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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季蔷朗笑,大手按在壶盖上,道:“你去歇歇吧,我看日头都将你晒晕了。”
红线向后蹦了一下,道:“就等爷这句话呢奴婢这就睡去……”不过说归说,到底不敢离了这两位大老爷们儿的,就到一边的槐树垂荫下继续打盹儿去了。
舒季蔷苦笑着摇摇头,欲要拿起那壶酒,却被丁凤寅压住了手。他顿时长目一扫,有些微愕:“凤寅?”
丁凤寅低垂着眸,低低地笑:“不好意思呀七舅舅……”
舒季蔷往棋面上一看,原本势均力敌的一盘棋,在他跟红线闹嘴的间隙竟成了一面倒。自己的黑子去了大半,可谓元气大伤呐。随意地将目光扫了一周,他便知道自己输定了,于是只好放开手把酒壶让给丁凤寅。一面称许道:“真是英雄不改当年。”
丁凤寅蓦然怔了怔,继而只是淡淡扯了抹唇,红脸道:“是七舅舅谦让。”
舒季蔷摇头,微微疑惑地道:“看来你还不曾释怀。既然如此,怎么还在姑苏待上这么多年?你知道,倘若你愿意,可以随时去盛京。”
舒季蔷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规劝他上京求取功名。且不说报效朝廷,就是家里面的情况也会有所改善。可他亦有不得脱身的苦衷,家里老的老幼的幼,离了他还不随二太太拿捏吗?何况这回梁云凤的事情可让他更无暇再顾及其他,想起来就好不懊悔。
他还不知道如何向纨娘交代。这几年的相敬如宾鹣鲽情深,竟头一回出远门就娶了个姨娘回去,这教他如何给冉之以身作则呢?一直深以自己的父亲为耻,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卑劣行径。
不觉间又想起那日丁姀跟了自己一路,那样关切以及体谅理解,让他心里终于温暖了些。也知道,自己毕竟是一个男人,必须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父亲的前车之鉴可是他亲眼目睹也是亲自体尝这之后的痛苦的。他绝不可以让人说他是个始乱终弃之人,必须挽回这一房的颜面。
想着便仰头灌下了半壶酒,脸上晕红,双眼比日常更来得有神。
舒季蔷知他酒量浅,便起身夺过酒壶不让他再喝了,敛目道:“红线,扶丁大爷进去歇息。”
红线梦惊似地醒来,慌忙起身过来扶住丁凤寅,嚷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才眯了一些些功夫怎么就醉了?七爷,不是说好的只准喝一小口么?”
舒季蔷无奈地耸耸肩,摇了摇手里头的半壶酒:“嘴巴在他身上,酒也在他手上,我又能奈何什么?”
红线没好气地嗔他:“那就怪了,平常小爷要尝一两口你的动作倒是敏捷的,这会儿就不见你的英明神武了”说罢将丁凤寅的胳膊挂到自己的脖子上,扯着嗓子喊,“外头的婆子快进来几个抬人,可累死我了……”
舒季蔷就在一边笑着看婆子们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布衣上海挂着几片瓜子壳碎屑,满脸惊慌失措地道:“丁大爷这是怎么了?”
红线大嚷:“先来搭把手儿,杵那里看猴戏么?”
婆子们赶紧把丁凤寅给顺过来,两个人一个抬脖子一个抬双脚,往屋里抬去。丁凤寅喝了酒是个不老实的人,这会儿哪里肯一动不动地乖乖就范,不是蹬了婆子的肚腹就是撩起手掌赏婆子两下拳头。看地红线直扶额,哭爹喊娘地过去帮忙。
偏舒季蔷一个人还坐在棋桌边上,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小盏酒细细品着。
这时门口有小厮来报:“七爷,这儿有信。”
舒季蔷头一抬:“哪儿来的?”
小厮往门里张望了几眼,舒季蔷便大章一捞,道:“进来吧。”
“哎”小厮的身子轻巧地滑进院子,从怀里掏出封信,小声道,“盛京过来的。”说着双手送出。
舒季蔷点点头,解下信便让他退下去了。展开信迅速浏览了遍,突然长眉一拢,良久才嗬出一声。
红线悄悄打他背后冒出脑袋来,“刷”地一下抽走了信,笑嘻嘻道:“是谁写来的?”
舒季蔷并不急,扬眉道:“是文阳的信。”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纠葛的不得已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纠葛的不得已
呃,表示很抱歉对“绝色悠然”同学,呜呜……更新实在不给力啊,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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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一愣:“什么?大爷?大爷说什么了?”
舒季蔷微微叹气着抚着额头,似乎想把皱眉而隆起的皱纹抚平,嘲弄似地道:“文阳也来明州了,估摸再过个一两日便能到了。”
“啊?”红线哭笑不得,捏着信笺道,“这会子小爷可惨了。”
舒季蔷撇唇,不予置评。他担心的可不是舒淳那小子……而是……照书信字迹的潦草匆忙看来,舒文阳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了。
他闭了闭眼,道:“给我更衣,我上四姐那里去。”
红线赶紧应:“是的,七爷。”便跟舒季蔷两个人回屋里匆匆忙忙地换过衣服。舒季蔷让她留下来伺候丁凤寅,自己则只身往赵大太太屋里去。
是时赵大太太才应付完二太太跟容家媳妇,堪堪躺下不久。正睡得朦朦胧胧不大爽快是,紫萍便轻手轻脚地进来,往她那里瞧了几眼,就要走。她一下子醒过来,突然抓住紫萍的手瞠目:“丫头有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紫萍“咯咯咯”一笑:“七爷来找,奴婢想您还睡着,要不让七爷再等等。”
赵大太太敛目,顿时收了手自个儿撑起身子,垂下眼睛吸了几口长气,道:“给我穿衣吧。”
紫萍知道这是要出去会舒季蔷去了,便忙应:“哎”就扶她起身,穿戴齐整了再扶出去。
舒季蔷正在堂屋里喝茶,眉头一展听到脚步声,就慢慢起身,着见紫萍扶着赵大太太出来了。方喊了声:“四姐。”
赵大太太稍有不悦:“是有什么事情偏要跑这儿来说?宅子里都是些小姐,你也不知避避嫌的。”说罢接来紫萍递上的烫口茶,拨着碗盖吹凉。
舒季蔷胳膊稍稍震了下,抖出舒文阳的信,道:“这下可如你的愿了。”说罢将信纸平摊到赵大太太眼跟前。
赵大太太忙让紫萍去取了西洋眼镜来,速速戴上就着外头屋檐的采光细看。顿时乐了:“哦哟哟……文阳这孩子怎么说了不过来的又过来了呢?嚯嚯嚯……”
舒季蔷闭了闭眼,嗤笑了一声:“四姐,事儿已经定了吗?”
赵大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把信对折好揣在怀里,扬眉道:“还不知。”头一歪问紫萍,“安排地如何了?”
紫萍毕恭毕敬地回道:“都按太太吩咐的做了,小爷现正在丁五小姐那里。不过还睡着,也不知会怎么样。”
舒季蔷蹙眉:“怎么把淳哥儿弄来弄去的?”
赵大太太头一昂,理所当然地道:“可不到最后还得看淳哥儿的意思么?说起来做的这些也不就为了让文阳他放心?”
舒季蔷苦笑不已:“淳哥儿极懂得道理,也不似别家的小孩喜欢无理取闹的。你这么做岂不让人家去生疑么?好端端在自己屋里的人,偏要放到人家屋里头去,人家不定会揣测些什么。若都打起淳哥儿主意的话,文阳即便来了也不会同意。要我看,那来的哪个小姐都是不能入咱府的,这事还且由文阳自己去决断,你就别插手了。”
赵大太太脸一黑:“你怎么知道她们都不行?莫非你见过不成?”
舒季蔷讨好似地笑着:“倒不曾见过,只是听下人们描述的。”
赵大太太立刻对紫萍道:“是哪个丫头背地里嚼舌根,你去给我抓了来打一顿”
舒季蔷忙拦住紫萍:“这天下无不漏风的墙,四姐你又何必拿丫头们出气?”
赵大太太瞪眼:“好呀……我不问你倒招了,是不是呢屋里那两个丫头说的呢?我就知道平日没大没小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来日回到盛京,我立马跟母亲说去。”
这简直就是有理也说不通了。舒季蔷乌眸里闪过一丝失望,道:“四姐,不是我说,人家好好姑娘家,本或可以嫁个好人家享正室之福的,你何必偏偏要折了人家的大好姻缘呢?你向来是慈悲的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点?”
赵大太太猛一拍桌板,叫道:“在舒公府做小,那是她们的福气。再说了,难道舒公府就是随随便便的丫头就能进的吗?我中意她们,那也是她们祖上修来的,哪里算是咱们家高攀了她们?说实话,若非妘姐儿,我也想不到她们家去你也知道眼见着你侄儿媳妇要不行了,也没留个后,这文阳以后难道要把院里那个扶正?别说我不依,便是母亲还有三哥三嫂也不会依。”
舒季蔷知道是沟通无效。只道是舒公府里人贵气盛的,就当别人家不是角色了。若真是如此理直气壮的话,又何必要在丁家容家寻?在盛京大有可与舒文阳匹配的小姐,怎么就不去寻呢?
他摇头叹气,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就等文阳自己来了看着办。”说罢正要走,又听赵大太太在身后道,“季蔷呐,文阳是个耿直的人,只要与他说说道理,便是家里那位哭嚎着要上吊要抹脖子的他都会听的。唔……为了淳哥儿,也为了舒家,这事儿已经由不得他了。”
舒季蔷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沉默了很久。乌黑的眸子逐渐暗淡,稍早前的激湃也慢慢冷却了下来。终于还是未吐出一个字,便跨出了门槛。
紫萍略有担忧:“太太……七爷他会不会……”
赵大太太手掌一扬打住她的话:“要怪,就怪命吧……”
紫萍咬住唇,暗叹,可惜了舒季蔷这么个好男人了,竟却……哎,这果然就是命么?而这七爷也认命了这么多年,怕是已经不会再改变了。单看他如今二十几的年纪还不肯成家的心,便知道他这一辈子也放不下这个包袱。
舒季蔷在外院兜了一圈方慢吞吞地回到自个儿院子,就见红线手足无措地站在院门口。发现他回来,便忙跑上来拉:“七爷,不好了……您赶紧去瞧瞧丁大爷吧……”
“怎么了?”舒季蔷脸一沉。
红线急得跺脚:“哎呀……奴婢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您还是赶紧去瞧瞧的好。”
红线跟晴儿是自小呆在自己身边的,两人品性他都了解地熟透。虽说偶尔没大没小有些逾矩,却都是他长久纵容的,万没有真的不敬或藐视之意。而且两人行事也颇为理智有分寸,难得会见她俩任何一个失方寸的模样。今见红线如此,舒季蔷立刻觉察事情急重,便忙随她进院子。
还不到门口,便听到呜呜奄奄的声音,他一怔,心里发凉:“这是……”
红线红着眼睛道:“起先倒还好,奴婢好不容易劝大爷睡下了。可是转了个身竟见他不停地哭。奴婢劝了老久都不见他听进去,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
舒季蔷不觉鼻子一酸,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去劝劝他。”
红线忙拭眼泪,为他推开屋门,低头道:“奴婢就守在门外。”
舒季蔷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去吧……”便一脚进了屋。
丁凤寅仰面躺在床上,半面青绿的纱织帐帘垂泻淌地,透窗的风轻轻吹送洋洋洒洒着一点点春日的温情。他缓步过去,躬下身子唤了声:“凤寅?”
丁凤寅眼角已经没有眼泪,只是干呜咽着,喉咙沙哑地回了一声:“嗯。”
“怎么了?”舒季蔷在他身边坐下。
丁凤寅将脸别到床内侧,浓重的鼻音扑处一阵阵“哼哧哼哧”的透气声。不好意思地道:“让七舅舅见笑了,只是做了个恶梦,吓醒了。”
“嗬……”舒季蔷不勉强他说。即便他不说,他也明白他所为何事。只是那么久远的事情都在他们心里烙下了印,是谁都忘却不了的。别说是丁凤寅,就是自己,尚受着折磨。若不是后来两人分开,他回了姑苏自此不再入京,想必后果还要严重。这样一想,自己早前提议丁凤寅再入盛京考取功名之事,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可是与长年呆在盛京的自己相比较而言,只怕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嘴角的苦笑越渐清晰,舒季蔷手掌心里重重的无奈。他推了推丁凤寅:“凤寅呐……起来吧,随我再去院子里坐坐。”
丁凤寅的身子一僵,回过脸来:“七舅舅?”
舒季蔷垂下眼睑,道:“实不相瞒,这趟让你五妹七妹八妹都来了这边,实是事出有因。”
“嗬……我还当是什么事,在这里得了消息说七妹八妹都在这边的时候,我就猜了个大概。”丁凤寅脸上挂上了浅笑,似乎早已了然。
舒季蔷越发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启齿。
“怎么了?”丁凤寅察觉异样。
舒季蔷又蓦然叹气:“文阳也过来了。”
丁凤寅眉头一挑:“该不会是?”他俩多年来都有书信联系,所以舒公府的情况他也大约了解。知道这些年舒家都在意些什么事,又有哪些脸子上的打算。将这么多小姐都集在明州不说,现在连舒文阳都赶来明州,这事情已经是昭然若揭的了。他立刻瞪起了眼珠子,见舒季蔷渐渐神情尴尬,一副涩于启口的模样,便知是真的了。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 求亲
第一百四十章 求亲
丁凤寅立马道:“不……这可不成。别说我自己的亲妹妹,就算是七妹跟八妹也不成呐。七妹性情乖张为人刁钻,实在不是能在大户人家投生的人,我八妹则是……自小已是可怜,只盼望着嫁人能过上体面的日子,若是……若是给文阳做了妾……”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jiji不如偷,面上是男人尝鲜的意味,可实际说的就是女人低贱与否。她们都是正经家的女儿身,自小也受的是严谨的门风教育,若为人妾的话,岂不是……太委屈人了么?
舒季蔷也颇无奈:“但此事已经惊动我母亲了。自是得了她老人家首肯,我四姐她才这么做的。不过……文阳是与我一同长大的,他的脾性我也了解,这事儿若涉及了淳哥儿,他就不得不应了。”
“淳哥儿?”丁凤寅讷然,“莫非你们中意的是……八妹?”
舒季蔷点头,猜测道:“大约是的了。”
丁凤寅瞬间屏息,暗暗抓紧胸前的衣襟,勒地几乎脸红脖子粗,喃喃地道:“难怪了,淳哥儿一直腻着八妹,赵大太太竟是这么来挑人的。八妹……岂不是到现在都未知?”
“谁说不是呢?”舒季蔷无奈,突然正色问道,“凤寅,你是知道我的身子的,我现在让你定夺一桩事情,你且斟酌斟酌。”
“什么?”见他慎重,丁凤寅便撑起身子,凝重问道。
舒季蔷心里再三思量,油然苦笑了两声,缓缓道:“你说我痴人说梦也罢,这回我也豁出去了。”
丁凤寅察觉事态严重,又正了正身,凝息静静看着舒季蔷。
“嗬……”舒季蔷拍了下大腿,说道,“我想……求你说门亲事。”
“呃?”丁凤寅眉头一挑,“谁家的姑娘?”
舒季蔷顿然红上脸,低声沙哑地道:“贵府八小姐。”
丁凤寅差些儿从床上栽下来,黑着眼珠子震惊不小。哑了嗓子瞅着舒季蔷哭笑不得:“你……你你你……”
“……眼下,或许唯有此法可以救她一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