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坠落的速度缓和下来时,男子的手仍是丝毫不放松揽住她的腰际。
而她,摒气的时间太长,已经快要支持不住,睁开的眸子,仅是看到,男子十分闲暇的用力揽着她,只以静止的速度浮在一处泉底。
难道,他是想用这种法子,来‘回报’她刚刚惊动宫人的所为么?
原本,就是他闯入温泉。
她不想多事,只想他知难而退,没有想到,反是被他禁锢在了这。
他是想用这种法子,让她自食其果?
还是想让她求他?
或者——
空气越来越少,再不浮到水面,恐怕,她很快就会撑不下去……
第一章 媚帝心(5)
既然不想求。
既然不想死。
那么唯有靠自己。
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四周,她的唇边朝他浮上一丝淡极,却媚极的笑靥。
她,笑未散。
他,意未明。
只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她借着水的浮力,他的相揽,莲足迅疾踏上一旁的岩壁,复用力地一抵,双手反推开他相揽的手臂,眼见着,他的手稍松开,她能脱身浮上去时,未料,他却是从指尖弹出一滴水珠,这一弹,准确无误地击中她的足底。
水珠虽轻,足底刹那酥麻,身子旋即一软,再使不出力来,而分神间,一口气终是憋不住,水径直灌进口中,她呛咳着,空气迅速地离开她的身体,不过须臾,只觉到,死亡的边缘离她已是那么近。
但,即便如此,她拥住帛纱的手仍是不放松,哪怕,剩余的力,也仅是拥住这帛纱,接着,便是沉入池底。
身子,很重,水的浮力将她压得越来越难受,空气一丝丝地抽离,思绪逐渐迷离起来。
迷离间,有柔软的东西覆住她的唇,同时,一股力不容她矜持地,撬开她的唇舌,将空气源源不断地注入。
神思渐渐清明,她的眼眸却在此时被一只手覆住。
再看不到其他。
依稀中,她意识到,那柔软的东西是什么。
是那男子的唇。
方才,他一手复揽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在轻掀面具一角后,覆住她的眼眸。
如此,
唇,熨帖。
身,依偎。
注入的,或许,不仅仅是空气,或许,还有其他。
只这刹那,终是耽了夙缘,乱了心绪。
水雾袅绕,他拥住她,就这般徐徐地从水底,一直浮上水面。
她的唇,未着口脂,有着少女特有的馨香,清冽。
令人,微微有些意乱。
忍不住想要探求更多的美好,可,这里,显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他带着她浮到水面,撤手,松开覆住她眼眸的同时,一块从青衫上撕下的布条已然代替他的手,缚住她的眸子。
纵然,那双眸子,明媚至极。
可,却是不能看,不能视。
匆匆转身,他已去,她仍留。
留在水中,甫拉开缚住眼前的布条,却听到一尖细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大胆贱婢!竟敢擅闯御龙泉!”
御龙泉?
宫里另外一处温泉的名字,不正是御龙泉么?
想不到,两处温泉是相通的,并且,距离不算远。
只是隔着这段不算远的距离,她成了擅闯者,而原本擅闯涤清泉的那名男子,已然脱身。
有些事,看来,避,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尤其在宫里,方才,是因为她想避,如今,反倒让自个身陷囹圄之中。
下意识地将身子浸入泉水下,正要应上那太监的斥责,耳边,只传来,更为尖利的通禀声,这一声通禀,连那太监都禁不住在这四月的天里,头冒冷汗:
“皇上驾到!”
作者题外话:妖孽西陵夙出现鸟,耗子出现鸟。。。哦也。。。小蒹葭自动送上门鸟。。。就地陈法,吃干抹净。。
第一章 媚帝心(6)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西陵夙。
作为奴婢的她,在主子跟前,都必须是低着脸,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不知道,是他进来得太快。
还是,她没有回过神。
也或许,注定,她会这么快,就看到他。
意识到自个失态时,蒹葭忙低垂下脸。
只方才那惊鸿一瞥,西陵夙的样貌,却是清晰地印刻进她的眸底。
没有办法形容这是一个怎样的男子,他就这么轻披着淡蓝的便袍,宛如,天上的皓月般熠熠生辉。
那一双入鬂凤眸,狭长、邪魅,带着比绝 色 女 子更能颠覆众生的璀璨眸光,睨着蒹葭,薄唇轻启,是温柔和煦的:
“朕的玉佩,谁瞧见了?”
甫出唇,只是这句话。
方才斥责蒹葭的那名太监额上的汗却越来越多。
他是乾曌宫负责清扫的太监主管小徐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去而复返,一如为什么他带着清扫宫人前来清理温泉时,一眼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玉佩,只有一名出水芙蓉般漂亮的女子。
但,他知道,不论是皇上的玉佩,还是御龙泉内被人擅闯,他的脑袋,或许都保不住了。
才要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却听得女子的声音柔婉地响起:
“启禀皇上,这,可是您的玉佩?”她拢住帛纱,身子移到温泉的台阶旁。
从她的角度,很容易看到,最上面的一层台阶,躺着一枚九龙玉佩。
上好的和田白玉,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莹润光泽。
拢于身的帛纱在适才浸入水中时,她就用青布条系了一个死结,所以,现在,她能用双手捧起这块玉,仪容则不会有失。
只是,那帛纱极其轻薄,从水中站起时,垂顺地紧裹胴 体,愈添了若隐若现的妖娆。
哪怕,西陵夙身后,仅伺立着数名太监。
哪怕,除了西陵夙,太监不能称为男人。
却仍是有些尴尬。
但,她不能有丝毫扭捏,只能静静步上台阶。
因为,她不过是名身份卑微的宫女。
她没有忘记,太后留下她这条命的目的。
即便,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并不是步骤中的一环。
莹白的莲足衬着玉石铺就的台阶,泛出青瓷一样的色泽。
低眉敛眸,行到西陵夙跟前,姗姗跪下,将玉佩高举过螓首:
“参见皇上。”
西陵夙却并不接她奉上的玉佩。
四周寂静。
静到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
过了须臾,方听得西陵夙的声音悠悠传来:
“朕不记得传过人伺浴。”
“回万岁爷,她并非乾曌宫的宫女。”一旁乾曌宫总管邓公公,终是顺着西陵夙的这句话,禀道。
“是么?”淡淡的二字,帝威分明。
“皇上,奴才该死,奴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奴才进来时,她就在这了。”小徐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放肆,万岁爷没问你话,谁让你插嘴的!掌嘴。”邓公公不悦地斥道。
清脆的掌嘴声将要响起时,西陵夙却轻挥了下袍袖,免了小徐子的责罚,复道:
“既然不是朕身边伺候的人,出现在这,倒是颇费思量——”
作者题外话:新娘快乐!2011年来鸟!
不是一只好耗子,欺负小蒹葭。。可怜的。。5555。。元旦,雪的更新会很不稳定,因为,有些私事,譬如,约会啥的。。各位,多包涵了。
第一章 媚帝心(7)
西陵夙的语意里并无怪责之意,只是饶有兴致地行前几步,修长的指尖将那枚玉佩夹起时,听到蒹葭柔婉的声音再次不急不缓地响起:
“皇上,奴婢确实非传擅入。”
“大胆奴才,可知道,御龙泉是什么地方?这里,除了万岁爷,只有正经的主子能进,你算是么东西?!”邓公公喝斥道。
新帝登基才一个月,宫里竟然连这等宫女都敢擅闯御龙泉,岂不让他这个做主管的该引咎?
“奴婢不是东西。”蒹葭顶了邓公公一句话,反咬了一下唇,低喃,“难道公公断定,奴婢永远只是奴婢么?”
这一句反问,背后的意思不言自喻。
如今这宫内,除去太后、太妃及三日后即将送入宫的名门千金,也唯有昔日西陵夙尚为皓王时的两名侧妃能算得上正经主子。
但,正因为西陵夙是新帝,所以,难保,他日,她一届小小的宫女不能攀上这高枝。
毕竟,坤国后宫,除了中宫之位必须贵胄之女方能入主,其余嫔妃,却是不分出身贵贱的。
以小小的宫女身份,说出这句话,莫过是昭示了自己的心思。
而她,也唯有这么说。
刚才,带她来此的男子,或许,她已知道是谁了。
帝王寝宫,怎会容人来去自如呢?
若还要有什么更好的证明,西陵夙未干的发丝,就是最好的见证。
只是,她并不能说。
包括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都是说不得,问不得,必须尽快忘记的。
现在,既然,他想要她难堪,想要颠倒事实,她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挑明,反是能有所转圜。
毕竟,对于这步出轨,无论如何,是不能牵扯进太后的。
“有趣。”果然,西陵夙慵懒一笑,只说出这两个字,“看来,是存了心的。”
“是,奴婢想进这池子,为的,就是一睹圣上之仪。”
呵,这句话,倘若能配上羞涩的红晕,会更好。
可,不知为什么,她似乎,从来不会有这种羞怯的感觉。
很奇怪。
好像,三年前那场大病后,失去的不止是幼年的记忆,还有,一些感觉。
譬如——
不容她再想下去,西陵夙的手随着她这句话,隔着玉佩,轻轻地,牵起她的一指,但只是一指,将离未离:
“只是——如此?”
“假如——假如——”蒹葭轻轻抿了下唇,反手相牵住西陵的指尖,这个动作,不啻是大胆的表露,纵然,不是她心底真正所想,却是这场戏必要的弥补,“蒙圣上不弃,奴婢——”
适时的噤声,低垂的眸华,看到丝履迈进时,她知道,这句话,不用她说完,终会有人接过去。
来的,真是时候。
不早一刻,不晚一刻,按捺不住的人,终是出现。
“贱婢!”一声娇斥,蒹葭的脸被重重扇了一巴掌。
虽是出自女子的手,力度却是极大的。
只这一扇,蒹葭相牵住西陵夙的手自然松却,娇小的身子复被女子用丝履狠狠一踹:
“本宫不在一刻,就由得这种贱婢狐媚惑主么?”
作者题外话:在宫里,要自保,其实很难,女人间的争斗,才是最不见硝烟,却残酷的。
第一章 媚帝心(8)
能在西陵夙跟前,未经通禀而入,能如此这般,骄纵说话的,只有那位在王府就持宠生娇的侧妃——苏佳月。
蒹葭用手擦了一下被扇打得出血的唇,很快恢复跪姿,低眉敛眸:
“奴婢参见娘娘。”
礼数是不可少的,但在礼数之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很清楚:
“娘娘,奴婢纵然命贱,可,按着女戒,奴婢的脸,却是尊贵如娘娘都掌不得的。”
她一字一句说得明白。有些事,并非你忍,就能过去。
坤朝后宫,无论嫔妃,宫女,能打得,能杀得,唯独一样,是不能动的,那就是脸。
这是太祖皇后立下的女戒,为的,就是防止生妒毁容之类的事发生。
若触犯,轻者,处以暴室的劳役。重者,则是以容貌相抵。
所以,这句话,她说得在理。
至于,是否多招一丝苏佳月的嫉恨,又何妨呢?
即便,苏佳月是从二品贵姬,而另一位侧妃郝怜仅被册为正四品容华。
两级的位分,足见,传闻中,西陵夙对苏佳月确实是极其宠爱的。
或许,这份宠爱,更多的,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譬如,苏佳月的父亲是当朝侍中。
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也是这一个月间,她必须熟悉的。
源于,太后的吩咐。
只是,如今,她还是冒了大不韪。
“难道,本宫打了你这样一个贱婢,皇上还会怪罪本宫不成?”苏佳月不依不饶,回身拽起西陵夙的手,半带娇嗔,半带狠辣地道,“皇上,您给臣妾做主。似这等存了心狐媚主子的贱婢,如果按照太祖皇后的女戒,该处以宫刑才是!”
宫刑,蒹葭素来平静的容色都微微一变。
这是宫里对待女子最为残忍的一种刑法,或许比死更加痛苦——用木槌击胸腹,直到物坠,掩闭牝户,从此便是永不能人道。
“是该罚。只是,若罚她宫刑,为服攸攸诸口,恐怕,你也得从重罚了。”西陵夙依旧笑着,口气轻飘地说出这一句话。
只这一句话,却是让苏佳月的脸色一变。
按着女戒,狐媚主子,从重是处宫刑,从轻,也是贬到暴室劳役。
让她脸色一变的,是没有想到西陵夙竟会在这个问题上,真的要治她的罪。
“皇上,您舍得毁臣妾的容?”
撒娇是她惯用的招术,也屡屡奏效,可,这一次吗,西陵夙仅是凤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不是朕舍不舍得,是朕初登大典,凡事都不能出偏差。”
“皇上——”
苏佳月才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邓公公在一旁道:
“委屈苏贵姬您了,请苏贵姬移步暴室。”
顿了一顿,一指蒹葭:
“你是哪个宫的?”
“回邓公公的话,奴婢是关雎宫的杂役。”蒹葭淡淡的禀道。
只是杂役,自然是可以进得涤清泉底清理,发现这处相通,而媚主的行为,自然就和太后全无关系了。
她不会,也不能牵扯进太后。
“来人,把这个奴才押到暴室去。”
邓公公显然是受了西陵夙的示意,方说出这句话,在蒹葭被两名宫女拉着起身,经过身边时,低声:
“这宫里自有规矩,稍微老奴自会去禀太后,替太后主子处置了一个不安分的奴才。”
不安分,或许,她真的是吧。
一旁有一名宫女,在她即将踏出御龙泉时,将一件披风覆于她的身上。
而西陵夙只收起手里的玉佩,眸底,神色不辨……
作者题外话:暴室去鸟,还是和苏贵姬一起。西陵夙,狠
第二章 费思量(1)
关雎宫。
拢了苏合香的正殿内,太后一人斜倚在湘竹榻上,似睡非睡。
“皇上来了。”关雎宫掌事姑姑喜碧近前禀道。
仅是她一人来禀,殿外却是安静地没有任何太监的通传声。
他,还记得她喜静。
“嗯。”太后风初初只应了这一声,稍稍从湘竹榻上侧身,侧身间,身上本盖着的裘毯便没有丝毫声音地坠委在地。
喜碧俯下身子,甫将裘毯拿起,一双九龙金靴已然进得殿内。
“奴婢参见皇上。”就势躬下身子,行礼。
西陵夙只一挥袍袖,示意平身。
喜碧起身时,把裘袍轻轻覆于太后的身上,才低下头退出殿去。
作为随太后进宫的人,她比谁都更清楚,现在该做什么。
那就是不打扰太后和皇上的独处。
“来了。”风初初淡淡地问了这一句,纤细的手指捏起琉璃盏中的一颗葡萄,兀自抿进唇里,黛眉一颦,“酸。”
仅是说出这一个字,那颗葡萄被她弃在瓷盂内。
这个习惯,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变过,从来不吃一点点带酸味的东西。
哪怕,这葡萄是疆宁才进贡的一篓晶玉葡萄,阖宫,也仅这里得了这一篓。
因为,风初初爱食葡萄。
只是,如今,这葡萄,带了酸意,便是不合她的口味了。
“既然是酸的,何必再用。”西陵夙见她又要捏起一颗,袍袖一挥,盛放着晶玉葡萄的琉璃盏陡然倾翻,那些碧绿的葡萄骨碌碌地滚落了一地,犹似断了线的翡翠珠子。
“是你赐给哀家的,哀家自然要用。”风初初的眸光睨了一眼西陵夙,语气仍是淡淡。
“那,太后赐给朕的女人,朕也该好好珍惜着?”西陵夙微微地笑着说出这句话,几步行到风初初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确实是美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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