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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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0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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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守在大议事厅里的几个侍卫派去外头,他就直接问道:“今天你不当值,忽然来到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



  伍书便将在宋宅那里遇上的事情仔细禀告了一遍。



  待伍书的话说完,厉盖就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知道我就快离开京都了,什么牛鬼蛇神就都忍不住要跳出来了。”这话说完,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就又对伍书说道:“虽然你即将升任四组驻京部组长,但宋宅那边的事情,最近这几天还得委托你仔细看着。”



  “卑职明白。”伍书躬身领命。犹豫了一瞬,他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统领大人,要不要全城搜捕那名蒙面女子?”



  “我知道你有半面辨人的能力,但……”厉盖迟疑着说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连根拔起。便不可打草惊蛇。总之你以后若有机会再见到此人,不论她是蒙面还是不蒙面,你都能认得出来,所以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伍书微微颔首,知道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之策,但他也怕线放得太长会失控,于是他沉吟着慢慢说道:“万一宋宅那边出现变故,又该怎么应对呢?今天卑职只是追那一个女子,她只片刻功夫就召出了十多名杀手反击。卑职无法估测,这群贼人这次出手。人数上有多少。”



  “你恐怕是想到了三年前林家老宅发生的事情了。”想起这件过往之事。这一劫涉及到自己结义兄弟的人身安全,厉盖先是自己叹了口气。再看眼前之事,如果像三年前那样再来一次,可能伤害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了。沉思片刻后。厉盖缓慢开口说道:“虽然羽林卫里都是好手。但他们跟你不熟。你就拿我个人的符印去统领府侍卫里挑人。我给你配一百人,宋宅那边,怎么安排他们。全凭你的调遣。”



  伍书闻言不禁双目微睁,眼神里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而不等他开口,他就听厉盖又说道:“宋宅跟林家老宅在本质上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如果当初他早一些听我的劝,住到宋宅里去,或许三年前的事情结局不会那么惨烈。”…



  伍书明白厉盖话里涉及的人和事分别是指的什么,他微微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而厉盖这边则已经收起了思绪,他看了低头不语的伍书一眼,淡然说道:“往昔发生过的事,现今说什么也管不上了,倒是眼前或会发生还没发生的事,才应该多费些心思经营妥善。没什么事了你就退下吧。”



  伍书闻言正要拜别退走,他忽然又想起关于今天在宋宅碰上的事情,似乎还有一个小细节他差点漏掉了。稍许斟酌过后,他便将这些细枝末节的怀疑全部禀告给了厉盖。



  厉盖听完伍书地述说,脸色顿时有些阴沉起来,用有些难辨情绪的语气说道:“你说这个女子可以避过宋宅的护院,在宅子里自由进出,也就是指,你怀疑此女子在宅中有内应,而这个内应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叫做白桃的宅中主事?”



  伍书不觉得自己的这番推断全是妄论,可能就是准确性还有待查证,所以他面对厉盖坦然点头,又补充说了一句:“经卑职观察许久,白桃这个女子的武功恐怕不低于卑职,而且她多年隐藏不露,这是最可疑的一点。”



  厉盖忽然笑了,这笑容显露得并不太久,然后他就敛了笑感叹道:“可白桃明确是陛下的人。”



  伍书怔住了。



  厉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道:“虽然你的这个推断并不准确,不过那个女子可以进出宋宅而不被护院们发现,像这样的事对于陛下设在宋宅的防护人力而言,已经有些超过控制了。即便排除了对白桃的质疑,那宅子里恐怕还有别的人在变质了,这件事我会尽快与陛下商议,你只需做好守的事,再等陛下那边的安排决策。”



  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惊容的伍书领命拜别。



  因为白桃的真实身份由统领大人亲口揭露,竟然是陛下的人,伍书心头的震荡当然不小。在从大议事厅出去的时候,他还有些在为此事走神。他有些后悔,自己早该在两年前第一次怀疑白桃的时候,就将此事禀告给大统领。也许那个时候就把身份说穿,那就可以与其联手织网,今天正好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那蒙面女子逮住。



  心里缠扯着这件事情,伍书在抬步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差一点就跟迎面急匆匆而来的另一个人撞上。但对于以身形活动灵敏的他而言,这样的失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不可能允许发生。



  在随着快步行走的动作而微微上扬的衣摆快要擦到迎面而来的那个人时,伍书眼中微现凛意,他向前行走的身形仿佛忽然撞贴到一堵透明的墙上,顿在当地只半息工夫,然后就如一页向后翻的书纸似的,右脚后绕一圈。这表面上看是在给那正面走来的人让道,实际上他的身形已在这一让一转的过程里。贴着门框边沿极窄的空间闪身出去了。



  急匆匆向统领府大议事厅赶来的人是禁宫侍卫队长,他统管禁卫军半部一千人,除了谋划布置之能,本身的武功自然也是不弱。当他即将迈过大议事厅的门槛时,他其实也已经有些提前的觉察到一阵行走之风微微袭面而来。这侍卫长本来正准备驻足偏让,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速度比自己快了一倍!



  而当他循着对那影子一样的人飘忽所在的方向回头看去时,那影子人已经走到他后面去了,留给他的只是一个快速移远的模糊背影。…



  这侍卫长望着那一条灰色身影略微定神,依稀记得那衣式也曾较为稀有的在统领府里见过,他不禁愣了愣神。他早就听说了厉盖在武道造诣上的强悍。没想到他下属的本事也如此了得。身法之快近乎魔魅。



  “原来是上官将军莅临,厉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伍书刚走,厉盖就迎了出来。禁军长官上官英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宫外走动。此时见上官英手提钢刀、轻甲着身、行色匆匆的样子。厉盖还以为是皇帝来了。



  只寒暄了这一句。厉盖便将刚才他吩咐去了厅外的几名侍卫唤回来一人,吩咐他奉茶。



  但这名侍卫刚刚领命,就被上官英摆手挥退。然后他有些焦虑地对厉盖说道:“陛下晌午时候出的宫,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现在我哪有心思喝茶呀!”



  王炽做皇帝后常常“不守规矩”,只带一两个人出宫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厉盖对此却并不如何觉得惊讶——尽管狼牙围城里的血洗行动才只过去了几天。



  但……他忽然想起刚才伍书过来禀告的事情,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凛冽起来。不再讲什么客套场面话,他冲上官英直言说道:“上官将军理应知道陛下现在身在何处吧?”



  上官英点头回复:“在恒泰馆街区。”



  得到这个回答,厉盖不禁微微滞神,语气稍缓地道:“海外的日河国王使、琉国特使前天就走了,晋北侯卫云淮至少要两天后才能到达京都,陛下这会儿在恒泰馆做什么呢?那里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接见的贵宾才对。”



  “下官也很是疑惑和担忧啊!”上官英犯愁说道,“何况……最让人不解的,是陛下离开的时候,明明说过回来的时辰啊,为何又不守时了呢?”



  厉盖询问道:“卫队去了吗?派去了多少人?京都府知不知道此事?”



  “陛下每次轻装简从出宫,都不喜欢身后跟着太多的人,所以下官此刻只派去了两百人,也没有惊动京都府。”回答完厉盖的问题,上官英又补充说道:“在去恒泰馆街区的中途,下官还是觉得应该告知大统领一声,如果大统领能去看看,下官心下也能更踏实些。”



  “那咱们这就一起去吧!”厉盖刚对上官英说完这句话,他就侧目朝大议事厅前的坪地高声叫道:“短刀七卫,剑五卫,盾卫十,影卫二,列队跟本官外头走一趟!”



  衣甲快速拍打声骤然从坪院外传出,二十个按刀提剑拿盾的轻甲士很快从三个角度的院门步入,还有两个影卫应该在暗处待命完毕,这二十余人的汇聚时间不过九个数。



  厉盖接过一名近卫双手平举而来的一把三尺九的长刀,也不像上官英那样去换一身轻甲,连深红粗绸官服都免得穿了,就着刚才练功时换的一身蓝布衣服,与上官英一道带着二十余精从快步出府,与统领府外等待的二百名禁宫内卫聚合,向恒泰馆街区疾行而去。



  ……



  ……



  “伯父,您忽然起了念头,将这上万两黄金只当做一场游戏,是否正是看中了晚辈的户头是在云峡钱庄?”



  “你觉得我对云峡钱庄有意见?”



  “就似您刚才说过的话,您这就是把云峡钱庄抽干了,您想看它的底有多深。”



  “瞧你说得,通俗点说,云峡钱庄的老板就是我的大舅子,我为何要这么对他。”…



  “因为……因为您近期很可能需要一笔巨款,国库的银子虽然能够支持这一消耗——也有可能并不能完全满足。于是您准备查清京都民储。”



  置业在恒泰馆街区里的雨梧茶馆中,阮洛与王炽的闲聊本来是从一些零碎的生活小事开场,但说着说着,竟拱到了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上,然后话语声又戛然止住。



  如果不是因为阮洛从金钱上支援了王炽设在海外某个岛屿上的一项秘密研究,他身上又承着父辈的余恩,王炽或许没有耐心与他聊到这一步。



  突然止声的阮洛在沉默了许久后才低低说道:“对不起,晚辈不该恃宠而骄。”



  “你没有恃宠而骄。”王炽轻轻摇着头开口说道,“你会这么问,只是属于一个普通人正常的好奇心。”



  耳畔听着王炽这么说。阮洛心里却很清楚。一位帝王不会对每个普通人的好奇心都这么有耐心。



  也许是这茶馆里太清静,而自己今天下午又与这位帝王在一起待得太久了、太随和了,便渐渐有些轻待了本应该时刻保持距离对待的身份问题。



  可是,就在阮洛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继续饮茶闲谈这种本该很轻松的事情时。他就听王炽缓缓启言。居然是主动正面谈起了卫云淮的事情!



  “我刚才差点忘了问你,”王炽忽然开口,“关于卫云淮与云峡钱庄之间的关联。是哲儿告诉你的吧?”



  “是……”阮洛略微愣了愣,其实他刚才也几乎忘了,王炽可能还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



  这才一刻未留神的工夫里,自己就把这事儿给说漏了,要知道这可是皇帝的私事家务事啊!就算心里知道,也应该藏得更紧些才对。可是刚才王炽还没开口时,自己倒先一步将这事扯了出来!



  此事最敏感的地方在于,它涉及到的方面多半不会太光彩,所以王炽此时很可能非常的不高兴。



  在阮洛迟疑着的一个字吐露出口后,未等他斟酌解释,就听王炽紧接着又问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事?”



  “大约是在四年前……”这话才说了半句,阮洛忽然收声转口,“这都要怪晚辈多事,那段日子泊郡连降大雨,晚辈和三殿下被迫待在屋子里,哪儿也去不成,晚辈便缠着他问东问西给问出来了。”



  “呵呵。”王炽脸上毫无喜色的笑了笑,然后就说道:“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们两个人的脾气?如果你们两人只能待在屋子里不许外出,绝对是哲儿那小子待不住,然后缠着你问东问西……是他主动讲的吧?”



  阮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有些忌惮与这个时候的王炽对视。他还用说什么?他不想说的王炽都帮他说了。



  “我的确有查卫云淮这个人的想法,但目前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罢了。”王炽轻轻叹了口气。他在阮洛这个后辈面前直呼已故妻子兄长的名讳,仿佛说的这个人只是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旁人,“……因为卫云淮这个人并不容易翻查,也怪我当初给他的好处过分大了。”



  虽然王炽口头上说得轻松,仿佛他真的只是动了一下念头,并且没有真着手此事的动向,但阮洛已能够从他的话里感受得到,卫云淮已然被他盯住了。他现在既然都已经知道,卫云淮这个人难于翻查,那就说明他至少试探过,这就不是动动念头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卫云淮怕是跑不脱王炽地清查了,什么时候开始算账,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尽管心里已有种种揣测,可已经重新意识到身份问题的阮洛表面上还得装一装糊涂,又似只是顺着王炽的话势随口一问:“既是如此,那您今天这么做则意味着……?”



  “只是要给他提个醒儿罢了。”王炽并起两指慢慢碾磨着白瓷茶盏盖儿,悠悠地道:“当初我好不容易折腾出个能说服礼部、礼部主事官的理由,给他封了侯,又在户部磨了几个月,批了他坐享晋都每年一成的农税收入为己用。虽然我没有给他兵权,但他要那东西本也无用,安安生生做个几十年的侯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用操劳,国朝二品以下的官员见了他还得毕恭毕敬。可是。就是这么好的位置,他都不肯安分。”



  听他说到这一步,本来在装愣的阮洛已禁不住流露出惊讶神情。他一时难以捉摸透彻,晋北侯卫云淮身处这样优越的环境里,还能为了什么理由不肯安分,手中不掌握兵权的侯爷,可以凭什么不肯安分?卫云淮会以何种方式行动而让远在京都的皇帝觉得这个侯爷不安分了?



  虽然阮洛的这几个问题只是问在自己心里,但在接下来王炽说的话里,已然能寻找到明确答案。



  “你现在是不是很疑惑卫云淮这么做的动机为何?我也很疑惑,甚至对此事感到迷茫。人心有时真就这么贱么?太轻易得到了好的东西反而不懂得珍惜。”王炽扣下指尖碾磨着的白瓷茶盏盖。下手力度略有些重,“晋都每年农税收入的一成都赠给他了,他还不满足,还要再吞一成。若不是他办钱庄。我还真的没理由去注意。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笔资金灌输到赔钱的生意里头去。”



  阮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失声了一句:“赔钱的生意?”



  “嗯……”王炽沉吟了片刻,不知是在犹豫着什么,还是想到了别的事情。他忽然微微一抬眉,目光扫出门外,朝侍立在门外的两个侍卫叫道:“是时候了!”



  门外的十三和十四没有说话,只是朝屋内的君主快速的以一拳一掌相交,“啪”的一声,似是应了话,然后他们就一个纵身,身形如跃出水面的箭鱼一般上了房顶。这个行动来得太突然,使得与他们一起侍立在门外的阮洛带着的那两个侍从看得一阵目瞪口呆。



  很快,二层的房顶上就传来躯体拳脚相撞发出的“嘭、啪”声。似乎有人的骨头断了几根,也有人踩断了房顶的瓦,显示出虽然楼顶的打斗过程被击斗双方同样严谨的行事风格所控,所以并不怎么闹腾,但那场面却未必不激烈、甚至有些惨烈。



  好在王炽与阮洛是在一楼饮茶,与房顶还隔着一道阁楼,否则少不得有房顶陈年累积的烂树叶土灰破瓦跌落下来,打扰雅兴。



  尽管如此,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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