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大窘,忙不迭摆手道:“你扯到哪里去了?我只当不悔是个好妹妹,哪里会东那些心思!”
两个人一路笑闹着回到坐忘峰,张无忌去与纪晓芙辞行,待见到精灵可爱的杨不悔,想起赵禹的话后心情竟变得古怪起来。
赵禹看到杨逍后,发现其表情有些严肃,心弦一紧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杨逍叹一口气,道:“颍州分坛被剿,韩山童身死,五行旗不知所踪!”
听到这话,赵禹脸色蓦地一变,颤声道:“我要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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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章 首义之名不为惑
一路上,赵禹都眉头紧锁,表情严峻。
张无忌和负责带路的两名明教徒见他这般模样,都不敢放肆言语。
马不停蹄,每隔两三日便要累死一匹马。若非同行的三人实在禁受不住,赵禹根本都无休息的打算。过得二十余日,他们便走过了数千里路程!
坏消息接踵而来,韩山童身死后,颍上县被攻破,数万明教徒沦陷于元人铁蹄之下!五行旗营地连番被破,几名掌旗使至今不知所踪。最后一个消息,不知是好是坏,刘福通收拢明教败兵,竟然直接攻破颍州城,与汝阳王麾下蒙古大将赤秃的五千铁骑遥遥对峙。
行至亳州时,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自蕲州归来的锐金旗精锐迎上了赵禹。
赵禹风尘仆仆,还未及下马便问道:“我离开时,局势还未破败至斯。怎么短短数月间,就成了这副样子?”
庄铮表情肃穆迎上来,说道:“总旗使,咱们是被人暗算了。颍上县与本教诸多为难的齐家有少林寺背景,有一次闹得太凶,双方死了不少人。尤其一个名叫圆真的少林僧人杀了本教许多好手,唐洋等人携五行旗精锐去少林寺理论。而此时颍上城下又爆发疟疾,韩坛主四处奔走搜集药材,被元人袭杀。刘福通乘机掩红巾军而退,以颍上为饵吊住元兵,自己带人攻下了颍州城……”
赵禹甩身下马,急问道:“唐旗使他们现下在何处?颍上教众逃出来多少?那圆真又是什么人?这番主谋究竟是刘福通还是元人朝廷,又或少林寺?”
庄铮沉吟道:“唐旗使他们在武安收拢败军,教众逃出来的只有十之一二。此番事该与少林无关,他们终究是六大派之首,只因和我教意气之争才被利用。元兵南下,若非刘福通不战而走,我们该可抵挡一段时间。攻打颍州本是早有定计,现在却变了味道。”
听到这里,赵禹也渐渐明白了起来。诸多机缘巧合,加上颍州分坛别有用心之人的运作,才造成眼下这纷乱局势。如今看来,都不能说起兵失败,只是颍州分坛已经不为明教所有。
数万教众,只逃得出十之一二!听到这回答,赵禹只觉心上被人重重捣了一拳,脸色苍白无比。几万人就这样被活生生的屠杀?
庄铮见赵禹面色有异,唤了两声都不见回应,待搭上手去赵禹体内突然涌起一股紊乱气流震开他的手臂。他心中一惊,舌绽春雷大吼道:“总旗使!”
赵禹蓦地一震,才发觉情绪激荡下内力险些失控,他忙不迭收敛心神,沉声道:“我没事,先去武安与唐旗使他们汇合,再做打算。”
锐金旗二十余名精锐加上赵禹一行四人,又一起上路,朝武安行去。
路过颍上县时,赵禹远远看到那县城已被大火焚烧精光,地面岩石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灰烬,残垣断壁间只看到几只乌鸦呱鸣,哪还有初次来时人声鼎沸的样子!
将近颖水渡口,众人看到那渡口上听了一艘小船,岸边站了数名裹红巾的军士。赵禹与庄铮对望一眼,皆不明白为何此处仍有红巾军逗留。
正疑惑际,小船中走出一人,竟是一手造成颍上惨剧的刘福通。此时,刘福通身披软甲,再无原本富家翁的和气模样,转而生出几分铁血煞气。他站在船头,远远对赵禹作揖道:“总旗使别来无恙,刘福通已等候您多时了。”
庄铮等人早已将赵禹拥在当中,四处观望左近可有重兵埋伏。
赵禹轻踢马腹,指尖已经落到腰际,马鞭遥指刘福通,冷声道:“刘香主,你自知罪孽深重,要来领死么?”
刘福通笑了一声,说道:“总旗使说笑了,刘福通死不足惜。只是颍州军民数万,未必能抵得住元人铁骑冲杀。”
赵禹见他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对自己所犯罪孽毫无悔意,而自己却偏偏投鼠忌器不敢杀他。他心中怒火沸腾,握在手里的马鞭噗一声化作飞灰,良久之后才按捺住怒火,沉声道:“那你等候我,为的什么?”
刘福通将手一伸,作邀请姿势,道:“我今次来,要与总旗使开诚布公谈一谈。此处只得我与数名亲卫,并无任何伏兵。总旗使武功高强,该当无所畏惧,若能捐弃前嫌,我们都会受益颇菲。”
听到刘福通的话,赵禹怔了一怔。他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许多念头,实在想不通刘福通为何甘冒杀身之祸在此等候自己。
庄铮见赵禹沉吟不语,似乎有些意动,忙疾声道:“总旗使不可!这歹人诡计多端,不知还有什么歹毒诡计在谋划!”
权衡片刻,赵禹才低声说道:“他都知我杀人的手段如何,纵有诡计,也不会以身当饵。我倒要听一听,他究竟能为自己丧心病狂的举动做出什么辩解!”
说罢,他腾身而起,飞掠而过,片刻之间已经落上小船上。
哪怕刘福通再如何自信,待这小煞星靠近身畔,眼中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惧色。他连忙转身请赵禹入舱,将这一丝惧意掩饰过去。
入得舱中,赵禹看到木几上摆了一张图卷,走上前才发现竟是河南行省地舆图。这时候,刘福通的声音响起:“颍州城高池阔,易守难攻。赤秃妄图以五千骑兵攻下此城,可是做梦!我将以颍州为基地,待元兵锐气尽失,便出而破之。随后西进亳州,横断豫南,介时挥军南下,取安丰,攻汝宁,如此可据三省之地,集百万之军,北上伐元,光复汴梁,大宋复国之日,指日可待!”
赵禹听着他慷慨激昂的话语,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划过刘福通所说一片区域,而后抬头望着他,不说话。
刘福通见赵禹这模样,心中一喜,续道:“鞑子朝廷荒淫无道,天下苦元久矣!公子游历天下,当知我所言非虚。眼下只缺一个振臂一呼的英雄,如今我们颍州起兵,旬月之内,神州大地必定响应者云集!我等占据首义之名,当为天下义军之首。若公子肯不计前嫌,刘福通甘附骥尾。公子为故宋太祖嫡裔,当此风云际会天地革命之良机,难道不想登高一呼,君临天下?”
咂摸着刘福通那令人心旌摇曳的话语,赵禹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说道:“刘香主,你……”
“甚么刘香主!公子你终究还是太年轻,窥不透本质!明教在朝乱臣贼子,在野草莽游魂,作乱尚可,能成什么大事?驱逐鞑虏乃天下汉人同心戮力方能成事,明教恶名早已自绝于天下。刘某虽委身事魔,只不过暂借其势,只盼公子也能幡然醒悟,勿再与之纠缠太深!公子皇宋帝裔,一纸诏文征贤天下,凡我汉人有志之士必定蜂拥来投,何苦要与那江湖草莽的明教贼子纠葛不清!”
刘福通讲完后,目光殷切望着赵禹。
赵禹神色平静,心中却因刘福通这番话而涌起惊涛骇浪,刘福通的话充满蛊惑性,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真看见自己黄袍加身,座下蚁民山呼万岁!为掩饰这一瞬的失神,他背过手望向舱外,看到庄铮等人凝重地依河防守,将渡口团团护住。他看到河面泛起大片水花,不旋踵水花中浮起一具无头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河水泡得肿胀不堪,不断渗出泛着油光的尸水,引来水底游鱼啃食。这一幅画面,像一块纹理细密的布,兜头裹住他的口鼻,使他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原本他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可是想起就在不久前,这里曾有数万人引颈就戮,血水定然染透了河水,他忽然感到彻骨的寒意。
刘福通顺着赵禹的视线望去,同样看到那具无头尸体,他的脸色忽然一变,疾声道:“翻遍史书,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杀人盈野?鼎器之重,万民所仰,哪一条问鼎之路不是人头砌出来?公子若有心做个仁君,待得天下后,十年休养生息,十年民生繁衍,这天下又是大治之世!现今鞑虏肆虐,些许妇人之仁,济得甚事!”
赵禹豁然转身,凝望刘福通,沉声道:“我不杀你!你瞧不起明教,总还要仰仗明教之势。为颍州军民生计,我不再追究此间之事,从此后你便是颍州分坛坛主,但若再有一次弃万民不顾,哪怕万军之中,我必取你首级!”
说罢,他闪身上岸,翻身上马,与锐金旗等人快速离去。
刘福通立在船首,脸上尽是浓浓失望,良久之后才啐道:“竖子不足与谋!”
渡过颖水后,赵禹一张脸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庄铮等人都不敢太过靠近。只有张无忌瞧他这模样有些不安,凑过来想要安慰他一下,待到近处,却听赵禹似乎在低语什么“首义之名?嘿,首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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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章 月黑风高劫粮夜
无论刘福通品性如何,他对天下大势的点评果然应验。颍州起兵之事传遍天下后,彭和尚起巢湖,徐寿辉起蕲州,郭子兴起濠州,明玉珍起陕北,明教这几部虽互不统属,但却不约而同纷纷起兵。余者如张士诚、方国珍等地方豪强,也都几乎同时竖起反元大旗。
赵禹等人到达武安时,唐洋等已经收拢五行旗败军两千余,余者或是战死或是逗留颍州,或是被元军冲散不知所踪。除此之外,尚有数千名明教老弱病残。
武安位于徐州境内,说是一个县城,实则连一个繁荣些的镇子都比不上。被兵灾水患波及,城墙屋舍坍塌过半,内外皆是形容落魄的明教弟子。
得知赵禹归来,唐洋等人急忙相迎,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半大少年韩林儿已经冲出来,跪于赵禹马前泣声道:“求总旗使为我父亲报仇!”
赵禹瞧得五行旗及明教残余众人皆面露悲愤,显然恨极背信弃义的刘福通,他翻身下马,弯腰搀起韩林儿,说道:“这血仇定有一日会报,我也恨不得生啖那恶贼!只是眼下还要将这些劫后余生的兄弟们带离险境,暂容他多活几日而已。”
唐洋使人扶下泣不成声的韩林儿,靠过来还未开口,便听赵禹低声道:“刘福通不能杀,眼下局面得来不易,若我们先自相残杀起来,大势必乱。”
唐洋等人还未被愤怒冲毁理智,晓得赵禹所说乃是实情。想到赵禹离开时他们曾信誓旦旦保证颍州分坛无事,眼下却陷入到这般窘迫的境地,一时间都有些无言以对。
赵禹只从庄铮那里大概了解到事情的经过,想起来才问道:“你们去少林寺理论,可有什么结果?”
唐洋摇头道:“少林寺声称不与我教接触,一直避而不见。不过,我们已经查得清楚,那齐家当家人乃是少林寺圆真的俗家弟子。是了,圆真乃是少林四大神僧之首的空见神僧的入室弟子,武功厉害至极。那天屯田弟子又因水渠和齐家仆人争吵起来,哪知齐家庄园中冲出近百名武功好手,一阵冲杀或打或擒我们竟损失了数百人!待颜旗使集齐人马去理论时,那圆真便带了几个少林僧人隐在齐家庄丁中,不止杀了许多五行旗好手,连颜旗使都身受重伤!”
颜垣的武功如何,赵禹也颇知底细,待听到他都被伤,才知那名叫圆真的和尚武功之高。沉吟了片刻,他说道:“这番血债,终究要讨回来!现下情况如何?接下来要怎么做你们可有了定计?”
唐洋叹息道:“我们本待收拢部属后便回攻颍州报仇,眼下已不可行。武安地狭无险,不是久居之地,我们这几日往左近查探了一番,却无好去处。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是北上山东,据鲁南之地自成格局,一是往南去濠州,郭子兴或能安置这些余下的教众。”
闻苍松接口道:“无论要往哪里去,眼下却有一个大大难题。咱们败得仓促,一应粮草辎重皆不曾携带。眼下开春时也无处补充粮草,单单五行旗还好说,又要照顾那些孤寡教众,已经要断粮了……”
赵禹环顾一周,看到这些明教弟子个个形容枯槁,呻吟声都有气无力。尤其是耐不得饥饿的孩子,萎靡不堪。他眼角扫过墙角处蜷缩成一团的孩童,缓缓走过去。那孩童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赵禹走过来,小脸上露出一些畏惧,一些犹豫,半晌之后才将抱在胸口狠狠攥住的拳头伸起来,递向了赵禹。那乌黑的小手心里,赫然捧着一截被舔舐地惨白、遍布牙痕的指骨!
赵禹向来自诩心志坚毅,可是看到那孩童虽不舍却又毅然分享的纠结眼神,看到那截被孩童视作珍宝的指骨,他的眼眶登时湿润起来,背过身掩面而泣。以命相许未必是感人至深的男女情事,未必是荡气回肠的豪侠之事,有时候仅仅只是卑微到令人发指的生机分享!
良久之后,他才收拾情愫,凝声道:“哪里有粮食?去抢!”
唐洋迟疑片刻,才说道:“左近有一所大庄园,庄主名叫李思齐。他的庄园被汝阳王李察罕征作军仓,赤秃南下携走一部分粮草,应还有一些存粮。若能劫来,可解燃眉之急。只是庄园中除了一千护粮军,还有一干武功高手看守粮草。前几日几名斥候兄弟方靠近些许,便被那些高手给击毙。咱们新败之军,士气皆无,一战不成便再无希望,因此不敢妄动。”
“有个希望便好,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看一看。”赵禹听唐洋这般,便知这庄园必然极难攻下,所以他们才不敢妄动。但总不肯死心,便提议道。
一行数骑出了武安,往西面行了小半个时辰,便看到依山而建一座颇为宽广的庄园。远远望去,这庄园比平遥城梁官堡还要巍峨,箭垛望楼一应俱全,就连绕庄而过的小河上都悬挂着缠满倒刺的铁索锁住水流。
唐洋指着庄园说道:“这种驻军的庄园最难袭击,一应偷城路数皆用不上。纵潜进去几人也很快就会被格杀,于事无补。唯一法子就是强攻,他们只要据墙飞射,我们便得以人命去填。而且我们一应攻城器械都无,只有抢攻城门。守军只要在城门处安排下精兵高手,便可称得上无懈可击……”
厚土旗一名弟子说道:“原本还有挖掘地道一途,昨夜我们已经挖到距离城墙数丈距离,只是最后关头还是被庄园中武功高手监听察觉,不止毁了地道,数十名弟子来不及逃走皆被活埋在其中!”
赵禹望着那紧闭的庄园大门,眼中精光闪烁。汝阳王府供奉高手众多,他很早之前就见识过,但凡有别的法子,他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之交手对上。眼下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不想放弃那数千人命,唯有行险一搏!
斟酌许久,他才开口道:“可选十余名五行旗精锐兄弟与我一起抢攻城门,余者待城门洞开时一拥而入,有多少把握可围杀那千余守军?”
唐洋沉吟道:“最难便是攻开城门,只要能冲进去,五行旗兄弟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汉子,不畏惧任何精兵!”
沉默片刻,他又说道:“成或不成,咱们只得一次机会。若能成功,自然皆大欢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