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派合谋攻打光明顶,若在平日,尚不足令赵禹进退失据,但选在滁州全力攻打集庆,手中可用力量最弱小时,的确算得一个大大麻烦。讨虏军大部由明教徒构成,光明顶在他们心目中不吝于一个圣地,若被亵渎,士气势必大跌。到时候,以江南扑朔迷离的局势,稍有不慎,不要说占据集庆,哪怕维持滁州现下局面,只怕都力有未逮。
这一次,五行旗后知后觉,赵禹也不知补救是否及时,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若光明顶一旦失陷,便率五行旗将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人马各个击破,全歼在西域,务必将影响降至最低。虽然这样一来,势必引得江湖动荡,滁州反元大业将会又生波折,但为了保住滁州当下大好局面,也顾不及其他了。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百般无奈之下的选择。还有一个好结果,从滁州到西域往来将近半年,若这半年时间内徐达更够攻下集庆,给自己一个大大惊喜,那时将会有更多选择,未必就要血溅西域。
从芜湖至九江,五行旗秘营打探到的情报沿路送来。对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赵禹也渐渐梳理出一个脉络。武当派出面调解少林与崆峒与华山的纠纷,少林威望大跌,倡议大举反击魔教,至于当中内情及为何作出这个决定,就非外人能够得知了。
明教虽然四分五裂,但各部发展却根深叶茂,唯独地处西陲的光明顶却是最大一个弱点。六派此举,可说是占尽便宜的勾当。赵禹甚至不无恶意的想到,明教各部往常互不统属,今次驰援齐聚光明顶,只怕还有纠葛要生。譬如现下赵禹对天鹰教就怀疑得很,他并非刻意贬低殷天正的为人,而是因为天鹰教今次反应太过反常,似乎约定好了一般,几乎在六派议定之初,便直奔西域而去。
船近九江码头,将待要靠岸时,船身陡然一震,众人猝不及防,皆都站立不稳,至于货物更是有许多掉进江水中。原是两艘小船撞到了船身上。
五行旗众人还未及发怒,小船上数名大汉已经站起身喝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没瞧见咱们鄱阳帮等着靠岸!”
赵禹听到这话,站起身走出舱来,止住了正待要怒斥回去的五行旗众人,吩咐道:“让他们先过。”
其实江面开阔,只要稍微一转船头,那两艘小船便有足够空间驶过,如此横冲直撞,可见平日作派如何。
小船上一干大汉见大船退让,态度益发嚣张,竟也不急着靠岸,就近以竹竿渔网打捞起大船掉落在江面上的货包。这小船本就狭小,每一艘船上皆坐满了携带兵刃的彪形大汉,只捞得几包货物便放置不下,当下便个头领模样的人站起来冲着大船叫道:“你们的东主何在?唤他出来,我有笔生意要谈!”
赵禹站在船板上说道:“我就是东主,你们还有什么事?”
那大汉瞅赵禹一眼,文绉绉作揖道:“原来这样年轻一个东主,在下乃是鄱阳帮帮主刘江。常言道出门在外,与人为善。我们在江上捡到些货物,眼下却没地方放置。索性送你个便宜,这些货物,你出五百两银子,我便卖给了你,两下得利真是大妙。”
赵禹听到这无耻语调,笑道:“你们将我的货撞下江去我还未计较,怎就成了你的?况且你都未拆开包看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觉得五百两是个大便宜?既然你已经作价,这样罢,你给我五百两银子,这些货便算你的了。”
那刘江正存了敲诈的心思,闻听此言,顿时火冒三丈,抽出肋间大刀,一刀劈在船舷木桩上,大吼道:“好白痴的小子,你既敢来九江行商,可晓得此处是哪个做主?”
赵禹点点头,说道:“自然是晓得的,此处做主的乃是红巾军的大头领徐寿辉。”
刘江将眼一瞪,冷笑道:“实话不妨与你讲,老子现下正要去剿灭魔教老巢,徐寿辉这魔头苟延残喘几日,九江城早晚要鄱阳帮做主!你若还想安安分分做生意,老老实实交钱!要不然,我让你尸沉江底!”
听到这话,赵禹念头一转,转头吩咐道:“去给他取银子。”
这时候,周芷若在舱中听到动静,连忙走出来,站在了赵禹的身后。
那刘江见到周芷若,顿时惊为天人,嘴角上已经挂起了淫亵笑意。他手下人见机,便鼓噪道:“方才还是五百两银子,现在价码却涨了!老老实实把那小娘子送过来,咱们才肯放过你们!”
赵禹原本还打算与这些人虚与委蛇,探问些事情,待见到他们言语行径越发不堪,心中怒起,从身边护卫腰间拿起一张牛角大弓,弦拉满月,将当中叫嚣得最厉害一个鄱阳帮汉子当胸射穿!
小船上众人正放肆大笑,陡见到同伴身上血箭飙起,登时愣住,还未及有反应,便听赵禹喝道:“都擒下来!”
大船上抛出飞索铁钩,勾住了小船使其逃脱不得,五行旗精营皆是武功颇有根基的百战精锐,未用了一炷香时间,便将两艘小船上七八十人尽皆擒下,余者一些跳江的漏网之鱼,也被射杀在水中。一时间,江水漂红,码头上登时大乱,民众商船四散开来。
待上岸后,赵禹眼见到九江如此通衢要地,码头上发生这等大事,竟无人来询问追究!徐寿辉属地守备之松懈,可见一斑。
那鄱阳帮的帮主刘江跳江后被渔网兜起来,现下周身水淋淋,冻得脸色铁青,颤抖不止。被压上岸后,一头抢在赵禹脚边,颤声道:“小的瞎、瞎了狗眼,招惹到大爷,求……大爷放过小的!”
眼见到码头上已无旁人,赵禹直接就在此地询问起来,那刘江已成阶下之囚,有问必答。原来他乃是崆峒派记名弟子,月前接到崆峒派传信,这才召集手下准备去帮师门攻打光明顶。没有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赵禹也不觉意外,他蹲在刘江面前,颇好奇道:“你是咋想的要去趟这一趟浑水?鄱阳帮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敢远赴数千里之外攻打光明顶?”
那刘江尚不知赵禹的身份,闻言后强自硬气道:“东主莫要瞧小的们今天做的事上不得台面,那是因为此去西域路途遥远,想要凑些盘缠。讲到除魔卫道,为善武林的大事业,咱们鄱阳帮的好汉也是不落人后的!”
听到这慷慨激昂的话语,赵禹眉头一皱,摆摆手说道:“教他说人话。”
五行旗几人当下便走上前,一顿老拳招呼,那刘江哀号不止,哪敢再口出狂言,只得老实交代道:“咱们既然剿了魔教的老巢,现下各地肆虐的魔头们自然也不能放过。只待他们自己方寸大乱,便群起而攻之,尽数抢下他们的地盘!我早就瞅准了九江这雄城,若不带着众位兄弟去西域走一遭,哪有底气坐得稳当……”
听到这话,赵禹为之哑然。借着六派围攻光明顶,这些区区帮会头领竟也都做起争霸天下的美梦,似乎蒙元朝廷真是纸糊的一般。无论六派打的什么主意,这番举动可说是将赵禹围攻少林对江湖人士造成的震慑之意清扫得荡然无存!可以预见,若此次救援光明顶之事有失,各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红巾军势必要陷入与各派武林人士攻杀不断的乱局中!
以滁州讨虏军的精锐,虽不惧这些乌合之众的武林人士,但赵禹绝不想在军心动荡时陷入与汉人的互相攻伐内耗而置反元大业于不顾!他虽不惧杀戮,心中却仍谨守底线,哪怕在登封击溃少林护寺大军,也只是以驱散为目的,并未杀了太多人命。
想到这里,赵禹心情益发沉重,凝声道:“带上这家伙,我们换马赶路!”(未完待续。)
149章 大军据关后路绝
赵禹等一行人乔作鄱阳帮弟子,从九江乘马西去,日夜兼程,一个多月的时间,经豫南入关中,过了兰州便上甘凉道。
这一路行来,也曾遇见过几路赶往西域准备帮助六派的江湖帮派,因有鄱阳帮这一层掩饰,倒也未生波折。那刘江性命操于人手,尽心配合,路过平凉崆峒山时,甚至引着赵禹一行以崆峒派记名弟子的身份去拜山。
此时崆峒派精锐尽出,留守山门的只是一些武功稀松平常的杂役弟子。从此处得知华山崆峒两派先一步赶往瓜州,却因要等待少林和路途遥远的武当派,还未出玉门关。
得知这个消息后,赵禹心下松了一口气,晓得自己一行总算还未迟。
上了甘凉道,气氛陡然肃杀起来。原本在关中销声匿迹的元兵也渐渐多了起来,众人一路行来,每日都要遇到几波元军斥候。那些元军斥候反应也真耐人寻味,问过众人并非明教中人后便放行,不再过问。赵禹擒下几人来逼问一番,那些兵卒只说道上峰有令,不许明教大队人马赶往西域。
当然,元军的反应未必就说明六派与鞑子朝廷有勾结,也可能是此地元军存心推波助澜,暗助六派围攻光明顶。毕竟,现下明教可称得上举世皆敌。
一路来,赵禹对此事其中或有的阴谋已经不再费心去猜度,六派与明教在西域一战已经不可避免,纵有什么阴谋到最后都要真刀实枪的厮杀一番,勇力者胜。再去猜度什么内情,徒自伤神。
将近武威时,众人遇上了姗姗来迟的武当派。
武当派一行三十余人,自宋远桥以下健在的武当五侠,并宋青书等一干三代弟子中的翘楚,皆风尘仆仆的样子。
赵禹现下身边只有周芷若并不足百名五行旗精营士兵,权衡许久,才放弃沿路剪灭武当派一行的打算。
以鄱阳帮的江湖地位,自然没有与武当派结伴而行的资格,武当弟子也甚是倨傲,只派了一名三代弟子来与刘江谈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奔赴瓜州。
又前行数日,众人终于到达甘州。此时,庄铮率领锐金旗所部已经先一步到达,其余各部也将陆续赶来。
投栈后,赵禹未及得休息,便与先达一步的庄铮交换情报。
庄铮说道:“现在除了由川蜀出发的峨嵋派和已经向西北转移的昆仑派,少林、武当、华山并崆峒四派已经齐聚瓜州,华山崆峒合共三百人,皆是派中精锐尽出,而少林则由那渡劫老僧带领,四大神僧中的空智、空性随行,似乎要借此一役,一雪前耻!”
听到这话,赵禹也禁不住蹙起眉头,他此行只携不到两千五行旗精营之数,而称得上高手的除了五位掌旗使和自己,便无旁人。若是对阵杀敌,五行旗精营训练有素身经百战,还可堪一战,但若混战一通,却未必能敌得过各派精锐尽出的高手。
想了想,他又问道:“天鹰教可有消息传来?”
庄铮摇头道:“只知道他们早数日过了玉门关,应是已经进了昆仑山麓。”
对于天鹰教这个变数,赵禹委实把握不准,殷天正脾性刚正虽不至勾结外寇,但他那个儿子殷野王却委实说不准。
又等了数日,各部陆续到来,而闻苍松所率领六百余人却迟迟不至。此时,聚集瓜洲的各派已经度过玉门关,深入到大漠中。
赵禹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再逗留此地浪费时间,当下便决定先一步出关,沿路留下五行旗独有标志,并在甘州留下十几人用以沟通消息。出关后第二日,众人扎营停当,闻苍松终于一路追上来,只是麾下六百余人只剩下不足百人,且人人带伤。
闻苍松受伤颇重,入营后便昏厥于地,经胡青牛诊治才悠悠醒转,见到赵禹第一眼,便一把攥住赵禹手腕,颤声道:“甘陕李思齐,已、已经率大军守住玉门关和阳关……”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顿时剧变,这两关乃是中原与西域相通的门户,若被隔绝,便彻底阻断了退路!
赵禹眉头紧蹙,沉吟许久,才说道:“还能不能传递消息?”
颜垣站起来点头道:“没有问题,咱们随身带着信鸽,甘州也有留守的兄弟。”
“着令淮南李成儒,着他以我的名义引濠州红巾军围攻少林,有反抗者杀无赦!着刘福通遣军围剿华山派,陇上明玉珍围剿峨嵋派,湖广徐寿辉围剿武当派!”赵禹快速说道。
唐洋沉吟道:“总旗使,六派围攻光明顶的幕后推手必是元廷无疑,看他们隔绝我们的退路,意图正是要本教和正道武林混战不休。咱们这般反应,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如此与六派又结深怨,莫如与他们分讲形势,大家合兵一处打出一条退路!况且,各部互不统属,只怕也不肯为此尽心啊……”
赵禹说道:“退路断绝虽凶险,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元廷想本教与六派混战不休,我又何尝不想彻底解决这个麻烦。现下中原内外断绝,各派正是最空虚之时,与其让天下红巾军动荡军心,不如给他们找个消遣处,彻底铲除各派在地方上的根基!”
“至于西域之事,些许江湖恩怨而矣。李思齐手握重兵镇守一地,岂肯为此多费心神空耗钱粮,或能隔绝一时,若中原有变,必将引兵东去!”赵禹拍拍手,朗声道:“诸位,振奋些!此时乃是一举压制六派的天赐良机,只要我们能守住光明顶,让六派精锐魂断西陲,反元大业再无掣肘!”
众人听到赵禹的分析和鼓励话语,情绪总算稳定起来,纷纷退回营帐中休息,养精蓄锐。
关外冬夜寒彻入骨,饶是赵禹早已寒暑不侵,此刻仍觉遍体生寒,心中了无睡意,便坐在篝火前仰望天穹,思绪变得悠远起来。他虽猜到此事背后有元廷的影子,却想不到李思齐这等级的守疆大将竟都屈尊纡贵,甘心插手这等江湖事中来。
李思齐陈兵玉门关,对身处西域的众人来说只是断绝了退路,但对中原红巾军诸部来说却是一场浩劫。明教徒狂热无比,作战悍不畏死,因此才能在数年之间呈席卷天下之势,深深撼动元廷根基。但明教徒同样缺乏理智,若惊闻总坛圣地光明顶有难,还不知会陷入怎样的动荡中!
赵禹虽号召红巾军攻打各派山门,终究只是治标之法,或能一时转移他们的视线,但若背后再有人推波助澜,群雄并起的局面将成镜花水月!
现在赵禹心中已经不敢再存奢望,只希望刘伯温等能稳住滁州形势,勿使数年苦心孤诣尽付流水。在滁州时,他并未刻意推动明教传教,现下看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滁州皖南民间形势该可还能保持稳定局面。只是讨虏军大半由明教徒构成,境况堪忧。眼下他远在万里之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希望徐达、常遇春能够稳住形势,勿使军中大哗。
至于在西域,五行旗现下尚有近千之数,若能赶在六派之前进驻光明顶,凭借明教多年经营的天堑之险这地利,六派联军虽高手众多,尚不足虑。赵禹现在打的主意,却不再是击退六派,而是要趁着西域退路断绝之时,将六派精锐尽数歼于玉门关外,不许一人生还!
夜风如冰刀,拍打着帐篷旗幡猎猎作响,火光攒动,映入赵禹眼眸中,却折射出摄人心魄的杀意!(未完待续。)
150章 不意势单险重围
春寒料峭,西域许多地方仍是银装素裹。
这一次随赵禹驰援光明顶的五行旗众人,有许多曾到过西域,算得上识途老马。出关后他们配置了雪橇等物,在雪地中行军快捷无比,两三日光景便赶过了寻常须四五日才能走完的路程。
西域人烟稀少,一行近千人在这苍茫天地之间,同样显得渺小无比。赵禹不敢再分散兵力,一行人直驱昆仑山口一线峡,已经完全不晓得四派联军到了何处。
因有动机不明的天鹰教,赵禹不敢贸然进入昆仑山麓,便以鸽信通知杨逍来接应。
第二日下午,风尘仆仆的杨逍率百余人赶到一线峡外五行旗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