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指导员走近崖边隐蔽处,身后跟着几个带着纸糊话筒的红军战士,开始喊话:“我们是北上抗日的红军,从你们这里借路通过,你们别受长官的欺骗,让路给我们过 去吧!”
“赶快缴枪,缴枪不杀,还要发大洋给你们回家。”
腊子口上的碉堡内,几个国民党士兵,正各持一挺重机枪,严密注视着山下,翘首细 听,但仍不时打出一串串子弹。
由于红军的政治攻势,枪声远远不如刚才激烈。
碉堡门口,国民党军马副团长正神情紧张地向旅部报告,请求增派援兵。
红军的喊话声由山下传来。马副团长走到一个士兵面前,抓过机枪把柄,朝着山下就是 一阵猛打,并骂道:“你们就是打到明年今天,也别想通过我们鲁师长的防区腊子口。”
山下随之响起激烈的枪声和冲杀声。红军又开始进攻了。
狭窄的山道上几个突击队员正攀缘而上,一个红军战士被击中,掉入滚滚的腊子河。几 个突击队员奋力向碉堡上扔出手榴弹。由于碉堡太高,加之投掷角度不合适,红军突击队员 们扔出的手榴弹根本不可能投入碉堡,反而碰上碉堡的石头弹回后,滚落到突击队员的身边 爆炸,引得碉堡内的国民党军一阵阵狂笑。
杨政委和各营连干部趴在山下边,焦急地望着。最后不得不下令暂时停止进攻。
碉堡中又传来国民党守军的嘲笑和谩骂声。
红军战士们纷纷要求再次冲锋:“让我们上吧!”“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天明前 我们一定拿下腊子口!”
红1军团的通信员跑步上来:“报告。毛主席和军团首长要求汇报战况。问红4团部队 现在在什么位置,有什么困难,需要不需要增援?”
杨政委额头上不知何时已被弹片擦破,流出了血。满头的汗水和血混杂在一起,愈加显 露出他内心的焦急。他知道再多的兵力在腊子口前也没用。他抬头望了望迂回部队攀登的石 壁山峰,自言自语但很肯定地说:“黄团长他们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一定是遇到了困难。 该是发起总攻的时候了。请你告诉毛主席和军团首长,我们现在不需要增援。红4团一定能 完成任务,一定能战胜各种困难。”
军团通信员返身奔去。树林深处响起“咯噔咯噔”的马蹄声。
腊子口上高高的山峰下。黄开湘团长正带领红4团迂回部队奋力向上攀登。
毛连长第一个爬上了山坡顶,却找不到向前下去的道路,只觉得到处是悬崖陡壁。黑黝 黝的夜晚,有电筒也不能用来照明,大家只好摸着黑到处寻路。
黄团长伏在坡顶一块岩石下面,急切地问身旁刚爬过来的小刘:“毛连长找到下山的路 没有?”
“还没有。这里到处是悬崖。”小刘轻声说道。
“继续找。上得来,就应该下得去。”黄团长说。
腊子口上传来急骤的枪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响亮。
“这是政委他们在掩护我们的行动。我们早一点找到通向口子上敌碉堡的路,政委他们 就能尽快减少一点伤亡。”黄团长焦急地说。
毛连长这个突破乌江的英雄,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摸索着在前探路。随后跟着的1名 战士,突然一脚踩空,掉下深渊。沟底只传来几块乱石的碰撞声。一会儿,一切又恢复了寂 静。
“让我们记下他的名字吧!”毛连长悲愤地说道,接着问旁边的战士:“他是谁?”
“不知道。”一个战士悄声回答。
毛连长凝视了一下黑洞洞的深渊,继续在前探路。
又过了1个小时,毛连长终于找到一条由此出击口子上碉堡的道路。他高兴地转身对一 个战士命令道:“快去告诉团长,从这里下山。”
此时已是深夜两点整。黄团长带领迂回部队以急促的速度向前冲去。
腊子口前,激烈的枪声震荡着每个人的心。为了防止国民党守军破坏独木桥,并牵制其 注意力,掩护黄团长所带领迂回部队的行动,杨成武命令红4团的重火力配合已经冲到桥一 侧的红6连突击队员,坚决压制住国民党守军向独木桥桥头的运动。
国民党守军扔过来的手榴弹,一颗颗在地上乱滚,炸裂的弹片在桥头30米内的崖路上 铺了厚厚一层。有的地方,没有爆炸的手榴弹已经堆积在一起。
为了减少伤亡,杨政委对红6连连长说:“不要再猛攻,只进行牵制性战斗,等待迂回 部队到达预定位置发出信号后,再一齐给敌人来个总攻击。”
受伤的突击队员被抬下来,救护人员赶紧忙着料理。树林中传出一片嘈杂声,也间杂着 埋怨声和发誓声。
炊事员把做好的饭菜送来了。香喷喷的饭菜,可谁也吃不下去。杨政委看着眼前的一 切,自己端起碗来,先猛吃了几口,对着6连连长和指导员命令似的说道:“你们两个先带 头,吃,不吃怎么能拿下腊子口!”
杨连长和胡指导员勉强吃了一点。
杨成武端起了碗,在沉思着,他心里更是沉甸档的,端着碗,向一边走去。
等待发起总攻的战士们都做好了一切准备,在离前沿稍远一点的地方靠着石崖一个个坐 着。四周黑乎乎的,不见一点光亮,只有河水翻起的浪花偶尔反射出星星的微光。
黑暗中,杨政委听到几个战士在低声议论:“敌人对崖路封锁太严啦。”
“6连打得真热闹,可我们在这里看热闹。我看还不如轮换着冲一下,一次攻不上去, 次数多了,总会给敌人造成疲劳。”
战士们的话提醒了杨政委,他返回身来,走到杨连长和胡指导员身边,说道:“杨连 长,我们换一下打法。我们现在就是整个6连从正面扑上去,也很难达到占领腊子口的目 的,倒不如抽出部分同志组成突击组,以小分队的形式接二连三地向敌人轮番进攻,疲劳和 消耗敌人,等待迂回部队成功到达后,我们再伺机进击敌人,争取夺桥。”
“对,这是一个好主意。”杨连长说着扔下饭碗,奔向小树林。
一会,前沿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
山上碉堡内,打盹的国民党守军又被激烈的枪声惊醒。头缠绷带的马副团长手持驳壳枪 在督战。这时,鲁大昌的王副官赶到了这里,他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弯腰进了碉堡。
“报告副官。我团正在坚守,已打退共军56次冲锋。”王副官翘着大拇指,说: “好,好。你们为党国立了大功,战后我一定向鲁师长和胡司令举荐提拔你。我押送的迫击 炮弹已到,你们的坚守看来更不成问题了。另外,胡司令受蒋委员长委托,转授予坚守腊子 口的众官兵每人30两黄金。战后在岷州城下发。”
“谢谢长官。”碉堡内的国民党官兵情绪陡然高昂。碉堡眼中的机枪又吼叫起来。
激烈的枪声骤然响起。腊子口正面,红军突击队在轮番进攻。
山下小树林中,杨政委带着几个参谋人员正看望部队。在此休息待命的总攻部队,听着 前沿6连指战员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哪能入睡。他们一见政委来了,都争着上来要任务和 打听前面攻击部队的进展情况。
“政委,让我们5连上吧!”
“政委,让我们8连上吧!”
“前面情况怎么样?”
杨成武说道:“同志们,不要着急。现在是两点半,3点前,全团全部进入总攻位置。 现在抓紧开饭,做好向纵深追击的准备。”
杨成武又向前走去,他遥望着对面的山峰,对李英华说:“参谋长,你带3个战士去专 门观察右边悬崖上空,黄团长发出的信号,我们别看不到。”
“是!”李参谋长返身跑步离去。
怀表上的指针指向3点,红军指战员们睁大眼睛注视着天空,仍不见一丝信号弹的踪 影。只有一颗颗忽明忽暗的星星零乱地悬挂在寒空。
表上的指针在奔跑,3点30分过去了。“咔哒咔哒”的钟表声随着时紧时疏的枪炮声 跳动着,催人心弦。
红6连又组织了8名突击队员,他们一个个背着大刀,身挂手榴弹,手持短枪,正伏在 山岩下等待出击的命令。
此时枪声停了,一切都静了下来。
山上碉堡内,几个国民党军士兵又打起盹来。王副官挥舞着手枪吆喝道:“不许睡觉。 共匪到了就会要你们的脑袋!”马副团长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王副官,我们胜利了。
你听,山下共匪已无力再进攻。“
那几个士兵又吵嚷着:“让我们睡一会儿吧。打一整夜了,天都快亮了。援兵怎么还没 到?”
这时,一个国民党军士兵突然跑进来报告:“报告副团长,左边山林中发现共军主力。”
王副官惊恐万状:“啊!什么?不会吧。他们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是真的。他们就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正向这边打来。”
马副团长问:“我们的援兵快到了吧?”
王副官的声音有些变调:“岷县特务团拂晓到达。第12师也可能来援。我们一定要坚 守住腊子口。”
一个国民党军连长跑进碉堡来报告:“副团长,我们侧背遭共军袭击,树林里到处都有 红军,如不及早退却,天大亮就撤不下去了。副团长,我们刚接到情报,特务团已来不 了… ”
“你动摇军心,该当死罪!”王副官手一扬,“叭”的一声,那位连长还没有反应过来 是怎么回事就倒在地上。
“王副官,你怎么这样对待我的弟兄?”马副团长的脸色很难看。
“不许动摇军心。谁再敢说一个撤字,我立即打死他。”王副官吹着冒烟的枪口,蛮横 地说。
腊子口下,杨政委一边看着突击队勇敢冲杀,一边望着对岸山顶。李参谋长走了过来, 说:“黄团长他们一定遇到了困难。”
“是啊,天都快亮了,要是天明前,黄团长他们完不成迂回任务,我们和他们不能在腊 子口上联合起来给敌人最后的一击,那么,我们整个战斗部署就会暴露,6连突击队就是冲 过这一道口子,也难以立即攻击敌人第2道防线。”
通信员向政委这边跑来:“报告政委,6连的突击队冲到桥根下了!”
口子上的独木桥桥头,指导员胡炳云正带着突击队员向对面进攻。这时,前面山峰上突 然一道红光闪现,1颗红色信号弹跃上天空。
“信号弹!红色信号弹!”杨成武喊出声来。
紧接着,山峰上又升起1颗绿色信号弹。
一红一绿那正是红4团规定的总攻信号。鲜红色的抛物线一侧,翠绿色的弧线划过大半 个天空,如两道拱门,搭在腊子口山巅。耀眼的光芒透过拂晓的薄雾,照亮了腊子口。
“黄团长的信号!”
“迂回部队胜利到达预定地点。”
腊子口下,红军指战员们一片欢腾。
“发信号弹!”杨成武命令通信员。
“嗵!噜噜噜噜”接连3发黄色信号弹射向天空。
这信号弹仿佛像3颗金黄色的天星,在拂晓前的茫茫晨雾中闪耀着光辉。与那一红一绿 的信号弹在天幕上交相辉映。
“发起总攻!”杨成武命令。
“最后的一击终于盼到了!”参谋长李英华舒了一口气。
山上山下同时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声。红6连的英雄们爬过了独木桥。
碉堡内,国民党守军王副官和马副团长的督战喊叫声,有时比机枪的吼叫声还大。突 然,一个士兵大叫着:“副团长,我的枪!枪… ”
碉堡外,只见一名红军战士正抓住滚烫的枪管向下压,向外拖,枪口吐出的串串火舌, 从头顶穿空而过。
几个国民党军士兵惊呆了,也连忙过来帮夺枪。那个马副团长拿起1颗手榴弹,拉出 弦,慌忙塞了出去。冒着烟的手榴弹从枪眼内推出,滚下腊子河中爆炸了。碉堡外的红军战 士仍紧紧抓住枪管不放,桥上几个突击队员正冲杀过来。
碉堡内,国民党士兵抓住枪架拚力抢夺。双方僵持着。枪架扯坏了,一个国民党士兵一 屁股摔在地上。碉堡内的机枪已打不响了,碉堡外那个红军战士的双手被烫的冒出了烟,显 然烤焦了。但这个无畏的战士仍未松手。
慌张中的王副官拿来1挺轻机枪,但枪眼太小,插不出去。而那挺扯坏了的重机枪又拖 不进来。外面的红军战士双手紧扣吊在碉堡下,但因枪身后部大,也推不出去。碉堡中,这 边一侧只剩1挺重机枪还在猛烈向山道上爬过的红军战士扫射着。马副团长又拉开1颗手榴 弹的弦,稍停了下来,塞出碉堡石孔。
手榴弹在石孔外爆炸,紧握枪管的红军战士随着轰鸣声滚落下腊子河。1挺轻机枪从石 孔中伸出来,吐着猛烈的火舌,刚爬近碉堡的红军战士又被弹雨压了下去。几个战士翻身落 河。
就在这时,黄团长带领的迂回部队突破几处国民党守军的封锁,已经从后面攻击到口子 附近。他们居高临下,看准下面几个没有顶盖的碉堡和国民党军刚设置的迫击炮阵地,扔下 一个接一个的手榴弹。
口子上碉堡中的国民党守军经不住来自头顶上的轰击,没有被炸死的只好弃守而逃。碉 堡底下的红6连的指战员抡着大刀,端起步枪,冲过独木桥,奋勇追杀。
晨曦中,红4团正面攻击部队登上腊子口。指战员们身背步枪,抡起雪亮的大刀,向着 国民党军群中左砍右杀。
红军控制了独木桥,并抢占了隘口上的两个碉堡。
杨政委对李参谋长命令道:“快,兵分两路,沿腊子口向峡谷纵深扩大战果。”
李参谋长跑步离去。从腊子口下冲上的红军分为两路,向国民党军纵深扑去。
国民党军残部在王副官带领下,退到了第2道防线阵地,仍在拚命抵抗。王副官歇斯底 里喊着:“快,快!沿山放火!”
溃败的国民党军在长长的峡谷里点起了野火,由于沟的两侧荒草遍地,古木参天,火乘 风势,烈焰腾空,“噼噼啪啪”的火烧之声遍山响。但这怎能阻挡住红军勇士们的继续追 击,指战员们从忽闪卷腾的火舌之间跳过去,不给国民党军残部一点喘息机会。
慌乱中,王副官突然一脚踩空,摔在地上,身上带的一捆金条也掉了出来。马副团长见 状,端起冲锋枪,突然朝着王副官就是一梭子。王副官毙命。马副团长捡起金条向山坡下滚 去。
腊子口上飘扬起红旗。红4团部队会合了,黄团长和杨政委紧紧地握着手。
黄团长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布条,杨政委打趣地说:“哟,老黄穿上花衣服喽!”
杨成武寻视了一下四周,问道:“哎,小刘呢?”
毛振华从后面跑上来,眼里含着泪水,急促地说道:“团长,政委。都查了,就是找不 到小刘。今天发起冲锋时,就没见到小刘。是不是掉下峡谷的那个战士就是小刘。”
黄团长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快,继续找!”
杨成武望着脚下滚滚的腊子河,问道:“小刘叫什么名字?”
毛连长回答:“大家都叫他小刘,只知道他是在贵州入伍的,苗族人。参加过我团在云 南、贵州、四川等地的作战,所以大家又叫他‘云贵川’。我们整天忙着打仗,还真不知道 他的真名叫什么?原来我也以为他姓云,名贵川呢。”
“再找一找看。”杨成武关切地说。
毛连长向着崖顶跑去,边跑边高声喊道:“云—贵—川!”
黄团长和杨政委对着群山,望着漫卷的红旗,也在高喊:“云—贵—川!”
群山沉默,腊子口无声。
杨成武感慨地说道:“云—贵—川,我们艰难的历程。”
腊子口下,一片激战后的景象。这里的树木差不多每株都体无完肤,断枝落叶,原来青 青的绿草地到处是被炸翻的黄土,有的地方已成焦土。谷地上,手榴弹木柄和没有爆炸的手 榴弹,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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