之力近身,来不及迎敌,先护胸腹,是以未曾受伤,但他已是大骇,跟着怪妇现出身来,喝问他是否是桑龙姑派来之人。
赤炼人魔早知桑龙姑也是天姥之主,见这怪妇之状,登时明白了大半,心念一转,立时大喜。
正如方洪他们先前所料,赤炼人魔在天姥辟他狡兔之穴,是知桑龙姑乃剑魔的对头,意在得她庇护,现下突在这山腹之中,遇到这么个武功高不可测之人,一见又知是与桑龙姑誓不两立的,登时心花怒放。
皆因这山腹异常隐密,外人极难发觉,那剑魔若是前来,桑龙姑岂能容其侵入,只是常言道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若然桑龙姑发现了他,必不容他在此筑其秘密巢穴,现今这怪妇既是桑龙姑的仇人,仅凭她一口真气,已知她武功在自己之上,若能和她融洽相处,则外有桑龙姑,内有这怪妇,互相牵制为敌,这一来,此间岂非更加安全。
怪妇信以为真,顿消敌意,赤炼人魔更将甜言蜜语,哄得她高高兴兴。
其实怪妇却也有她的计较,只要这红眼老道非桑龙姑同伙,不管与她有仇无仇,若能收为已用,将来向桑龙姑报仇之时,即可引为臂助。
两人各有机心,倒不谋而合,赤炼人魔这才在二月之前,将苗金凤迁囚于此,对怪妇去说是命苗金凤来侍候她。
那苗金凤在赤炼人魔未离去之前,早已看出两人不过是互相利用,并无渊源,故尔待赤炼人魔一走,立即将怪妇侍候得服服贴贴,想她锁囚在此,何等孤苦,骤然间有个苗金凤前来,百般温驯伺意,饶是她怪僻异常,亦不免渐渐喜欢起她来。
是数日之前,赤炼人魔突然返来,一见苗金凤,即要下毒手,其实尚不知莽苍山中突施奔雷剑的乃是苗金凤之子,还以为是剑魔寻仇到了,现下强敌已到,虽有桑龙姑御于外,怪妇援于内,但强敌压境之时,苗金凤留在身边,岂不怕变生肘腋么?
故尔赤炼人魔一到,立即向苗金凤下毒手!那苗金凤此时内伤虽已早愈,但她武功与赤炼人魔相去太远,又是猝然不防,险些命丧在赤炼人魔手中。
幸得那怪妇发现得早,及时相救,而且一口真气,将他喷了个跟斗,声言若他敢再对苗金凤不利,他即取他性命。
赤炼人魔大出意外,才知将苗金凤送来此间,已是弄巧反拙,但他一者要利用怪妇,二来知非其敌,只有后悔不迭,恨在心中,但是无可如何。
怪妇还怕她行功之际,赤炼人魔会对苗金凤下毒手,声言若他敢伤他一根毫毛,对他绝不轻饶,那赤炼人魔衡量得失,心想:剑魔不一定能寻到此间,我若惹怒了这怪妇,倒先失了存身之地。
如此平安渡过了几日,今日,那怪妇行功之顷,镜湖老人突然谷底现身,赤炼人魔日日提心吊胆,自是时时提防,首先发觉,他认得是镜湖老人,先还自恃他已将赤炼毒掌练成,今非昔比,不把老人放在心上,那知两人一动上手,他所发毒掌,尽皆被镜湖老人逼回,才知镜湖老人的武功亦已精进。
其实他尚不知,镜湖老人今日不想立即取他性命,故尔未将奔雷剑施展出来,这即是方洪所见爷爷留字所说留以证凶之故,却因此一来,苗金凤几乎命丧赤炼人魔手中!
原来那怪妇每当行功之际,苗金凤怕赤炼人魔骤施毒手,以往皆不敢离开石室半步,此时听得赤炼人魔在外与人恶斗,随即听出是镜湖老人的声音,登时悲喜交集,忘了利害,立即奔出洞来。
那镜湖老人一见媳妇无恙,心下亦喜,一面与赤炼人魔恶斗,一面告知她爱儿无恙,且已将奔雷剑练成,现已来天姥寻母。
苗金凤闻言,自是喜出望外,那知镜湖老人为了要将赤炼人魔生擒活捉,不取他的性命,一时倒不能得手,苗金凤武功相差太远,两个高手对敌,也无法相帮,看看镜湖老人与赤炼人魔恶斗了一顿饭工夫,兀自擒他不得,那怪妇倒行功已毕,醒了过来,她飞身出洞,一见便知来人是救苗金凤而来,她虽对苗金凤心有好感,但她将来向桑龙姑报仇,有用赤炼人魔之处,故尔不愿他伤在镜湖老人手中,立即相助。
镜湖老人不施奔雷剑,自非两人敌手,那苗金凤叫道:“公公,这位老前辈对我有恩,媳妇多承她庇护。”原来苗金凤知奔雷剑了得,那怪妇虽然武功非常,但腰有铁链锁住,那铁链另一端又牢牢锁在洞口巨石之上,只能在十丈以内活运,生怕公公伤了她。
镜湖老人心中一动,忖道:“恁地时,我却擒他不得了,媳妇既有她庇护,暂时无碍,我何不且先退去,待这怪妇不在,我再前来,且该将孙儿引来此间。”
他心念一动,立即退走,这才将方洪引来,那知他这一去而复返之间,怪妇行功时辰已到,又打起坐来,现下赤炼人魔那会饶她,立即要取她性命,苗金凤拚命抵敌,满谷奔逃,那能逃得出他的毒手,就在赤炼人魔将她震伤,要将她立毙掌下之顷,当真是千钧一发,镜湖老人恰好赶到,这才救了她的性命!
方洪听得怒发尽指,恨道:“娘,爷爷为何要生擒活捉那魔头,现下又追去了何处?”
苗金凤道:“儿啊,爷爷不立即伤他,想来必有缘故,先前娘也不知究里,这才听你说出那秦姑娘的身世,此刻我倒猜得几分了,这谷底别无出路,你既是从那古藤而下,他们多半是从海上去了。”
方洪奇道:“海上……”
苗金凤道:“是啊,那个岔洞,不是与大海相通么?听这位老前辈说,只要潜水半里之遥,即可浮出海面。”
方洪啊了一声,说:“原来通路是在海里。”
一言未了,陡听玉箫郎君在外哈哈笑道:“方洪小子,这一来你还想逃得出去么?”
方洪大怒,反身扑到石室门口,心说:“不趁那怪妇行功之际除这恶魔,更待何时!”
他两掌胸前一错,只要睹见玉箫郎君的人影,立即出手!
那知人影未见,陡然碧光暴射,已从斜刺里向他劈来,剑芒砭肤,透骨生寒!
方洪若往旁闪身,即可还击,但那一来石室之门洞开,怕玉箫郎君侵入石室!恨得他一缩身,退后两步!严严地将门户封住!
心道:“只要你一现身,我这一掌立即劈出!”
现下他知自己的功力倍增,若是玉箫郎君手中无剑,他绝不怕他的流云飞袖。
那知玉箫郎君身形未现,声音却自另一面传来,朗朗笑道:“方洪小子,有胆量出来,跟郎君我斗斗,其实这是你的便宜,不然,嘿嘿,待会我娘行功已毕,你死得更快啦。”
显然适才方洪和他娘的谈话,他已全部偷听了去!这话说的实是不假,但他现下怎能离开石室,南芝姑娘未曾醒来,苗金凤不能动真力,他又狡猾之极,若然两人易位,那后果简直不敢想像。不由心中恨道:“我怎生能将剑夺回才好。”
第二十四回:奔雷小剑
他哼了一声,两掌蓄势而待,两眼盯着洞外,低声急道:“娘这里有剑么?”
苗金凤亦是心急,早移身立在南芝床前,说道:“儿啊,这室中那来兵刃。”方洪道:“娘,若有木条竹片也行。”
苗金凤尚未答言,方洪陡地怒喝一声霍地一掌劈出!
是他话声才落,忽见门外黑影一晃,他只道是玉箫郎君扑来,那知掌已推出,蓦地身旁碧光暴闪,斜刺里一剑向他斜肩劈到!
原来那黑影乃是玉箫郎君将身上的长衫脱下,抛出诱敌,待得方洪掌已劈出,才霍地扑来,剑早劈落!
方洪立知上当,敢不闪身,同时左掌横推疾吐!
玉箫郎君手中宝剑一圈,剑上碧芒已向他手腕撩到!快逾电闪!呵呵笑道:“方洪小子,我要废了你这双手!”跟着碧光暴射,他又已剑化漫天花雨,招中套招,暗藏双龙出水!
要知玉箫郎君手中一支玉箫,招式是从剑招之中化出,他即是仗以成名。因是人以玉箫郎君相称,虽是不及奔雷剑无俦威猛,但那奇绝诡极,实是罕见,故尔剑在他手,极是得心应手!何况他现下手中又是宝刃!
方洪大惊,忙不迭脚下三爻六变,施展紫府迷宗,堪堪躲过!
玉箫郎君嘿嘿一笑,道:“你是紫府门中人,那更饶你不得!”但见碧光飞洒,如山剑影又已压到!显然他知紫府轻功神奇,故尔走剑罩八方!
方洪才暴身疾退,陡觉后脑上轰地一声,原来已撞到石壁之上,竟已是退无可退!
玉箫郎君一声狞笑,宝刃一圈,舞剑如轮,有若毒蛇吐信,一缕碧光闪电般向前心刺到!
真个是剑影如山,要想向左右闪避,焉能得够,蓦听苗金凤喝道:“我儿接着!”一物已然递到胸前!
方洪陡地吐气开声,向左一塌腰,左掌猛可里劈出,右手同时已将他娘递来之物抄在手中!
他连递来之物尚未看清,早是一声长啸,就势振抖上挑!
方洪右掌劈出,实是行险,且非如此不能自救,其时玉箫郎君那一剑已距前胸不到五寸,不料玉箫郎君微微哼一声,剑势突缓,这亦即是方洪接到递来之物的刹那,振抖上挑,奔雷剑走一剑擎天,啸声起,风雷骤发!
只听一声龙吟,玉箫郎君手中剑抛高一尺,方洪斜刺里一上步,步下三爻,身形已自他剑下穿过,抢到石室内侧!真个是死里逃生!
苗金凤只骇得几乎换不过气,这时才啊了一声。方洪已看得明白,手中物长有三尺,酒杯粗细,黑黝黝,沉甸甸,却又似非五金之物,但使来却甚顺手。
他无暇去探究这是何物,登时壮气如虹,右臂一圈,卓然而立!
玉箫郎君那知这是方洪奔雷剑最具神奇威猛的江海凝光,仍然自恃手中剑乃上古奇珍,早又一声狞笑,道:“小子,你屡屡破坏郎君我的好事,今天我要放过了你,今而后我不姓史。”两眼盯住方洪,横跨了一步,手腕齐胸,剑尖之上,碧光吞吐不已。
要知玉箫郎君两次三番败在方洪剑下,现他手中虽非宝剑,但适才只振抖倏挑,已有那大威力,故尔不敢造次。
方洪哼了一声,道:“你这衣冠禽兽,本是姓南非姓史。”
微微一侧身,手臂轻颤,陡地雷声隐隐!他反而愕然,以往他手中有剑之时,施展这一招江海凝光,虽是劲透剑身,亦未见有雷声隐隐,手中端地是何物?
苗金凤一颗心又已提到了口腔,急道:“儿啊,小心!”是她忽见玉箫郎君剑上碧光陡炽,知他真力已透剑尖,即要出手!
方洪却专等他出手,江海凝光,静以制动,他生怕那怪妇前来,无法分身对付,这才先施绝招,只听玉箫郎君接着一声狞笑,道:“小心了,小子,拿命来!”
剑在声先,斜斜一剑刺出!
方洪兀自凝神卓立,动也不动,苗金凤身手亦是不弱,他这一出手,便知是厉害招式,才咦得一声,玉箫郎君这一剑分明是向方洪左方虚空刺出的,不料碧光如虹,倏地划了个半圆,已向方洪右胁抹去!
原来他是剑刺左方,身却右旋,看似南辕北辙,其实只一滑步,已向他两面攻到!这一招身法简单到极,但奇诡也到了至极!
那知方洪兀自不动,待得他剑已抹到,蓦听奔雷骤发,顿失身形,玉箫郎君才愕然间,竟似有八个方洪,自八面向他圈来,直似狂风暴雨,雷霆震怒。
苗金凤早又是一声惊呼,是一声惊喜之呼!
只听玉箫郎君一声暴喝,霍地身形疾旋,亦是剑走八方!
方洪这一剑正是八方风雨,他只想立即将玉箫制住,故尔一上手即是奔雷剑精奇招术,江海凝光倏化八方风雨!
玉箫郎君亦非等闲,应变奇快,况是宝刃在手,剑走八方,绕身顿成剑墙,碧光暴闪,守中有攻!
方洪暗喝了声彩,奔雷剑法旋展开来,剑威人豪,只听长啸声中,八方人影又杳,轰雷却已自天而降,早化羿射九日!
玉箫郎君登时魄散魂飞,闻声已知方洪自上攻到,他剑走八方,一时如何能收势招架!且声威慑人,心下一慌,手中剑更不利落,那知危如千钧一发之顷,忽觉一股奇大的劲道自侧面推到,身不由主地飘开了数尺!
方洪却咦了一声,说:“你……”挫腕斜掠,险险将招收住。
原来瞬眼间,玉箫郎君适才立身之处,竟换了那南芝姑娘!她竟在剑气弥空中穿入,不但来如幻影,而且救了玉箫郎君。
只见她笑靥如花,道:“你没事啊!”
方洪急得一跺脚,眼看即可将玉箫郎君制住,将剑夺回,不料……
不料脚才沾到地面,竟已没半点劲,适才胸中的恨火怒焰,顿时消弭!她笑得那么安祥,那么美,那暴戾之气怎不化为乌有,而且,也才醒过来,第一句就是关心他,她不是指先前在洞外,他被玉箫郎君击倒晕厥之事么?
却见她忽地一皱眉儿,道:“没事啦,怎么又打啊,唉,这是那里啊,我怎在这里?”
显然是她被方洪奔雷之声震醒过来,恰见玉箫郎君遇险,她紫府迷宗功夫精湛,从石床之上平身飞起,推开玉箫郎君,换位,竟似用一刹那,便连一旁的苗金凤亦未看清。
玉箫郎君惊魂甫定,手中剑已是一紧!
苗金凤恨声叹道:“姑娘,你过来。”想到这玉箫郎君较之赤炼人魔更加淫恶,她怎能不怒说:“这恶贼饶他不得。”
原来南芝险险被玉箫郎君所污,竟是半点不知,她昏迷将近一个时辰,自不知晓。
方洪眼前忽然浮现起秦寒梅的倩影来,是那秦寒梅平日亦这般笑靥如花,温馨柔美么?那恨恼之感,又渐渐从心中升起!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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