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眠一惊,身为水灵灵心腹,她自然知道早在小公主出生前,水灵灵就为小公主取名“水月瑶瑶”,“小瑶瑶”指的人,无疑是小公主。
难道,宫主如此做,是因为小公主的夭折?
嗫嚅着唇,水灵灵机械的说着,吐露着纤眠不知的事件————那碗红糖虾仁牡丹花粥。
张着嘴,颤着身,白了脸,寒了心,纤眠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当初告之水灵灵的话,是主上命他一字不漏传达的,其含义她并不明了。
红糖虾仁牡丹花粥……
晶莹剔透的虾仁……
一小段……一小段的虾仁……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的女儿……
这样对自己的妻子……
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的母亲……
纵使她是他被迫娶的皇后,她也是他的妻子,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知道疼痛的女人啊!
纵使见惯了幽婉阁血腥残酷,见惯了江湖丑陋,身为一流杀手的纤眠也无法不恐惧。
皇帝的心,冷硬如钢铁!
皇帝的血,狠毒似蛇蝎!
多么令人发指的残戾暴虐啊!
陪着,伴着,依偎着,取暖着,一夜无眠,泪留至天明……
第074章
清风吹拂,荡漾湖面层层涟漪。
鲤鱼跃龙门,湖水叮咚做响。
花开鸟鸣,喜鹊枝头报喜。
肥嘟嘟的小球,滴溜溜地滚动着,一路洒下欢声笑语无数,天真烂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慢点,当心摔着!”
修长身影纤细,步履匆匆追随着,怎耐一双三寸金莲,跑不快。
“嘻嘻……奶娘,来抓我啊。”前方滴溜溜滚动着的小球,哦,应该是太子殿下璃轩欢快地笑着。
肥嘟嘟的小圆身子,不显半分早产儿的干瘦气虚,三年光景,水灵灵无微不至悉心呵护关怀,将他养得肥肥壮壮,不再是风一吹就病倒的小病秧子。
急乎乎宣扬着欢快笑声的璃轩扭着脖子往后瞧,看着白兰气喘吁吁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未曾注意到迎面而来的浩浩荡荡的人群。
“噢!”
一声呼痛,璃轩跌倒在地,白嫩小手磨破,血丝点点。
跟前一群奴才,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扶起大莫皇朝的太子殿下。
为何?
因为太子殿下撞到的人,是皇帝陛下。
“皇上?!”白兰惊呼一声,匆匆赶上前,跪倒在地,不住颤抖着身子。
璃轩小小的身子顿时僵硬,缓缓抬头望着那个身穿明黄龙袍的威严男子,他该称呼“父皇”的男子,颤抖着,害怕着,不敢呼痛,眸中含泪,却不敢让泪水流出眼眶。
在他尚未懂事之前,潜意识中已深深明白,他的父皇不喜欢他,甚至,非常讨厌他。
自他记事以来,他的父皇没有对他笑过,没有叫过他的名字,更别提抱过他,一年中见到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如此,他得到也是父皇的冷眼、怒视。
“儿……儿臣,拜见父皇……父,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颤抖着,璃轩不顾小手上传来阵阵痛楚,赶紧跪好身子行礼。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在他尚未懂事之际,对他的父皇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之情。
皇帝聍更不会知道,因为这恐惧之情及他心中憎恨,他们父子间注定隔了一道鸿沟,永远无法跨越。
冷哼一声,皇帝聍望着匍匐在脚下的圆润身躯,耳边回荡着他欢快的笑声,甚觉刺耳,手掌,不自觉收紧,握成拳。
“皇上!”陪伴在侧的贵妃忍不住轻声恳求。
皇帝聍瞥了贵妃一眼,眼底寒冰稍融,冷声道:“还不给贵妃娘娘行礼。”
璃轩忙调转角度,恭敬道:“儿臣拜见贵妃义母,儿臣给贵妃义母请安。”比起方才,他的声调平缓许多,声音中多了分稚子娇音。
贵妃忙搀扶起璃轩:“太子免礼。”心疼的为他擦去嵌入小手沙砾,忙道:“迎春,快去传太医!”
迎春欠了欠身,匆匆退下,其他奴才见贵妃亲自扶起太子,忙给太子跪身请安。
“疼么?”贵妃疼惜的凝视着年仅三岁的太子璃轩,泪水盈睫。
璃轩不是她亲生的,却是她看着长大的。
皇后对她不是很好,却挺护着她,若非皇后多年来庇护,后宫嫔妃层出不迭的阴谋暗算,朝廷大臣的不时奏折,早要了她的贱命,她哪有机会活到今时今日,更别提有太子璃轩此等乖巧听话的义子。
注定终生不孕的她,将满腔母爱尽数投在璃轩身上,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三年来小心呵护,尽可能的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可他依旧受委屈!
来自皇帝聍冷漠的委屈,三年来,他没有享受过一丝父皇的关心爱护,有的只是冷眼怒视,嗤之以鼻的蔑视。
她知道,尽管他没说,但他幼小的心灵受到深深伤害,致使他害怕恐惧看见自己父皇。
璃轩小心翼翼觑了眼父皇阴沉的脸,默默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竭力控制住眼眶中不住打转的泪水,不让它落下。
父皇不喜欢看见他,更不喜欢看到他哭。
贵妃一阵心疼,将璃轩拥入怀中,呵护着,安慰着。
都看到血丝了,怎么可能不疼呢?
他只是害怕他的父皇生气,不敢说罢了。
才三岁的孩子,已被迫学会看人脸色,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犹记得小时候,出生贫贱的她,五岁时依旧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躺在爹娘怀里撒娇,哭着鼻子讨要小红花。
生在帝王家,锦衣玉食虽无愁,亲人的关心怜惜却……
心中愧疚更甚,若非她的存在,皇帝怎会冷落皇后,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理不睬?
皇帝聍冷凝着璃轩惶恐不安低垂的眼,微颤的长翘睫毛,毫无保留的泄露了他心所想。
他害怕他。
他知道。
这是他刻意制造的。
舒菲烟让他心爱的女人恐惧她,他就让她的儿子害怕他。
看着璃轩那酷似舒菲烟的肥嫩小脸,心中怒火更甚。
没半点象他。
淡淡的剑眉不似他的浓密,委屈而迷茫的黑眸荡漾着水灵灵光泽,不象他,秀挺鼻子如悬胆,没有他的尖挺,淡薄唇瓣微微嘟起,诉说着他的害怕、委屈,肥嘟嘟的小脸蛋彰显了他的年龄,增添一抹怜人可爱,中性化脸庞隐透空灵之美,他可以说是舒菲烟的翻版,惟有耳朵,没有她的影子。
他不是他的儿子,心底再次肯定,深邃眸中多了份阴鸷,心田里亦多了抹幽黯。
“太子,今天不念书么?”贵妃抱着璃轩,到附近凉亭坐下,等待太医赶来。
璃轩瞧瞧坐在一旁的皇帝聍,嗫嚅道:“昨天母后说儿臣背《三字经》背的好,准许儿臣多玩会儿。”
“太子会背《三字经》?”贵妃惊奇道,“背给父皇和义母听听好么?”
才多大的孩子,正是玩耍的时候,皇后为何如此心急,教他识字念书?
璃轩偷偷瞥了眼皇帝聍,问道:“如果儿臣背的好,义母会,会喜欢儿臣么?”
皇帝聍脸色一沉,抢在贵妃回答前冷声道:“小小年纪,就学会交换条件了!哼!”
“皇上……”贵妃惊愕的看着皇帝,忙回头哄着太子,眼眶饱含泪水,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太子?”看璃轩满眼的渴望,她明白,璃轩想问的是如果他背的好,父皇会喜欢他么?
皇帝聍冷哼一声,扫了眼璃轩满脸泪水,别过头去。
璃轩忙挥动小手,擦着脸上泪水,血丝点点脏手擦的红扑扑粉嫩脸蛋脏兮兮的,皇帝聍见了,眉头拧得更紧。
迎春领着太医匆匆赶来,打破凉亭里尴尬的气氛,赵太医小心替璃轩将手上的沙砾清除,洗尽,抹药,包扎,叮咛道:“太子殿下近日不可玩水,否则会伤口感染的。”
白兰忙点头,心里不住惶恐,皇后娘娘若是见到太子受伤的小手,不知会怎么处罚她呢。
皇后有多疼太子,瞎子也能看的出来。
太子是早产儿,为了保住他的命,让他能健康长大,皇后娘娘可没少花心思。
大莫皇朝及四周各国珍奇异宝,但凡对太子健康成长有好处的,她都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手。
药浴、药膳、药香一系列的各色宝药,太子可说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
步履错杂,行色匆匆,一道佝偻身影跌跌撞撞奔至凉亭,气来不及顺一口,便大声嚷嚷道:“皇上!不……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尖锐且苍老的声音,是毛离顺的。
“皇后娘娘怎么了?”贵妃惊慌失措道,焦急的神情与皇帝聍脸上的冷漠截然相反。
“母后……”母后怎么了?
璃轩满脸茫然,年纪尚幼的他,依稀记得周围的人都喊她母后“皇后娘娘”。
面对贵妃焦急的质问,毛离顺涨红了脸,神情扭捏,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皇帝聍眯了眯眼,硬声道:“说。”
“是,是……有人看到皇,皇后娘娘在御花园水湖边……有,个男人……”
无须多言,宫中之人能不明白毛离顺说的是什么意思么?
“这……这怎么可能?!”贵妃失声惊呼。
白兰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毛离顺。
皇帝聍铁青了脸,额头青筋暴跳,铁拳紧纂,炎炎怒火,由身体里狂飙而出,如不会移动的龙卷风,紧锁方圆十丈距离,骇得璃轩想号啕大哭,眼泪到了眼眶硬生生缩回,哭嚎声到了嗓子眼硬生生逼回。
“前方带路!”
沉声怒喝,如雷霆万钧,气壮山河之势震得璃轩耳朵发麻。
第075章
凉爽清风,狂肆贯穿凤暄宫。
烛火冷森跳跃,如幽冥鬼火,森寒逼人。
本因温暖如春的东暖阁内室,亦显得寒气迫人。
凤暄宫里所有奴才一派凄惨不堪,啜泣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风暄宫外刀光森然,铁面侍卫地狱修罗般层层把手,一只蚊子也别想飞进去。
无碍。
水灵灵一脸坦然的哄着怀中泪痕犹在的稚子,柔笑着安慰着他饱受惊吓的幼小心灵。
“主子!”笑颖再也忍不住,待太子迷蒙睡着后轻呼一声,“**后宫,这可是欺君之罪啊!您怎么还那么坦然啊?”
她快急死了。
三年来,皇后终日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偶尔才到御花园旁的湖水边散散步,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冥思品茗,不让任何人伺候在侧。
多年习惯,后宫人尽皆之,谁曾想……
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情景。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压在皇后身上,亲吻着皇后的锁骨,衣衫敞开,**隐露,**横斜……
捉奸在桌。
是当时情景的最好写照。
待皇帝怒气冲冲出现在凉亭时,皇后猝然推开那男人,略显迷蒙的眼,如清晨睡醒般,透着一股子庸懒之美,海棠春睡的妖娆清纯完美结合,别具一格的美,竟让她有种奇异的感觉。
每日近在咫尺的皇后,竟美的那般惊心动魄,心池荡漾,连她身为女子,也忍不住怦然心动。
皇帝为何对皇后那般冷落?
疑云萦绕心头,但她并没有错过,皇帝聍看到皇后迷蒙醒来时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以及一丝丝的渴望。
皇后的意识清醒的很快,从最初的迷蒙之态到恢复往日的淡漠之情,不过刹那时间,快得令人忍不住怀疑,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现错觉。
理了理不整衣衫,平静如水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惊惶,冰冷地扫了那男人一眼,陌生讥诮且冷森的目光,惊骇众人。
没有半点被捉奸的心慌恐惧,仿佛一切皆在预料之中般,平静地望着一旁幸灾乐祸的嫔妃,待瞧见贵妃抱着小声啜泣的太子时,冷清无波的脸终于出现了丝丝慌张,快步走到贵妃面前,抱过惴惴不安的太子,温柔的哄着。
自始至终,皇后没瞧过皇帝一眼,任他在旁怒火滔天,仿佛皇帝是个无理取闹的顽童,大哭大闹着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她偏偏是那任他如何声嘶力竭哭闹,也全不在意之人,就连皇帝下令软禁于凤暄宫,任何反映,依旧专心致志的安慰着太子。
皇帝心里有多气,有多恨,贵妃不敢揣测。
皇后太过平静的态度,让她心惊肉跳。
即便明白这所谓的“捉奸在桌”定是有心人安排好的一出戏,为的就是搬倒皇后,她也不禁焦急万分。
纤眠低垂着眼,一言不发,气得笑颖狠狠瞪了她一眼,狐疑的目光紧锁着她,好不掩饰的在怀疑什么。
后宫的眼线,向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笑颖身为宫中老人,焉能不知,她可没忘记,纤眠原本并非是凤暄宫的宫女,是殷昭仪宫里的人。
后宫生存,比战场更为残酷,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只要有效,皆可以放手一试。
苦肉计,向来是安插眼线的锦囊妙计。
当初屈居于众多嫔妃之下的三品殷婕妤,三年来步步为营,小心筹谋,竟跃居成为正二品之首的昭仪娘娘,地位仅次于皇后、贵妃、德妃。将一些比她早进宫,原本份位比她高的嫔妃牢牢踩在脚下,其手段如何,可见一斑。
当年,皇后娘娘因刺客早产,凤暄宫所有奴才仅剩她们二人存活下来,自那以后,皇后对她们二人信任有加,提拔她为凤暄宫掌管所有宫女的姑姑,提拔纤眠为一等大宫女。
三年来,纤眠的确对皇后尽心尽力,可凤暄宫一些绝密消息不胫而走,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她。
今日湖水旁凉亭幸灾乐祸的嫔妃中,殷昭仪打扮的最为花枝招展,笑得最为幸灾乐祸,眼底满满的恶毒,怎逃得过她的双眼。
笑颖几乎敢发誓,今日之事,殷昭仪即便不是主使人,也必然参与其中。
“你们退下,传白兰进来。”水灵灵眨了眨眼,示意笑颖小声说话,免得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太子。
笑颖一窒,万万没想到皇后竟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处境,想劝阻,但宫中规矩多年压抑了她的冲动,欠了欠身,与纤眠一同退出东暖阁内室,还白兰前来。
拘谨着脚步,白兰颤巍巍的走进东暖阁内室,行了礼,忐忑不安的低着头,觑了眼安睡皇后怀中的太子,悄悄吁了口气。
太子殿下在此安睡,皇后应会有所顾忌,不会赐死她吧。
“暗探白兰听令,把太子的事说清楚。”脸色微沉,水灵灵的脸色终于有所变化,不再水平如镜,以密语传音说道。
白兰脸上的惶惶之色立即收敛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肃穆。
她,白兰,真实的身份是水灵宫派进宫保护皇后、保护太子的暗探。
凌空一弹,封住璃轩睡穴,确保他绝对不会苏醒,听到她们的谈话。
微微颔首,水灵灵示意白兰回报。
单膝跪地,两手做了个水灵宫暗探接头手势暗号,复杂的动作,一般人难以学会:“水灵宫暗探白兰,拜见宫主。”
白兰悄声说着傍晚太子撞见皇帝的经过,不遗漏一丝一毫细节。
翡翠五蝠金护甲轻扣着,发出“答答”清脆之声,水灵灵低头凝思着,待白兰说完等待片刻后吩咐道:“白兰,明日清晨传本宫懿旨,去太医元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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