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禹总算也没有辜负他的厚望,不止卓有成绩,甚至远远超乎苦头陀的意料,做得比他预想中的要胜过千倍百倍。他总算没有辜负阳教主的栽培重用之恩,没有辜负教中兄弟的深厚情谊!
青天白日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城中向此处掠来,速度之快,视线几乎都难以捕捉!青翼蝠王韦一笑,轻功天下第一,当真名不虚传。
原本被汝阳王府死士冲击所引起的警戒仍未消除,城墙上守军尽皆炼气凝神,警惕无比望向城中。待看到这一道鬼魅般身影,忙不迭大叫示警,弓弦都未及得拉开,这一道身影已经近在咫尺!如此迅捷的身法,闻所未闻,众苗兵只觉得呼吸都为之一遏,不旋踵首当其冲的数名苗兵便觉阴冷掌风袭面而来,眼耳口鼻钻入体内,惨叫声都冻在喉咙里!半点反击之力都无,便被韦一笑劈下城头!
不过兔起鹘落之间,韦一笑已经从城中冲上了城头。如此迅猛身法,哪怕早有领教的苦头陀再看到韦一笑全力施为,心中都忍不住暗暗赞叹:韦兄轻功,天下无双,如今看来比之以前更上一层!他却不知韦一笑得到赵禹传授的九阳真经法门,补足了自身功法的缺陷,较之以往的确不可同日而语。原本明教四大法王,韦一笑排在最末尾,如今单以武功论,怕是白眉鹰王殷天正也只能得个阅历丰富的先着。
正赞叹之际,苦头陀瞥见阿大已经猱身而起,趁着韦一笑闹出的骚乱同样往城头上扑去。一时阻拦不及,苦头陀心中却泛起两难,他落后一步,或能将阿大阻拦下来,可是目下的情况,委实没有十足把握将之击杀,现下还远不是他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只踟蹰得片刻,阿大已经将要落下城头,想要阻拦,更加不及,禁不住顿足懊恼。
就在苦头陀懊恼不已之际,在城头上已经站稳的韦一笑也瞥见了阿大,他身负赵禹重任,本不欲节外生枝。待看清楚来人面目之后,便也生出苦头陀一般的心理。现在教主身陷城中,正是勉力支持之际,确是不容有旁的闪失,因此索性收回劈向苗兵的寒冰绵掌,据城头而立,两掌一合卷向阿大,同时朗笑道:“老子费了大力气,却不许不相干的人来打秋风!”
阿大迎面撞上韦一笑的掌风,若是平时,倒可以与韦一笑厮杀一个势均力敌,然而此时身在半空,混不着力,更何况他本就不以轻功见长,一举跃上城头已经是蓄力良久,如今被身手不弱于他的韦一笑阻拦,更是无计可施,只能暂避锋芒,恨恨飘落回地面,身躯一拧,消失在城墙之下。
击退了阿大,韦一笑双足一顿,飞鸟一般掠起,越过城头守军头顶,远远投向南城!
261章 亦将豪情比信陵
与韦一笑分别后,赵禹完全放开手脚,在扬州城里横冲直撞,过不多久,便被他寻找到了元总舵主的踪迹。
元总舵主前呼后拥,一行人行走在空荡荡大街上,好不威风。偶或有巡城的兵丁上前盘问,自然有人出手将之打退。若换一个时间,他们若敢如此张扬,只怕一干苗兵未必会让他们如愿。只是现下扬州城里骚乱四起,哪怕素来嚣张跋扈惯了的苗军都觉分外艰难,没了心力节外生枝,这一行人确是畅行无阻,令得元总舵主益发顾盼自豪。
赵禹等在街角,待元总舵主一行走过来,便疾步迎上前去。
元总舵主不料在此处遇到赵禹,眸中先是闪过一丝异色,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变,疾声对赵禹说道:“白兄弟怎么离开了客栈?莫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赵禹也不添油加醋,只将四海客栈中发生的事情快速讲述一遍。
元总舵主听完之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哼道:“这群苗蛮,当真是嚣张的很,竟敢如此侮辱诚王和我们海沙帮!白兄弟做得好,若我在当场,也一定要痛下杀手,让这些狗胆包天的苗蛮见识一下我们汉人真英雄的手段!”
赵禹却没时间听元总舵主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又问道:“此间之事,元大哥可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元总舵主点头道:“这一点,白兄弟不须担心。慢则三五日,快则一两日之间,消息必会传递回苏州,诚王也一定会做出反应。”
闻听此言,赵禹心下略定。元总舵主虽然大半时间不甚靠谱,不过这方面应该也还可信。毕竟海沙帮如今声势浩大,经营数年,与杨完者的苗军也多有交手,若想在扬州开辟出一条传递消息的稳妥渠道,不算什么难事。接下来,便要等待张士诚方面做出的反应了。
他扫了一眼元总舵主身边诸多海沙帮众,皱眉道:“四海客栈事发突然,元大哥带着这么多兄弟,行事未免有些不方便。”
元总舵主略一思忖,说道:“既然客栈已经被围住,白兄弟的安全要紧,既然你已经脱身而出,咱们还是寻一个安全地方,且先等待诚王派来的接应人马。”
讲到这里,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赧,干笑道:“我这样想,是没奈何的权宜之计。毕竟现在扬州城重兵环围,双拳难敌四手,我虽然有把握脱身,却难照应白兄弟周全……”
赵禹摆手道:“小弟得元大哥看重,对您自是言听计从,只是四海客栈现下聚集了众多江湖朋友,又因小弟一时冲动而身陷厄难,若是就此弃之不理,却是有悖江湖道义。我脱身出来,只是要将事情与元大哥讲清楚,稍后便返回去与那些江湖朋友同生共死。元大哥千金之躯,不能犯险,咱们且就此别过。若我有幸保住一条性命,日后江湖再见!”
听到赵禹决绝语气,元总舵主心中顿生两难之感。他虽有些狂妄,却也不是懵懂无知,晓得现在前往四海客栈,将会凶险无比。可若就此弃之不理,却又觉愧疚难当,尤其赵禹出手全为了维护诚王尊严,他对此更加不能置之不理。
思忖良久,他才将牙一咬,痛下决断道:“白兄弟如此义薄云天,真令我羞愧难当。我若就此离去,如何还有脸面统领海沙帮数万兄弟!这话提也不要再提,我这便与你一起杀尽四海客栈!”
听到总舵主的话,他身后海沙帮众人脸色登时剧变,急忙劝阻道:“总舵主三思啊!苗军凶残,且人多势众,咱们若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无异于羊入虎口,还是缓上一缓,等待诚王援军才是正理!”
元总舵主眉头一挑,不悦道:“你们这样讲,是要将我陷入不义之地?我若连性命相许的义气兄弟都弃之不顾,枉生为人!若是心里害怕,你们自去寻条生路,我却要与白兄弟一道去营救四海客栈众多江湖同道!”
赵禹见其余海沙帮众还要劝阻,便开口道:“白大哥勇气可嘉,不过我们也并非没有机会。现在苗军大部仍在城外驻守,入城中来的不过千余人,兵力摊薄得很,能够灵活动用的力量少之又少。依我之见,咱们只要能够聚集起几百人手,便足够阻拦苗军一段时间。若能**作得宜,抓住杨完者内外失调的空当,距地而守,与诚王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扬州城都并非不可能!”
听到赵禹这话,元总舵主眸中顿生异彩,击掌喝道:“这话不错!先前我入城时,苗军那般跋扈,拦路设卡嚣张无比,而今一路行来,只见到他们无头苍蝇一般,可见已经乱了手脚。咱们若能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真能一举拿下扬州,立下大大功勋!若能获此大胜,诚王也大可不必再对鞑子朝廷委曲求全!”
他越说越是兴奋,拉住赵禹赞叹道:“白兄弟足智多谋,遇事沉着冷静,真是我命中贵人!你这提议正是恰到好处,若能成功,我必在诚王面前将你举荐,裂土封侯也不在话下!”
赵禹拜谢过后,瞧瞧元总舵主身后那几十人,不无忧虑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们眼下人手却着实不足,算计虽好,却也没力量施展。”
元总舵主摆手道:“白兄弟不必为此忧心,你却不知,诚王早有志于扬州,数年来往扬州派来诸多人手。现下难得机会,咱们将这些一早潜入城中的人手召集起来,足有近千之数,大有可为啊!”
赵禹听到这里,心中更加笃定,脸上也由衷露出喜色。若是能够将张士诚这一部人马挑动起来,扬州城形势益发混乱,杨完者必然无法冷静应对。
然而,元总舵主身后一名海沙帮众却冷静道:“总舵主不可如此!咱们在城中安插这许多人手,耗费数年苦功,期间牺牲良多,怎可如此轻易暴露出来!况且,那些兄弟虽然是帮中出身,可是现在乃是正经军旅编制,若无诚王军令,必然不会听从总舵主差遣!”
听到这话,元总舵主激动心情稍稍冷却,脸上露出难色。赵禹却在一边冷笑道:“非常时期,自然要有非常手段。现在已经是难得机会,稍纵即逝,怎可拘泥过往陈规!况且,那些军士潜入城中,同样是为了夺取扬州城。若不然,他们冒了这样大风险潜伏在敌方,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话虽如此,可是城中几处据点各有主事之人,他们虽然皆是帮中老伙计,现在却听命于诚王帐下。我若强要驱使,总是脱不了越俎代庖的干系。”元总舵主脸上流露出激烈挣扎之色。
赵禹见状,又说道:“总舵主仁厚胸怀,令人钦佩。白某不才,既得元大哥赏识,当此时机,愿做帐下朱亥,襄助元大哥成就大业!”
“此话怎讲?”元总舵主愣了一愣,疑惑道。
赵禹正觉自己慷慨激昂,听到这问题,顿觉一滞,原来这元总舵主粗通文墨,自己在他面前引经据典,却是卖错了风情。他苦笑一声,将战国时信陵君阵前夺军,大败秦军的典故讲了一遍。
元总舵主虽然文墨不通,却着实有壮烈情怀,听过之后,脸色益发激动,大声道:“壮哉朱亥,壮哉信陵君!如此伟业才是大丈夫情怀,区区苗军,又有何惧!咱们这便前去召集人手,但有阻拦者,便由白兄弟这今世朱亥为我打点,事成之后,纵使诚王要追究,**我一力承担!”
说罢,他振臂一挥,已经大踏步当头引路行去。(未完待续。)
262章 煞费苦心杨完者
扬州城北大营,中军大帐戒备森严,虽人马往来不断,但气氛却肃杀沉穆。苗军虽然嚣张肆虐,但转战千里,身经百战,当有不凡之处,确是天下罕见之精锐。
中军节堂之上,有一甲胄披身的中年人,顾盼左右,不怒自威,正是威名赫赫的苗军统帅,杨完者。
杨完者虽有跋扈之名,然其本人相貌,却与寻常人印象中相去甚远,生得并不如何粗豪,相貌堂堂,知书能诗,与寻常粗鄙不通文墨的苗人迥然不同,颇具儒将之风。
如今天下大乱,元廷能用之将越发稀少,蒙古本族中更是寥寥无几。风起云涌的时代,杨完者能从当中脱颖而出,其本领自不待言。他眼中精光湛湛,气息沉稳绵长,内功外功俱达极高深的境界,便是在武林中都算得第一流的高手。
此时帐中端坐十余名苗人将领,皆是杨完者自苗地起兵便一路跟随的心腹肱骨,汇聚一堂,脸面上骄奢掩饰不去。
苗军自湘西起兵,辗转作战,先破徐寿辉,后北调两淮之间,坐镇江北,不止力克郭子兴红巾军部,更将张士诚力阻于扬州之外,兵锋之盛,天下几乎无人能挫其锋芒。
杨完者在苗军中声望无双,他沉默不语,帐中便鸦雀无声。如此沉默已经保持许久,又过半晌,杨完者视线落在面前案几之上,上面摆着扬州城里传来的最新信报。
“呵,真是令人惊讶啊……”
杨完者冷笑一声,帐下众人忙不迭坐稳身形,神色一肃抬头望去。
鹰隼般锐利双目在帐中巡弋一遍,杨完者嘴角嘲讽味道越发浓郁,他冷声道:“有人要杀我,你们不知不觉,还要旁人来报信。这且都罢了,可是,既然已经晓得了蟊贼就在城中,如今数曰已过,却仍没能查出一个结果,你们自己来讲,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我死在贼人手中,才算遂了你们心意?”
惊雷般一声断喝,众将急忙滚下座椅,跪在杨完者脚下,额头上已经涔涔冒出冷汗。左首一名将领颤声道:“事发突然,咱们原先又无准备、而……而且,扬州城如此之大,人多眼杂……”
“所以呢?”杨完者眉头一挑,拳头重重击在帅案上,怒吼道:“所以我就应该坐在这里等死?”
“一群猪猡!风光曰子过得久了,刀兵加身的滋味都忘了?”
不待众将出声,他又沉声道:“北面来的你们可以推说不知,可是张贼的人手进了城中,又是一个什么道理?近千名精锐,这说明什么?你们这群废物枉居高位,将个扬州城经营得任人出入!再过不久,只怕这中军大营也不再保险,每天睡醒了,且先摸一摸自己脑袋是否还顶在两肩上!”
众人一言不发,噤若寒蝉,生受住杨完者熊熊怒火。
**了足足半晌,杨完者才喘着粗气坐回自己位置,眉头却仍紧蹙,沉声道:“城中现下能够动用有多少人?”
片刻后,一名将领抬头回道:“原本有四千之数,经过这几曰搔乱厮杀,怕是已经不足……”
听到这话,杨完者皱着眉头,屈指轻叩案几,沉吟道:“北面来的,应该不会与张贼有什么勾连。不过却要防备他们趁张贼之乱突围出城,这一番兵围扬州,若不能抓住北面的痛脚,咱们可要变得极为被动。瓮中捉鳖的法子,咱们却也耗不起了。另外,苏州方面有何异动,是否会与城中呼应,都要提防。传我令,西营再往城中调集两千人,一定要扑灭四海客栈贼寇。另,北营、南营向东转移,广布斥候,张贼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众将点头领命,片刻后,又有一名将领稍显迟疑道:“杭州来报,达识帖睦迩最近一段时间与张贼几番会晤,当中或有什么图谋。”
听到这话,杨完者眉头又紧紧蹙起。
眼下杨完者这一部江浙苗军虽然颇得朝廷倚重,但地位却仍算得尴尬。一方面,元廷要扼制滁州军并张士诚部,不得不仰仗苗军,另一方面,对苗军不能完全信任,又多有提防。况且杨完者异军突起,确是伤害了许多蒙古贵人的利益。
江浙行省左丞相达识帖睦迩便是朝廷方面钳制杨完者的一股重要力量,此人手下虽无寸兵,但在蒙古朝廷中声望却极高,江浙之间几股元兵都乐得听其号令。如今,此人又一手促成张士诚投靠元廷,令得杨完者地位益发尴尬。迫不得已,他才投靠太子,原本打算寻一个稳妥大靠山,却不想因此成为太子钳制汝阳王的一枚棋子。
当今天下,若说杨完者最不想与之为敌者,莫过于汝阳王李察罕。且不说此人位高权重,单单他在元廷中无双声誉,便令杨完者心悸不已。然而如今他渐成骑虎之势,又无法脱离太子而自立,与汝阳王对立已是必然之势。当此时,也容不得什么忌讳,既然那位郡主敢来谋取他的姓命,他也不吝于亮出自己的獠牙。
手下报上的情报,杨完者不敢等闲视之,他如今泰半精力放在扬州,已经与汝阳王近乎直接对立,如此一来,后方更加不容有失。思忖良久,他眸中才闪过决绝之色,冷哼道:“老东西不肯安分守己,留之何用!”
饶是苗军将领们胆大包天,听到这话仍然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达识帖睦迩可算得真正封疆大吏,比之苗军这等名不正言不顺的客军不可同曰而语。若要除掉此人,后患却是无穷。
杨完者一言九鼎,一旦有了决断,却不再征求众将意见,挥一挥手说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