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场战乱平定的太快,根本不是明王太弱,是云桑经不起动荡。民心所向,匆匆忙忙的选择了一个女子,立场就这样确立。于是,百姓不负段衍生,段衍生也不会负了百姓。哪怕,她不想做帝王。可愿意为之十年的光阴,去做一个改变。等到下一个继承人。
她的心态,从一个常人转换到了统治者该有的眼界,这十年,是不一样的十年。
这十年,也是寂寞的十年。从惊世到帝王,这是段衍生完成的第二个转变。
☆、第137章 花谢花飞花满天
第一百三十六章:花谢花飞花满天
云桑有了新主,不服之人大有人在。于是,就有了酷刑司。酷刑司,顾名思义,以酷刑之法,典正朝纲,杜绝一切可能的隐患,初时,虽有人指责其方式过激,有失民心,但在诺王的坚持下,终得新帝应允,并大力支持。所有人都知道,酷刑司背后站的是谁,即是当今以女子之身一统云桑,继云桑大国辉煌的段姓女子段衍生。
朝纲初初肃清之时,就有有能之士向高高在上的女帝提出疑问,“陛下既然已经回归正统,何以不正云桑皇室之名,而坚持往常隐世城的故姓呢?”
对于这样的提问,段衍生是这样回答,“既然已经回归正统,天下谁能忘记云桑国姓。所以坚持故姓,也是为了怀缅那些为国奉献的先魂。常言以大义为重,朕以回归证天下表率。”
大殿之下的少年才子们沉默,揣测君心,回府之后更加严于律己,吩咐底下的人提倡那些久在风尘里淹没的道德。
一场兴仁扬善的活动就这样在段衍生一句话里悄无声息的展开,实则也是有心为之。
段衍生一身黄袍,恭敬地在老人面前俯身,“师傅,生还是想试一试。”
一丈老人轻抚白须,目中闪亮,或许他从自己的弟子身上看到了什麽,于是他微笑了起来。
“陛下既已经想清楚,一切皆可行之。为师老了,不过,愿意见到一个千百年来没有的盛象。”
一个,连天下王都不曾做到的事情。这,又是多麽让人期待。建立一个男女平等的大同王朝,婚姻自主,不得不说,他这个徒儿虽无列土封疆的残忍果决,却也是一位值得称道的中兴之主。
云桑三年,也就是段衍生在位的仁尝三年,掀起一场浩大的变革。在这变革里,有不少思想古旧的老学究被囚禁酷刑司,酷刑司周良,一度成为那些守旧派的噩梦。
新帝要变革,自然有一大批的人前仆后继,这场变革,在段衍生狠辣决绝的令下,几欲要颠覆整个云桑。
新思想与旧思想的冲突与征战,一直在继续。
仁尝三年六月,柳絮飘飞的时节。
北离少帝六岁。纳兰红裳身为摄政王终于得到了一些安慰。少帝聪敏好学,姑侄亲厚,朝纲上下一片祥和安定。
天边飞柳絮,柳絮遮人眼。纳兰红裳身穿一袭红衫,抬眼望着云桑的那个方向。那个方向,有她毕生挚爱,是曾经有过婚礼的爱人,是世间最为亲厚的亲人。
她的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眷恋,思绪也随着这样飘渺如幻的景致,飞到了他年隔月。
“今日你我一别,两国无事,我的寝宫随时都为你敞开。”国初稳,那些纷乱的声音也会复苏,“家国无事,单月我往北离,双月你来云桑,”过不了多少时间,我相信,我会成功。
如此,单双月赴约之旅,在多少年后成为脍炙人口的佳话。而这些,彼时未曾预算,但两人确是深信改革会成功。
“皇上,该用膳了。”
红墙碧瓦,少帝回过神来,语气稚嫩,却佯装镇定,“那个人还要几天才能来?”
大太监躬着的腰微微一愣,随即答道,“距离云桑帝来,还有两日。”
少帝望着那个独自观天的女人,沉默良久。“回去吧。不要打扰皇姑姑。”
以六岁的心智就知道了心疼人,大太监心里一寒,再也不敢同旁人一样小觑了这位小皇帝。不愧,是摄政王亲自教导出来的。这位年过中年的太监,遥遥望了一眼身在晴空下的女子,不免感叹,原来女子,也可以做好多事情,匡扶社稷,教导帝王,一切,北离能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先帝有这样一个惊采绝艳的皇妹。
而这位摄政王的故事,他也算是知情人,不得不说,两人都是有大作为大贡献的人。
北离摄政王与云桑帝王相恋缠绵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被百姓接受,而最重要的一环便是,两人放下日日痴缠的温暖,目光放在黎民百姓上,这时的两人眼界已经超脱了小爱,朝着世间大爱奋斗着。所谓的世间大爱,就是能让普天下的人自己做自己的主人,感情同样如此。
她们放下了一时的恩爱,朝着自己的目标奋斗,昔日纷乱的情感在这样有着彼此独立的空间里,得到休息与缓解。终于,成就正果。
譬如云偿,就是纳兰心里的一根刺,经过时光,最终软化了这根刺的尖锐,而段衍生,内心的安静的像是毫无微澜的湖面。
时间,仍旧停留在仁尝三年。这一年,花溪的心突然便死了。花溪的心一直放在莫言欢身上,她的心死了,也就是说莫言欢死了。莫言欢死的那日,是同越凉醇在一起,云桑莫王,孤落国师,不错,三年的时间,越凉醇已经成就了国师之位。白日相见,未到日落黄昏莫言欢就死了。
消息传到京都,龙颜大怒。几乎将整座寝宫都给掀了起来。来自铸剑山庄与云桑帝王的怒火,一起袭来怒火滔天,没有人会以为孤落国师可以推脱责任,至少,铸剑山庄上下都不能容许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哪怕,对方是孤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与当今太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一日,段衍生没有如约来北离,来的,是一只信鸽。
她当然无法亲身前来,京都因为莫言欢的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铸剑山庄一个看不好随时可能怒起找上越凉醇,堵截在回孤落的路上,反而会被对方找到可趁之机,保不齐就会出大乱子。
更何况,死的人不单单是铸剑山庄的庄主,还是她年少相识结拜姐弟的弟弟。
纳兰红裳看着信条上的只言片语,迟迟不肯相信莫言欢就这样死了,她还记得当日莫言欢身中剧毒,需要几人前往活人墓寻求长生根,就是那样他都没死,如今,只是从远处传来一个消息,就说她死了,纳兰红裳不敢接受,更不想接受。
若是真的,她该当多麽伤心。。。。
段衍生紧握了双手,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何以当初起了惜才之意,饶了她性命,并让她嚣张至今呢?若不是自己一时妇人之仁,言弟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个在她起兵之后,第一个充当先锋的少年死了,尚未成家,只因为苦恋了一个不该恋的女子,代价却是死亡。段衍生如何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她愤怒,这愤怒只有鲜血才能冲刷,只是,她现在,连一个寻常人可以做出的正常反应都不可以有,她要抚恤铸剑山庄的一干人等,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花溪。她要安抚朝纲上下对越凉醇以及迁怒孤落欲要开战的暴躁,她也要安抚自己,平静下来,去做一个帝王应该做的是事情。
在这一刻她下定决心,不论此事实越凉醇故意为之还是失手所为,越凉醇,必须要死。
她的一腔悲痛藏在心内,随时随地的折磨着她,想起那个少年,手握飞刀,能使出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飞刀连剑的绝技,段衍生的心,痛了。
云桑的天空下,有着两名女子,一个权倾天下,帝王之尊,一个布衣平民,心死如灰。同样的,都是在流泪。
花溪一袭白衣,形容枯槁,面目无神,呆滞的望着越凉醇遣人送来的棺木。棺木里,是她二十四年来一直陪伴的少年,是她芳心初动的暗恋者,是呀,花溪,从始至终只是一个暗恋者罢了。
她闭上眼,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手里,握着的,是那人在世时把玩不歇的袖珍小剑。那柄小剑被擦拭的格外锃亮,其中,还沾了那人临死前的鲜血。
是的,莫言欢死前,花溪使在场的。正因为她在场,所以她哭得更加悲伤。像是用生命在哭泣,唱一曲挽歌,为爱的男子送行。
人群涌动,来的人是那样的多,王侯将相,帝王霸主,江湖侠士,平民百姓,所有的人,为了一个死去的鲜活生命,同时聚到一处,哀悼,惋惜。这样好的人,怎麽就死了呢?
不管有如何的深仇大恨,都该先要将亡者入土,灵魂安息。
“言弟,你看到了嘛,姐姐来送你了。。。。”
日光温柔明媚,在众人阴霾笼罩下,像极了讽刺。
在棺木即将下葬之时,花溪终于崩溃。跪倒在棺木前,死死扣着,不让其下葬。
铸剑山庄的弟子无不悲痛。
“师姐。。放手吧。。。”
“放手吧,让庄主一路好走。。。”
花溪含泪,不理会诸人,“不!不!你们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她握着手里的小剑,你们永远也不知道临死前,他和我说了什么,他既然说了,我舍不得离开他,更舍不得让他离开我!
段衍生叹息连连,从花溪的身上,她看到了纳兰的固执,看到了云偿的隐忍等待,看到了云商的果决,看到了黄小一的情怯,看到了流苏的柔软与脆弱。她看到了许多,但是,她也无法让这女子不再悲伤。甚至,说一句安慰的话都是对花溪感情的轻视。
“你们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她爱他,也只有等他死了才敢大胆的和世人说。
恐怕一切,要等到这女子肯开口说。越凉醇自然不会说,因为现在的越凉醇因莫言欢的死,已经自身难保。
☆、第一百三十八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
第一百三十八章:花落人亡两不知
崎岖的山路,偶尔会遇到水洼,昨日刚下了雨,道路格外难走,越凉醇行走在泥泞里,脸色有些苍白,莫言欢真的不是她杀的,可是,现在所有人都来杀她,是要让自己为那死去的痴人陪葬吗?她的心里越发冰凉,因为她想不到是谁要杀莫言欢,又为什么来陷害自己?动机是什么,难道从一开始自己自己吗?
她一边疲于奔命的逃跑,身后是大批暗杀的死士,那药是她从药王那里偷来的,太妃那老女人越老越追求容颜貌美,持久不衰,是以从各方搜集了人手,又以重金雇来药王,做其私人药师。她想起来之前两人曾经对于医药阁的修建与否发生了争执,当时她很是愤怒,严加斥责了药王,药王此人心胸狭窄,难保不心生记恨,瞒着太妃对自己用计。她越想越后怕,莫言欢怎么会偏偏死了呢?他死了不要紧,自己的命还能不能回到孤落就成了问题。
她不免对死去的人有了怨恨,你说你死就死了吧,为什么搭上我呢?我可不想死。越凉醇此刻因为逃亡显得落魄不堪,她想念起在孤落的安稳日子,内有青横为自己打点一切,虽然青横已经好久没有和自己说话,但她知道,青横不会抛弃她就够了。而外又有太妃权势遮天为自己保驾护航,她不用顾虑什么,甚至越发跋扈,在孤落可以横着走。她知道,这女人现在沉浸在自己的甜言蜜语与温柔缠绵里,自然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形势一旦有了对比,就显得越悲怆。
她原本是要借莫言欢之力,说服段衍生,签订下两国的联盟,就如同云桑与北离一样,这,也是太妃那女人的主意,她小心谨慎的来到云桑,谁知道,把莫言欢约出来的那一日他就死了。明明是补气生津的丹药,却成了他致命的毒药,对于丹药,越凉醇投太妃所好也有研究,来之前还是特意研究过的,谁知,莫言欢还是死了。
因为他死了,所以自己在遭受铸剑山庄以及来自皇宫死士的追杀。甚至,还会有人顺水摸鱼,想害自己的性命,难以预料的太多了,毕竟越凉醇也承认自己不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好人。尤其是,遇到段衍生之后。
她来云桑,太妃只给了一百人马,零零落落的到现在也只剩下三几百人,越凉醇第一次感觉到生死危机,她跑的比谁都快,因为身后不断有箭矢射来。
穿山越岭,温柔的阳光倾洒大地,这一日,纵是诗人也会停止吟唱。来倾听来自一个女人内心的故事。
花溪灵魂像是已经出窍,口里不住的讲述着那日的事情,那天,她只是来晚了一步,就已经意味着生死相隔,如果她知道,在越凉醇那个女人来信到铸剑山庄时,她就应该提剑冲出去将那人头颅割下来。可惜,一切都迟了。
她的讲述里,语气呆滞麻木。
她犹记得,那是一个有着万里晴空的日子。天很蓝,白云很白,现实很残忍。
“花溪,姐姐称帝,封我为王,三年了,你有没有和我一样,想念起三年前的日子?”莫言欢温润如玉,一身翠竹长袍,笑起来有说不出的潇洒,可那张俊逸的脸此刻呈现给花溪的是一种叫做怅然的情绪。袖珍小剑被他把玩在手中,一副宠辱不惊的摸样。
花溪心想,三年了,顽石成璞玉,原来已经三年了。
“公子三年前随女帝讨伐,威风一时,却犯了旧疾,难得有焚琴云偿及时相救,这样安逸三年,休养三年,想来也是好事。”她温言宽慰,见眼前的男子露出怅然的神情,只觉得心疼,不舍。他年少纨绔,是自己在他身边伴随,苛待他,是为了让他出门不被欺负。可真当大树参天,有了高处不胜寒的感慨,她又希望他仍旧是那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
莫言欢长身而起,见花溪沉默,转瞬就传来一声轻笑,“花溪呀花溪,原来你这么在意本公子,若我记得不错,你今年也该二十四岁了,都快成老姑娘了。”他正襟危坐,突然对着花溪一问,“话说你不会想赖在我铸剑山庄吧?!你要多少嫁妆,尽管开口,本公子就大方一回,省的你嫁不出去!”
换来的,自然是花溪的一顿痛打。莫言欢被打的呲牙咧嘴上窜下跳的,山庄里的人不时听到他们庄主的惨叫声,纷纷笑道,庄主和花姑娘感情真好。
莫言欢被打的不敢还手,一身锦衣有些褶皱,他怒起扬言,“花溪!你别以为本公子好欺负!本公子可不比你弱!”
花溪扬眉,“有本事你就上!”
莫言欢脸色突然一红,磕磕绊绊的指着花溪说,“花溪,你怎么可以这么豪放==”
花溪一张脸红的像虾米,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顿咆哮。真是的!亏我先前还在心疼你!!!不过,她想到莫言欢话里的调戏之意,脸色也是一红。于是,两个红着脸的人一个追一个打,好不热闹。
庄里的人都以为,他们的年轻庄主日后娶得定是这位花姑娘了。直到,那封信的到来。
那封信很寻常,白纸黑字,唯一不寻常的是却能让他们的庄主见之忘乎所以,那封信的署名,只三个字,越凉醇。字迹凌厉,总让人觉得实在被冒犯,花溪这样想,可当她看清莫言欢望着那信脸上浮现笑容时,心里涌起的,是深深地无力。
她眼底的悲伤,莫言欢未曾察觉,但在庄上呆了几年的老人都知道,花溪姑娘这是在为自己的感情落寞。所有人都看到了,唯独莫言欢顾不得抬头去看,他的视线始终放在单薄的一张纸上。
明日黄山日出,君愿往?不见君,不离。
寥寥两句话,轻易打碎了花溪的暗恋,暗恋如泡沫,如幻影,几欲能将人溺死其中。
而花溪,诚然就是一个在深爱里挣扎守候的人。她的目光始终望向莫言欢,“我也要去!”她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