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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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魂-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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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一直在留意楚轻侯的表情,虽然不知道楚轻侯知道了什么:心情还是不由紧张起来。

芭蕉和芍药本来已退下,但都被楚轻侯的叫声惊动,向这边走了回来,连玉砚也闻声赶来了。

听到了杨天那番话,他们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再看楚轻侯那样子,目光都不由集中在楚轻侯的脸上。

只有大法师,眼皮又阖上,脸上的表情亦无变化,那种镇定,却未免太出人意料之外。

楚轻侯好一会仍然没有说话,他的心情实在太乱,虽然在孤岛之上,他已经明白所遇到的是事实,也知道留侯五色帆离开孤岛是要到中土有所图谋,第一个目的就是火龙寨,但事情竟已发生,还是不由吓了一跳。

又过了一会,他的目光才转动,看了各人一眼,嘴唇颤动著,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杨天终於忍下住问道:「楚公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芭蕉亦趋前问道:「是不是遇上了仇人?」

玉砚却道:「师兄武功高强,有什么人能够令他感到为难?」

楚轻侯一声苦笑,道:「若是人,的确没有。」

这句说出口,芭蕉、玉砚都齐皆一呆,芍药那边道:「师兄,你坐下来再说。」

楚轻侯下由自主在旁边坐下来,然後就像瘫软了似的,放开了手脚坐在那里发呆

芍药又去斟了一杯热茶,无可否认,她是一个很细心、很温柔的女孩子。

楚轻侯呷了一口热茶,仍然无话可说。

杨天的性子有时也很急躁,这下子却变得出奇的平静,只是看著楚轻侯。

大法师终於开口道:「轻侯你说——」

他的语声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楚轻侯终於说出了在孤岛之上的一段遭遇。

每一个人都听得很用心,玉砚也没有例外,说到那留侯破墓而出,证实了一个已死了一百年的死人,那些白衣人,以至胡四相公竞全都是僵尸,非但芭蕉、芍药、玉砚、杨天,就连大法师,也变了脸色。

楚轻侯继续说下去。

没有人骚扰他,每一个人都听得呆住了,既恐惧又奇怪。

芍药听著不由缩到了楚轻侯後面,玉砚悄悄移动脚步竟是走到杨天与芭蕉之间。

可以肯定,他实在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胆子未免小了一点。

风吹透堂户,竟仿佛透著某种寒意,芭蕉四人忍下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大法师的眼皮仍垂下,虽然没有打寒噤,花白的眉毛也似乎起了颤抖。

到楚轻侯将话说完,堂中的寒气仿佛又重了几分,每一个人都好像在印证火龙寨所发生的事情与楚轻侯在岛上的遭遇。

芍药脱口问道:「师兄,你们就是一叶轻舟在狂风暴雨的海上飘流回来的?」

楚轻侯点点头。

「那么安伯呢,怎么不见他?」

「不错——」杨天亦显得很担心。

「我叫他先去火龙寨了。」

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玉砚突然问道:「师兄,你是来请师父去降妖?」

这句话实在有些可笑,可是没有人笑出来,奸像这种话,本该是对那些呃神骗鬼混饭吃的道士说的,但现在却没有人觉得对大法师说这种话有什么下妥。

楚轻侯苦笑一下,转向大法师道:「以你老人家看,那个东海留侯……」

大法师不等他说完,已经叹了一口气,道:「我绝对相信你说的话。」一顿转问道:「你知道为师年轻的时候在哪儿?」

楚轻侯道:「师父一直没有说,徒儿也下清楚。」

大法师道:「为师十五岁入大内,一直都是负责整理卷宗。」

楚轻侯奇怪地道:「那种工作……」

大法师笑笑道:「你父亲果然是一个很重信诺的人,一直都没有对你提及我的出身。」

楚轻侯心念一动,道:「师父莫非就是徒儿的五叔父?」

大法师点点头。

楚轻侯恍然地道:「家父不时提及五叔父学究天人,是绝世奇才!」

大法师淡然笑笑。

楚轻侯轻吁了一口气,道:「可是每当问及五叔父在何处,家父都只是笑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顿後,他又道:「听说五叔本来也很得皇上器重。 」

「可惜我越看那些卷宗,心里就越是不舒服,那些卷宗,记载的本是历朝以来所发生过的事情,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

楚轻侯道:「那么,师父到底发现了什么?」

大法师道:「政治的黑暗,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有很多事情,多年之後讲来,仍令人下寒而栗。」

楚轻侯道:「那东海留侯……」

大法师点点头道:「在洪武初年,的确有一个侯爷放逐海外,而被逐之前,除被抄家之外,还牵连很广。」

楚轻侯看著大法师,似要问什么,大法师话已接上,道:「他看著家人一个个被处罪,在极度悲愤之下与两个小婢被送上一叶轻舟,在暴风雨中被逐出海外。」

他沉吟著又道:「根据卷宗记载,在出海之前的途中,他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重复吟著一首诗。」

「诗?」楚轻侯目光一闪。

大法师即吟道:「红叶晚萧萧……」

「长亭洒一瓢……」楚轻侯接著吟下句,不由心生寒意。

大法师看著楚轻侯,道:「留侯在你的面前也吟过这首诗?」

楚轻侯又打了一个寒噤,点点头。

「这就没错了。」大法师仰天叹了一口气,道:「据说他所以被降罪,主要也是因为他一心要倾覆洪武天下,因为属下将消息暗泄,反而被先发制人。」

楚轻侯道:「这说来也不能说是他自己完全没有错。」

大法师沉默了下去。

楚轻侯叹息著道:「看来他现在还是死心不息,一定要天下大乱。」

杨天道:「只怕他动萧大哥的脑筋,已不是现在的事情了。」

=奇=楚轻侯道:「对於萧前辈的势力,胡四当然也清楚得很,想不到,这亡魂却是先动红叶,再以红叶来威胁萧前辈。」

=书=他的语声又颤抖起来。

=网=「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大法师长叹道:「大明的气数即使末尽,只怕也多难了。」

楚轻侯道:「师父,你对於这妖魂有什么对付的办法?」

大法师一皱眉,道:「没有。」

楚轻侯惶然道:「那……」

大法师一笑摇头道:「我却是相信一件事,邪不能胜正。」

话声一落,大法师站起身来,道:「我们这就去火龙寨,看可有什么办法对付这妖魂。」

楚轻侯沉吟著道:「希望红叶没有事。」焦急关切之情又表现出来。

大法师安慰著道:「事情若是要发生,著急也不是办法。」

杨天接道:「红叶也不是命薄之相,楚公子你放心好了。」

楚轻侯点头道:「像红叶这种女孩子的确应该会好好活下去,不会有人忍心真的伤害她。」

大法师没有作声,眉宇间仿佛透著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楚轻侯没有在意,其他的人也没有。

大法师栘步走到门前,看了芭蕉、芍药、玉砚一眼,道:「一切都要小心。」

玉砚点头,第一个应声道:「师父你老人家放心,弟子一向都很小心。」

大法师目光迷蒙,笑得也很淡,似有些无可奈何,举步出去,楚轻侯追在大法师身後,杨天的脚步也不慢,亦步亦趋。

出了白云馆,大法师回头一望,又叹了一口气。

楚轻侯看在眼内,试探著问道:「师父,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妥?」

大法师看看楚轻侯,道:「很多地方都好像不妥,就是看不出来。」

楚轻侯好像听不懂,又好像已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有作声。

大法师目光一转,望著那玉龙一样翻腾落下的瀑布,说了一句十分奇怪地话:「要来的总会来的。」

楚轻侯剑眉轻蹙,杨天忍不住追问道:「是什么要来?」

「灾祸——」大法师的话声中,那种难以言喻的伤感更重了。

一阵急风吹起了他的衣袂,也吹起了他的须发,楚轻侯与杨天突然都有一种感觉。

——大法师好像突然老了很多。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楚轻侯不知道,想起萧红叶,就更是忐忑不安。

大法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往前行,嘴唇颤动著,忽然念起神经来,那就好像是一种神秘的咒语,使楚轻侯与杨天听来'奇+书+网',竟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本来庄严神圣的大法师刹那间在他们的眼中,仿佛也变得邪恶起来。

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是下是因为整件事情由开始就充满了邪恶,每一个被牵涉在内的人又都已感染上了这种邪恶?

夜已深!

离火龙寨最多不过两天的路程,楚轻侯仍然想赶路,可是他实在已支持不住了。

到了这座古刹的面前,楚轻侯几乎是一头从马上栽下来,却仍然能够立稳在地上。

那已是黄昏,大法师毫不考虑地吩咐在这座古刹歇宿一宵。

楚轻侯本来还要坚持,但听了杨天一番话,终於打消这个念头。

「这绝无疑问,是一场险恶的决斗,公子若是因此而病倒了,那即使赶到了反而起不了作用。」

楚轻侯不能不承认杨天说得实在很有道理。

大法师只是以嘉许的目光望著杨天。

古刹中住著两个老和尚,老得牙齿也快全掉下来,身上也瘦得只剩下皮包著骨。

他们本来就有气无力,但看见大法师全都振奋起来,对大法师他们并不陌生,对

於大法师在佛法方面的研究,他们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惜他们这一次不免要大感失望。

大法师一开口便表明不谈佛,什么话也不多说,垂目盘膝,在室中坐下。

杨天与萧十三在後面各要了一个房间,倒头便睡,就是杨天,也一样已倦得要命。

两个老和尚看见他们这样,也只好回自己的房间睡觉,整个古刹就这样完全陷入

一种睡眠的状态中。

古刹已多年失修,破烂的地方很多,一入夜,到处就多了很多奇怪的声音。

夜枭的叫声,草虫的唧唧,还有些声音,竞好像有些长虫到处游窜。

杨天、楚轻侯听不到,那两个老和尚已习惯,只有大法师,也不知是否已经睡著抑或毫不在乎,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路走来,并没有下过雪的迹象,但火龙寨那边的寒风仿佛已吹到这里。

大法师衣衫单薄,堂中很多处都漏风,可是他亦完全没有感觉到寒冷的表示,他一直盘膝坐在那里,泥塑木雕般,一动也部下动。

唯一还令人有一种动感的,就只是那飘动的白发以及衣袂。

一灯如豆,摆在坛前的长案上,燃油虽然未满,那条灯蕊却只有普通灯蕊一半粗。

静夜中,忽然又多了一种声音,那种声音很微弱,但倾耳细听,仍然可以听得到。

声音是发自梁上,一条粗长的毒蛇悠然从梁上垂下来,血红的舌尖一吞一吐地在玩弄著那一点灯火。

暗淡的灯光照射中,那条毒蛇浑身散发著一种令人恶心的光辉,色彩斑斓缤纷的蛇身非但不难看,而且很美丽。

那种美丽却给人恶心的感觉。

一点灯火在蛇信中滚动,一闪一闪的,好像要熄去,但始终依然发著亮光,令人恶心。

大法师仿佛毫无所觉,垂下了眼皮一颤也都不颤,双掌拢合如故。

那条毒蛇继续翻腾,既美丽,又丑恶,一吐再一吞,火光一闪,那一点点灯光终於被它咽了下去。

大堂顿时暗下来,却不是完全的黑暗,那一点灯光虽然被咽下蛇腹,竟仿佛没有熄灭,继续在蛇腹中滚动。

一点令人心寒、令人心悸的寒芒随著那条蛇地翻滚,不停地滚动,一时在蛇腹中,一时又仿佛已到了蛇尾。

那种诡异,已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够形容。

堂外其他的声音,这时候反而完全静下来。

「啪啪啪」一阵羽翼声急响,一只栖息在飞檐下的乌鸦突然飞出来,「呱呱呱」发出三下短促的叫声,疾飞了出去,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中。

从叫声听来,那只乌鸦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在睡梦中惊醒。

那些草虫是不是也因为受了什么惊吓而全都噤若寒蝉?

连风都似乎静止了。

天上的冷月不知何时亦已被乌云掩盖,一些光亮也没有。

大法师垂目如故,对於周围的情形也下知是根本没有所觉,还是毫不在乎。

那条毒蛇滚动著的身子垂得更低,突然一弓,箭一样向大法师射去。

「飕」的一下破空声急响!

大法师绝不是聋子,可竟然连这一下破空声竟似没有听到。

那一点碧绿色,已经在蛇腹,由灯火化成的绿芒仍未灭,虽然没有流星的闪亮辉煌,黑夜中看来仍然像远在天外的一点流星似的。

那一点绿芒飞近大法师的刹那间,一阵令人心悸的悉索声就响了起来。

那条毒蛇刹那间已落在大法师的身上,旋即迅速地绕著大法师的身体游窜。

蛇身过处,悉索声不绝,大法师那一身的衣衫犹如波浪一样下停地起伏。

那一点绿芒随著蛇身地转动,在大法师周围不停地滚动。

光芒虽然微弱,但仍然照亮了大法师的身子,使得大法师的身子下停地闪动著绿芒。

大法师的脸庞亦被照得惨绿,那种诡异,同样下是任何言语所能够形容。

诡异而且恐怖。

更恐怖的是那条毒蛇,竟然在大法师的头上盘旋起来。

大法师还是没有反应。

这除非已经是一个死人,否则,绝没有理由仍然没有发现,没有感觉。

这定力实在惊人。

这条毒蛇的舌头仍然下停地吞吐,奸几次看似便要咬下去,但不知何故,始终在

欲咬未咬的刹那间,突然像受了惊吓似地缩了回去。

黑暗的大堂忽然又多了两盏灯。

那两盏灯毋宁说是两团火,碧绿色的火。

那两团火下停在跳跃,那种跳跃仿佛完全没有规则,但细看之下,却又好像甚有

规律。

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

事实上那两团火根本就是凭空在堂上悠然出现的。

火出现在半空,上下飞舞,飞向大法师。

奇怪的是那种火竟未能照亮什么,仿佛根本就没有光射出来。

杨天若是这时候在这里,说不定又会惊呼失声。

那种火也就是世俗所谓的鬼火。

古老相传,鬼火乃是阴灵所化,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相信还没有人解释得清楚。

幽冥中的事情本就不是凡人所能够了解的。

那两团火也就悠然地围绕著大法师上下飞舞起来,丝毫的声响也没有。

大法师无动於衷。

盘绕著他的那条毒蛇,一双本已邪恶的眼睛这时候更显得邪恶,继续在游窜,血红的蛇信不停向那两团鬼火吞吐。

那一点绿芒亦继续在蛇腹中不停地流动,静寂的大室中,忽然又多了另一种声音。

那种声音若有若无,奸像有人在笑,更像有人在哭泣。

伤心的哭泣。

大法师却仍然如泥塑木雕,脸上一丝的表情,一丝的反应都没有。

鬼火越飞舞越强,徐徐的好像散成了两团淡雾,远远地飘飞出去。

淡雾中,若隐若现地悠然出现了两个女人,眉宇之间带著一抹忧伤,站在大门前。

大门已关闭,那两个女人并没有将门拉开,一个人已出现在大门前。

——东海留侯。

那两个女人当然就是月奴和香奴,她们习惯地侍候在留侯左右,嘴唇在翕动,都没有发出声音。

留侯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他突然抬起右手,倏然一挥。

月奴和香奴在那么一挥之下,又化成两团妖火,倏然飘出了廊外。

留侯随即向大法师走去。

他身形方动,盘绕著大法师的那条毒蛇就停止了游窜。

那一点灯火依然在蛇腹中发亮。

留侯走到大法师前面两丈的地方,才停下,笑容并未消失。

大法师终於张开了眼睛,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留侯突然问道:「什么是佛?」

「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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