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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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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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体灼烧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掺在浓烟之中,忽然涌入口鼻,刺激得她头脑一阵眩晕,逼得她直欲作呕。但比起那种反胃感觉,更快的是脑中因呼吸不畅而起的一片混沌。



  她咳嗽了几声,很快耷拉下头,失去了知觉。



  ……



  屈峡独自在空荡荡的街道一边干等了约摸盏茶功夫,一直不见莫叶回来的身影。



  当他等不下去了准备亲自回去一趟时,半道上忽然走来一个衣着单薄但面相斯文的年轻人拦住了他,话没说几句就拉着他往回去的反方向引,只说他是林杉的朋友。



  屈峡本想好好说话,但年轻人把他的手臂拽得很紧,令他一时不能轻易脱开。



  直到走出了一条街,来到一个简陋搭建的代写书信摊位旁,那年轻人才停下脚步。屈峡见状正要开腔,却在这时忽然看见自家宅院的方向腾空而起一缕黑烟。



  这个时间离城中百姓惯常生火做午饭的点还差了大约半个时辰,街道上有一些起得晚了点的婆子妇人,拎着挑选购买的蔬果回家去,其中有几人也注意到那道从集中的住宅区冒出的黑烟,不禁三三两两的顿足遥望。



  代写书信的摊位上,看见有客到来,准备接这也许是午饭前最后一个生意的老生遂搁笔端坐。可他见那两位客人没有立即要求什么,而是一齐朝一个方向看去,街上路人中有不少人亦是如此,他也受了些影响,并不着急于生意,偏头看向他们观望的方向。



  眯了眯眼后,老生随口说道:“谁家做饭用这么潮的柴。”



  离摊位几步开外的一处墙根下,有两个衣着破旧,面貌邋遢,似是乞丐的男子在晒太阳。听见信摊老生的话,其中一人无聊的一笑,说道:“老先生,你眼花了吧?不少字这么大的烟,只会是故意的……嗯,估计是在熏肉吧?不少字否则难道是熏饭,嘿嘿嘿……”



  “笑你个头啊,蠢货。”另一个乞丐伸手翘指就往先开口的那个乞丐头上敲了一记,“这个季节熏肉?等着长蛆吗?你是不是盼着吃肉盼疯了?你这脑子变坏的速度怎么比那老先生眼睛变花的速度还快?”



  信摊老生可能是有些眼花,但耳朵还灵敏,闻言脸色有些垮了下来,不满的故意抬高声音说道:“你们两个,能别抓着点小事就借着来挖苦我行么?惹我生气,晚上就是锅里还有余粥也不再赠给你们了。”



  那两人闻声立即从墙根处站起身来,一边急步走近一边赔笑说道:“老先生别生气嘛,我们给您赔罪来了。咱是晚辈爱图嘴快,又没读过多少书,比不得斯文人懂礼数,您要多担待啊!”



  两名乞丐说着话的同时,经过站在摊位前的那两名客人身边,一不留神,胳膊肘撞了一下那两人中年纪稍大的那位,就见他双眉略皱了一下。



  乞丐还以为那位长者要发火,正考虑着要不要道个歉,却没料到,那长者旋即就抬起双手推出!



  但是……他是推在站于他身边的那个外貌斯文的年轻人身上。



  屈峡是真发火了,但他的这一举动令一旁的那两名乞丐很费解,不明白怎么这两位斯文人话还没开腔,就直接动手了呢?如果那长者不悦于刚才被撞到,要动手也找错对象了吧?不少字…



  ……难道他比那位靠替人写信对付生计的老生还眼花?



  在这两名乞丐愣住了一下的目光之中,屈峡一掌把那位莫名其妙拽着他来到这里的年轻人推开了两步远,旋即大步迈出。他急着回去看一看,心焦于家中情况,才管不了什么旁的人有什么看法。



  说到斯文,如果不是因为看那个年轻人相貌斯文,颇有些书生气,与自己家中那位有些气质相投,让他真有些相信他可能是家里那位多年没联系的朋友,他是根本不会给他这么多耐心的。



  屈峡没料到才说了几句话,这人就把他带得走了这么远,他能给的那点耐心和信任早已经消耗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患得患失的情绪自然而然的加重起来,之前在等了莫叶良久都不见她的人影时,他心里就有些微不安,此时看见那束黑烟,他心里的不安就愈发浓重起来。



  然而他终究是上了年纪,才走出几步远,那被他推开的年轻人就追了上来,并又拽住了他的臂膀。



  屈峡不耐烦的一甩手,竟没有甩开。他压着心头不悦,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又问道:“年轻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年轻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看起来像是很累的样子,脸色不太正常,深深一个呼吸之后才开口问道:“前辈可是屈峡?”



  屈峡没有点头也没有表示否认,只是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



  年轻人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目光平稳,缓缓再开口:“晚生岑迟。”



  “岑迟……”屈峡迟疑了一声。



  岑迟略一顿后,续道:“师兄林杉,师承北篱。”



  他感觉到屈峡眼中焦虑和不耐烦的情绪,所以前后两句话都说得简明扼要,几个字的一句话都是包含了重要的信息。



  屈峡闻言,冷漠的态度算是缓和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冰冷的开口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晚生很早就离开了山门,所以林师兄也许不常对旁人提到我。倘若你不相信,北篱一系象形阵法和重数算经,晚生可以默写以备前辈鉴别。”岑迟说着指了指几步外的那个代写书信的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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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77)、青天白日下的黑跳蚤
  屈峡开始将信将疑起来。



  算经和阵法,他曾在林杉那儿见过少许,着实了解得稀薄。不过,看眼前这年轻人的神情语态自信而自然,不像是完全的假象,他一时有些陷入疑惑之中。



  就在这时,站在信摊旁的两名乞丐忽然惊叫了一声,指着那黑烟升起的地方议论起来。



  “哎!你看那烟有点奇怪啊,忽然涨大那么多,莫不是谁家的屋宅着火了吧?不少字”



  “这还没到做午饭的时间呢!而且在这个季节不需要燃蚊草,屋中不该有长明火种,是谁家院子会在这大白天里起火啊?”



  “谁知道呢?那烟刚才看着就觉得有些奇怪,莫不是遭人寻仇了吧!”



  俩乞丐说到这儿时,大街上的路人中有一人忽然喊了一声:“官差来了!”



  那喊声过后,就有一阵皮鞘拍甲、硬靴砸石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随着接近过来,而显得愈来愈沉,不过京中居民对其并不陌生,街上路人很快找到那显得有些剧烈的行伍之声的传来方向。



  街头一角,一支由二十来号人组成的纵队快速掠过。



  让看见这一幕的京中居民讶然的是,这支由两种着装的官差组成的队伍里,着轻甲的都是骑马急驰。禁止骑马过市的京都内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什么需要官差如此行动的事情了。



  官兵的出现,令一部分准备去那浓烟方向的居民停下脚步。能让京都府派出轻骑疏管的事故,自己这等普通居民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但,刚刚还因岑迟的身份问题陷入犹疑中的屈峡却是忽然拔腿就跑。



  那些随意的谈话和官差的到来,再次在他心中的不安情绪上重重搅了一杵。



  几乎同时的,岑迟的手又抓了上来。



  “不能去!”岑迟大喊。



  屈峡不想再理会他,可是他没有跑出多远,就被追了上来的岑迟拦住了路口。不得已,他只能止住了脚步,但他脸上的恼意已然抑制不住了,呵斥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了。”拦下屈峡的岑迟慢慢走近来,瞳底有一抹悲意闪过,“您还是先找个地方暂避吧!”



  屈峡意识到一丝不对劲,正欲再开口,却比岑迟忽然扬起的手掌慢了一步。



  ……



  信摊边,两个乞丐中的一人看了一会儿城北那片居民区域上空冲天的黑烟,旋即觉得无趣,他才微微一侧目,就忽然大叫起来:“啊!那、那边打起来了!”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乞丐闻声折目看去,接着就在刚才惊喊的那个乞丐后脑处扇了一巴掌,随口道:“鬼影子都没有,乱嚷嚷啥?”



  “我真的看见那个斯文人把那个老者打晕过去,然后背走了。”吃了一巴掌的乞丐摸了摸后脑勺,不满的又补充道:“我说,你别总在对我说话之前不是给我一拳就是给我一掌行不?”



  “那你能不能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行吗?”。



  “这是我的习惯,一时也改不了,你不听可以把耳朵闭起来嘛!”



  “好啊,在我闭上耳朵之前让我先把你的嘴巴缝紧吧!”



  “……”



  “都别嚷了!”两个乞丐开始的一段前言不搭后语得争吵,让信摊老生皱起了眉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这样的争吵常常在那两个乞丐之间发生,但对于喝过几滴墨水的他来说,这种交流粗糙得几乎让他觉得,听多了会让他神经错乱,以后替人写信估计都会把姨写成姑。…



  两个乞丐怔然闭嘴,看向信摊老生。



  信摊老生被他二人盯得神色一滞,目光别向一旁,半晌才忽然开口:“那两个人真的忽然就不见了呀!”



  两个乞丐闻言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顿了顿后,信摊老生则又摸须疑惑道:“那老叟又不是个年轻大美人,那个斯文人何以要用打晕他的方式带他走呢?”



  乞丐中的一人不禁问道:“你看见了?”



  老生微微一笑:“呵呵,我猜的。”



  两个乞丐闻言又是一怔,接着一同垂下头,长长的吐了口气。



  ……



  当厉盖驾马飞奔至林宅时,那所承载了他和一些故交很多记忆的老宅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老三——”厉盖大喊一声,从马背上跃起,脚尖才点了一下地,就朝那片火海里冲。



  离他最近的几名侍从知道他与这宅主的关系,一路上就在警惕。现在见这情形,其中三人亦在同时跃马而下,一齐拉扯住了厉盖的臂膀。



  一个侍从急声道:“大人,别慌进去,火势太大,非人力所及!”



  同时又有一名侍从大声喊道:“也许林大人不在里面,统领大人不要冲动。”



  “不在里面?”厉盖脚步总算一滞,但很快他又喝道:“他不在里面,那些鼠辈会将这宅子折腾成这样?!”



  厉盖这一批最先到达林宅的人马中,有五人是他的近身侍从,另有五人则是他在出皇宫之时一路上随机调用的羽林卫。这一共十人若论功夫,的确是好手,但在眼前这片被烈火涂成汪洋的宅子面前,他们的能力在某一方面,也许还不如另外那十名厉盖从路上碰到的巡城队里调用的十位官兵。



  那十名官兵已经从肩上背着的一个包裹里取出一种外表光泽,并且还古怪的在衣领处缝制了兜帽的衣服。快速将那衣服套在身上后,他们就拿着用三截短棍拼成的一支长棍冲进了火海。



  十名官兵中有一人慢了一步,他在冲进火海找人之前,先走近厉盖身边拱手道:“统领大人,这火势有异,从气味上来推断,暂测为由一种油脂催发。卑职劝大人不要贸进,待我等先进去,若发现有活着的人,必定会带他们出来。我组成员虽然功夫有限,但请您相信,在火中寻人这种事情上,经历和经验比诸位大人要多一些。”



  厉盖冷静了一些,垂目沉吟了一瞬,旋即朝那救火官兵拱手道:“除了像门口躺着的那几具尸体着装的人,若发现其他人等的遗体,也请你们尽量带出来。拜托了!”



  那名官兵对于厉盖的托付没有表示什么不同意见,只是目色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他们是您的战友。”



  说罢,他也冲入火海之中。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烈火与浓烟之间,厉盖忽然听耳畔一人喊道:“大人,你看那边,似乎是没走干净的一行杀手。”



  厉盖一侧目光,瞬间便眼中火起,握着马鞭的手一紧,人已经跃上马背,挥鞭吼道:“羽林卫留下主持救火,其他人跟我追!”



  羽林卫熟悉京中各衙门司职,并且他们本身也拥有一定权属,而厉盖的近身侍从则弱于此项,但他们比羽林卫更强于追踪和需要灵活运用地形的野外格杀。



  对此,众人皆无异议,并且反应迅速。



  在这个时刻,对于救火事宜,厉盖并不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倒不如果断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



  离开林宅的最后一批杀手在选择退走路线时,刻意的走了几条僻静的街道。



  对于身后骑马追击的一行人来说,这么做看起来有些愚蠢,实际上却是一种逼不得已的智敏。



  这队杀手的头领不相信,如果他们选择闹市街头逃走,身后那群人会为了不扰民而放弃骑马。杀手头领很清楚这次刺杀的对象对于现在追击他们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支杀手小组中的成员在退离的过程中,没有一人独自离队而去,因为他们也明白,面对那个身后怒追而来的人,掉队则意味着落入狮口,力量汇于一处,尚还有些防抗之能,而要完全脱离被杀的威胁,唯有出城一计。



  杀手领头人的引路之法在他们眼里是正确的,唯一让他们觉得困惑的是,为什么他们组要是最后一批撤退的人?



  由这丝疑惑,他们回想刚才的刺杀行动。领头人带着他们故意迟缓几步的来到那宅子外围,并且迟迟不让他们冲进去,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可能是因为今天行动的所有人并不是一个东家所出,没必要让自己的人先上。



  想到这一点,有几名杀手甚至有些感激那领头人的护己排外。



  但是,这跟自己这组人最后撤离有什么关系?既然之前领头人那么照顾自己人,等到撤离的时候,他有何必要迟缓行动呢?



  望着前面那一队杀手黑色的影子时而在街上狂奔,时而在屋顶上闪烁,宛如跳蚤一样看似快要抓住,实则数度扑空,骑马而奔的厉盖刚开始还有些焦躁,但渐渐的他彻底冷静下来。



  杀手们逃向城北,在城门前的宽敞之地,终于再次汇聚成一支完整的小队。



  青天白日里,北门准备出入城的百姓看见一群忽然奔近的黑衣蒙面人,他们手中握着的利刃闪烁的寒芒让他们很自然的闪退到街边,或者干脆瘫坐在地。



  只有守城的军卒知道拦截他们,然而在这队技长于刺杀的杀手面前,他们手中的武器显得笨重太多,他们移动的身形也变得迟钝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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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79)、辞行
  城北相府,刚食过午饭,丞相三子史信便去了府中竹园散步。



  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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