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平时的妆容淡得几乎寻不到什么痕迹,这除了与她的性格有关外,也是因为她基本上不怎么出门的缘故。家中除了自己之外,这唯一的女子都不喜摆弄这个,莫叶白天的时间大多又都是在书院与一群少年书生过,如果说她身上也会有香味,那便最可能是墨韵书香。
所以才在室外走了一圈的莫叶刚刚进入到紫衣少女的房间时,她几乎又要像刚才刚进东风楼时那样,一个大喷嚏差点就喷了出来,被她急忙抬袖掩嘴给盖了下去。
而这一点异状,作为主要营生就是去服侍他人的紫衣少女又怎会没注意到?她自然是不会因此而不悦的,只是今天莫叶从入楼开始,这一路以来给她的印象愈渐特别,终于让她放下了心中的某种顾忌,打开了话匣子。
“小叶小姐。”紫衣少女躬了躬身,将心中琢磨了许久才得出的个对面前这位女孩的称谓唤出口来,接着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初来此地,有些不习惯是很自然的事,若觉得有不妥的地方尽管放开来,如果因此伤到自己可就不好了。”
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看起来对人对事态度很是冷漠,但那可能只是他们的一种习惯,因为曾经遭受过的一些伤害,他们在潜意识里习惯性的封闭自己,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在别人未窥探到自己的心之前先将别人看清,以至于再少受伤害。
这种潜意识里的行为是很被动的存在,同时也可称其为一种懦弱。他们也许是没有能力或者是不想主动出击,但这也可以说他们是善良的,若人不犯其过分,他们便只愿意安静独处。
有句话叫做“莫欺老实人”,那是因为老实人为自己张开的保护外衣若被强行撕破,那么无助的他们只能是歇斯底里的还击,但若是外人以一个他们允许的方式走进他们心里,大多数人会惊喜的发现,原来沉默冷清的某一种人的心,其实清澈到了脆弱的程度。
那就宛如一杯清水,只需点墨即可将其污染,然而正是因为拥有这杯清水的人一直在努力的保护着它,所以它才能一直清澈无垢。
虽然莫叶不知道这位紫衣姐姐对她的态度为何突然就有了转变,但她感觉到了紫衣少女此时的微笑与刚才领路时的微笑多了一丝温度,这令她自心中也开心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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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青春有价
(15点)
自刚才从那红衣女子所说的话中听出一些信息,知道这楼里的女子应该与自己的母亲有着莫大的关联,莫叶就在不自觉之中想走近她们,获得她们的亲近与信任——尽管莫叶也知道自己与她们之间有着年龄与经历上的很大一段空白区。
所以此时这位紫衣少女的态度转变,让莫叶觉得事情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她必须珍惜与抓住再靠近一些的机会。
于是她在使劲的揉了一下鼻子后即开口道:“紫衣姐姐,其实从刚才你们唤我叶小姐时,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为大家做过,实在承不起这样的情。并且即便以后我长大了些,你们依旧是我的姐姐,可这么叶小姐的叫着,总觉得情分就越叫越疏远了。”
莫叶的话说得有情有理,叫人听来妥帖,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这段话在她说来很是自然,在像紫衣少女这样已经习惯了服侍别人,听人挑拣的人耳中听来,是极为特别的,因为她听出了莫叶在说这段话时并未将她当作风尘女子来看待,不但如此,还给予了相当足量的尊重——那是一种普通人之间的互尊、长幼之间的重。
或许常人以为戏子艺人早已丢掉了这种东西,或者说是将其看得很淡了,可这并不是必然的,这位紫衣少女便是个例外,这则跟她从小生长起来的环境有关。
她在性格还未定型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东风楼,外人可能将东风楼中的女子看成是一样的人,然而东风楼中的女子从未用轻视人格的态度对待过她,这可能与东风楼的创办之主一直强调的一种东西有关,这种东西也渐渐随着岁月的一步步印刻入她的生命中。
总之无论如何,成长和生活在东风楼这样一处外人看来人微情浮的地方,紫衣女子却异常的成长成为一个将尊严和信仰看得很重,保护得很深的人。
所以,她在听到莫叶的话后,先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喜悦,但她又由那段话的后半段而心生困惑。
眼前这位女孩是这栋楼的创办者唯一的女儿,按理说也就是这栋楼的新主人。这种主人之称是与尊卑无关的,但它却象征着一样东西,让楼里的众女子在还未见到这个女孩之前就已经在心里埋下种子,这枚种子随着这个女孩的成长而壮大起来,此时怎可说不要就不要?
但若叫她“叶小姐”,的确就与那位女主人的称呼重叠了,而想起她的本宗姓氏,既不妥于用那个其实不存在的“莫”姓,也不能用那个“王”姓来冠以这种风月场所的主人之称。
已经对莫叶打开了心怀的紫衣少女很自然的就将这种困惑表达出来,她问道:“那不这么称呼,又该如何呢?”
莫叶思忖了一下后笑着说道:“虽然我们不是同宗,但你们称我师父为兄,那么按辈分来算,我得喊你们姑姑或者姨了,而你们自然就可以管我叫‘小叶子’了。”
她说完前面这一句话,觉得有必要再补充说点什么,好让大家觉得这个称呼算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她话语稍顿后又连忙接着解释道:“这个称呼还是我叔叔创的,他一会叫我丫头,一会叫我叶儿,一会又叫我小鬼,最后还是觉得叫这个比较好听,还顺口。”
紫衣少女眉头微蹙,迟疑道:“可是,这听来怎么像叫小孩子似的……”…
“我这短手短腿的,衣服一换,别人就看不出我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可不就是个小孩子么?”莫叶如自言自语一样分析了一番后,还展开手臂比划了一下。
末了,她注视着紫衣少女,又认真的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现在什么也不能为你们做,琴棋书画样样疏松,虽然会拨弄算珠,但若是放一摞账册在我面前,我也之能是望天而叹,这样的我岂可空占头衔?而且,想必我师父在这个时候带我回京都,一定不会有这样的安排。”
莫叶说到这里,话未言尽却先停住,她先是神情郑重的向紫衣少女拱手一拜,之后才继续说道:“紫衣姑姑,叶儿来京都一趟其实是求着师父答应的,有幸认识大家已经是很厚重的缘分了,但请您和大家不要因为我的到来而改变什么。我带不来什么送给你们的礼物,所以更不想给你们造成麻烦和困扰。”
紫衣少女神色一怔,接着下意识的躬身一福,然后微笑着说道:“那好,我会向姐姐们传达你的意思,但在此之前,也请你先应允一个我代姐姐们提出的请求,我相信这个请求不用与她们商量,她们也都会是这个意思。”
莫叶轻轻点头说道:“请说。”
紫衣少女温言道:“你若愿意,以后还是称我们姐姐吧!”
莫叶不解道:“这是何故?这样岂不是逾了辈分么?”
紫衣少女微摇了摇头说道:“可能你现在还无法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出身轻微,亦不知道今后的归宿在哪里,可能就是孤老一生的结局,没有后代的承启,哪来辈分可言?而这样没有承前启后的命运里,最贵重和最在乎的就是青春,你一声“姑姑”却把我们都喊老了,被别人听去,也掉了我们的身价了。”
莫叶听了她的这一番话后,心中先是泛起一丝悲意,旋即又是冒出一团火来。她悲的是,如此一群花容月貌的女子,却要逆了常人幼轻老尊的惯常礼仪,凭青春估价,以身体为货品;她怒的是,凭她那位师父的能力,以及这些女子的好相貌,为什么就不能为她们谋一条好走一点的路?
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下来。书院隐藏身份的生活和藏书阁广博的纸面知识的涉及,让她在处事时已经有了快于年龄成长速度的一份沉稳,刚才的悲与怒她并未表露出来什么。
而在沉住气的想了一会儿后,她意识到师父与这楼里的众人碰到一起时,在时间上可能正出于前周灭亡的那个拂晓前的战乱频、荒民多的混乱期。就算是延后一点来算,那也是昭国建国之初的那一两年,即便是那个时候,世道依旧是很乱的,况且那个时候师父已经带着还是婴孩的她出京了,他自己都还忙不过来呢!
在心中默然想到这一点的莫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就这件事与师父商讨一下,总不能让这群身世飘零的女子,待青春不在的时候,真就这么被丢弃在世间角落吧?不少字改变策略,寻找新出路,是必然的举措。
如这般想毕,莫叶的思路回到刚才的轨道上,她微笑着对紫衣少女点头说道:“这样占了些口头便宜的事对我来说问题是不大的,可是紫衣姐姐,现在我又有了一件觉得头疼的事,想要讨教。”
紫衣少女随口道:“什么事?”…
莫叶的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拂过几眼后便眼含狡黠意味的说道:“倘若小妹明天见到姐姐的时候,姐姐不再是穿着这身衣服,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紫衣少女愣了一下神后明白过来,不禁掩唇巧笑起来,同时说道:“你啊你,若真是个男孩子,长大后一定不愁讨女孩子的欢心。”
她笑罢整理了一下神情,算是准备正式介绍自己,接下来就听她温言说道:“花月女子便只能有花名月号,我的花名正是取了这身衣服颜色里的一个字,叫做“紫苏”。因为平时只有在客人主动问起我们的花名时,我们才会说出来,习惯如此,所以刚才对你一直忽略了这一点,实在对不住。”
她说完又是对莫叶一福。
“紫苏,这名字读来顺口、好记,而字表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和平柔顺的,紫色又是一种象征神秘的颜色,这样的两个字组成的名字,不得不说是个好名字啊!”莫叶认真的说完一长段称赞的话后,也是学着紫苏的模样矮身一福,动作依旧生涩,但她并不因此觉得尴尬,表情还是很大方的。起身之后,她又认认真真的喊了一声:“紫苏姐姐。”
……
林杉上了二楼站住了脚,待九娘也上楼来后,他才跟在她身后,又上了三楼。
其实对于这栋楼的内部结构,林杉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这栋楼的构筑设计主要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只是他有近十年没有回来过,不确定所有的房间还是不是按照原来的安排在使用,而在这里住着的全是女子,所以需要常驻在这里的人带一下路,以免因之引起什么不妥之事。
进入三楼的一处房间,林杉在进屋后的第一时间就将屋内的一切事物看入眼中,他很快看到摆在斜对面窗边的一张藤椅,旋即阔步走了过去。
在入坐之前,他还不忘先在藤椅后面的软塌上拣了两个松软的团枕扔到椅子上,再将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扁平狭长的木匣子靠在软塌旁边,这才坐到那张垫了两个软枕的藤椅上。
放松了双肩将手臂展开后搭在藤椅左右扶手上,林杉长舒出一口气后,语气里带着一丝倦意的说道:“只有回到这里才能让人轻松一会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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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何用疑臣?
(15点)
站在一旁的九娘看见他这副模样,眼中浮现出关心神情,但她没有说一句表示关心的话语,只是默然走到林杉的身后,然后抬起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稍微摸索了一下他背颈处的穴位,然后轻轻按揉起来。
九娘的一双手,手指纤长有力,并且手指的指部关节并不突出,手指指腹皮肤光洁而有弹性,且曲线均匀,看来是经常从事灵活性要求很高、但不会耗费什么气力的活计而练成的。这双手用来给人推拿时,只需移动稍许就可以到达很大范围内的皮肤穴位,给人的感觉自然是舒服至极的。
林杉闭上眼睛静静享受了一会儿后缓缓说道:“要是让京都的公子哥知道,东风楼的九娘正在用她那双弹奏千金曲的手为一名朝廷钦犯免费按摩,他们会不会气得内伤?”
“可是过不了多久,这位在弱冠年纪就犯下欺天之罪的人,过了十年后,即将因为这身罪名而再次名冠天下。”站在林杉背后的九娘说到这里嫣然一笑,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接着又道:“只是这一次得名却不是因为罪上加罪,而是直接从一名钦犯晋升为一等朝中大臣。我能在先于所有人之前服侍到这样的奇人,岂不也是一种福份?”
林杉也微笑了起来,但他没有就此事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后,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并从椅子上坐正起身来,搁在扶手上的手也移到了双膝上。九娘看见他的这一幕变化,不用言明已知其意,正在林杉颈侧推摁的手停了下来,她束手转身走到了林杉的身前。
林杉并没有说什么打前奏的话,与九娘的谈话内容直接就从刚才的轻松氛围转变得有些压抑起来,他垂眉沉吟道:“那个人到了京都后,去了何处?”
九娘亦是神色凝重起来,沉声说出了两个字:“相府。”
当这两个字落入林杉耳中时,他在面色一滞后,眉梢跳动了一下。
九娘看见他的这种表情变化后,有些担心的补充说了一句:“那个人比你早到了几个时辰,可是相府的门槛太高,而且在这几天里,就连其府上最喜享乐的三子也没光顾楼里的生意,我们也不好打探得太仔细。或许是他们有所准备,你丢的东西重不重要?”
“我丢的东西本就只是几张废纸,这倒是无碍的,只是……”林杉躬起身子,以手肘拄着膝盖,翻掌撑着半边脸颊,神色凝重的说道:“原本我就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打那图纸的主意,只是没想到竟是丞相府里的人。丞相府……人多,水深啊!”
九娘叹了口气说道:“你走之后的这几年,丞相大人并未因为手有权而大摆官架子,经过这几年的经营,除了那群被皇帝送走的官员,丞相府与现在朝中的很多官家都有来往,公事私事混淆难辨,相府更加难以擅入,或许我们楼中有人可以进去,但进去的结果只是听了一整天的某两位官家女眷磕唠家常闲话。”
她话语一顿后,接着说道:“除此之外,相府还养了一大帮子清客,据说是相府三子不求名利,只求朋友,游迹天下所结识的。他们终日在宅中吟诗作画、煮茶清谈,时常还会变换人数,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相府公子广交良友,却不会限制他们的自由。所以相府大门出入若有布衣白丁,全可推于清客一流,而这群没有官阶头衔又随时在变动的人群,我们很难掌握。”…
林杉抬眼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鼠辈可能正是清客一流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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