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并且一旦有樵夫打了柴火,或者拾荒者收了些废铁,只要打着送往柯家的名头,地痞们也不敢轻易为难。
柯坚看见板车上的书册,也是有些惊讶,与骆青和乔崔打了个照面,然后就与其一同将车上的书册往铁铺里搬。
铁铺的格局分前后两个区域,前区面向街道,主要为展示成品铁器,铺子里的木架上摆放的全都是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后面占了整个铁铺三分之二的区域为锻造地,铁器的加工过程就在这里。但柯坚带着活计将书册搬入铁铺的锻造区后,并没有就地放下,而是让铺子里一名伙计打开了一面地下室的盖门,然后几人又将书册搬了下去。
这间地下室所处的位置,正好是铁铺前区面向大街出售农用铁器的铺面下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处地方的存在,更是基本上无人知道它的真正用处,因为这处地下室是用来淬炼高等武器的地方,而平时基本上是一年难得启用一两次的。地下室靠一面土墙凿砌出一个巨大的灶膛,上方有一根烟囱与上面的锻造炉烟囱相连,灶膛的中间悬有一个厚铁匣,似乎是用来炼化铁水的物件。…
柯坚与骆青、乔崔两人将书册尽数搬入地下室后,只喊了一名唤作小河的伙计进来,然后让人把地下室的盖门关上了。
盖门关闭后,上面的活计开始按照柯坚的吩咐,启动了地下室通往地上的几个排风扇。伙计小何依照吩咐开始在壁膛点火,在火势还未旺盛起来时,柯坚用匕首逐个割断将书册捆成方块的麻绳,在随手拣了一册翻了两下后,坐在一捆书上的他笑着对骆青说道:“难怪林先生要你亲自把这些送来焚,显然还是怕这些手稿会留下来。”
“柯叔这么说就见外了。”坐在另外一捆书上的骆青面含微笑的说道:“今次我来找你,送‘柴’只是顺便而为,主要还是代林大哥来看看,那把戟的制作进度。另外,我还要在此地逗留几天,等与一位友人汇合,然后才返行。”
“是这样……”柯坚脸上笑容渐淡,凝了一下神后又说道:“刚才是我说的玩笑话,你别在意。林先生所定制的方天戟在重量和质量上的要求很高,在下知道他定有要用,所以不敢怠慢,一直在加紧锻造,目前此戟的本身已经完成了大半,大约还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
骆青闻言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正随便翻着一本书册的手却是滞了一下。
这一幕落入柯坚眼中,他在沉吟了一下后又说道:“我不难猜到,林先生已经进京了,所以才会催促着方天戟的事。如果在时间上真的来不及的话,不妨可以改为单刃青龙戟,这样的话,就只需要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即可。”
骆青立即摇头说道:“不需要改,这戟的重量和尺寸都是已经商定好的,临时更改,可能会给用的人造成困扰。半年就半年吧!只希望它在成品后能让用的人满意就够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柯家一定不会辜负林先生的信任的。”没了最后一点忧虑的柯坚满心的自信,声音中自然透出一种豪气,他说罢就招呼了伙计小河,开始往壁膛烧好的火底上添火温极高的矿碳。
这种矿碳价格昂贵,一般是用作铸剑后期炉膛增温所用,可此时柯坚竟要用它来焚书,骆青见状正要阻拦,就听一旁正默默翻书的乔崔“咦”了一声。骆青朝他看去,就见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封信,看样子那信笺应该是从他手中持的一部书册中掉落的。
“林杉亲启?”乔崔捡起信后看了一下信封上的字款,很自然的就将其念了出来,末了又说了一句:“这字写得不怎么样嘛!简直就是有些丑,他哪来字写得这么难看的朋友?”
骆青走近乔崔,目光扫了那封信一眼后,忽然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漆封未动,看来林大哥还未阅读过这封信,我必须带它回去转交。”
看着乔崔在微微一愣后就很自觉的将信笺递了过来,骆青接过信笺放入怀中,随后脸上神情一缓,又调侃了一句:“不错嘛,不仅能识字了,还能辨别书法优劣,要不要回组里来?别当樵夫了?”
“得了吧!还是砍柴的日子过得自在。”乔崔淡淡的笑了笑,环顾了一遍地下室里的几捆书,沉默了一下后又说道:“其它的书册里会不会还夹有这个?要不要翻一下?”
骆青目露迟疑的神情,他在沉吟了一下后,正要开口,就听柯坚吆喝了一声“火候到了”,他心中念头就又改变了个方向,只是简单说道:“烧吧!”…
刚才那名负责点火的伙计此时则走到风箱旁,负责灌风催火的事务,骆青和乔崔负责抛书入炉。柯坚也拣了几本书扔进壁膛火口中,望着陡然拔高的火势和弥散开来的异于柴烟的气味,他忽然感叹道:“油纸……这也许是我这辈子烧得最贵的‘柴’了!”
“这贵得也没什么价值,一本书丢进去,‘噗’两下,火就没了。要不是我已经提前知道烧这些书并不是为了铸器,我肯定会认为这么做的人脑子有毛病。”乔崔先是调侃了一句,然后他又看向骆青,问道:“骆兄,为何要绕这么一大圈的将这些书册带到铁铺来烧呢?根本没什么用处呐!”
“这些大部分都是手稿,肯定是不能留存下来的,但若在邢家村那边焚毁动静会很大,倒是在铁铺操作起来快捷方便。反正我这一路护送林大哥来到京郊,正好又要来铁铺一趟,就带过来了。不过要说它没用,也不算全对,至少来京这一路上用它来压车板还是不错的。”骆青缓缓解释完这一番话后,忽然想起刚才要阻止柯坚的事,于是转面又对柯坚说道:“柯叔,刚才我正要拦你,我们只是借你的地方行个方便,为何要用矿碳呢?这岂不是要损耗你不少的物资?”
柯坚摇了一下头后笑着说道:“你们两个都没说全对,焚烧这些书册并不是完全无用,而我使用矿碳,其实正是要助长火势,焚书铸剑!”
骆青和乔崔闻言后,一个面露讶然神情,一个则目中含着疑惑。
“焚书铸剑?”
“柯叔,你还真准备用这火候铸剑呐?恐怕有些不够吧?不少字”
“足够了。”柯坚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意思不明的又说道:“今天我烧了一堆平生烧过的最贵的‘柴’,能以此用一种我从未用过的方式铸出一把剑来,也不枉半年后,方天戟成品那一天所要付出的关店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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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收山之作
(12点)
“小河,加大风力。”柯坚对那正缓缓推着风扇的伙计喊了一声,然后他就去墙角取了一把用于打造铁器的大铁钳,在站于壁塘旁的另外两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撬开了悬挂在壁塘正上方宽而厚的那个铁匣,从里面取出一把剑来。
剑离开了铁匣子后,在壁膛塘的火焰中咝咝冒着热气。看来那匣子里除了盛了这把剑,还存在某种非铁水的液体,在刚才那短暂的火焰灼烧下,已于铁匣中沸腾。
柯坚用大铁钳夹起那柄剑后,把铁钳把手上的翻扣压下,使钳口紧紧咬住了剑身。接着他随手将搁在壁塘边上的一种外形有些奇怪的木架扯了过来,再将铁钳的把守卡在了木架上的一个槽口中,稍微调整了一下高度,这样一来,那柄无名的剑就悬在了火焰的上方。
做完这些,柯坚稍做停歇,对骆青和乔崔说道:“等一下你们要不停的往壁塘中投书,我猜我需要的可能正是这种纸张燃烧出来的火,来进行这把剑最后的淬炼。”
柯坚说罢不再多言,骆青和乔崔见状也没有多问,按照他的吩咐开始朝壁塘中矿碳燃烧的高温文火里扔书。虽然矿碳的高温可以瞬间点燃纸质书册,但为了火势能更均匀透彻,骆青在扔书的前一刻双掌微施劲气,为求挣断订书线,乔崔见状也跟着照做。
随着火势的大起,这所地下室开始弥漫起一种异常于平时炼铁时柴火燃烧出的气味,油与墨经由高温火焰混杂在一起,让一份原本静逸的书香多了种酷烈味道。
“山娃子,小方,你们几个把排风扇扇大一点!”柯坚朝头顶一个出风口喊了几声,然后他就取来一把握柄长有五尺的纯金属质大瓢,将墙边靠着的一只铁桶也提了过来。
他先用长柄铁瓢舀了一瓢挂在火焰上方的铁匣子中沸腾的液体,泼在于火中灼烧的那把剑的身上,数着息数,接着又转而用铁瓢舀了一瓢那铁桶中未被加温的液体,也是淋在那把剑的身上。
柯坚如此一热一冷、拿捏着间隔时间的反复往那柄剑身上淋着两种液体,这种炼剑的方式的确奇特,然而无论什么液体,在如此高温的灼烧下,必然是会沸腾而疯狂的散开热气的,并不太宽敞的地下室里,瞬间塞满浓重的雾气。
那两种未知是何物的液体在触及灼热的剑身后,沸腾而散发出来的古怪味道瞬间将焚书散发出的淡淡墨纸气息压了过去。地下室的空气开始变得刺鼻,骆青和乔崔已经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然而离火塘最近的柯坚依旧目光如火,宛如丢掉生命感受一样,依旧一瓢又一瓢按照一种固定的规律往被火苗包裹的那把剑上浇着两种液体。
……
一个时辰后。
柯家铁铺堆满柴火的后院中,乔崔仰面躺在那堆一个时辰前他拖来的一车软柴上,语气中带着丝疲惫的说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见老柯这么不要命的铸剑,难怪柯家剑器出了名的贵,但却有人愿意买,老柯却还不愿意造,原来……这是折寿的活啊!”
乔崔的身边,靠坐在一捆柴火旁的骆青脸上的皮肤还透着一种火灼的红,他舒了一口气的说道:“的确骇人。以前我常听做这一行的人说,寻常炼器师只是一锤一锤反复的砸铁,多半会将自己的浮躁和不耐烦砸进铁器中,然而有一类炼器师会与手中的铁器进行精神上的交流,使这种坚韧的物质折服于自己强大精神力之下,化作他们想要的斩杀利器。”…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缓缓又道:“世界上究竟是否存在虚空无影的灵魂力量,我不知道,但看刚才柯叔炼器的样子,似乎真的已经灵魂出窍,到达一种忘我的境界,亦可以说是,无论是何种顽铁,到了这样的炼器师手中,也会化形的吧!”
乔崔忽然坐起身来,想了想后说道:“我看那把剑似乎是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成形了,老柯只是在它身上做了些手脚,你说他那是干嘛呢?”
骆青语气透着不确定意味的说道:“我只知道那是外淬的一种,就如有些器皿为了增强它的抗磨损力,需要在表面上镀一层物质。而那把剑的外淬过程之所以看来很麻烦,可能是跟剑体本身的金属特性有关吧!”
“小骆,你对这方面的了解倒是不浅嘛!”
厚重的声音从铁铺里传出,接着就是柯坚从铁铺后门走了出来,他的步履微微摇晃着,脸孔被火烤得通红,汗珠早被火焰的热度直接蒸干,皮肤几近干裂,额前更是有几缕头发因为刚才靠近火塘,灼得卷了起来。
如此模样看上去有些慘的柯坚眼中却还含着没有褪去的兴奋之情,他一边走近骆青,一边笑着又说道:“哎,这玩意儿终于弄妥了。”
骆青起身扶着肢体乏力的柯坚就着柴堆坐下,随口问道:“那是谁定制的剑?”
“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柯坚卖了个关子,之后才笑着说道:“能让你们打下手帮忙,这剑当然是要给林先生的。”
“可他从没跟我提过这件事,此次命我来问方天戟的事,对这把剑的事也是一字未提。”骆青目露疑惑,“再者,铸戟的进度,在时间上本来就有些紧,他怎么还会让你再耗费时间给他铸剑?”
“其实这是我个人的意思。”柯坚舒了口气,目有所思的说道:“方天戟完工那天,或许我们柯家铁铺又要搬家了,只是在这次搬家之后,我准备顺势洗手罢工。这把剑算是我柯家收山之作,同时也是我老柯诚心送给先生的礼物,望以后它能随携于先生身边,替先生抵挡刀兵之侵。”
骆青在怔了一下后,正要陪着柯坚坐下的他又站起身来,拱手一拜:“柯叔的这番美意若不领受就是不敬了,小骆先替林大哥向您道声谢,以后若有适当的时间,定当再登门道谢。”
柯坚微微一笑,说道:“若不是林先生,我们柯家早在战乱中没落、甚至是举家皆成数捧黄土,更不可能还能凭自己的手艺在喜欢的事情上留下作品。所以请代我跟他说一声,不必道谢,这只是我们柯家很有限的一种报答方式,于钧恩根本未达啊!”
柯坚的话刚说完,一直安静坐着的乔崔忽然蹦起身来,大声说道:“你不说我差点还忘了,老柯,你不打铁了,我砍柴卖给谁啊?”
柯坚看着乔崔凝了一下神,然后淡淡说道:“这我可管不了,你别忘了最初我可是不支持你以砍柴为生的,不过如果你还是坚持如此的话,等我带着家小走后,镇上应该还会有其他的铁铺开业做活吧!”
乔崔闻言正要再开口,铁铺后门忽然走出一位伙计,朝柯坚大声喊道:“柯师傅,剑柄镶好了,您来看看,若无问题就要过炉了。”
“晓得了。”柯坚回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正要回铁铺里去时又丢给了乔崔一句话:“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说罢,他看了骆青一眼,这才离开。…
乔崔看着柯坚离开的身影,不着痕迹的轻轻叹了口气。
骆青看见这一幕,正要开口说话,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又变幻了一下,将原本想说的那句话暂时压下,改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乔崔啊憔悴,越喊人越衰,你打算什么时候改名呢?”
“我以前不是说过么?什么时候弄清楚我到底是姓‘乔’还是姓‘崔’,我就什么时候改名。”乔崔眉宇间蕴着烦闷,他又仰面倒在一堆柴火里,然后拉长了声音说道:“你以后能不能别再那这件事挖苦我?我都离组几年了,那句他们编的顺口溜你还收着呐?”
骆青笑了两声后又问道:“你还不打算回组里?其实只要你说一声,今天我就可以带你回去。”
骆青的话说完后,躺在柴堆里的那个年轻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当中。骆青也没有再说话,他在陪着乔崔思考、选择。
只是,这样安静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到乔崔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不知是过了多久,柯坚的身影出现在铁铺后门那里,他没有走过来,只是朝柴堆里的两个人喊道:“新器成品了,你们要不要先睹为快?”
“那当然了,我们可是功臣之一。”乔崔第一个从柴堆里又蹦了出来,快步往铁铺里走去。他似乎是把刚才骆青问他的那个问题忘记了,又或许是故意借赏剑的事,将刚才的那个他有些难以抉择的问题按了过去。
骆青的眼中浮现一抹无奈之意,紧跟着起身同往。
两人刚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