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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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卫士-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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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隐没在树木深处,就像又一个死海,紧挨着展现在旅行者眼前的那条路向前延伸。
  两点钟起大雨滂沱,一路上泥泞不堪。狄安娜对自己的马很有信心,况且她对自己的安危几乎是置之度外的,所以听任她的马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奥里依走在右边,雷米走在左边。
  奥里依是在池塘边上,雷米是在路中间。
  在枝叶交叠形成的阴暗的穹顶下面,长长的弯曲道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要不是黑夜来临前,狼醒来了,从树林深处间或传来几声尖厉的狼嗥,你简直会觉得这座森林像那种中了魔法的林子,在它的阴影下任什么都不可能活下去。
  狄安娜照例是由奥里依备鞍的,她突然觉得马鞍子摇晃转动起来;她连忙喊雷米,雷米跳下马,俯身过去给她缚紧马肚带。这时候奥里依走近正忙着的狄安娜,用匕首的刀尖割断系住面罩的丝绦。
  在她猜到他想干什么,把手捂住自己的脸以前,奥里依已经揭掉面罩,向她凑近身去,她呢,身子也凑了过来。
  两人四目对视,眼里射出可怕的亮光,没有人能说清究竟是谁的脸更惨白,是谁更怕人。
  奥里依觉得冷汗淌满了额头,松手丢掉面罩和匕首,惊恐万分地击掌喊道:
  “天哪!……德,蒙梭罗夫人!!!”
  “这个名字你永远不会再喊啦!……”雷米喊道,一把抓住奥里依的腰带,把他拽下马来。
  两个人滚到了路上。
  奥里依伸手想捡回那把匕首。
  “不,奥里依,不,”雷米对他说,一边朝他身上扑过去,用膝盖抵住他的胸部,“不,应该留在这儿。”
  蒙在奥里依的记忆上的那最后一层帷纱,仿佛一下子撕开了。
  “勒·奥杜安!”他嚷道,“我要死啦!”
  “还没有死,”雷米说,伸手捂住这个在他身子下面挣扎的坏蛋的嘴,“但是就在眼前了!”
  他用右手抽刀出鞘。
  “现在,”他说,“奥里依,你说对了,现在你要死啦。”
  钢刃插进音乐家的喉咙,他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喘气声。狄安娜眼神惊慌,在马鞍上半侧着身子,撑在马鞍的前桥上,浑身直打哆嗦,但是没有动一丝一毫的怜悯心,她一直望着这可怕的一幕,没有掉过头去。
  但是,当她瞧见鲜血沿着刀刃喷射出来时,往后一仰,翻下马来,身体僵直得像死了一般。
  雷米在这可怕的时刻并不去照料她;他搜了奥里依的身,抄出那两卷金币,然后在颈子上系了一块石头,把尸体扔进池塘。倾盆大雨继续下着。
  “冲掉吧,我的天主!”他说,“冲掉你伸张正义的痕迹吧,因为你还有别的罪人要惩罚哪。”
  随后他在黑魆魆的停滞不动的池水里洗了洗手,抱起昏迷未醒的狄安娜,把她捧上马,自己也上了自己的马,在旁边扶住她。狼越来越近,就像是这个场面把它们吸引过来似的;奥里依的马给狼嗥吓坏了,消失在树林里。
  等到狄安娜醒过来,两个旅人没有交换一句话,继续向蒂埃里城堡走去。
  
  七十八  国王亨利三世怎样不请克里荣吃早饭,希科又怎样不请自来
  
  我们刚才叙述了发生在拉费尔森林的事件,在那事件的第二天,法兰西国王早晨九点左右洗好了澡。
  贴身男仆给他裹上一条细羊毛毯子,用像母羊毛皮似的两块波斯厚棉絮浴巾给他擦干身体,然后让位给理发师和服装师,他们又让位给化装师和廷臣们。
  这末一批人最后也退出去了;国王召见膳食总管,告诉他想吃点不同于寻常的清炖肉汤的东西,因为他今天早上觉得胃口很好。
  这个好消息即刻传遍了卢佛宫,激起了一阵很可以理解的欣喜,当法兰西王室卫队指挥官克里荣—我们还记得他—走进陛下的房间听候命令的时候,肉香已经开始飘出了御膳房。
  “咱们说定,我的克里荣,”国王对他说,“今儿早上你爱怎么保卫我的人身安全就怎么保卫吧;可是,为了天主的缘故,千万别要我像个国王的样儿:我今天心满意足,快活极了,我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一两的分量,简直就要飞起来似的。我俄了,克里荣,你懂了吗,我的朋友?”
  “我完全懂,陛下,”法兰西王室卫队指挥官回答,“因为我也饿极了。”
  “哦!你呀,克里荣,”国王哈哈大笑说,“你一天到晚是饿的。“
  “并不是一天到晚,陛下,啊!不是,陛下夸大其词了,是一天三次;陛下您呢?”
  “啊!我呀,一年一次,还得是我收到好消息的时候。”
  “嘿!这么看来您是收到好消息啦,陛下?好得很,好得很!因为我觉得好消息来得越来越少了。”
  “一点没有,克里荣;可是你知道那句谚语吗?”
  “啊!对,‘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不信谚语,陛下,尤其是这一句,您没有一点纳瓦拉方面的消息吗?”
  “没有。”
  “没有?”
  “一点不错,这证明他们在那儿睡觉。”
  “弗朗德勒方面呢?”
  “没有。”
  ”没有?证明他们在那儿打仗。巴黎方面呢?”
  “没有。”
  “证明他们在那儿搞阴谋。”
  “或者在生孩子,克里荣。说到孩子,克里荣,我相信我就要有一个了。”
  “您,陛下!”克里荣嚷道,惊讶到了极点。
  “是啊,王后昨晚梦见她怀了胎。”
  “终于,陛下……”克里荣说。
  “终于什么?”
  “知道陛下一大早就饿了,我真是高兴得无以复加。再见,陛下!”
  “去吧,我的好克里荣,去吧。”
  “嘿!陛下,”克里荣说,“陛下既然这么饿,就一定会请我一起吃早饭。”
  “为什么呢,克里荣?”
  “因为大家都说陛下靠吃空气过日子,由于空气不好,就弄得越来越瘦,我很高兴能够说:‘嘿!那全是造谣,国王跟每个人一样吃喝。’”
  “不,克里荣,不,正相反,让大家相信他所相信的吧,像个普通人一样吃喝,叫我在我的臣民面前感到脸红。所以啊,克里荣,你得明白这一点:国王应该永远富有诗意,永远不失高贵的风度。所以啊,瞧,有个例子。”
  “我听着,陛下。”
  “你想想亚历山大国王。”
  “哪一个亚历山大国王?”
  “亚历山大·马格努斯。啊!对啦,你不懂拉丁文。是这样,亚历山大喜欢当着他的士兵的面洗澡,因为亚历山大很英俊,体型美而丰满,以致人们把他跟阿波罗.甚至跟安提诺于斯相比。”
  “啊!啊!陛下,”克里荣说,“如果您学他的样,当着您的士兵的面洗澡,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您太瘦啦,我可怜的陛下。”
  “勇敢的克里荣,去吧,”亨利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是个顶刮刮的直肠子,你呀,从来不对我阿谀奉承,你不是谄媚者,我的老朋友。”
  “也就因为这个缘故您不请我吃早饭,”克里荣接口说,厚道地笑着向国王告辞,心里喜多于恼,因为肩膀上这一拍抵消了没吃到的早饭。
  克里荣走后,餐桌立刻摆好了。
  御膳总管大显身手,超过了平时。一种加了块菰栗子酱的小山鹑浓汤,首先把已经受到过鲜嫩牡蛎引诱的国王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惯常少不了的清炖肉汤,这道为君王强身用的忠诚补品,因此遭到了冷落;它枉然在金碗里瞪着大眼睛,那乞求的眼光,就像泰奥菲尔会说的那样,从陛下那儿一无所获。
  国王开始向小山鹑浓汤发动攻击。
  吃到第四口的时候,从他身后的地板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张带滚轮的椅子被推动发出吱嘎响声,一个熟稔的嗓音严厉地吩咐:
  “来一副刀叉!”
  国王转过脸来。
  “希科!”他喊出声来。
  “正是鄙人。”
  希科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任凭离开宫廷,这些习惯他也是丢不了的;他摊手摊脚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只盆子和一把叉,从牡蛎盘开始,往牡蛎上浇了点柠檬汁,尽拣最大最肥的往自己的盘子里拨,一声也不吭。
  “你在这儿!你回来了!”亨利嚷道。
  “嘘!”希科对他做手势说,嘴里塞得满满的。
  他趁国王发出这声惊讶的当口,想把小山鹑浓汤拖到自己面前。
  “别动,希科,这是我的菜!”亨利嚷道,一边伸出手去想把浓汤留下。
  希科像待亲兄弟那样给国王和他自己来个平均分配,把一半还给国王。
  接着他给自己斟上酒,从浓汤吃到金枪鱼饼,从金枪鱼饼吃到肉馅鳌虾,狼吞虎咽,临末了,还喝了国王的清炖肉汤;然后,他深深地叹口气,说:
  “我饱了。”
  “见鬼!我想你该饱了,希科。”
  “啊……早安,我的国王,你好吗?我发现你今天早上看上去挺愉快。”
  “是吗,希科?”
  “挺可爱的脸色。”
  “呣?”
  “是你的吗?”
  “当然!”
  “那么我为此向你祝贺。”
  “事实上我今天早上感到精力再充沛也没有了。”
  “好极了,我的国王,好极了。啊!你的早饭还没吃完,你还有一些小甜点没吃哩!”
  “这是蒙马特尔的嬷嬷做的蜜渍樱桃。”
  “太甜了。”
  “这是嵌科林斯葡萄的核桃。”
  “啐!葡萄里的核都没有去掉。”
  “你什么都不满意!”
  “这是因为,说老实话,什么事情都每况愈下了,就连吃也一样,宫里的生活越来越糟糕了。”
  “纳瓦拉国王宫里的生活要好些吗?”亨利问,笑了起来。
  “嗳!嗳!……我不否认。”
  “这么说,那儿起了大变化啦。”
  “啊!这一点,你没想到你完全说中了,亨利凯。”
  “那就跟我讲点你的旅途见闻吧,好让我散散心。”
  “非常愿意,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你愿意我从哪儿讲起呢?”
  “从头讲起。路上怎么样?”
  “啊!名符其实的散步。”
  “一路上你没碰上麻烦吗?”
  “我呀!我作了一次美好的旅行。”
  “没碰上坏人?”
  “瞧你说的!难道有人敢斜着眼睛看一下‘极其虔诚的天主教徒’陛下的使臣?你在诽谤你的臣民,我的孩子。”
  “我这么说,”国王接着说,对王国境内如此太平感到沾沾自喜,“是因为你没有正式的标志,甚至连表面的也没有,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我对你说,亨利凯,你的王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玉国:旅行者免费用餐,人们让他们留宿来表示对天主的爱心,他们自始至终走在鲜花上.至于车辙嘛,也铺满着有金流苏的天鹅绒;真是难以叫人相信,可是事实确实如此。”
  “总之,你满意吧,希科?”
  “非常满意。”
  “对,对,我的治安情况很不错。”
  “好极了!这倒是对它说的一句公道话。”
  “路上很安全?”
  “安全得像天堂里的路:一路上尽遇见些小天使,一边飞一边唱着国王的颂歌。”
  “希科,咱们回到了维吉尔那儿。”
  “维吉尔的什么地方?”
  “牧歌。0 fortunatos nimium!”
  “啊!很好,可干吗要特地为乡下人说这话呢,我的孩子?”
  “唉!因为在城市里不是这个样儿。”
  “事实上,亨利,城市是腐化堕落的中心。”
  “您倒来评评看。你走了五百法里没遇上麻烦。”
  “我对你说了,一帆风顺。”
  “我呢,我只不过是去万森,四分之三法里……”
  “嗯?”
  “嗯,我差点儿在路上给人杀了。”
  “呵!”希科说。
  “我来讲给你听听,我的朋友,我正在让他们印一份详细的纪行,要没有我那四十五个卫士,我早就死了。”
  “真的!这事发生在哪儿?”
  “你是想问这事会发生在哪儿?''
  “对。”
  “在贝尔一埃斯巴。”
  “靠近咱们朋友戈朗弗洛的修道院?”
  “正是。”
  “咱们这个朋友在这个情况下他表现如何?”
  “好极了,像他平时一样,希科,我不知道他那方面是不是听见过什么风声,不过他没像所有我那些懒汉僧侣这会儿那样呼噜呼噜打鼾,而是站在他的阳台上:他的整个修院的修士全都守在路口。”
  “他没干什么别的事情?”
  “谁?”
  ‘莫德斯特长老。”
  “他以他所独有的庄严态度为我祝福,希科。”
  “他的僧侣呢?”
  “他们拚命地喊‘国王万岁!'”
  “你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
  “他们在道袍里面可能藏着什么武器。,
  “他们是全副武装的,希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看出了可敬的院长的先见之明,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要说:这个人早已什么都知道了,可是这个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求,他不像艾佩农那样第二天就跑来摸遍我的口袋,对我说:‘陛下,因为我救了国王!'”
  “哦!要说这个嘛,他可做不来,何况他的手也伸不进你的口袋呀。”
  “希科,别拿莫德斯特长老开玩笑,他将是使我的统治享有盛誉的伟大人物之一,我明确告诉你,一有机会我就要让他升做主教。”
  “你应该这么做,我的国王。”
  “请你注意一件事,希科,”国王摆出一副思想很深刻的样子说,“杰出的人物当他们出身平民时,他们是完美的;我们这些贵族出身的人,你看,我们的血液里就有祖先的某些美德和某些缺点,它们成了我们的历史性的特点。因此,瓦罗亚家族的人精明,机警,勇敢,但是懒散;洛林家族的人野心大,吝啬,有思想,会搞阴谋,会采取行动,布尔邦家族的人好色而谨慎,但没有思想,没有力量,缺乏意志;你就瞧瞧亨利吧。相反地,当造物主不假思索地塑造一个普普通通出身的人的时候,他用的是优质的泥土;所以你的戈朗弗洛是完美的。”
  “你这么认为?”
  “是啊,渊博,谦虚,狡猾,勇敢,可以任命他做随便什么职务,内阁大臣,将军,教皇。”
  “好啦!好啦!陛下,别往下说啦,”希科说,“要是这个好人儿听见您这么说,他要开心死了,因为,尽管您称呼他莫德斯特长老,他是非常骄傲的。”
  “你嫉妒了,希科!”
  “我!天主不会许可我:嫉妒!呸,这种邪恶的感情!”
  “啊!我,我是对的,血统的高贵没有使我不辨是非:temmata quid facinut!”
  “好极了!刚才你可是说到,我的国王,你差点儿给人杀死?”
  “对。”
  “给谁?”
  “给联盟,该死的!”
  “联盟现在怎么样了?”
  “老样子。”
  “这就是说越来越好啰,它长肥了,亨利凯,长肥了。”
  “啊!啊!政治团体在太年轻时长肥了,活不长,这就跟小孩一样,希科。”
  “这么说,你很满意,我的孩子?”
  “差不多。”
  “你觉得自己是在天堂里?”
  “对,希科,看见你在我快乐的时刻中到来,这对我是极大的快乐,而且我预料我的快乐还要增加呢。”
  “就像卡通说的,Habemusconsulemfactu。”
  “你带来了好消息,是吗,我的孩子?”
  “我想是的。”
  “可你还让我焦急地等着,你真贪吃。”
  “你要我从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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