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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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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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扎根于北地,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但也一直没有停歇对朝南国境线进行骚扰的北雁国,是传说中独家完全继承大业帝国军事机能的国家。



  对于这个一直在民间广泛、不断传播的说法,没有人能有自信与拿出证据推算出其真实度。包括现在南昭的君主,琢磨起这事,心里也是三分信、七分疑。



  南昭皇帝当年在北疆戍边时,虽然跟北雁的戍边将领打过几场中小型战役,但他对北雁国的军事实力所估测的深度。也只是全都从外围获得。



  他在北地待了十几年,平时除了偶有带兵与北雁军方进行不友好交流,闲暇时也思考过一个问题。然而硬闯不行,绵里藏针施渗透计。一直也是没有结果。他组建的间谍小组,经过几年的努力,虽然成功渗透到了北雁皇廷之中,但在想要触碰北雁军方建构时,便如利刃撞上了铁板,完全被挡在军戒线外头。



  而北雁国一直没有派出过他们那传说中继承大业帝国军事实力的军队发动战事。如果民间的那种说法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一直在骚扰国域线的那些北雁部队,在实力上,只能算是北雁军方的一些点缀。



  南周立国三百余年,也只是在北雁最初建国那几年,派出军队北征过,结果大致为平局。紧挨着这几场战事的,是南昭国内的天子大行和太子登基事件。



  自个儿家里闹腾了几年,使新登基的南周皇帝龙椅还未坐热,自然无心继续管北征的事。



  两国军士的对抗,连续几战下来,兵士们手中的武器似乎都开始发烫,但南周却在这个关口退兵了,这算是给了当时刚建国不久的北雁朝廷一个喘息休养的机会。然而等北雁缓过劲来后,也没有主动朝南周发兵。



  自此以后,两边就这么对峙着,在充满各种怀疑的气氛中,暂为‘和平’的相处。



  如果说这南北两国因为军力总和相持不下,反而没人先动手,这种说法在两国首战那段年月是说不过去的,因为那时北雁还只是一个新生国,实力悬殊还是很明显的。



  而在过了百余年之后,南周朝廷的国家大脑频频出问题,北雁依旧没有大动作。北雁军方依旧只是常常干一些在边境抢掠民财的事,与流寇一般,这里的疑点就更多了。



  十多年前,南周大厦将倾,官僚的极度腐化,腐蚀了国家大脑的运作与决策能力,继而削弱了南周整体国力,四野里渐渐有义军暴动。可到了这个时候,北雁依旧平静着,没有做出趁虚而入的动作——难道北雁朝廷的内部,也出现了与南周国家大脑类似的故障?



  再后来,职务为守护北国边境线的大将军也反了,带着几乎是王家所能募集到的全部兵力,分为两路,屁股朝北面朝南的抄南周皇帝老家去了。



  南周留出了这么大一个空门,如果有谁想要在这个时候入侵,似乎只需要抬脚一迈。但北雁依旧没有丝毫动静——难道北雁军方所谓的‘大业帝国王师’继承者的名号,只是纸糊的一张老虎皮?



  北雁国对于这两次向南扩张的最好机会的无视,算是数年前为了防备兵灾而逃往南方,如今渐渐又回到北方立业持家的北方百姓最好奇讨论的军事奇谈。



  但,尽管这些年来北雁的表现。都像是一只吃饱了就不思捕猎储食的乖猫,似乎对南边那个大国的休养生息和恢复国力大有好处,然而现今的南昭皇帝丝毫也没有因此放松对北雁的军事警惕。



  可就目前南国的情况来看,以战求和的主动出击。对自己不太有利。前朝祸害了几十年的南国民生还未恢复,在这个时候,倘若双方大打出手,对民生的损害,可能要摧毁到根基处。挫伤的终是国力。



  所以,既然北雁暂时还是没有动作,南昭也不激进,采取表面和平的麻痹策略,先强国、再战斗。



  然而这样的国策实施下来,竟渐渐使得南昭本土风貌再分一次南北。



  在南昭以南的国域上,农产水利很快得到修复和建设性改造,十多年前战火焚烧过的土地宛如在一场春风与甘霖后,迅速恢复生机,比昭国以北提前步入强盛路途。



  而北方领土经过十来年的休养。只勉强算是恢复到了战前的民生水平。如今的北方百姓可以吃饱饭穿暖衣了,但离家存余粮篱囤鸡的生活水平还是差了好远。



  体现地方富裕程度的,除了百姓自家里的情况,再就是道路建设了。



  有的地方,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就出现了路。



  但是南昭北面领土上的居民分布,比起国域之南,实在是太稀松了。



  除了有扩展居民居住地的需求,朝廷好象没有在无人区搞建设的理由。这种惯例让风大土薄的北方本来路就少。而北面领土在经历十多年前的诸多战事洗礼后,许多道路设施都遭到损毁,这对于本来道路建设就很匮乏的北域,更添行路的困阻。



  人少、路也少。外加朝廷目前也没有把建设的重心偏向北面,间接使北方的贫瘠与落后,与南方对比鲜明,与南昭全国第二大商都湖阳,也就是帝京比起来,更是天差地别。



  或许也有一种可能:这片贫瘠的土地。本来就是南昭皇帝给以后征北预备着的战场?



  如若真是这样,计划着今天建得再好,不久以后又要亲手毁坏,所以现在不用心这一块儿,似乎也说得过去……



  总之,无论猜测和设想会走向何方,驶发于史靖家,离开京都后向西奔来的三辆马车,在行过最后一段京都北官道,同时也等于是出了帝京郊界,方向一拐进入宏都地界时,三辆马车渐渐都慢了下来。



  帝京郊界线,亦是那条宽而平,又扎实的官道向北沿伸的尽头,接头的是宏都修建延伸出的官道。



  在同一个国朝的治理下,异地都城的道路建设,质量标准大体应该是一致的。



  宏都官道与京都商道一样,也有着坚实路基,但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一些不同的地方。徐徐赶车的高潜与其他两车上的车夫一样,在看见坑坑洼洼如癞蛤蟆皮一样的宏都官道路面,不禁心生疑惑。



  这是他们在出发之前没有料到的事。不是他们常居帝京,体会不到国之异地,及不上帝京繁华的那些都郡所存在的难处,而是因为他们挑选宏都官道为离开京都之后,向西走的首段路途,就是看中了宏都路好走。



  可眼前这又是什么情况?



  如果说眼前的景象是要体现地方特色,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在南昭全境的官道里,宏都官道即便不及京都商道那般,将铸路工艺改良到当代的极致,那也能担全国第二的名头。这条路如果坏成这样,朝廷里不会收不到讯息,相爷也不会还让自家这一行人往宏都借路。



  行上宏都官道不到半个时辰,末尾那辆马车上载的中年郎中就忍不住下车吐了第二回。



  望着额头起了一层细密湿汗,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健康起来的中年郎中,脚步虚浮地回到车上,赶车的车夫不禁在心里有些怀疑:他这自己都还是医者,怎么身体会这么差呢?这是受不得片刻折腾啊!



  而看见这一幕,坐于中间那辆马车上负责赶车的高潜忍不住掀开背后的布帘,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坐在车里头的岑迟。



  还好,虽然那中年郎中看似很难承受车行路上的颠簸,但身体正被慢毒一丝丝侵害的岑迟却像是对颠簸没什么感受一样。



  觉察到车门处忽然一亮。原本闭目靠坐在车内的岑迟睁开眼,正好看见高潜侧过脸投进来的忧虑目光。岑迟的眼中浮现一丝疑惑,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高潜看出了岑迟眼中的疲倦,忍不住轻声相询:“离京渐远。道路也逐渐变得崎岖。颠簸了这么久,先生有没有哪里感觉难受?要不要咱们停车,待你歇一会儿?”



  后头马车上载的那位郎中下车吐了两次,一行人自然也因此停顿了两次。这一不太妙的状况,岑迟即便没出声问过。也是能感受到的。



  听到高潜关切的声音,岑迟却没有立即回复什么,他只是微微一摇头,深深一个呼吸后,慢慢挪动身子靠到车门口。



  高潜看见这一幕,还以为他也被马车颠得要吐了,心下微沉,正要喊一旁的车夫来照应着,却见趴在车门处的岑迟只是在观察车轮下的路况。



  见岑迟的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高潜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先生有什么发现么?”



  岑迟收回了投在路面上的目光,倚在车门边,脸上留着份疑惑,淡然说道:“官道走马,颇奇怪啊。”



  在当今世上,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大型商队也可以拥有一支数量不少的马队,并且需要时常四处走动,也因此会在路上留下群马经过的足迹。然而看这宏都官道路表的损坏程度,又不单纯像是商队经过所造成的结果。



  除非数千骑。否则难成此祸。在这样的坚硬路基上,要走马,则马足必须要钉铁掌,否则对马的脚力伤害极大。如果是养马为生的马场主在赶马经过此地。应该不会选择走官道,除非是各方面配备都齐整的军马……



  想到此处,高潜不禁诧异道:“此地离京不远,军方的人不可能会在这片地界上乱动吧?”



  “白芦泊也有军方的人呢。”岑迟说完这句话,开始慢慢往车里挪。倚到车内柔软的丝囊团枕上,他深吸了口气。又说道:“这几天差不多是他们北归的日程,或许他们恰好是在我们前面过去的。”



  他的话刚说完,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还没落下,就忽听车外传来一声叫唤:“高老大,下雨了!”



  唤声突然而至,高潜下意识的朝声音来处偏了偏头,但他很快又回转过头来。



  对于岑迟刚才说的话,他本来是有自己的看法,但考虑到忽然变天了,他必须重点处理车外的事,便只对车内的岑迟说道:“先生安心休息,其它事由在下照看。”



  岑迟闻言只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高潜刚才停下自己驾驭的这辆马车,所以前后那两辆马车紧接着也停了下来。高潜起身跳下车,就看见前后两车的车夫也下了车,正抖开一张油布往马车顶上盖。



  考虑到此行路途遥远,在出发时,相爷命仆人为马车配备了一些应急工具。三辆马车各自在车体背面装配了一个夹层,除了各放了两张隔水性很强的油布,还有一些其它诸如刀匕绳索之类的工具。



  高潜跳下车后,并没有像其他两个车夫那样,去拿自己这辆马车夹层里备用的油布,他只是抬眼看了看天色。



  阳光犹在,以至于雨虽落下,他却没有提前察觉。而待他仰头一看,就见一片阴沉雨云大致罩在头顶位置。



  这片雨云并没有在整个天空绵延,所以天气变得半天晴半天雨。那雨滴似乎也因此变得稀疏了,落下地面一部分,还有一部分雨滴则到达不了地表,在空中就被阳光蒸掉了。



  高潜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走去前面,登上了为首的那辆马车。见车夫把油布盖好在车顶,他便示意那车夫去中间,两人这算是换了车位。



  首车的车夫开始给第二辆岑迟所在的马车盖油布,而坐上首车的高潜则从衣襟里侧摸出一只信封。



  这信封的材质是泡过桐油的纸,防水性极好。高潜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叠了数道的纸来。展开那张纸,上头线纹纵横,只有渺渺几个蝇头小字,分散点缀。



  这张纸。实是一张地图。



  在当今社会,无论南昭或是北雁,对地图的管控都是很严格的。学者当中,非御用之人,也少有敢高调钻研全国地理的人。



  不过民间对旅游有需求的人毕竟很少。即便存在这样的人,大抵已经习惯了一边走一边问路。民间对地图的需求普遍不高,再加上朝廷的限制,能有一张可靠的地图在手,若非有谋逆之心,那便间接表示持有者的身份特别了。



  高潜铺开在手的那张地图,画得非常细腻,但并非托相爷的便宜,从军方讨得,而是相府诸多宾卿中。一个名叫卢舍的人精心绘制而成。



  画地图这种事,寻常人做不来,也多会因为国朝的某些制度,对此事心存顾忌。相府养着的奇人异士不少,卢舍算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位,但相府一直对卢舍还不错,便是因为相爷知道他有这一项需要在平时十分谨慎隐藏的本事。



  卢舍的这项本事,轻易不能表露出来,否则于他、于相府都会存在不利。卢舍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问题,所以一直以来都很隐忍。看样子他像是在相府吃了好些年闲饭。



  前几天,相爷单独约卢舍谈了一场,终于要启用他的这项特长,为的是岑迟西走求药的事。同时相爷还透露出一种欲求。如果将来有可能,会试图将那毒名远播的毒医接回京都。



  有此使命,卢舍觉得自己为相爷效劳的机会到了,便搬出自己收藏多年的地理笔迹,竭尽所能的绘制了一幅地图。



  此图绘得详略得当,极为细腻。连看过军方地图的相爷在见了卢舍绘制的地图后,都暗暗心惊。



  若不是这张地图太过精细,倘若流走出去,会招来祸患,这次岑迟西行,相爷也不会将自己最信任、也是十家将中最强者的高潜派出陪同。



  出发前夜,相爷召了高潜,除了叮嘱他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一些琐碎事的注意处,还布施了一条附带命令,便是待高潜到达目的地后,就将此地图毁掉。



  扫视着手中展开的地图,相爷的那条命令在高潜脑海里快速掠过。



  高潜不了解要绘制一张地图,需要耗费多少心力脑力,他只知道要严格遵守临行前相爷交托给他的命令。尽管他很快也感觉到,这张地图细致得近乎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绘图者的眼睛,他也不认为自己在需要毁掉这张地图时,会为之惋惜。



  相爷的命令重逾一切!



  片刻后,高潜将地图折好收回,他心中已经对接下来要走的路线方位有了清晰概念。



  此时后头两辆马车的防雨事项都已完备,雨似乎还稍稍下大了一些,高潜取出挂于车内壁的斗笠戴于头上,接着扬动手中鞭子,一行三车重新启行。



  官道预料之外的坑洼不平,天上又忽起阵雨,给车行速度造成不少影响。高潜估摸着自己这一行人无法在预定时间到达宏都,便从地图上寻了个中途落脚处。



  在宏都官道上继续行出半个时辰,高潜领头,带马车拐入了靠右手边的一个岔道,准备在宏都东南角相邻的土坨镇宿夜。



  调转方向行上通向土坨镇的岔道后,高潜觉得很奇怪,因为路面又变得平坦了很多。



  严格算起来,这条岔道也属于官道行列,但区别在于是官道的辅道。辅道通行率没有主官道频繁,因而官方检修的概率也被精简,但相比起来,此时辅道的质量却比主道优良许多。



  路变得好走了,高潜心里对岑迟的担忧,得以稍微放下了些,也就能分出心力思考别的问题。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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