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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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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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凤寅的笑容渐渐黯淡下来,转过身走了几步,似乎觉得这样离开有失礼仪,便道,“随你。”

    赵以复听了,便赶紧撩袍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了几个人的视线。

    三老爷嘀咕:“原来他们竟认识。”

    丁煦寅道:“大哥前些年曾上京求学,就在那几年认识的吧……”

    三老爷颔首,不疑有他,便进了屋去。

    丁从关缕儿手里将信之抱过来,见关缕儿脸色有差,便问:“二嫂身子不舒服?若是的话,信之便我来照顾就好,你去歇歇。”

    关缕儿恍若惊魂似地咋呼了一声:“不用。”而后惊觉失言,摇了摇头,“哎……真是冤孽。”便再没说什么,就跟丁也回屋里去了。

    再加了三老爷丁煦寅,那屋子更显得拥堵异常。三太太险些被这么多人捂地厥过气,往两处太阳穴涂了些薄荷油,便重锦扶着离开了。三老爷恐有异,便让丁好生看着丁煦寅,自己则一道也跟了上去。

    丁心叹,至少父亲对母亲还有这份心,那还是好的。扶着丁煦寅的肩,隐隐觉得他长高了一些,心里头高兴,问道:“在府学读书可还习惯?”

    丁煦寅道:“父亲逼得紧,况有冉之将跑在我前头,我哪里敢说一句不习惯?”

    丁愣了愣,抚摸他胸前的长命锁:“冉之在我屋里,你要不要去见他?”

    丁煦寅也是跟冉之一起长大的,看待冉之似乎比他老子还亲几分。故而点了点头:“好,这里也挺无趣的。”

    丁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又连同信之也一起带上。说起来信之冉之是兄弟,却还未真正见过,这一遭便有机会了。

    路上只问了一些在姑苏的情况,得知美玉也已经嫁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丁心中也宽慰了许多。

    丁煦寅始终离得丁几步远,不靠近也不疏远。忽而瞧见那游廊旁的池塘里,大片的火睡莲开得如火如荼,小小地愣了一下:“八姐,你曾说过,要我靠真本事到盛京来找你。但我现在却不是靠本事来的……你,你还会不会管我?”

    丁诧异:“缘何这么问?你是我这世间最亲的弟弟,我若不管你,我管谁去?”

    丁煦寅傻傻笑了笑,托起胸前的长命锁:“我原以为,你真夺了它存心不让我找到。却不想,你竟然会交给冬雪。她出嫁之前告诉我这样一句话,这世上若还有个真心为我好的人,那个人便是八姐你。我开始不懂,直到她拿出了这个……八姐,我以前讨厌你,我还打伤了夏枝,你还会管我?”

    丁指着一池塘的火睡莲:“人生有尽,就似这火睡莲,长得好看但也有枯萎的尽头。可贵的是它们活着的时候这般美丽炫目,努力让自己绽放生命的精华,丝毫不畏惧死亡、消失。十一弟,这世上没有人能一直保护你,你也不可能一直活在咱们的眼皮底下。一个人真正让人记住的,只是他活着的时候曾经有过的风华,就如你眼前的睡莲。它们自强、自给、自足,虽临死犹永生。你要学会像它们一样,不依赖他人,只做你自己。”

    丁煦寅呆呆看着这片火睡莲,突然解下脖子上的长命锁,甩手扔进了池子。

    “十一弟?”丁吃惊。这东西可是丁煦寅拿宝贝一样保护着的,他竟然舍得扔了?

    “八姐,我懂。若我一直戴着它,我又与娘亲生下我,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有何区别?娘亲在我心里长存,我又要这浊物何用?我……只要有活着的你们就够了。”说着,眼泪便不可抑制地流。想来心里还是痛的。他虽对丁摒除了恨意,可对三太太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谅解。强行夺取作为母亲的权利,他怕是难以懂得,这也是一种母爱。

    丁捏了捏他的鼻头,拿手指刮掉他的眼泪:“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再哭,信之可也要笑话你了。”

    信之捂嘴笑:“十一叔哭脸猫十一叔哭脸猫……”说得丁煦寅皱起眉毛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作罢。

    三人来到宝音阁,丁等人正为冉之哭哭啼啼束手无策。原来是冉之与她们相别太久,竟有些生疏了。又不见父母亲祖母乃至梁云凤,当然闹个不停。

    丁煦寅来了,便将人搂进怀里,好一阵哄才认得过来。冉之总是认生,第一次在姑苏认得的时候,若没有丁煦寅同在,恐怕丁也会焦头烂额的。

    这下,十一叔带着两个侄儿,伴几个丫头索性在院子里耍了起来。奔跑嬉笑,好不热闹。

    丁特地在门口放了张矮几,自己贴地而坐,一面品茶一面看他们玩得高兴。夏枝发愁:“七小姐恐怕要不高兴。这么吵,她定静不下心看书。”

    丁往沂水筑瞅了瞅:“不碍。心静自然就静了,七姐若还在意这些,从刚开始就该出来说了。你别担心。”

    夏枝点头,无可奈何地看着丁。

    两人正说话,冉之叫唤起来:“十一叔十一叔,你瞧那里,好大的烟……”

    “着火了!”丁尖叫。

    丁“蹭”地站起身,遥望烟火的方向,正是三太太的独院所在。三太太三老爷晴儿等人可都在那里呢!她心中一悸,血便往上涌:“你们都好好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说罢自己就提裙匆匆跑向起火的方向。

    正屋那头也呼啦啦跑了过来,只见着火的正是竹林,天干物燥火势窜得极快。通红的火舌沿着竹林一下子伸向了那座小院。琴依未随三太太回小院,看到这情景骇呼了一声就瘫软了:“二太太……快救救三太太,三老爷重锦都在里边儿呢……呜呜呜呜……”

    丁整个身子都发颤,已经有丫头及从外头闻讯而来的家丁们提桶泼水妄图灭火。可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远远阻止不了火势蔓延。

    众人眼睛里突突地亮,看着大伙束手无策。一瞬间,似乎都像丁投来了几乎同情的目光。

    “把水给我!”丁截了个丫头的水桶,便将帕子打湿,照着身上也泼了好些。捂住口鼻便冲了进去。

    好死歹死,她都已经死过一回了,怕什么!

    身后人齐抽冷气,这关头也不禁都担心起来。丁不是疯了吧?那两个老的活到这份上也就够了,做什么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

    怕出意外而跟来的夏枝与丁煦寅,一看丁冲了进去,两个人顿时大哭,也要去里头。众人这回长了记性,只得扯住这二人,劝他们:“别再添乱子!”

    二太太立刻吩咐了人去官府找救兵,这么烧下去,这一片儿可就全完了。

    且说丁捂着帕子,林子里头到处是烟是雾,她虽保持着头脑清醒不被明火烧到,可里头的热气熏人,没一会儿功夫就觉得身体水分快速蒸发,皮肤**辣地痛。

    正寻路通往独院,脚踝忽然被绊住,狼狈趔趄了一下,就不小心将帕子抖了出去。一口烈烟吸进胸口顿让她眼冒金星的。恍惚间往地上瞅了瞅,失声惊道:“大哥……赵二爷?”

    丁凤寅尚存一息,紧紧将赵以复护在自己身下:“救……救他……”

    “可是……”丁焦躁。

    “八妹……求你……”丁凤寅眼角的泪花瞬间被蒸干,扭曲的脸上只有哀戚的容颜,仿佛那五官里正有铺天盖地的伤痛欲绝从中溢出来。

    丁一咬牙,只得抡起胳膊去拖赵以复,可那肢体灼热异常,喊他几句也无反应。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伸手探他鼻息,脸容顿戚:“赵二爷他已经……已经死了……”

    “不……不……”丁凤寅使劲搂住赵以复的身子,被烟熏伤了的眼睛干涩地流不出一滴眼泪,“八妹,你走吧,我让我与他一起。”

    “大哥,你们……”丁错愕,原来顶风韵竟与赵以复断袖?那丁跟容小姐岂不……眼下刻不容缓,不管他们究竟有什么纠缠,活着才最重要。于是不由分说,便要将丁凤寅扛上肩。

    “不必,八妹……”

    “丁凤寅!你这么死了你让纨娘怎么办?你让冉之怎么办?你是一家之主,岂能如此不负责任!”(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一章 各人自有各人局 (完)

    “或许……或许这是逃不开的宿命。”丁凤寅凄笑,将丁推离自己,“快走……我纵然对不起那么多人,可我眼下独独不想对不起这个人。我已欠他太多,就让我还了这孽债吧……”旁边的木桌烧断了腿,轰然倒下,将那两人埋于火中。

    好好的林子为何着火?丁心凉。难道是他们二人挑了此处殉情?不容多想,她已不得不离开竹林,逆着烟雾摸索至独院。

    幸而独院的围墙高,火一时过不来。可糟也就糟在这围墙上,若多的烟雾滚滚都聚集在围墙四周,慢慢压向房屋。丁到得时候,那院子半边天竟是乌压压的,看不清任何。

    屋里有人呼救,她循声跑去,听出是重锦的声音,便立刻道:“重锦……咳咳……快,快那水弄湿被子,将门窗的缝隙都堵住……”

    “呜呜呜……小姐,三太太她,三太太她……呜呜呜……”重锦哽咽。

    丁忍不住泪湿,摸到屋门闪了进去。只见朦胧的雾霭似地,三老爷静静坐在床边,三太太则躺地极静。唯一一个不相干的晴儿似乎也不大好,捂住肚子奄奄一息的模样。

    她立刻拎起桌上的茶水照着晴儿的面门泼过去,晴儿方才精神一捋:“八小姐?”

    “把你的帕子打湿,捂住口鼻。爹,你也是!”望向三老爷,他脸上有些呆呆的。一看三老爷显然是被吓住,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打湿了条薄绢给她。自己则与重锦轮流去提水,淋湿几条被子,堵住门窗缝隙。

    重锦害怕地一个劲儿发颤,连声问:“八小姐,咱们会死吗?”

    丁摇头:“不知道。不过……外头的林子很快烧光了,咱们屋子离得还有些距离,兴许烧不到。不过这烟才是最恶毒的东西,咱们先躲在这里,等人营救吧。”浏览过众人脸上表情,似乎她这些话并没有起多少作用。

    三老爷才从三太太的骤然猝死中醒过来,顿足道:“你来干什么?一起陪葬么……”

    丁苦笑。看了看晴儿:“晴儿,你怎么样?”

    晴儿摇头:“适才……适才吸了两口烟,胸中憋闷地很。现在好了些……可怜三太太,呜呜……”

    丁别开脸,泪盈于睫。没想到三太太就这么走了,就连丁凤寅与赵以复也死了。一下子……三个家似乎支离破碎。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在她还没有从孩子们嬉戏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之际,就已经发生了。有一句话说得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不过这忧,竟来得如此迅速,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若侥幸活命,见到丁,见到大太太等人她该如何应对?如何解释缘何丁凤寅与赵以复会死在一起?

    可见那二人这般相处并不是一天两天的光景,只怕在丁凤寅前几年来盛京考试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关联了。丁凤寅与舒季蔷交好,这事……晴儿会不会知道?

    她一直盯着晴儿瞧,晴儿益发脸红起来:“八小姐,怎……怎么了?”

    “晴儿,你曾说……曾说七爷为了赵二爷才受的伤,将军,亦是因为赵二爷才将一身血腥带回舒公府,自此人人见他都胆寒三分。可是却始终没说,究竟赵二爷是因为何故……何故需要他二人出手相助?或者……你不必告诉我为了何事,你只告诉我,赵二爷为了谁,才自我幽闭数载?”

    晴儿惊惶:“这……这是主子的事,我,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也不必告诉我此人姓甚名谁,我只问你,这人,我可认得?你点头或者摇头,且看你的良心。”

    “……”晴儿喉中一哽,低下头,“是,八小姐认得,再认得不过。”

    “此人,是否也去过明州?”

    “是。”

    “此人……嗬,我知道了。”丁闭上眼睛。畸形的爱不被世俗所接受,所以一个返乡甘愿做一个碌碌无为之人,一个则终日闭门幽禁,拒不见人。所以……所以赵大太太才会履行祖父生前定下的亲事,为让这个小儿子能够睹人思人;也才会接受丁,让其陪伴赵以复。可怜丁心心念念想抬头挺胸做人,却不想在自己大哥手里栽了这个大跟头。可怜容小姐一片善心想化解丁容两家怨愤,却在新婚燕尔之际得丧夫之痛。

    原来,因果,真是兜着圈的东西。

    若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她也罢了。原来自己自从下山之后的平步青云,竟是要在这以后,成为这个家能支撑下去的力量。这样,她在舒公府里恐怕也没有软弱的借口了。

    大火熄后,好在几个人并无性命之忧,不过却也多多少少受了些伤。大劫过后,有人才想起始终不见丁凤寅跟赵以复。

    这下子全府上上下下统统都找那二人,又听门房说并未见出去过,容小姐与丁的脸都吓得白了。

    丁正让人包扎烫伤之处,忍着眼泪不说出来。直等到收拾废墟的下人来报,林子那里刨出了两具烧焦的尸体,众人方才联系起来。

    大太太一听儿子女婿都没了,气结不已,蹬腿晕死。丁一瞬间觉得天塌似地,滑落门槛上一言不发。

    这几家,就这么乱了。直到许久之后才想到要为几条性命办身后事。

    众人实在不明白,缘何那二人会死在一块儿?还粘在了一起。尸体不好分辨,这后事该怎么办就成了问题。

    人死在郎中府,赵大太太固然不罢休。一纸休书就将丁回了丁家,整日疯疯癫癫,见着丁朗寅偶尔从国子监回来便会认作是丁凤寅亦或者赵以复。因祸得福,却与丁妙前仇尽消。

    得闻丁遭此突变,已然全心礼佛的丁妙还是收起了以往的成见,接纳丁,****开导她。

    什么叫树倒猢狲散,古人造词必然有其意味。有和便就有散,天地乾坤含义所在。

    丁凤寅身去一年后,梁云凤便改嫁,那人,竟就是会试中第,昔日的柳解元。因官赐福州,便随夫南下去了。

    又说赵以复死后,侯府好一阵阴霾。丁在其中苦不堪言……赵大太太先前的器重全然不负,那眼里只有一抹恨。仿佛会趁着赵修泽不在,一口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但并未像丁那般打发,实还顾念着这一段婆媳缘分。只这样惨兮兮地活在侯府中,生不如死。

    这当中,最悔不该当初的便是二太太。若从明州离开,安分守己回姑苏,便与盛京永无瓜葛。可事实却偏不,贪心欲念害死人,她赔了两个女儿的一生,也赔了自己侄儿一条命。心中甚是愧疚,也再不阻挠丁妙欲入世而遁的心思了。

    大太太也终因自己无能,一度自责。回回想起自己这一生遭遇的,丈夫抛弃妻子,儿子葬身火场,女儿半疯半颠,心中犹自苦恨。在丁凤寅入殓不久后服了砒霜撒手离去。

    人人的命运都是个蚕茧,想要冲破命运破茧而出,化身华丽,这当中的辛苦不是自己,真的无法体会。若问这些人,最悔何事?那最悔的,便是觊觎得不到的,无视在手中的,叹息那些,早已失去的。亲人、爱人、兄弟、姊妹,骨肉的相连原本应是上天缔造的缘分,而有些人却偏要逆天而行。

    不被命运捆缚,只顺遂着命运沉浮。在这沉浮里,在浮到至高点的时候轻轻垫脚,这便是飞跃了。

    可惜,挣扎在这条河流里的人太多,看不清楚的也太多了。

    三太太的去世,让丁守了三年孝,与舒文阳的婚期,也便拖了下来。直到,这三年里,一个容貌稚嫩的姑娘,逐渐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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