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像看变戏法似的,见怀里方才还哭的稀里糊涂,一脸凄楚的夫人瞬间变得理智清醒,擦开眼泪后便一本正经的端坐在那里,满脸淡然的望着前方,贵女姿态无懈可击。哪里有半分刚才的浓烈情绪?
饶是他见多识广,处事老练,性情淡然,也不由得一脸扭曲的盯着袁成夏半晌无话可说。
不多时,便到了顾府。
顾沅前下了马车,他对着车内的袁成夏伸出了手,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但袁成夏神情极自然,除了眼角处有些微微泛红,其他与平时并无二致。
袁成夏搭上他的手,姿态端庄的下了车,然后玉手轻抬,微理鬓发,水嫩的杏眼一片沉静,待两个丫鬟跟在她左右,她便轻移莲步,朝府里走去,行走间那裙子上佩戴的翠玉禁步都纹丝不动。
这才是贵女的风姿!顾沅眼眸里满是欣赏之色,看着夏儿越发像一位世家冢妇,高门嫡媳,他的心里又骄傲又欢喜,倒是将刚才的怪事抛到了脑后。
新婚头三天,顾沅不用去书院,袁成夏也不用去侍候婆母,两人都只得窝在住处霞飞院。
霞飞院里两间正房,一间书房,还有东西两进厢房和耳房。顾沅既无通房又无妾室,这东西厢房倒是空置下来。
而这霞飞院的奴仆里连顾沅以前使的大丫鬟都没有,只有几个刚留头的粗使丫头,剩下的所有一等二等三等丫鬟竟都是袁成夏的陪嫁丫鬟,唯一的管事妈妈也是随云郡主特意安排过来的周妈妈。
袁成夏有心使一使,娘亲找的嬷嬷给她培训的主母手段,但这院里既无勾心斗角的小妾,又无使绊子的大丫鬟,她空有一身本事,却也使不出。
使不出宅斗的本事,她便开始琢磨着怎么对付顾沅。
顾沅也是禽兽,他昨夜刚开了荤,便是食髓知味,白日里也常腻在袁成夏周围挨挨蹭蹭的企图占便宜。
袁成夏自个儿经了昨夜那一遭,疼的几乎背过气,对顾沅这蠢蠢欲动的禽兽是做足了防范。
像现在,她无聊的拿出棋子儿,自己左手跟右手对弈,顾沅却非得没皮没脸的蹭过来。马车上的事刚过去,袁成夏自觉丢人,不想与他说话。偏偏他却自顾自的拿起黑子就下,袁成夏被迫与他对弈起来,却不到一刻,就失去了半壁江山。
而更让人气闷的是,他明明能很快便让她全军覆没,但他却猫捉老鼠似的故意吊着她,每次只让她死伤一子,故意气她!
袁成夏气的摔子而去,却被含笑的顾沅按住了手,“夫人怎么这般没耐性?棋还未下完,怎能弃子而逃?”
“你——”袁成夏指着他的脸,气的说不出话。
顾沅却越发笑的欢快,“夫人年轻貌美,若是能娇滴滴的喊某几声‘好哥哥’,某说不定就不战而降了。”
袁成夏心里怒火大炽,但面上却不显,她故意凑到顾沅跟前,咬着嘴唇,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夫君此言当真?”
水汪汪的杏眼清媚十足,粉嘟嘟的双唇更是诱人采撷,顾沅被她这一声勾引的心火大盛,喉头发干,他无意识的吞咽几下,道:“自然当真。”
袁成夏脸上浮出甜蜜的笑,她娇滴滴的道:“那夫君你闭上眼睛。”
顾沅果然听话的闭上了眼,袁成夏脸上的笑瞬间消褪,眸中冰雪一片,她抄起桌上的两个茶盏对着顾沅的头上就浇了下去,茶盏里的水并不烫,但这样十月的天气兜头浇上去的滋味也并不好。
顾沅哭笑不得的睁开眼,看袁成夏带着恶意的笑挑衅的盯着他的惨状,他用手抚掉了脸上的水珠,高声喊:“嫣红——拿巾帕来!”
袁成夏也高声喊:“嫣红不准拿!”
站在门外的嫣红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急的在门外团团转。
周妈妈又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她道:“这两夫妻斗法,咱们做下人的自然要听咱们的正经的主子。。。傻丫头!”
嫣红一想,也觉得颇有道理,遂站在门外不动。
顾沅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巾帕,他头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衣服上,很快泅湿一片。那模样狼狈又可怜。
袁成夏站在一旁欣赏着他的窘态,边还得意洋洋的嘲笑他。
顾沅唇边扯出一缕笑,听着她的嘲讽并不回嘴。但等她说的正兴起的时候,突然跳起,扑到她的身上,一把把她扛在肩上,不顾她的尖叫,打着她的粉臀,道:“夫人调皮的很,还是让为夫好好调/教一番吧。”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星期一要考试,这两天可能暂时不更,所以今天更个肥章,星期一以后就按!时!日!更!哦
祝大家周末愉快!!
☆、闹脾气的男人啊
猝不及防的被扛起来,袁成夏吓得尖叫不已。顾沅这厮不知羞耻,还、还狞笑着打她的臀。
粉臀被打的啪啪响,袁成夏羞愤欲死的捂着脸,几乎哭了出来。顾沅听见她声音不对,也是一悸,赶紧将她放下下来。
袁成夏锦缎绣花鞋甫一沾地,便转身扭头,伸出玉手啪的一声,呼在了顾沅的脖颈处。这还幸得他们二人个头悬殊,才没有将巴掌打到脸上。
袁成夏是羞愤交加,忍无可忍,这巴掌也是使了十二分的气力,打在他的身上,竟震的嗡嗡作响,手心麻疼。
顾沅本就白净,这一巴掌下去,脖颈上一个艳红的巴掌印赫赫在目。
看着都疼啊!袁成夏不自在的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强做声势的道:“非是我想打你,是你太不自重,这大白日的,你作甚这么轻浮?”
她言辞振振,面上一派正气凛然。其实心里虚的很,那一大片红印鲜艳的挂在那里,且一旁的顾沅脸黑的能滴下墨水来。
可越是这样,越不能堕了自己的声势。
袁成夏瞪大眼睛盯着顾沅,脸上一派强硬。可顾沅也不是软柿子,他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眼神无波的直视着袁成夏的眼睛。他的瞳仁黑幽幽的似阴森的暗夜。
袁成夏这个没出息的,不到一刻便败下阵来,坚定的眼神开始游移不定。
她心一横道:“好好好,今天这事虽然是你不对,但我也有点错,你要是想打,就、就打回来吧!”
她眼一闭,脖子一梗,一副视死如归模样,但那眨的像美猴王似的眼睫毛还是暴露了她。
袁成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顾沅,却见顾沅唇角弯成诡异的弧度,瞬间窜到她面前。
她只觉脸前一黑,他已经裹挟着一阵风窜到了跟前。袁成夏以为他真的过来还手,吓的闭紧了眼睛,紧绷着身子缩在一旁。
却不料,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顾沅伸出手臂揽住她的纤腰道:“既然夫人有赎罪的心,那不如肉、偿。。。。。。”
他呼出的热气嗤嗤的喷到她的脖颈上,激的袁成夏寒毛都要竖起来,她立即挤出了他的怀抱,怒指着顾沅的鼻子道:“顾沅,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打便打!再说这些下流话,我、我就、就告诉你爹!你爹还说我魅惑夫君呢!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呢!”
顾沅脸色变的有些不好,“什么你爹,我爹的,难道那不是你爹吗?!”
袁成夏也自知失言,她扭头哼哼两声,终还是没有说话。
顾沅见状,上前一步,握住她圆润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夏儿,咱们是夫妻,这些夫妻之事是再正常不过的,昨夜是我不好,太过急躁伤了你。”
昨夜痛楚的记忆又涌上心头,袁成夏冷哼一声,脸色愈加不好。
顾沅话锋一转,又道:“我已知道错处,今晚我定会。。。。。。”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沉又含糊,趁机凑到袁成夏的耳朵旁,说了一连串的下流话。
袁成夏听的双颊飞红,双眸含春,俏脸上又是羞,又是恼。
她狠狠推开顾沅,道:“你个色胚,整日里读的是圣人君子书,却是一肚子的坏水儿!该叫外人看看你的真面目!”
顾沅只当打是亲骂是爱,他坦然受用夫人的话,一脸坦荡道:“都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咱们虽然还没儿子,但娇妻还是要教的。娇妻鲜妍可爱,便不能一味的用那迂腐圣人言,自然要哄着,顺着,用不一样的法子让她知晓道理。”
“呸,你那是什么道理!淫、词浪语的,合该吃几板子静静心!”
顾沅被骂了,也不恼,他依旧眉开眼笑,状似毫无芥蒂的道:“这些话自然只在内人面前说,这是咱们夫妻亲近。”
袁成夏一万个恶心他的做派,却自知说不过他。再这样歪缠下去,又会眼瞧不见的被占了便宜。
她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道:“青天白日的,你还不赶紧去读书,在内帷里厮混什么。”
顾沅装作没看见她的厌恶,还是腆着笑脸道:“自然是为了与夫人作陪。”
果然,没良心的袁成夏停也没停,直接道:“我不用你陪,你还是看书去罢。次年不正是春闱吗?正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时候!”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她心硬似铁,但被这样明刀实枪的拒绝,顾沅还是觉得心头被插了一刀,血溅三尺。
心里汩汩的流血,面上却还是笑的灿烂。
他轻弯唇角道:“夫人说笑,下届春闱明明是后年。”
袁成夏一愣,待反应过来,脸上一片尴尬之色。
她这段时间过得惊心动魄,又神魂颠倒,哪里知道春闱是明年还是后年。
刚才只是约莫着一说,竟是说错了。说起来,也为人妻子,却连丈夫几时春闱都清楚,也忒失职了。
袁成夏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失职之处,但一看见顾沅的脸,她满腔的做贤妻的心思都烟消云散。
现在才知道,当初自己想着与他相敬如宾过完这一生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袁成夏所有的尴尬和愧疚都不过是昙花一现,她见顾沅脸上并无愠色,还兀自笑嘻嘻与她开玩笑,就更将刚才的口误丢在脑后,扭头道:“你去吧,一直在内室晃,算什么意思。”
顾沅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他眼里寒星点点,嘴角下沉几许,顿了片刻道:“我过去了。”
竟头也不回的走了。袁成夏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这是赌气了。
她一讪,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顾沅走了,她便自在多了,扯过棋谱,拿起画笔,便能自得其乐的消磨半日时光。
袁成夏自家过得逍遥自在,优哉游哉,但独自回到书房的顾沅心里却像烧了一把火。
他手里攥着书,但眼睛却丝毫没落在那些墨字上。他满脑子都是袁成夏的脸。她微眯着眼笑的像小狐狸似的娇俏;她心里害怕脸上却装的严肃的可爱;她崩溃的像个小疯子似的对着他又打又叫的泼辣(哥们口味真重);甚至还有她微颤着睫毛,一脸羞怯的看着那个阿九的样子。。。。。。
这些事越想越气闷,胸臆间满是她拒绝他的冷酷,她嫌恶的拒绝他的碰触,又想到那个阿九不知碰过她多少地方!
瞬间觉得头上一片绿云罩顶,顾沅的脸越发黑了。
顾沅这一生气,便是到了晚饭时,也没有回来用饭。
新婚夫妇的头三天,怎么也要蜜里调油的腻在一块儿,哪里敢新婚第一天,就不在一处儿用饭。
袁成夏却不着急,还乐的自在,甚至想着要是他晚上不回来睡觉就更好了。
但周妈妈却紧张的很,见袁成夏已经坐在桌前拿起筷子用膳,她急急的窜到她跟前大呼小叫道:“哎呦,我的姑娘唉,您怎么就自己用上了饭,姑爷还没回来呢!”
袁成夏眉毛一挑,波澜不惊的道:“妈妈急什么,这是他的家,还能饿着他?”
周妈妈粗眉拧成疙瘩,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大腿道:“小姐唉,这新婚夫妻头三天哪一个不是腻在一块。这大宅里,消息都是满天飞,姑爷今晚不和您一块儿用膳,明天那些刁奴就敢给您甩脸子!”
袁成夏半点不为所动,唇角扯扯道:“不就是一顿饭,花样倒不少。”
周妈妈还不放弃的劝说:“您就是去做做样子,遣个丫鬟去书房探探也好。其实最好呀,还是您亲自去一趟,这男人的心啊,可不能冷。。。。。”
但袁成夏却只当没听见,用筷子夹起一块水晶鹅,放在嘴里吃的香甜。周妈妈不死心的说了半天,唾沫几乎废干,但袁成夏还是一副毫不走心的模样,她看着便有些灰心。遂长叹一声道:“老奴也是肺腑之言,这女人啊,还是性子软和些好呀。。。。。。”
袁成夏放下筷子,诚恳的对着周妈妈道:“妈妈,今天这老鸭汤煨的真不错,我让采青给您盛一盅尝尝?”
周妈妈哭笑不得的接过汤,叹了口气,却终是没有再劝。
而一只脚迈过门槛的顾沅却默默的又退了回去。
心冷到极致,反而疼不起来,只觉得彻头彻尾的冷,冻的全身都麻木。
你一颗心热腾腾的小心翼翼捧到了别人跟前,却被当做残羹冷炙都不如的存在,顾沅顺遂一生,也算天之骄子,却没成想半生英明,竟栽在袁成夏这个小丫头身上。还被伤的体无完肤,满心疮痍。
顾沅独自坐在黑暗的书房里,并没有用膳。他脊背挺直的僵坐在椅子上,眼神直视前方瞪着窗外的一点微光出神。
他自己在等什么?还在幻想着袁成夏过来吗?明知是失望,却还控制不住的期望,最后终至绝望。
不觉已是戍时,窗外一轮明月悬空,月华如练,却更映衬的独影单单。他僵坐了几个时辰,连动一下都不曾。
可看到窗上透过的沙沙疏影,他竟突然动了一下,眼珠微微转动半周,他又阖上。良久,顾沅还是站起了身,朝卧房走去。
他想:我应是这辈子欠袁成夏良多,便是到了这时,我心里每时每刻还想着,我不能在新婚第二晚丢下她,让她直面这府里的风雨。
我最先放不下,我便从这一刻输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明天补更,更两章!!
☆、这次是真栽了
顾沅脚步轻轻的走回了正院,十月的天气,枝头墙角已落了些许寒霜,而月色寂寂,洒在地上与那寒霜并无二样。
脚步踏上青石砖地,发出闷闷的声响,他无意惊起众人,便从角落里穿过回廊,朝卧室走去。
满腹的心事在这样深秋的夜里格外的沉重,顾沅神思不属的迈步,只听“咔嚓”一声,竟是踩到了一截枯枝。
耳房值夜的丫鬟瞬间被惊醒,小耳房亮起荧荧烛光,一个小丫鬟迷瞪着眼,披着外衣打开门,含糊的问:“是谁?”
待看清人,小丫鬟尖叫一声,转而看见顾沅的脸色,吓的直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少。。。少爷,您回来了。。。”
顾沅一晒,他扭头道:“回去吧,不要惊醒少夫人。”
但丫鬟那一声惊叫太过尖利,正房里的烛火即刻便亮了起来。
是以顾沅一进去,便看见袁成夏拥着被子,瞪着双大眼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起步往床边走,袁成夏明显瑟缩了一下,声音糯糯的小心开口:“你。。。你回来啦。。。”
顾沅“嗯”了一声,极其轻描淡写。脸上更是平静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袁成夏只知道下午的时候,他去了书房,傍晚的时候也没有回来用膳。可她是不耐烦去书房找他的。
在袁成夏看来,顾沅的脾气古怪的很,人前人后又是两样,谁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她才不自投罗网。再说,他今晚不回来,她乐的自在,免得受新婚夜之苦。
可他现在又这样突兀的回来,天知道,袁成夏熟睡里被惊醒,看见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的在她的床边脱着衣裳有多惊悚。
这样娴熟淡定的脱衣动作,与昨晚并无二致。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