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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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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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枝直起身子半晌没说话,又忽而如释重负般地一笑:“若是这样,奴婢也大能心安了。”怕的是丁泙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追究起责任来,一两句话显然又搪塞不过去。听他这么个反应,心里不免觉得以前太过看重这件事,总刻意躲着藏着,这回子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换了热火的炭出来,丁姀又回到棋桌边,已快分出胜负了,看来丁婠略胜一筹。

    丁泙寅稍稍向她投过来一眼,张嘴又喃,却没发出声音。最后抿了下嘴,把视线又投注在了棋桌上。丁姀余光扫过去,他的嘴唇干燥,夜风里开始起了半点鳞皮,随手转了转手边的一盖碗茶,递向他:“六哥。”

    丁泙寅回过来一眼,两人对视片刻方才接过。

    “啪”!丁妙咬唇把手里握的棋子扔进棋罐里,嘶声喊道,“如璧?如璧?死哪里去了?”

    那帮丫头们适才从屋里出来,又寻一处窝到一起说话。听到这边散场,方惶惶地过来。如璧一瞧丁妙这脸色便知输棋了,立刻缓下脚步不敢近前,远远地道:“小姐?”

    丁妙冷眼瞧她:“给我倒杯茶来!”

    如璧赶紧屈膝一吟,倒了碗茶捧过去。

    喝了一口,丁妙才把自己眼皮底下的那堆钱推向丁婠:“五姐的棋艺精进不少,大哥指点多了吧?”

    丁婠掖着一尾绢帕笑得清浅,已经找来丫鬟们分派,个人按比例分账。输的那些头前说好的由她二人承担,自然不在话下。听了这话,旋即收笑,正色道:“谁不知妹妹是棋场豪杰,在丫头们面前给我留些面子罢了。”

    丁妙稍稍觉得舒服些,往丁泙寅瞧了一眼,见他不甚在意恍若游神一般,便尖酸道:“这局庄家是六哥,他压了我,瞧他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嗬嗬嗬……我偏是故意的,谁教他素日里不肯陪我来着。”

    众人忙搭腔称是。

    丁泙寅怔然:“怎么了?”一个个都瞧着他。他攥了把脸,一望棋局,人家都散了,眼皮底下的银钱都跑到丁婠那里去了,一捶脑袋便苦笑道,“好啊,趁我不注意你们都打劫了我。下一局该谁了?”

    还有下一局?丁姀无奈,捧好手炉准备这晚舍命相随。

    一场环视下来,丁妙就瞧准了丁姀,抿起嘴让身来扯她:“八妹,你可不能尽赚了同伴不干活的。七姐可是输光了赔得一塌糊涂,这帐你帮我去讨回来。”

    “我?”被拽住胳膊,丁姀不及推辞,人已经让丁妙压在了棋盘面前。可是……她究竟连入门法都是一知半解的,拿出来博弈岂不是让她们几个笑话么?便道,“上回七姐也瞧见,我解个小棋局都煞费脑筋的,何来能耐担这个大任,还是让六哥来吧?”

    方要站起,又被丁妙死死压住,眼一瞪:“六哥已经输我一局了不能再来,反观你,咱们可都未曾领略呢!”朝丁婠一努嘴,“五姐你说是不是?”

    丁婠静默看着她,点头道:“七妹说的是,八妹你别推辞了。若不然便是瞧我不起了。”

    话到这个份上,丁姀再难推脱,只得答应。

    棋盘上开始三三落子,她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丁泙寅依旧走神,丁妙却把杌子挪到近前,全神贯注地看,眉头一路直攥。

    她心里正没底,丁婠举子犹豫了良久却终究没落下,沉叹一声道:“八妹赢了。”

    “……”丁姀怔然。

    丁婠已把余子收入棋罐,笑道:“八妹是真人不露相,五姐服了。”

    丁妙冷笑:“原来藏着掖着,拿我们当傻子耍咧。”挥了挥衣面落的一身灰,不悦地扬眉问身后的丁泙寅,“回去了么?”

    “呃……完了?”丁泙寅显然没把心思放在这里。

    丁妙翻白眼:“咱们的银子都叫八妹一个人吞了,还留下来做什么?五姐赢了我,如今她又对八妹心服口服的,咱们还不知趣么?原是人家不屑与咱们为伍,咱们还巴巴地要往脸上贴金。呸!”

    丁姀顿时脸色紫涨,她对围棋根本是一窍不通,胡乱下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丁婠故意放她。这般浅显的道理到丁妙嘴里,便成了她是个虚妄的小人了。她再缺钱,也不能坑自家姐妹不是?要为自己辩解,可是一旁丁婠冷眼瞧着,嘴角笑意浅淡,她更是有口难开。

    丁妙双臂交握,冷冷一哼,转而细想又顿有了番所悟。难道丁姀是想借机多捞些外快,届时到明州便也可宽裕一些?这倒好,她不寻她的不是,这八妹却反算计到她头上来了。那就等着瞧,待到了明州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由着我收拾!

    她这般人最是不耻装腔作势的了。

    丁泙寅有些糊里糊涂的:“这局是八妹赢了?”

    丁妙好生大的脾气睃他一眼:“你走是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见丁妙无端端地气氛,丁泙寅也不异议。放下手里的茶碗就道:“也晚了,走罢!”该瞧的人也瞧了,只不过心底一片荒凉无望,他也不想多呆。

    转眼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去,如璧小满等人急追上,连声告辞的话都不曾留。

    丁姀双拳紧握,由衷一叹,早就预料到这一场赌局会把自己也赔进去。望着桌面上那一大堆银钱,恍然觉得要命地扎眼。

    丁婠吭了一声:“那我也家去了,八妹早些歇罢?”

    丁姀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并未接话。

    丁婠笑意渐浓,并不急于离开,又道:“知道大哥最近都没回家吧?八妹也有些时日不曾去看望我母亲了,得了空还要来才是。”

    这是在告诉她,没了丁凤寅撑腰跟舒七爷搭线,她便无计可施了吗?她本就无欲参与其中,为何却人人拿她作靶心?不觉心痛,这是姐妹?

    她微微颔首,仍旧一句话都没力气说出来。

    丁婠见其不欲开口,脚踵一旋便带着君儿喜儿走了。

    院门乍然荒凉起来,天地间冷风嘶吼,一幕人走茶凉鸟去雀散。

    夏枝见外头没了动静,出来一瞧,诧异住:“散了?”

    丁姀倦极,摆手道:“都走了。”抬起脸扯了一抹淡然的笑,“我想休息了。明日是除夕,屋里还忙,你们也收拾一下去歇着罢。”

    夏枝怔然点头,过来搀她入屋。

    伺候完洗漱卸妆,又是到了中夜,蓦然发现丁煦寅还未回来。

    “十一弟可曾派人来传过话?”未在被窝里躺稳,她又撑起身子问夏枝。

    夏枝凝腮,摇头道:“不曾。奴婢等下去九小姐那里瞧瞧去……”

    这才话落,冬雪便拉着十一爷进屋,一边轻声叮咛着什么。见屋里蜡烛高亮,愣了一下方收住话:“八小姐还没就寝?”

    丁姀的目光落在丁煦寅身上,蓦然怔住:“怎么……”一脸的泥巴。放个烟花能如此?再瞧藕色的长褂破了几个洞,像是被烟花烧穿的。她立刻掀被下床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丁煦寅吸了两下鼻子,那眼泪便止不住掉,可就是不肯搭一句话。

    冬雪忙替他擦眼泪,求道:“十一爷,别哭了,再哭连大少爷也该笑话您了。”

    丁姀依旧打量十一爷,静静等着冬雪解释。

    冬雪回眸,脸上几分歉然:“都是奴婢不好,没把十一爷看住。”

    “怎么?”丁姀身子一凛,难道是闯了什么祸?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 南下在即

    第一百零二章 南下在即

    问了出何大事,冬雪才支支吾吾地道:“十一爷跟大少爷把罗姨太太的一件雪花袄给烧着了。”

    丁姀怔然,看看丁煦寅这一脸污秽原来是沾的火药泥,把他拉过来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番:“可伤到自己没有?”

    丁煦寅摇头:“褂子烧了几个洞。”

    丁姀失笑:“瞧你以后还顽不顽皮,冉之怎么样?”

    冬雪道:“都没事。不过被姨太太说了几句,两个人都有些不快,待奴婢劝劝就好了。”

    丁姀方安心。罗姨娘她也见识过,出了这等事少不得骂他们几句,也只是一时而已,幸而未酿成大祸。于是方命冬雪给丁煦寅洗一下,自己则又躺了回去。

    “小姐可是放心了?”夏枝笑道。

    丁姀颔首:“外头桌上那些银钱可都收起来了?”

    夏枝道:“正收着,小姐您看怎么处置?”

    “哪里要什么处置,谁出的还还给谁去。”丁姀道,她不要这些偏财,已经弄得姐妹们不快的了,难道连着各房里的丫鬟都道她是个小气的人么?自然都是还回去了。

    夏枝愣了一下,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小姐先睡,奴婢明早就去问问个人出了多少,然后各自分发开来。”

    这事如此安排方觉妥当。第二天一早,夏枝就去问了,拿回来一张清单,按着每个人的口述把银钱分在一个个小荷包里。荷包都是素日里几个人闲暇没事的时候做的,虽显得小家子气,但给那些丫鬟们倒正好。另外的分别是丁婠丁泙寅丁妙的,装到三个精致的流苏荷包中,这几个都是丁姀做的,特别把上几天才绣完的鲤鱼跃龙门那款给了六爷。

    这般打点好,银钱倒也未曾不够。

    丁姀出来检视一下,趁日中主子们都歇息的时候,让三人奔走开送过去。自己则亲自带了三个荷包先往荣菊堂。

    丁婠正躺下,喜儿来报,说是丁姀来了,忙装睡下。

    喜儿会意,便出去道:“八小姐,五小姐已经睡下了,您看……”

    “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倘若睡下了也不必叫醒她。我把东西交给你就是了!”说着把丁婠的那个荷包拿出来交到喜儿手中,“这是昨晚上五姐落在我那里的,若她醒了还点点数目,看看齐不齐。”

    喜儿还并未拿到夏枝她们送过来的钱,故而有些吃惊:“八小姐……这是?”

    “姑娘的银钱稍等等就到了。”丁姀始终挂着一抹笑,“好了,我先走了,若五姐醒来,还交代一声我来过了。”

    “哦!”喜儿解下荷包不甚自在,送她出屋。

    再转回屋里去,丁婠早已坐起身,伸手接过喜儿手里的荷包,数了数银子,竟然一个铜板都不曾少。

    两个人都有几分讶然,没能想到丁姀会把银钱原封不动地送还回来。

    出了荣菊堂,再转角到忠善堂,迎面碰上夏枝几人:“怎么样?都还回去了吗?”

    春草抢着道:“小姐放心,这下子那些人可不敢私底下说什么了。”

    丁姀敏锐地捕捉到些什么,眉头微拢:“回去再说,你们还得去荣菊堂吧?”

    夏枝道:“正是。”

    两方人便都各自往两个方向去了。

    跨入仪门,院里二太太的丫鬟杏让正给两盆金桔修剪叶子,一见她来,便笑着相迎:“八小姐来了?”

    丁姀点点头。

    杏让又道:“二太太昨晚上喝了酒,这会子又去睡了,八小姐可白来一趟。”说着咯咯咯地笑起来。

    丁姀道:“那我就去六哥那里转转。”

    杏让起身相送。

    沿路来到丁泙寅的屋前,小满正坐在台阶上一个一个地数铜板,一瞧便是夏枝她们给送还回来的。见着丁姀面上腾地窜起一股红,慌忙收好钱:“八小姐,六爷在里屋呢,姨太太们也在。”

    “这好,我还原想去拜会几位姨娘。”说着踏入门。

    罗姨娘正跟丁泙寅说什么,只见丁泙寅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看到丁姀进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忙起身过来:“八妹!”

    丁姀笑着过去,给在场的各位姨娘行礼,道:“我适才还在想,昨日十一弟多有莽撞,自己必先去给罗姨娘道歉,却不想在这里碰上了。姨娘,我代十一弟向姨娘赔罪了……”说罢又特地给罗姨娘行了个礼。

    罗姨娘本就在这边跟丁泙寅倒苦水的,倒到一半她就来了。嘴角抽了两下,不置可否。

    “好了姨娘,您瞧瞧八妹都亲自来向您道歉了。”丁泙寅大步过去,搂着罗姨娘的肩膀替丁姀说好话,“您那雪花袄也不见您穿几回,若喜欢的话,我着人做一件送您。”

    “哟哟哟……口气倒不小!”罗姨娘撇唇,心里却美滋滋的,一甩帕子嗔他,“也瞅瞅有几个钱。”

    众人都笑了。

    丁姀便道:“姨娘若不介意,小姀那里倒有件雪花袄,崭新的,还并未穿。”

    罗姨娘脸色稍霁,哼哼了一声当做答应了。

    丁泙寅赶紧过来把丁姀拉入座,让小满沏上茶,背着姨太太们朝她努了一眼,轻声道:“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丁姀揣摩良久,知道应该是**子石的事情,于是不急于把银钱拿出来。

    待再过了一会儿,毕竟丁姀在场,几位姨娘拉不开话茬,稍微坐坐便走了。她这才有机会把那个鲤鱼跃龙门的荷包拿出来摆到丁泙寅手边:“这份是给六哥的。”

    正捧茶嘬饮的丁泙寅撇过脑袋:“这是什么?”

    “昨晚上的银钱。”

    “我输了就是输了,哪里能再要回去?”丁泙寅不屑这几个钱。

    丁姀笑道:“六哥先别瞧不起这些钱,用到的时候可就是笔大的了。还且收了罢,免得人人说我厚此薄彼的,连同丫鬟们的都还了,就不还六哥的。”

    丁泙寅无奈,只得收下,一瞧这荷包寓意深重,点着头道:“我看这里头的钱,还不如这个荷包值钱了呢!往后我便一直带在身上,也好应了这画里的意思。”

    丁姀掩唇被逗笑:“六哥方才要说什么?”

    丁泙寅这才想起正事,说道:“二哥那边有信了,**子石是有,不知道八妹究竟要打磨到什么程度的?各个工序的价格不一样,还看妹妹的需要了。”

    丁姀思忖了一下,面上薄薄的笑:“我倒忘了这个,回去我便画上几张图过来,让人遵照着打磨就是。”

    丁泙寅一拍大腿:“六哥有个不情之请,还需妹妹答应。”

    “什么?”丁姀心里已然有底。

    “呵呵……只是这回来送图的,还请妹妹派个别人过来。”

    眼下之意已经分外清楚,这是让夏枝来送图。难道他还不死心?丁姀暗叹:“我知道了,会如六哥所愿的。”

    不免心事重重地从丁泙寅屋里出来,她也不知道走这一步究竟对或不对。对夏枝来说,又或是喜是忧。

    到了丁妙的屋门前,她便被如璧拦住:“八小姐,七小姐正午睡呢。”

    丁妙昨晚对她的意见可不小,眼下正还在气头上,自己进去也没好脸色给她瞧。她一想也算了,就把银子交给如璧。

    如璧拔开荷包瞅了瞅:“原想八小姐只还了小头的,没想到连大头的都还呢?”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丁姀不会听不出来。她淡然一笑不予计较:“都是一样的,缺了谁都不成。”

    如璧哼笑了几声,转身进屋,愣是连门槛都没让她进。

    看来这一对主仆对自己的意见不小。丁姀苦笑。

    除夕夜,晚饭都设到一处,三房并了两桌吃了顿不冷不热的团圆饭,之后便又各自回屋。年初一请祖宗设案拜影,其后小辈们磕头拜年,领吉祥果如意糕吃,大的则各喝屠苏酒****汤。

    年味比现代浓了许多,又有烟花爆竹没有禁燃时间地点,围墙内外都热闹非常。

    初二、三爷大约如此地过,直至其后几天那味道便都渐渐淡了下来。

    转眼初七八在即,二太太早已命人打点妥当。初六那天便差刘妈妈来问三太太备置地如何了。

    三太太只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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