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叹了口气,目光忽地落在雪梅背上一双女婴,一瞥之下,面呈喜色,也不作答,刷地一声从背上卸下一口长剑来,徐徐竖起,乍闻隐隐雷声起自中天,就只一招,那人长剑倏地归鞘。
吕雪梅惊呼着:“我知道了,老前辈可是剑……”
那人淡淡看了雪梅一眼,哈哈纵声长笑道:“怎不敢说下去,江湖上人称剑魔的便是我!哈哈,敬而神之,畏而魔之,怎不敢说!”
不错,这人正是剑魔辛源鸣,剑魔自败了昆仑三剑之后,又与不少高手交过手,任何一个成名剑客,在他剑下全不能走上三招,由是声名大张,江湖中人闻之胆落,吕雪梅竟在这里和他碰上。
吕雪梅正待动问他因何给赤炼人魔所暗算,还未启口,忽听剑魔问道:“背上的孩子可是你的儿女?”吕雪梅点头称是。
蓦地,剑魔目放异彩,喝道:“把两个孩子卸下来我看看!”
吕雪梅一怔,这对女孩子,是她的命根蒂,在未明剑魔用意之前,兀是放心不下,踌躇再三,呐呐问道:“老前辈要我的女儿怎地,她们可没有罪恶!”
剑魔纵声大笑,说道:“你这女子,想是到那儿去?难道我要害你这双女儿。哈哈,要是我这么做,你背得再紧些也不能躲开去,我要害你的儿女,为什么要救你,给你丹丸?我可是安着这种心眼儿的人?”
剑魔这席话,吕雪梅可难再有言语了,但慈母爱儿女是天性,剑魔虽这般说着,她仍然惴惴于怀,只是不敢不依。
当下,缓缓地把背上的一对婴儿,卸了下来。
“抱近前来,给我瞧瞧!”剑魔厉声嚷着。
吕雪梅无奈,双眉紧蹙,满面愁容,左右手各抱一个,缓缓地递到剑魔跟前。
剑魔眼里冷焰四射,直如电炬乍放,忽地展颜一笑,叠叠叫道:“果然是天生的练武胚子,有多大了?”
吕雪梅应了一声:“才两个月不够!”
剑魔沉吟了一会,别转头来,问吕雪梅道:“你一家人给人杀了,可要报仇?”
报仇这件事,这个念头,吕雪梅哪能没有,只为对手太强,自己又身负重伤,这个念头,等于幻想,吕雪梅连想也不敢想,剑魔这一说话,吕雪梅心中一喜,欢然道:“老前辈给晚辈报仇?”把嘴向手中两婴儿一噘,惨然道:“她们的爹爹,她们的家就毁在镜湖老贼手里,那老贼便是秦家仇人!”
剑魔哦了一声道:“她姓秦?有没有名字,你又叫什么名字?”
吕雪梅答道:“她爹姓秦,太小还没有名字,我叫吕雪梅!”欲知剑魔因何遭受赤炼人魔的毒?他现在又要怎样处置两小,请看下集。
第三十四回:剑魔偷剑术
剑魔不再说话,两只放着异采的眼眸,直在吕雪梅手中两个婴儿身上溜动,约过半盏茶光景,这才叹了口气道:“我问你可要报仇,不是要我出手这个意思,唉,我自己也着了人家道儿,今已残废,怎能替你挑这梁子,你也不能,苟能保存你的性命,也要学我一般,报仇之事,在你我来说,今生休想。”
语音充满抑郁,悲凉,吕雪梅心中一冷,她满怀希望,一时间化为乌有,眼前只觉绝望,怅触一起,不由泪珠儿簌簌而堕。
剑魔又艰涩地道:“报仇不是没有希望,留待第二代报去,你我都同一处境,就这么罢,把手里的孩子养大,调教出来,让她去报仇吧!”
吕雪梅怔怔地望着他,没则声,半晌,剑魔忽道:“吕雪梅,你可想我传你奔雷剑!”
这句话,石破天惊,奔雷神剑,天下英豪,闻名胆丧,吕雪梅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如此机缘,能得天下武林至宝,心中焉有不想之理?忙不迭地应道:“老前辈厚爱,晚辈永生不忘!但不知何时传授。”
剑魔道:“要报仇,就得练神剑,神剑练成,何仇不报,何敌不摧?”顿了一顿,蓦地喝道:“吕雪梅,你要我传你神剑也行,只是要严守我门戒律,还有,要把你手中一个婴儿交换!”
吕雪梅一怔,顿声问道:“前辈门规,晚辈自当格遵,只是,不知要我婴儿怎地?”
剑魔放低声调,说道:“我不是说过么?你我之仇,留待第二代去报,我至今还没有一个传人,想把你手中女婴收为徒弟,长大技成之日,借她的手,替我报了师门之仇!”剑魔所指师门之仇,乃是赤城山主与桑龙姑之间的事,至于那赤炼人魔,剑魔辛源鸣怎把他放在眼里,吕雪梅哪知这段江湖恩怨,只道是要跟赤炼人魔算帐而己。
吕雪梅沉吟未决,又听剑魔催道:“怎么样,想清楚没有?你若不肯,也不相强,我可没闲工夫陪你?”
吕雪梅心中一震,寻思道:“若不依此人言语,学不了剑,大仇必定难报,自己女儿能列入剑魔门墙,虽是暂时分离,倒也值得,日后再图相会。”心念一坚,当下便道:“这孩子能蒙老前辈收录,是她终生之幸,晚辈安有不肯之理,就此一言为定,以婴儿易剑术,就请老前辈相授,婴儿任凭老前辈选一个去!”
剑魔哈哈一笑,右手忽地微微一抬,一股飒风,厉而不劲,冲向吕雪梅身上,吕雪梅左手里那婴儿,蓦地哭了一声,已然腾空疾飞,投向剑魔怀里。随着吕雪梅眼前一亮,一团黑影反射过来,吕雪梅本能地侧身一捞,捞个正着,拿到眼前一看,原来是一本剑谱,正疑惑间,那剑魔已然开口道:“你手里那部书便是奔雷神剑的剑谱,好好收藏起来,我哪有闲功夫授你剑法。”
吕雪梅恍然大悟,忙把剑芨收到怀里,眼巴巴地瞧着剑魔手里的孩子,只见她咧开嘴儿笑,天真无邪,吕雪梅噙着泪儿,依依不舍,表露出慈母真挚的天性来。
剑魔叫道:“吕雪梅,瞧够没有,我可要走了。”
忽地,吕雪梅想起一事,急道:“老前辈慢行,我还有话说。”
剑魔正待离去,身形稍动,此刻又坐了下来。诧然道:“还有甚事,快说!别耽误时刻。”
吕雪梅又望了剑魔手中孩子一眼,慢慢道:“晚辈心中有个疑团,不敢动问老前辈,赤炼人魔晚辈也曾见过,功力有限,他怎能伤及老前辈。”
剑魔面色一敛,叹道:“这都是孽障,你要问这个怎地?”
此语才出,忽而双目一瞪,喝问道:“吕雪梅,你要说实话,是不是跟赤炼人魔一路?”
吕雪梅双泪交流,点点头。剑魔颜色一变,便待发作,这时,但见吕雪梅幽幽叹了一声,说道:“晚辈给赤炼人魔累得好惨!”
剑魔双眉一皱,猛然喝道:“快说,他怎地累你,不然,嘿嘿,休怪我手辣无情。”吕雪梅涕泪交流,便把赤炼人魔自长白山奉阴阳妪之命到秦家来找她丈夫起,至遇镜湖老人之事,详详细细说了。
剑魔这才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般的,无怪我在雷波城中见到他时,兀是狼狈万分,想不到这魔头竟是劫色不遂,祸及你家!”当下也把他着了赤炼人魔暗算之事告知吕雪梅。
话说那天,镜湖老人突至秦家,原意只是清理门户与教训赤炼人魔而已,不过却使吕雪梅遭此浩劫,全家尽成灰烬。当日赤炼人魔一瞥吕雪梅如疯似狂,夺门而出,估道她要逃走,|奇…_…书^_^网|心下一动,便跟了上房,却是不见了吕雪梅踪影,他怎知他心上暗恋的人,只躲在暗处,还没有远走高飞呢。
赤炼人魔一见人踪已渺,心下大急,料吕雪梅逃去必不会远,乃展轻功,一路赶来,又寻思道:“似此夜阑更静,吕雪梅纵然逃走,也必循着官道而行,进城暂避去,好待明日事情过了,再回家瞧瞧!”赤炼人魔心上主意一打定,便加紧脚程,径向城里走出。
到得城边,已然卯牌时分,此刻晨鸡啼晓,曙光初露,大地上迷朦一片,还未能观清各物,但见城门紧闭,四野里杳无人踪,赤炼人魔端相了四沿城墙一下,这雷波城并非大城,四周城墙也不甚高,不过丈来高下,赤炼人魔一提气,便想窜了过去。
猛可里,在那边丛林中,树影婆娑中,有一条黑影,发出一声冷笑。
赤炼人魔骇然掉头一瞥,虽瞧不清这人面目,身段倒也可以瞧到,心下同时一震,只见那人高瘦个子,腰间悬上一剑,背上又负多一口,两口剑蕴光藏利,芒透剑鞘,虽在黑暗里,使人一望,便知是两口宝剑,赤炼人魔练历江湖多年,名家配宝剑之事,岂有不知,因不是名家,即佩宝剑,只有贻祸己身,并无好处,但身前此人,一佩便是两口宝剑,瞧来必非寻常之辈。
思量未定,那人影已然发话,冷冷道:“在括苍山上,我吩咐你甚么?夤夜仗剑,鬼鬼祟祟,却是意欲何为?”
赤炼人魔一愣,猛然想起一人,不由冷汗夹背,他适才与吕雪梅过招时,正是用一把青钢剑,出来时匆忙中没有将剑归鞘,仗在手里,一路赶到这儿,却是冤家路狭,与死对头剑魔碰个正着,正自惊惶失措。
又听那人厉声喝道:“括苍山上,不是吩咐你以后不许佩剑么?此际胆敢仗剑在手,料来功夫必有进境,天下剑客,除奔雷神剑,谁配佩带长剑,好,待我先来考核考核你的剑术,再根究你夤夜仗剑之事!”
赤炼人魔面如死灰,牙关打颤,手中剑往上一抛,登时跪落尘埃,大叫道:“前辈手下留情,待晚辈把事情一说。”
剑魔哼了一声,道:“料你也无胆量与我作对,什么事情?快说,如果说得有理,饶你一命。”
眼珠连连乱转,赤炼人魔已自有了计较,把嗓音一低,悲凉地道:“唉,敢求前辈替晚辈作主,救救晚辈一命。”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剑魔性如烈火,怎有这般耐心去听,又是喝道:“什么事?”
赤炼人魔呜咽其声,哭道:“晚辈当日在括苍山上,得聆前辈清诲,已然不敢佩剑,怎奈今晚,在罗浮村里朋友家歇宿,忽来仇家,那仇家却是扎手得很,晚辈匆忙中取了友人一把长剑,权以御敌,怎知贼子好狠心,把我杀败之余,又放一把火把友人家烧了,又来欺我,晚辈心上一慌,便仗剑逃出,故而一时忘了前辈清诲,委实罪该万死!还望前辈亮察。”
这席话一经说出,剑魔颜色稍霁,方才秦家变故火起,他也曾远远瞧见,只道是野火烧村,倒不留意,此刻给赤炼人魔一说,这才恍然。叵奈他性情狭隘,心高气傲,虽是个江湖一流高手,却是不爱任侠,赤炼人魔的话说来,声泪俱下,充满悲愤,但剑魔兀是不曾动心。
但听他一声长笑,口里道:“我剑魔这番到江湖上来走动,只是考核考核天下自称剑客的人的技业,那有什么工夫去管闲事!”
赤炼人魔原想借剑魔之手,到罗浮村把那镜湖老人拾掇下去,此刻虽说他不动,但已将他对己不利之念骗了下去,心中倒也宽了。赤炼人魔不敢稍露喜色,犹假惺惺作态,苦苦哀求。
剑魔固执成性,任赤炼人魔怎么苦求,兀是不肯插手。
约摸过得两盏茶时分,剑魔双眉一扬,叫道:“赤炼小子,你起来吧,替你作主的事休提,暂时看顾你可以,你若觉得惧怕,跟随在我身旁,谅你那什么仇家,再厉害些也不敢来厮缠。”竟连赤炼人魔的仇家的名字,也不闻不问。
赤炼人魔跪落尘埃,两膝此际已觉累了,一听剑魔言语,不自觉摸摸百宝囊中的几般物事,喜上眉梢,这魔头,在转瞬之间,又已有了歹毒之策。口里称道:“谢过前辈,但凭吩咐,听候使唤。”便直身站起。
剑魔淡淡看了赤炼人魔一眼,只见他满脸惶恐羞惭之色,不由敌意全消。又问道:“你这番逃出,却是预备到何处去?”
这时天色,已然大白,红日冉冉而升,照耀得林间,金光遍地。赤炼人魔望一望那东方的天边,稍微晃了一下身子,嘘了口气道:“拚得一个晚上的命,此刻已然累了。敢请前辈准晚辈进城,歇息一会,再赶路如何?”
剑魔也打了个呵欠,点点头道:“雷波城里,地方虽小,却有精美小食之所,不如到那儿歇去。”
两人一前一后,越墙而入,到得市中心,但见商贩繁集,闹烘烘的一片。这当儿,两人心情各异,剑魔傲睨其态,阔步昂视,赤炼人魔却是垂首及颔,在沉思着,双眸不断转着,越转越快,尾随其后。
穿过几条街道,已然到了一家小酒馆,看那招牌,斗大的三个金字写道:“聚宝楼”。这聚宝楼乃雷波城中最大的一家酒馆,卖的吃的,俱是精美可口,生意非常兴旺,剑魔闯荡江湖,遨游名胜,倒也有了一些日子,如何会不知此一好去处,因此一进城,便径到这家酒馆而来。
两人登楼,拣得一处雅座,这雅座乃近窗际,凭窗而眺,一面是街,另一面却是一条大河,河里水流颇为湍急,滚滚滔滔,川流不息,河中帆樯林立,住的却是水上渔民与来往客船。
其中有一艘较大的红船,造得非常精致,看来不似普通客货航船,或者打鱼为生的水上人家居停之所。剑魔一坐下来便给这河上的景色吸引住了,不歇地放眼四顾,尽情浏览。
赤炼人魔似是满怀心事,不大注意身旁杂事,两双火红小眼,闪闪生光。和堂倌要过几式小菜,一壶陈年高粱,便和剑魔吃喝起来。
这刻两人都不讲话,只顾静默的喝着吃着,剑魔下了几箸,喝了一两口酒,便自朝窗外扫视一眼,赤炼人魔每当剑魔目光外移之时,垂下一手,尽在百宝囊中乱摸,像要取出什么东西,又怕给剑魔瞧见似的。
又过了半晌,剑魔的酒喝得越来越多,一壶不够,又添两壶,不知不觉已喝了五壶烈酒,剑魔内力浑厚,自是不会醉倒,却也酡然欲眠。
赤炼人魔酒杯频擎,却是沾唇即止。不敢大口的喝下去,神情很紧张,两双红色小眼,不断在剑魔脸上溜着,在察看剑魔的动静举止。
蓦地里,剑魔把朝窗外的脸别了回来,低低叹了一声。
道:“唉,又遇到这魔头,幸亏没给她瞧见,等会教她知我奔雷神剑的厉害。”
赤炼人魔一怔,随着身子凑近窗子,引首外望,但见河面上那双精致红船,在船头上,已影绰绰立着一个妇人,并不认识,心知必是剑魔的什么仇家到此,心中又是一喜?
剑魔又低低叹了声道:“桑龙姑,你害得我师傅好苦,今日大仇该报了。”
这话一出,赤炼人魔心中一震,他虽不识桑龙姑其人,但却闻名已久,在长白山畔的破庙中,他不是听过桑龙姑与阴阳妪的对话,和看过她亮了那手断蛇裂蝎的卓绝武功。
不由地喜上眉梢。
这当儿,剑魔面挟寒霜,两眸凶光毕呈,只呆呆地注视窗外,就在剑魔没有留神的这一刻间,赤炼人魔沉手一探,自百宝囊中掏出几粒乌色的似芝麻般大小丸子来,两指疾地一弹,弹到剑魔喝着的杯子里,这几粒小东西,见酒即消,不着颜色,只见杯子里酒波微晃,已然无形无迹。
赤炼人魔假惺惺道:“敢问前辈,刚才所说桑龙姑是不是八荒中人?”
剑魔别头瞥了赤炼人魔一眼,诧然道:“你怎知道她的来历,她是我师门仇人,我正要找她算帐,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赤炼人魔诈作一惊,回道:“八荒中人,名满江湖,晚辈也曾听人说过!”
剑魔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名满江湖,嘿嘿,今天便要教她见识见识我手中的奔雷神剑!”
赤炼人魔心中暗自好笑,却道:“既是前辈仇家,且尽此杯,结了帐下去与她算帐。”说着手里举起酒杯遨饮。
剑魔毫无防备之心,一倾即尽,忙不迭叫堂倌过来,结算酒钱,下楼到河面跟踪桑龙姑,好待今晚前去找她,了结师门过节。
猛可里,剑魔暴呼一声:“好歹毒的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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