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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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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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煦寅脸色紫僵,扭过头硬邦邦地道:“还我!”

    丁婠看他年纪虽小,五官却绷得似关公一样,不禁心中越感畅快,把《千字文》举过肩膀:“你背一段我听听我便还你。”

    丁煦寅把风儿丫头的那本给拿了过来,不屑地斜着丁婠:“你有本事就把这屋掏空了,我这辈子是断不会再给你们女人背书的了!”

    丁婠不明所以,这话原是丁煦寅怨怼丁姀才说的,可都发泄到了她头上。她觉得没趣,一撒手把书本甩到风儿面前,下巴尖子往风儿努:“你是打哪里来的?”

    风儿丫头朦胧知道这也是丁家的哪个小姐,于是赶紧起来跪到地上给丁婠磕了个头:“奴婢是来陪十一爷读书的。”

    丁煦寅见不得自己的人给这不待见丁婠磕头,急得跳将起来怒红脸,指着风儿头顶叫道:“谁叫你跪她了?你到底是谁的奴才?你要是想上她的屋,你就趁早滚出去。”

    风儿不曾见过丁煦寅发脾气,何况这如意堂她亦只是来过这两回,里里外外的关系哪里弄得懂?以往都是在厨房里帮衬自己的母亲周嫂子做事的,手脚勤快些就不会招人骂,哪里见过主子发脾气的。于是吓得愣在原地,小身子不停地发抖,更是忘了起来。

    丁煦寅见她仍死跪着不起身,更是气得胸口发闷。这几日本就不顺心,一肚子火气没处撒,他便立时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起脚踏子上自己的鞋就往风儿头上一阵乱打:“我让你跪她我让你跪她!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早料到你是她弄进来的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风儿疼得满地打滚,一遍遍讨饶:“十一爷饶命十一爷……我疼……呜呜呜……”

    丁婠唬在一旁。丁煦寅那臭脾气她不是不知,可什么时候为了这种事大发雷霆摆少爷脾气的?素日里虽说没少跟她制气,可万没有打人的时候。慌得要去拉人,被丁煦寅举起来的鞋帮子“啪”地一下给甩到了脸上,俄而就暴出了一大团红肿,腮帮子鼓得像塞了团棉花似地。眼睛眨巴两下就洒出了泪花来。

    丁煦寅没防住会打到丁婠,一时心怯住了手,吓在一旁。风儿见十一爷停手,立马爬将起来要逃出去,跟才回来的冬雪撞到了一处,于是赶紧抱住冬雪躲到她身后不停地啜泣。

    冬雪一看这场面,骇地不轻:“这是怎么了?”

    丁婠捂住脸,真个后悔自己早先把喜儿给支走了,要不然还有个帮衬的人。如今冬雪一回来,要知道是她先挑的事端,还不把事情闹大?她可还想着明哲保身,以一身的贤名从丁家嫁出去呢!那脸上立刻就柔和下来,温淡笑着:“十一弟跟丫头玩来着……”

    冬雪本已猜着是丁煦寅闹事,这两日打打杀杀的还不够多么?她哪里会往丁婠身上想去。于是点点头,心想着既然丁婠不说破,自己也该将此事平息下来,免得入了人家的耳朵,又给十一爷造次。

    一边则关切地问:“小姐的脸怎么了?”

    丁婠“哦”了一声:“这几日牙疼。”

    冬雪回道:“以往十一爷也常闹牙疼,就备了些药,奴婢去找几丸过来给小姐。”

    丁婠拉住她:“不必了,我这就走了。”

    “这就走?”冬雪诧异,“那小姐再等等,那些药丸还搁在八小姐那里,奴婢去取了小姐拿了再走罢?”

    丁婠有些恍然:“十一弟真搬过去了?”

    冬雪一愣:“五小姐怎么这么问?”

    “哦……我来时听说的。”话毕也不等冬雪去拿药,就急冲冲地走了。

    冬雪思忖,丁婠这话似乎她就是本着打听什么才来的。可旋即心里再琢磨一回就不这么想了,丁婠明知道十一爷撒脾气拿鞋子打风儿,却帮着瞒住,这可不是搭了十一爷一把手么?那即便是来打听什么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也没个人会少块肉的不是?

    丁煦寅初时怕得要死,那嘴上得便宜跟丁婠斗气只是虚的,但那一个鞋帮子拍到人家脸上可就是实打实的了。丁婠顶着个鞋印回家去,那大太太要知道了原委还不上如意堂来拼命?于是吓得哭起来,连连伴着泪嗝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凑上来的……”

    冬雪这才想起风儿,往屋里一扫,那丫头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跑掉了。于是叹了口气把丁煦寅的眼泪鼻涕都擤了一把:“爷,打都打了,还能如何?她定是回家找她娘哭诉去了。你也别怕,等一下奴婢去陪个不是,捎上些钱,这个事就这么算了。”

    丁煦寅一听却更怕得厉害,丁婠回去找大太太哭诉,那还得了?眼泪珠子一把一把地掉。

    环翠打帘出来,往门外“呸”了一口:“有爹生没爹养的下流东西,素日见她倒还正派,背地里却走这等瞎眼的路子,编派起咱们十一爷来了。”对着十一爷又一阵讪笑,“爷,您打得好,早该打了!”

    冬雪懵了:“环翠,你说谁呢?”

    环翠站定,道:“咱们这里有爹生没爹养的还能有谁?”

    “五小姐?”环翠把话说难听了,那好歹大老爷走的时候五小姐也有个好几岁了,哪里不算是大老爷养大的。

    环翠本在里间听着外边吵,怕吵醒才睡的柳姨娘,故而就要出来瞧,正碰着丁婠说那些话,冷不防十一爷又打起了风儿。她正踟蹰要不要出去,未及决定下,那边十一爷就拍了丁婠一鞋掌,她当即就决定不出去了,躲在里头瞧热闹。

    “十一爷,咱不怕。若她敢去告诉谁,我便拿她取笑爷的事情也说一回……让人评评理,这是个当姐的有脸说的话么?”环翠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人,扯了小辫就不放。

    冬雪明白过来,让环翠小声些:“惯常姨太太总说隔墙有耳,你的嗓门就不见收敛些的。依我说五小姐是断不会把这事捅出去的,咱们还是想办法把风儿给请回来才是。”

    环翠眼皮一翻,不禁尖起嗓子眼叫道:“请?不过就是个烧灶膛的粗使丫头,也配咱们去请?呸……斗大的字都还不认得几个的人,你别给她长脸了,没了她十一爷还真不读书了不成。”

    冬雪跺脚:“你喝了酒上头了是不是?风儿是八小姐亲自点的人,若不要她,咱们也得跟八小姐去说不是?何况这事情是得三太太点了头的,出了这状况,八小姐能依吗?”

    环翠一下子语塞,脸上涨红,一甩手就往里间走:“要怪也是怪五小姐,有咱们十一爷什么事情。你要去瞎忙活你就去,我横竖只是替十一爷鸣不平!”说罢就放了帘不再出声。

    丁煦寅见她们两个也险些吵起来,不禁软在地上,心下后悔得要死。

第一卷 第八十章 妙姐儿反击

    第八十章 妙姐儿反击

    荣菊堂里,喜儿才回来不久,就见丁婠捂着脸掩掩藏藏地也回来了。面露诧异:“小姐怎么这个样子?”

    丁婠眼一斜让她关了门,松开手露出肿得跟包子似地脸,没好气地吩咐:“去拿镜子来。”

    喜儿乍一看吓得一跳,忙不迭拿了镜子递给丁婠。丁婠一把夺来凑上脸细照一回,蹙眉骂道:“这咋种下手可真重。”

    喜儿忙着弄水给她敷脸,急着问:“是哪个黑心窝子的打了小姐?让大爷去找他算账。”

    丁婠叹气:“我指望着大哥能帮我出头,还不如去指望冉之好一些。”把镜子放了让喜儿给她敷脸,一阵阵冷嘶间,含糊地道,“是丁姀那好弟弟下的重手,看我下回不好好治治他!”

    “十一爷啊?”喜儿惊异,平日里也瞧他不出会是个动粗手的人。

    丁婠不爱说这事,要说起来自己得不到便宜还让人背地里嗤笑了去,于是跳起来说道:“你可千万别给说出去了,我好容易压下来的。就是太太问起来,你也说牙疼好了。”

    喜儿咕哝:“可白让他欺负了去不成?”

    丁婠冷笑:“你等着,她们笑不了多久的。等大哥同意了牵七爷那条线,这里谁还敢跟咱们蹬鼻子上脸?”

    喜儿笑得牵强,心道舒七爷都走了这些日子了,也没见大爷有个什么动静,怕只是五小姐自己的算盘子打得噼啪响而已,到时候什么都落了空。

    正说话间,外头君儿敲门:“小姐,七小姐在咱们院,太太让您过去招呼呢!”

    丁婠猛一愣,自出了丁姈的事,两房间就生分了许多,丁妙竟还能亲自来荣菊堂?立马示意喜儿去开门,让君儿进来把话说仔细了。

    君儿被丁婠那肿大的脸也给吓了一跳,可不敢问,只回道:“七小姐来找大爷下棋,大太太让您去瞧瞧。”

    大太太是想借此机会消融之前的龃龉,丁婠早有此意,只是二房人一直不给机会。眼下丁妙自己跑了过来,就没有不去见见的理了。便对两人道:“给我换身衣裳,大嫂备了点心没有?”

    那丁妙吃的精,一天一个胃口,回回抓她不准。

    君儿点头:“备了。大太太说,这个时间来,想是会吃了午饭再回的,让您顺道问问,这回七小姐要吃些什么,好叫人着手备下。”

    这些不需提点,丁婠心里有数。换了衣裳之后便急往对面丁凤寅的屋子过去。刚进屋,便有个小丫鬟过来行礼,轻声道:“小姐可算是来了,大爷都让了好几局了,指着您来替他。”

    丁婠点着头就往内阁去,果见丁凤寅撵着黑子苦脸。想到因得了母亲的叮嘱不得再次开罪这尊菩萨,故而大哥才这般投鼠忌器。于是朗声笑开,莲步过去说道:“七妹,你可好一阵不过来了,大哥天天念叨你。”

    在旁的如璧立马竖起食指“嘘”地一声示意别说话。丁婠这才想到,丁妙与人对弈的时候最忌人声,照以往她非把伺候的丫鬟婆子赶得一个人都不剩才肯作罢。可今朝却留了个如璧在旁,就微觉得奇怪。

    很快,那棋桌上就见了分晓。丁妙无趣地把白子往纵横盘上一扔:“我赢了,这是第四局。”说话着那尖翘的眼梢就朝丁婠身上溜,“适才是五姐说话呢?我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毛丫头,害我差一丁点输棋。”又把那只甩棋的纤纤玉手往大爷丁凤寅面前一摊,“大哥,给钱吧!”

    丁凤寅在袖囊里掏了掏,身上的散钱输在了早先几局,里头只有几块碎银。拿手指捏了五六下,觉得不当把银子拿出来,便问丁婠:“身上带了铜板没有?”

    丁婠上下摸了摸:“适才换过衣裳,没带。”

    丁凤寅诧异:“你的脸怎么了?”

    丁婠飞快捂住半边脸,含糊道:“昨晚上牙疼闹的。”

    “哦……”丁凤寅也不怀疑,只皱着眉跟丁妙打商量,“实在没有散钱了,改日我着人送到你屋里去。”

    丁妙架起腿没说话,只当是没听见。

    丁凤寅脸上下不来:“那我亲自送过去。”心道还能差她那几块铜板不成?

    丁妙捂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怎么能劳驾大哥亲自送去,我现在人在这里,当然还是我自己拿了的好。你让我瞧瞧你那袖囊里还有多少散钱,若差不多我也就不计较了……”

    一边的丁婠却在嘀咕,什么时候陪着丁妙下棋也得搭银子了?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的绛梅色荷包,鼓鼓的约有二十几个铜板跟两块银子,心底一阵发慌。要都赢了去,可算是她半个月的月钱呢!

    丁凤寅不悦地摇头:“没了。”

    丁妙托着下巴慢悠悠道:“那是几两银子?”

    丁凤寅气得甩出一块来:“这是一两的!”

    丁妙又笑,招来一直在旁看棋的如璧,摸起那一两银子对她道:“兑成散的。”

    如璧满脸笑,从腰下摘了两个又大又鼓囊囊的荷包出来,往棋盘上一倒“哗啦啦啦”一阵铜板声。于是数出了一堆,扣除丁凤寅欠丁妙的,再还给丁凤寅一堆铜板。

    丁凤寅看着那堆铜板抽青筋,丁妙是料到了他会故意让棋,于是今朝忽而提出了要赌棋的点子。明知他这里日常极少备有散钱,却又把码定得极低……这不是闲着没事找茬来的么?看也不看那堆铜钱,就甩袍起身:“我赏你了,你都收回去罢!”

    丁婠知道丁凤寅气上了,忙打笑道:“七妹,大哥都这么说了,还不把钱收起来?”

    丁妙甩着罗帕眉眼上下瞄:“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我虽小,大道理我也懂。我不喜欢欠人家的,人家也别指望能欠了我的东西不还的。何况我也不缺了这堆散钱,若大哥不好这个,早先说了我也不至坐到现在了。往六哥屋里去岂不更好?他可爱玩这个了。”

    丁妙语带双关,丁婠听得直攒眉,她那话里直来直去就是来给丁姈讨公道来的。明里不说丁姈一个字,可处处都要领他们兄妹俩一筹。又怕丁凤寅再把丁妙开罪,趁着丁凤寅还未及搭话,就抢先过去对丁凤寅挤眉道:“大哥是累了,咱们先喝过茶再下不好?”

    丁妙鼻嗤一声,未驳。

    丁凤寅眼乌子朝丁婠瞪:“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茶孝敬她!”

    丁婠讪笑:“上回七爷不是送了一饼?我见着,是大红袍吧?”她前几日头上的钗掉了不见,就在里里外外地找,竟然在一个锡罐里找到了一饼包着****茶封的茶叶。那上头的字她可认不错——“福建御贡武夷大红袍”,礼部的大红印还在封口上留了半个痕呢,她一想就知道是舒七爷给丁凤寅捎过来的东西。见已经掰过一点,于是也用帕子包了一小块下来,回屋里泡上一壶享用了一回。

    吃过一回,她就惦记上了第二回。趁着丁妙也在,丁凤寅想必不好回口。

    “大红袍?”丁妙吃惊,“那是朝廷贡品,皇上吃的东西!”

    丁凤寅恨不能立刻堵住丁婠的嘴:“什么大红袍,我没见过。”

    丁妙冷嗤,起身慢慢往外踱:“罢了罢了,不过也是茶,吃到肚子里就没了味,不吃也罢!如璧啊……咱们还是去找六哥玩去,仔细大哥拿铜板砸你。”

    丁婠哪肯让她走,立马拉住她:“七妹别走,好歹也得吃了饭再回去。”

    丁凤寅心里思量,丁妙眼下去找丁泙寅,少不得把大红袍的事情抖落出来,丁泙寅那性子岂肯放过这好茶?一饼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他可没那本钱给人糟蹋!于是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丁妙:“罢了,那也不是什么大红袍,只是普通的茶叶。原是福建地方上封包的时候把东西弄错了,礼部查了出来,让七爷捡了便宜。七爷就给了我,就这么一饼东西,你们可别贪多!”

    丁妙想着你丁凤寅藏着掖着的东西必然是好货,我且尝一尝便知真伪了。于是不动声色站在原地,要走不走。

    丁婠又想,这是丁凤寅此地无银三百两,横竖自己能有口服吃皇上吃的茶了,不去计较什么名头也罢。但看丁妙亦有这个意思,于是顺手把她拉回去坐下,舔着笑道:“不贪多,咱们略尝尝就好。”

    话既已出,丁凤寅只得亲自去沏了大红袍过来。不过只泡了两碗,自己是断不舍得再喝一碗了,就眼睁睁看着她俩品。

    丁妙咂了一小口,慢慢吞下,眉宇渐霁。

    丁凤寅忙问:“如何?”

    丁妙试着嘴:“不过尔尔。”

    丁婠见样,也只道:“像极了咱们家前几日喝过的祁门红茶。”一边实在纳闷,这茶的味道怎就变了?

    丁凤寅立刻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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