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平时为什么不在一起搭伙?”鲁高扬问。
“唉,我们工资不高,又都会省,吃不到一块儿。平日里每人种了块菜地,倒是不用怎么花钱买菜。谁得工夫谁做着吃,省事儿。就这么说吧,我现在就上街去。”许有发说着,打开抽屉,摸出几张小票,装进口袋,就要出门,却被鲁高扬叫住了。
“老许!今天中午我来请你们!”鲁高扬从口袋中掏出二百元钱,“你辛苦一下,到街上让饭店老板给送几个菜,再搬箱啤酒来,中午我们几个人聚一聚,认识一下。”
“这怎么行呢?咱农场又没有小金库,怎么好让场长您来请我们呢?”许有发推脱道。
“你不用客气了!就这么定了!快去吧!”鲁高扬硬是把钱塞到他的手里。
“哎!”许有发好像有点感动,“那我去了啊,说不定我在路上还能碰到老邱头,要是遇见他,我就叫上他一起回来。”
“离这儿有多远?”鲁高扬问。
“出了场子往南走,镇上离咱们这儿四五里路。”许有发说罢,推起靠墙的一辆破旧自行车,一跨身骑上座位,扭动着屁股,“吱吱嘎嘎”地骑着车走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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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没发现他有多么讨厌。”望着许有发远去的背影,鲁高扬在心里想道;“事在人为,能否与他们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还有待进一步沟通,互相加深了解。人与人之间都能坦诚相待,哪儿还有解不开的疙瘩呢?”
鲁高扬又回到屋里坐下,无意间碰到了腰间的硬物,那是一把军用匕首。临来的时候,鲁高扬问队长,是否可以带支枪过去。队长开玩笑道,带枪?还带炮呢!又不是去打仗,难道你还想在那儿招兵买马去占山为王?
“那倒不是。”鲁高扬也笑了,“那我就带把匕首过去,现在社会治安不好,那儿地广人稀的,万一遇到点什么情况,也可以防身嘛。”
“晕!”队长也用了个时髦的词,“报上倒是看到有抢劫的,绑架的,抢银行的,还没有听说有谁吃了豹子胆,敢抢劫军队绑架当兵的,别看农场就你一个鸟兵,可你穿着军装往那儿一站,那儿就是一座军营,怕什么?!”
“我怕谁?!我只是说,既然是军队,总该有点兵器嘛。再说,那儿毒虫又多,带上它,总会有点用处……”
“你这是想让我违反纪律。既然情况特殊,回头向上面请示下,如果上面同意,那我没意见,不过,我认为还是多此一举。”
没想到,刚来农场就派上了用场,鲁高扬正暗暗得意,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喊他。
“鲁场长——”
声音是从大门方向传来的。大门是用钢管焊制的,又没有围墙,只是在桥头上砌了个大门,挡住了唯一的一条通道。鲁高扬走出屋子,发现叫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给自己下马威的二撸子。只见他站在马路上,一手提着个网袋,另一手握成喇叭状,正冲自己喊叫着。
这家伙又来捣乱!看来不给他来点真格的他不知马王爷长几只眼!鲁高扬在特务连的时候就是一名捕俘能手,擒拿格斗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碟小菜,什么地痞什么流氓?!什么黑道?!你就是浑身是刺,老子今天也要碰碰你这个硬碴!
鲁高扬一脸的怒气,拳头捏得叭叭直响,雄纠纠气昂昂地奔大门走去。
“二撸子!你在叫我?!”还没有走近,鲁高扬就大声问道。
“鲁场长,你还没有吃饭吧?我来给你送两条鱼,新捞的,给你尝尝鲜。”二撸子把网袋提起来在面前晃了晃,两条鲫鱼在袋子里挣扎着。
“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刚来,没锅没灶,这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鲁高扬不知二撸子罐子里到底装着啥药,不冷不热地回绝道。
“那就到我家去吃吧。”二撸子用手一指远处的塘边两间破旧的小屋,“那片塘就是我包的,我就住在那儿,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不是哥们牛B,在这一带,还没有我二撸子 摆不平的事儿!”
“我已让许有发到街上买菜了,不客气。”鲁高扬说罢就要转身,却被二撸子叫住了。
“鲁场长,你好像很不给哥们我面子?!”二撸子声音不高,但语气中却透着凶狠。
“二撸子,我初来乍到,与你没有任何过节,不存在给不给你面子的事儿。大家都是相里相亲的,你来场里玩,我们欢迎,你要是想玩点别的,咱也欢迎。”
“鲁场长,你刚来,我不怪你,不过,你可以向他们几个打听听,我二撸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实话说吧,这一带都是哥们我的地盘,各道都有各道的规矩!”
“你的地盘?!”鲁高扬不屑地撇了二撸子一眼,“你是这儿的镇长还是书记?我怎么没有听说?就算你是,我们也属于中央军委管,不属于地方管辖。”
二撸子被鲁高扬抢白了一顿,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哟,场长,这么说可就不够义气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脱了这身军装,说不定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
“是的,但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生活。”鲁高扬没想到二撸子竟然还有点看不起自己,禁不住也带着讥讽的口气回道。
“好,那咱就走着瞧。”二撸子挂着一脸的坏笑,转过身去,哼着小曲,把网袋甩在肩上,头也不回地奔自己的塘边走去。
这个二撸子还真难缠,一会儿的工夫就变了两个花招,他到底抱着什么动机呢?鲁高扬边走边想,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有着这么一位角色与我们为邻,时刻让他惦记着我们,可能不是好事儿,打也未必是好办法,怎么样才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与其和谐相处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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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脱了这身军装,说不定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鲁高扬回味起二撸子这句话的时候,禁不住乐了。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没想到在这块小天地里,连二撸子这样的小角色都敢小看我。当然,二撸子这话也只是个假定句,事实上我穿着军装呢!而且,我还要签上三期合同,还要穿上很多年军装。
鲁高扬这会儿很想给凌丽打个电话,把刚到这里半天来遇到的事情给她讲讲,可是身边却没有通讯工具。部队曾想为农场申请一部电话,因为距小镇偏远,没有线路,专为一部电话架设一条线路电信局觉着不划算,虽然答应看情况再定,但一直就这样没有情况。如需要与部队联系,都是跑到镇上去打公用电话。
当初凌丽就提议为鲁高扬买部手机,打打电话或发发短信,联系起来方便。鲁高扬说,还是不要买吧,部队前几天开会的时候领导还重申了纪律,战士是不许用手机的。凌丽说,你在那儿天高皇帝远,用了手机谁知道?!再说,你那儿也不是重要的军事基地,几颗萝卜大白菜还怕泄露军事机密咋的?
鲁高扬一脸苦笑。鲁高扬说,我这不是还穿着军装吗?前几天一个干事偷偷地用手机在操场上给女朋友发短信,结果政委站到了他身边竟没有察觉到。
“那政委说什么了?”凌丽好奇地问。
“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那干事自己当场把手机摔成了八瓣,然后蹲在地上把碎片拾起来扔到垃圾箱了……”
“哦。”凌丽啧啧嘴。
“就是这样,事后政委还是找他谈了话,差一点背上个处分。”鲁高扬没提许有发喜欢告状的事儿,只是对凌丽解释说,“我正在签三期合同的节骨眼上,可不能因小失大,手机就算了,到那儿我会写信给你的。”
“成。”凌丽抿起嘴唇,勉强地点了点头,“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
“鸿雁传书嘛,咱也浪漫浪漫!”鲁高扬笑着对凌丽说道。
“晕,亏你想得出,不过,我可声明,本姑娘从来没有写过信。”
“没事儿,我写给你,一天一封,你想回就回,不过,一周你至少要写两封信给我吧?”鲁高扬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补充地说道,“要是有空,我还会上街打电话给你。”
“这还差不多。”凌丽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鲁高扬,“你说的啊,一天一封。”
“是!”鲁高扬啪地一个立正,把凌丽逗乐了。
这会儿鲁高扬后悔自己的许诺有点轻率。如果一天一封信,那就意味着每天都要去镇上的邮局。看来,改天还得去镇上先给凌丽打个电话,把这儿的情况给她介绍一下,争取她的谅解才行。
早知道让许有发在街上带些信纸信封回来就好了,鲁高扬忽然记起自己连一个信封都没有带来,暗自不叫苦不迭。难怪战友们说这儿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办事还真不方便。鲁高扬抬头放眼往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农场像一个孤零零的小岛。
对,看看农场的几个人有没有用手机的,话费我来支付就是了。如果他们没有,就建议他们买一个,哪怕是自己出钱也行。名义上是他们的,其实归我使用,这样部队领导发现了也合理合法。
鲁高扬为自己这个聪明的发现而兴奋不已。这会儿只有马得水在家,不妨先去看看。想到这里,鲁高扬差一点跳了个高儿,打了个响指,向位于农场西北角的那处鸭舍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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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河沟的堤埂,有一条在草丛中被踏得白亮亮的小道,河边几棵粗大的垂柳腰身臃肿,随风翘首弄姿,一条水蛇嗖了一声从草丛中窜入沟里,荡起一波波的涟漪。
鲁高扬沿着这条小道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田里的小麦愉悦地晃动着麦穗,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鲁高扬想像着收麦子的季节,那时部队会派很多人来,或许一天时间就能将这几十亩麦子收拾干净。现在田里没有什么事儿,重点还是要抓好养殖。
鸭舍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儿,在角落处开着一个小门。鲁高扬信步走入院门,看到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头戴着一个破草笠,正在扯开一袋饲料,用舀子往外分洒着,一群小鸭争先恐后地抢食着,簇成一团。
“吼吼!”戴草笠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舀子,用手拨开簇拥在一起小鸭,然后神情贯注地盯着小鸭吃食。
“你是老马吧?”趁这工夫,鲁高扬与马得水搭讪道。
“嗯。”马得水抬头看看了鲁高扬,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是部队新派来的。”
“嗯。”马得水抄起地上的饲料袋,迤拉着一双满是泥土的解放鞋,扭身钻进饲料房。
鲁高扬见马得水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禁有点恼火。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是这儿的一场之长,怎么以这种态度回答领导的问话呢?好在鲁高扬刚才听许有发说过马得水的性格,要不然还难以接受。
“老马,这批鸭苗还可以吧?”鲁高扬清清了嗓子,尽量装出领导的口吻,站在门外提高声音问道。
“还可以。”半响,马得水在房内吐了三个字出来。
嗨!与他计较什么呢?鲁高扬想,临时工也不是军人,干了今天没明天,不想干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他还管你部队那一套?别说是我,在他们的眼里或许军区司令员来了也是一样。
想到这儿,鲁高扬从口袋中抽出烟来:“老马,先不要忙,出来抽支烟吧。”
这时马得水摘下了草笠,出了饲料房,伸手把烟接了,又从衣袋中摸出一个打火机来,独自把烟点了,又把打火机递给鲁高扬:“过几天要去买点网回来了,鸭子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就要下水,放在沟里了。”
“哦,好,这事儿你办!”鲁高扬难得听马得水说出这些话来,连忙回道,“工作上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
“你看!”马得水用夹着香烟的那只手指了指沟对岸的一层网,“那儿有处破了,如果不更新,鸭子就会从那儿钻出去。虽然也跑不远,但二撸子经常会过来捉我们的鸭子。”
“哦。”鲁高扬望着对岸说道,“要多注意啊,不要把鸭子弄丢了。”
“怎么个注意法?眼睁睁地被他捉。”马得水黑瘦的脸庞憋得有点发红,“明明是我们的,他却说是他的,弄不好他还会与我们过不去,上次去街上买油,还差一点儿挨了他一顿揍呢!”
“这事儿我听晁永程说起过。不过老马你放心,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儿,你向我汇报就行了,我来与他理论!”鲁高扬话音不高,却带着几分的威严。
“嗯。”马得水答应一声就不再言语。
“对了,老马,你有手机吗?我借用一下打个电话,我付你话费。”鲁高扬这时记起电话的事儿,试探着问道。
“手机?!”马得水一脸的困惑,“我要这个干什么?”
“你平时不打电话吗?”鲁高扬有点失望地问道。
“打给谁?一般春节我才给老家打个电话。”马得水幽幽地回道。
“许有发他们有吗?”鲁高扬不死心地又问。
“没有,手机可不是我们玩的。每月挣点钱,糊个日子还差不多。”马得水仿佛明白了鲁高扬用意,对鲁高扬道,“你要是想打电话,可以上街去打。”
“好吧,这事儿回头再说。你现在要是忙过了,就一起过去吃饭吧,我让许有发上街买菜,这会儿差不多快回来了,中午我请客,我们几个在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鲁高扬把烟头弹到地上,吐了一口烟。
“哦。你先去,我就来。”马得水把门带上,披起一件褪色的中山装,跟在鲁高扬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向中间那排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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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河沟的堤埂,有一条在草丛中被踏得白亮亮的小道,河边几棵粗大的垂柳腰身臃肿,随风翘首弄姿,一条水蛇嗖了一声从草丛中窜入沟里,荡起一波波的涟漪。
鲁高扬沿着这条小道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田里的小麦愉悦地晃动着麦穗,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鲁高扬想像着收麦子的季节,那时部队会派很多人来,或许一天时间就能将这几十亩麦子收拾干净。现在田里没有什么事儿,重点还是要抓好养殖。
鸭舍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儿,在角落处开着一个小门。鲁高扬信步走入院门,看到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头戴着一个破草笠,正在扯开一袋饲料,用舀子往外分洒着,一群小鸭争先恐后地抢食着,簇成一团。
“吼吼!”戴草笠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舀子,用手拨开簇拥在一起小鸭,然后神情贯注地盯着小鸭吃食。
“你是老马吧?”趁这工夫,鲁高扬与马得水搭讪道。
“嗯。”马得水抬头看看了鲁高扬,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我是部队新派来的。”
“嗯。”马得水抄起地上的饲料袋,迤拉着一双满是泥土的解放鞋,扭身钻进饲料房。
鲁高扬见马得水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禁有点恼火。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是这儿的一场之长,怎么以这种态度回答领导的问话呢?好在鲁高扬刚才听许有发说过马得水的性格,要不然还难以接受。
“老马,这批鸭苗还可以吧?”鲁高扬清清了嗓子,尽量装出领导的口吻,站在门外提高声音问道。
“还可以。”半响,马得水在房内吐了三个字出来。
嗨!与他计较什么呢?鲁高扬想,临时工也不是军人,干了今天没明天,不想干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他还管你部队那一套?别说是我,在他们的眼里或许军区司令员来了也是一样。
想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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