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谨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是天殊剑中的凶灵,名唤屠戮天殊,师兄是为了封印你……所以才……”
“如若不是为了封印我,他怎么会如此简单的败给那条九环淫蛇?”屠戮天殊哈哈一笑,转动着剑尖刺入容谨的胸口,一丝血液渗透而出:“这下好了,沈聿之已死,这天下无人可阻我,我要鲜血……我要看到更多人的血!”
屠戮天殊的修为已然成为大圆满。
容谨苦笑。他打不过。就连保命和跑路也无法做到。
既然如此……
他无视胸口的痛楚,只是伸出自己的右手,温柔至极地贴在了对方的脸颊之上。
温热的、鲜活的触感传递到手心,不再是冰冷而青紫的。容谨哽咽着,看着白衣青年的眼眶腾地红了。
而屠戮天殊微微收了势,似有些好奇容谨最后的苟延残喘。
反正是死……反正师兄……不会知道。
容谨轻轻闭上眼,用冰冷的脸贴上‘沈聿之’的脸。
用鼻尖轻轻触及对方的高挺的鼻梁,而后含糊地轻笑一声,用自己冰凉的唇狠狠朝着对方的嘴唇印了上去。
很凉的触感。
就如同沈聿之这个人,冷心冷情,不会因任何外物而惑。
容谨闭着眼,沾满雨水的睫毛因为心绪的苦涩而颤动不已。
至少,这最后一次,让他……
容谨心下苦涩至极,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凝滞。
他嘴唇微张,轻轻含住沈聿之的下嘴唇,时而舔吮时而慢慢的轻咬。
辗转厮磨,相濡以沫。
在他的脑海里,沈聿之还是当年未曾修炼绝情道一样,用幽深而温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又时而怒于他的不争,时而冷漠严肃、皱紧眉头,无奈地看着自己。
而不是如今这副被凶灵夺舍了身体的扭曲模样。
若是爱上这个人是错的话,容谨自认他的爱决计没有为对方造成丝毫损失与代价。
他自认不曾因为自身感情连累过、打扰过对方。
可自从沈聿之修炼了绝情道之后……一切都变了。
从前沈聿之虽寡言又严肃,却根本比不上之后修炼过绝情道之后的冷漠沉寂,就如同一柄纯粹的杀伐冷厉之兵,几乎失去了人的气息。
容谨有些微的哽咽,随即双眼睁开,眼眶发红,狠戾地凝视着他眼前面目全非气质大变的男人,一手扣住对方的下颌,角度微微倾斜,狠狠就着那因制止对方下颌而不自觉张开的些微缝隙,深深地吻了下去。
柔软灵巧的舌固执的在对方的领域里细细地探索着,轻轻地扫过几乎包括空气在内的对方口腔的每一寸领地。再勾挑起对方的舌头,用力舔吮。
一种酥麻感自相触的唇舌蔓延开来,一直延续到了心尖。
就像成功的让自己的气息入侵沾染进对方的灵魂深处一样。
容谨不自禁地窒息起来——他的口腔、他的鼻子都能深深地感触到属于那人独有的味道。
令他迷醉而不可自拔的味道。
他微微后撤,以极其靠近的距离凝视着被他粗鲁侵犯得唇角殷红的人,微微叹息道:
“沈聿之。”
而后再度狠狠地、深入地吻了进去。
被动接受对方亲吻的屠戮天殊被容谨的举动迷惑了,他并不清楚跟前这个人类在做什么,然而却本能的觉得自己的嘴有些干渴。于是屈从本能,纠缠住容谨的舌头滋滋有声地热烈回应起来。
泪水不断自容谨眼角划过。
他对沈聿之的感情,至始至终都从未向对方直接的吐露过‘爱’之一字,便快要从这天地间无声的消逝了。
也许即便是死了,他也不可能这般近距离的亲吻他的师兄吧。
所以趁现在、趁现在……让他最后放纵一次。
濡湿的、冰冷而又柔软的触感清晰的浮现于容谨的脑海里。
这是沈聿之的唇。
这是沈聿之的气息。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灵魂以及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的人!
容谨光是认知到了这一点,便觉得完全……无法忍耐了。
他的舌头以极其渴求的方式,再度闯入对方的口腔之内,对白衣青年口腔内的每一处进行了一场带有疯狂而绝望意味的舔吮。
而屠戮天殊也不甘示弱,以更加强硬的姿态压制住容谨,嘴唇包住容谨的嘴唇,用力的吮吸缠绕住容谨的舌头,发出暧昧的啧啧水声,逼迫着容谨不断吞咽着自己的唾液。
直到渐渐从彼此的口腔内尝到了浓郁血腥味,容谨叹息一声,仍是不舍到了极致般的,轻轻用冰凉的嘴唇颤抖着吮吸着对方的唇瓣。
屠戮天殊执剑的手微微一松,嗜血的杀意稍稍松懈。却不想就在此刻,天殊剑的剑刃突然被容谨用左手狠狠抓住,天殊剑上的烈火心炎顺势沁入!抓住天殊剑刃的左手瞬间鲜血淋漓!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
屠戮天殊正想嘲讽容谨的不自量力,却见容谨对着他微微一笑,屠戮天殊隐隐觉得不对,而后看着容谨抓住天殊剑,猛地将剑锋送入自己的心口!
天殊剑上的烈火心炎是何等的厉害,容谨只觉被剑刃侵入的心脏仿佛被一半冰寒一半烈焰附着,以奇快的速度吞噬着身体他的生机。
“咳。”
自容谨的嘴角蜿蜒而下一缕血红。屠戮天殊瞳孔一缩,他瞧得分明,自容谨淡然无波的眼眸之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愉悦至极的光芒!
那道光转瞬即逝,恰如烟火绽开的那一瞬间,灿烂到了极致!
亦如久病之人……终得解脱。
作家想说的话
_(:зゝ∠)_为什么要揍萌萌的我,你们好狠的心呐……
31。痴情者何
然而。
谁也不曾料到的是——当容谨倒地之际,自那天殊剑……不,自死去的沈聿之的眼角划过两行浓艳凄厉的血痕!
“啊……!!!”
天殊抱住自己的头部,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一幅幅画面宛如走马花灯一般在屠戮天殊的眼前略过,脑袋就像快要爆炸一般,痛得他大声惨叫起来。
隐隐绰绰间,他的耳畔回荡着一道忽近忽远清冷低沉的男声:
……
“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注)
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
然吾择之道,毋以权财功体……”
惟愿汝之身魂,毋折损之分毫一二。
以身证道,吾之所愿。
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今朝身陨,犹死不悲。”
天殊猛然睁开眼。
“你可是想好了?”苍老的药王谷前谷主对着跪着的白衣青年沉声道。
“我想好了。”白衣青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天殊微微眯起眼,这不是沈聿之吗。他环顾四周,自己的意识被困住,想是和之前脑部的剧痛有着莫大关联。
也罢,反正沈聿之已死,料想他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他且看下去。
“聿之啊……如若将此人收入药王谷,他便是你的师弟,也是你一生的责任。”老者道:“你再好好想想,有时善念对于他人而言,可能会造成无意的祸患。”
然而沈聿之微微一笑,眼眸里透露出一丝温柔的暖光:“师父,我给他起名容谨,取自宽以待人、谨言慎行之意。”
言下之意便是要那纯阴之体入谷了。
“并非师父见死不救,可那孩子,偏偏是个纯阴之体,即便你将他牢牢藏着,可我药王谷,并无可以守护这么一个千百年来偶尔诞出一两例的绝佳鼎炉的力量啊。”老者顿了顿,摇了摇头而后继续说道:“若是你让他开了神智,又陡然令他被外人所夺走炼做鼎炉……还不如不救他。”
“我会变强。”沈聿之看着老者,认真地说道:“师父,我会变得足够强大,能够保护药王谷,护他如同常人一样一世安宁。”
老者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
景物模糊了一瞬,天殊用手捂住眼睛,而后听到一声欢快的男声响起。
“师兄!”
天殊打量着周遭,溪流浅草桃花掩映,此地在他还在天殊剑里的时候便经常跟着沈聿之来到此地练剑。只是当时沈聿之的身边从来没有……如同眼前这样的天真烂漫的小鬼头。
“师兄师兄,这个给你!”
还是青涩少年的容谨手心里捧着一枚翠绿欲滴的圆形玉佩,而后沈聿之将之拿起,柔声道:“送我的?”
“好看吧,快快快带上我瞅瞅!”
看着容谨灿烂的笑脸,沈聿之抿起忍不住随着对方的可爱笑脸不断上扬的嘴角,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来,大力揉了揉容谨的脑袋,然后看着对方炸毛道:“嗬,师兄你这个讨厌鬼,又把我的头发变成鸟窝,一会儿我那老古板师父看到又要骂我!”
“蠢。”
天殊讶然地看着沈聿之伸手揪住容谨的鼻子,双眼尽是宠溺。
“唔……嘶轰更村!”
两人嬉闹声渐行渐远,天殊眉头一皱,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
他猛地回过头,景象再度变换——
“滚出去!”老者一鞭挥向沈聿之的肩膀,然而沈聿之不避不退,硬生生地承受老者饱含了怒火的一鞭,使得肩膀和着衣服一起皮开肉烂,鲜血淋漓地流了下来。
“师父……”
“药王谷没有这样的弟子!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徒弟!”老者怒火中烧地道:“你竟妄动贪念,想要将那上古之剑据为己有?沈聿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人了?”
“师父比我更清楚这柄剑的来历吧!”沈聿之抬起头,目光清冽地看着老者,微微提高了声音:“屠戮天殊,此剑出世,便意味着神州大陆浩劫将至。如今中州强者寥寥,而我已达到化神后期——不是我,若是落到别人手里,您认为……”
若是屠戮天殊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中,神州大陆将经历浩劫,也就意味着药王谷面临浩劫,而容谨……容谨的体质暴露更是迟早之事。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看着这样的事情即将发生而不作为。
若是要将此剑封印,至少需要一个大圆满期的修士的全部修为和功体,然而他还处于化神后期。而除了封印此剑,剩下的就只有成为他的主人这一个选择。
沈聿之叹了一口气:“与其落到有心人手里,让药王谷的命运交予他人,我宁可交由我自己手中。我知师父在担心什么,屠戮天殊是邪剑,可诱人由道入魔,但……”
老者喘息着后退几步,而后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不是我不信任你……聿之啊,那剑……”
“如若有朝一日被那邪剑操纵,我沈聿之会拼尽全力将其封印,而后自行了断。”沈聿之淡然地看着老者:“以心魔誓的名义。”
然而老者依旧摇了摇头:“我不是不信任你,聿之,你是我所见的最有天赋,也是意志力最强的苗子,然而你拥有的是一颗人心,只要是人心,便可以找到空子。没有任何人能抵御得了这柄剑……没有人能……”
老者顿了顿,突然眼里爆发出一阵精光,他犹豫又激动地看着沈聿之,最后低声道:“聿之,你改修绝情道吧。”
以为修炼绝情道他便拿沈聿之无可奈何了?真是愚蠢。
天殊嘲讽地笑了笑,将目光移向沈聿之,看见对方身体微微一震,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那枚翠绿的玉佩,眼神黯淡了下去。
“师父,我喜欢容谨,我喜欢他。”沈聿之低声说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劝过你的,你不听我的。”老者摇了摇头:“护他和舍弃他只能择其一,你还敢喜欢一个纯阴之体……?聿之,我一直觉得你心性稳重成熟,为何单单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于我,他只是容谨,再没有其他。”
老者叹道:“你自行抉择吧,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能帮你的,也全都帮你了。”
是选择从此绝心绝情的保护他,还是选择保留自己的感情喜欢他?
沈聿之屏住呼吸,身体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说这世间会不会存在的、天地间恒久不变的事物?
于恍惚间,天殊想起了久远的记忆里有人曾经问过他这么一个问题。他当时轻蔑地答道不可能会有。
然而这个将他折磨个半死的人类……这个沈聿之……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问题真正的答案——它就静静停驻在沈聿之心里永不偏移的坚持之中。
纵以命与之,亦永不退让。
等了很久,天殊才听到沈聿之声音嘶哑地回道:“好。”
……
景象再度模糊,天殊再一次看到沈聿之时,发现对方的气质发生变化——他眼里的温和柔情统统化作冰冷,舞剑的动作流利连贯得简直与剑浑然一体,属于人的情绪与气息几乎淡化为零。
“师兄……”
容谨傻兮兮地站在一边轻唤了一声,然沈聿之恍如未闻一般,仍然专注于剑之上,仿佛人生中除了剑便再没有其他。
“师兄,你为何最近总躲着我?是……是容谨惹你心烦了吗?”容谨小心翼翼地说。
沈聿之抿了抿唇,似无法忍耐一般将剑一挥,在容谨的脚边划出一道焦痕。
容谨震惊又伤心地看着沈聿之,眼眶红得像是快要哭了出来。
沈聿之垂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沉声道:“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你以后……离我远点。”
然而容谨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用红红的眼睛无声地质问着他。
『不要再看着我了。』
天殊一个恍惚,他侧头看着沈聿之,竟听到了他的心音。
沈聿之缓缓地伸出手,将胸口的玉佩摘下来递到容谨跟前:“这个东西,你帮我扔了吧。”
容谨颤抖着伸出了手,然而却一个没接稳,将那枚玉佩落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沈聿之眼睁睁地看着容谨脸色惨白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无比慌乱得随手捡起一半残玉,身形踉跄仓皇而逃。
而后,天殊看着沈聿之执剑的手不可自抑的剧烈颤抖起来。
沈聿之捂住心口,缓缓低下身将另一半残玉捡起,而后小心翼翼地拭去上面的灰尘,那双变得冰冷霜寒的眼眸有一瞬的混沌,随即天殊看到沈聿之浑身一阵抽搐痉挛,而后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鲜血!
绝情道绝情道,从一开始修习便不再该有情。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大约莫过于——明明互为挚爱而无法相爱,彼此给予性命守护彼此却终究阴阳两隔。
永生永世,唯有殊途而无同归。
……
景物再度转换,天殊看到沈聿之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哦,他想起来了,这是最后那天,沈聿之自爆功体将他封印的那天。
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天殊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个妄图封印自己、将自己折磨得够呛的男人,他看着对方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而右手紧紧握住那半枚残玉,嘴畔在低声念着什么。
天殊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听到沈聿之不断地低声喃喃:
“容谨……容谨……容谨……”
直至眼眸里的光彻底黯淡、归于寂静。
作家想说的话
注:摘自祭十二郎文 虽然你们都知道吧但是还是标注下,因为不是自己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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