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九姨。”莫叶朝九娘鞠了鞠,然后走近那名豹营的年轻人。
年轻人并没有去动那遮着破门的几块木板,而是拔出绑在小腿上的一把匕首,插在院墙离地有两尺左右高度的地方,然后挟着莫叶的腰,以匕首为阶梯,凌墙而上。
两个翻身后,那面院墙以及站在墙边的九娘便都置到背后去了。莫叶觉得脑内眩晕了一下,接着就感觉那年轻人松开了箍着她的手臂。
“老地方,那伙计等你几天了。”年轻人平静地开口,他的话简单明了,似乎说完了该说的,就不会再多说其它的话。不过,当他对上莫叶的目光后,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想一个人去,主要还是那样对你来说会方便一些,例如要哭的话,也没人会知道。”
莫叶怔了怔,然后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能否含蓄一点?”
那年轻人没有再开口,只是冲她耸了耸眉,然后环臂于胸前,又退后了几步,挺直着脊背,似乎要将自己的身影压缩进那片院墙下并不宽的阴影中,好似忽然消失了一般。
莫叶长吁了口气,转身走开。
再次踏入这原本已熟悉了的宅子,入眼的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老宅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除了院墙只有一两处缺口外,院内的房屋已经全部倒塌。结实的房梁在大火之后宛如融化了一样,只留了空有形状,一碰即碎的炭灰。那天的烟熏火燎,将房屋倒塌后留下的半截墙墩涂得一片漆黑。
尽管今夜晴朗,月色尚丰,但那皎洁的月光洒落这片废墟,却无法照出它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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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你很难缠
在宅子的前院,那棵枝叶刚刚开始在春日阳光里繁茂的大树还直立在当地,只是树身上布满刀剑砍伐后的痕迹。灰色的树皮翻裂开,露出白色的树干。穿过嫰树叶点滴撒在上面的月光使得那些砍痕的弧线明显,看上去有些狰狞。
莫叶的目光在那树干上扫过一眼,然后径直走向后院。
宅子已塌,她不能像以前那样穿堂而过,只能踩着左手边废墟堆叠的高度尚能徒步行过的一条路,绕到了后院。
老宅里已经没什么高立的建筑了,在废墟左边的路上才走出几步。莫叶刚走过此段,就以一个比较偏的角度看见了后院水井旁站立的那个拎着药罐子的夜行人。
那口位于厨房边上的水井原本有一个小亭子罩在上头,避雨遮尘,而此时那亭子也成了废墟中的一堆渣滓。水井完全露天,想必原本贮满清水的井内也堆积了不少断砖残瓦。
夜行人着一身黑衣站在那样破败的井边,如果不是他手里拎着个大药罐子,莫叶真的很容易将他与那天闯入宅中凶神恶煞一般的杀手看成同类人。
看见莫叶眼中的惧意,目光在夜色里明亮灵活的夜行人难得主动开口,依旧是沙哑低沉的音色,可在莫叶耳中,那声音带着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形象在她心里立即有了一个比较明朗的划分。
“你在害怕?因为我的装束?”
莫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脚步只顿了一下,就继续慢慢走近。
她没有想到,在她快要走近他身边时,那黑衣的夜行人就忽然抬起了空闲的左手,扣向了自己的前襟。
“嗤——”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那夜行人的一身黑衣被他一伸手扯成碎渣,抛落在地。黑衣的内里就只有一件紧凑剪裁的灰白色布衣。那身衣裳本来是很单薄的,但它裹在这夜行人颀长而健硕的躯体上,给人的感觉却是轻简而有力的。
衣着色彩上的黑白陡变让莫叶吃了一惊。不过这样一来,那个夜行人的形象对她而言,顿时也缓和不少,淡化了许多之前的神秘冷峻气息。
莫叶走到夜行人跟前站住,双目微垂,轻声说道:“其实你可以不必如此。”
夜行人平静的说道:“你若被情绪所扰,对于我的任务而言,也会产生困扰。”他说完这话,就自行掀开手旁那只大药罐子盖儿,从里面取出一只密封的小瓮,递向莫叶。
在他微垂着头打开罐子取瓮时,莫叶的目光快速的在他脸上、以及那块蒙面的黑布上扫过,脸上现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当药瓮递来,她又很快敛下那种神情。
端着小瓷瓮,抠开内嵌式的盖子,莫叶看了一眼瓮中漂浮着几块药材的褐黑色液体,眉头动了一下。
这时,那夜行人声音平缓的说道:“条件如此,只能委屈你将就一点。”
莫叶点了点头,深深一个呼吸后,就屏息凑近那瓷瓮。绵长的一口,将瓮中汤药喝下一半,瓮中漂浮上来的药渣就更多了。
没有滤过的汤药,越喝到下面,苦而腥的滋味就更加明显。莫叶抿紧唇压下喉口间直欲翻腾出来的药汁,然后轻轻舒了口气,却没有立即再饮,而是冲那夜行人问道:“我听刚才那位带我进来的叔叔说,你等在这里已经有几天了。这几天我就在东风楼,你为何不去那里找我?”…
夜行人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没人告诉我这些。”
“我打听过,那天最后来这里救火的,是厉统领。你是他的部属,难道你没听他说起,我被他救出后,安放在哪里?”莫叶讶然。
“不知道,无人通知我此事。”夜行人没有被蒙面黑布遮住的双眼目光平静。
莫叶心中生出一个疑窦,捧着瓷瓮的手又抓紧了些,“那你就这么在这里干等?”
“在情况未明时,我四处走动比守在原地对你来说损害更大,也许我会因此与你错过。”夜行人淡淡开口,“另外,我只接受下达地指令,不会主动问上级的想法,那类事自有擅长的人去办。你不知道这些,我能理解。”
夜行人的话不是全无道理,但此时的莫叶还无法完全理解恪尽职守的重要,心中隐隐对此行事作风感觉呆板。
可看那夜行人说话时表露出的态度,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劝改的人。他的所行,就像是经铁水铸定的框线,只为一个命令而走在固定的路径上,她想了想后就放弃了在此事上继续辩论下去的想法。
“那么,今后你可否将药送去东风楼?”莫叶语气缓了缓,说道:“以你的身手,去哪里都是轻松的,至少比我来这里要轻松。你所要执行的命令就是把药送到我手中,而在东风楼中,不存在阻止你这么做的力量。”
夜行人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莫叶眼中浮现一丝欣然,接着捧起瓷瓮继续喝药。瓮底的药因为跟药渣紧紧混合在一起,不仅令那股让人作呕的滋味更加浓重,而且这么喝药还很容易吃下那些类似草根、树皮、核果的药渣。
大多药材,都是不能直接食用的,不止是因为它们皆有小毒,还因为人无法拥有像牛一样的胃去消化它们。
莫叶在喝第二口药时,不甚吃了不少药渣。她在小心吞下汤药后,就“呸、呸”几口吐出那些渣滓。然而随着她此举,喉间被药汤激的作呕感还未来得及沉下,就翻腾起来。在她刚要喝第三口时,她忽然蹲下身,捂起了嘴。
夜行人的目色一动,不明情况的他跟着在莫叶身边蹲下,盯着她的脸快速问道:“怎么回事?”
“腥、反胃。”
这几个字宛如从莫叶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样,但那夜行人能听得很清楚。他在微微犹豫之后,就合起自己的手掌,绷紧肩膀的搓了数下,然后平掌覆上了莫叶的背。
莫叶只觉得一股暖流经那人手掌拂过的地方渗入体内,贮于胸腹间的一股滞气像被骤风打碎的云,散了开去。口中苦腥味道虽然还在,但那一股直欲冲喉而出的感觉却是消失了。
难受的感觉消失,莫叶脑中就有了余出的空暇,忽然注意到那夜行人的脸离自己非常近,她刚才那个欲言又止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夜行人见莫叶的神色轻松了些,他便准备收回手。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面前这少年人的眼中似乎藏着什么,并且快要显露出来。
他的感觉稍微慢了片刻,只因为莫叶的这个念头在之前从未对他表露出来。
莫叶忽然移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夜行人微小的迟钝让她成功的摘下他脸上蒙着的黑布。然而他也只是迟钝了一瞬而已,所以在莫叶扯下黑布的同时,他已经退身了丈余地远。…
在月色下的一片黑墙焦瓦中,这样的距离,已经足让莫叶看不仔细他的面容。
“你……”
站得老远的夜行人微侧过头,只说出一个字,就闭上了嘴。
他的足底一动,似是要离开。
莫叶站起身来,看着那夜行人将要转过去的身影,她的眼底有一丝焦虑滑过。然而在她开口说话时,语气已变得不急不徐。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但你给我的感觉是,你不愿再多逗留于此。你今天的任务已经达成,可以离开,我刚才冒犯了你,于情于理你都无必要跟我多说什么。”
“我本可说,如果你不听我把话说完,明天将会无法在京都找到我,但我不想这么对你说话。你说过,这是威胁,而你不喜欢威胁。今天我想跟你说的话,也是不适合在这种威胁的气氛中进行的。那可能会影响你地回答,这亦不是我想要的。”
“当然,说到底其实我没什么有力的东西能威胁到你。”
莫叶说完最后一段话后,轻轻地舒了口气。似乎是因为吐露完许多心里憋着的话的缘故,又似是在对什么注定了的结果无奈地收回了想要去改变什么的设想。
其实,在莫叶说到第二段话时,已经走得更远了些的夜行人就开始放慢了脚步。这样的距离根本不影响他听清莫叶的说话声,真正让他愿意驻足的,还是那话里的意思。
在莫叶说完第三段话时,已经走近院墙下的夜行人没有贴墙而上,他站住了脚步,并转过身来。
他的身影揉入院墙的薄影中,虽然脸上没了那块黑布,但他的脸孔依旧让莫叶看不清楚。
“你想说什么?”他静静开口,语气里不带丝毫感情,没有温暖也不显冰寒,“说吧。”
莫叶怔了怔,她有些意外于夜行人的忽然改变态度,但她很快意识到这种机会不会专为她而等待,所以她很快收敛了心中这种多余的情绪,略琢磨了一下后就说道:“你可否走近一点?”
“你声音再低些,我也能听得……”话说到一半,他就没了声。顿了片刻,他便依了莫叶的话走回来。
他走得很慢,同时嗓音沙哑地道:“你很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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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你可以放心我这张脸
后面还有一章,大约23:40左右。
吐槽一下,这个时间段上传章节,真的是抽了又抽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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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一步步走近,清凉月色下,他的脸庞也渐渐清晰起来。
莫叶的心中不自觉间升起些许好奇和一丝古怪的忐忑。不知为何,她原本是有些期待看到那神秘黑衣人的面容的,然而看着他慢慢走来,她又隐生惧意。
她的预感没错,待那夜行人走到她跟前,她心中的惧意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加重起来。
因为,那个夜行人是没有脸的。
准确地说,他不是没有脸,而是只有半张脸。
在他行近莫叶的中途,莫叶就发现他脸上的古怪,下意识里投注了更细地观察力。然而此举却让莫叶在他走得很近时,在他脚步起落带着身形左右微微摇晃时,正巧从一个偏一些的角度看清了他没有脸皮的整个左脸。
只要不是年逾花甲的老人,肌体还富有活力的青年人即便是瘦到极点,脸颊凹陷,也不似这个夜行人的样子。
没有脸的那张左脸,似乎只是在颧骨上蒙了一层布皮。那层皮好像没有什么活力,只是紧绷着盖颧骨和颚骨上,支撑中间那处没有骨骼支撑的孔穴,以防舌头会掉出来。
淡淡的月光模糊了人的脸上一些细微特征,却让这种由阴影的深浅表现出来的不正常的轮廓更加清晰。
“你的脸……”
当莫叶的目光对上这样一张脸,紧接着又碰上他注视过来的目光,她禁不住地开口。
但她的话才刚说出口,就正与那缺了脸的夜行人开口的声音撞到了一起,并被他截断。
“说你刚才想说的。”他的语调平静而淡漠。
莫叶自然知道,这么直接问别人的伤残之处,是十分没礼貌的行为。刚才她的出声是因为她抑不住的惊惧所致,她的话语其实更多是在表达月夜里如见到活骷髅时的内心恐惧,而不是想问他,这样脸何故如此。
“其实……”莫叶敛了敛心神,然后略有犹豫的再次开口:“我刚才想跟你说的事,跟你的脸有关。”
夜行人神色微微一动,漠然道:“你以前并没有见过我。”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记住你的相貌。”莫叶将目光稍微垂下一些,继续说道:“但是我记得几天前那夜,你面蒙黑巾时,都要避开我的注意力。因而我想,让你主动卸下蒙面,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才会对你使诈。”
“所谓何事?”夜行人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他地疑惑表露出来。
“这宅子里发生的事,让我有些担忧。”莫叶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冒充你?”
“你可以放心我这张脸。”夜行人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在说完一句话后沉默了良久,然后又说了句:“你的药不多了,所以你很快就可以摆脱这种担忧。”
莫叶点了点头,心里又在犹豫于另外一件事。
而那夜行人认为话已说完,便不准备再多留于此地,躬身拎起莫叶脚边的大药坛子,准备离开。
莫叶知道他若要走,只需身形几个起落,便会消失无踪,仓促之间她心底的一个念头被激了出来,急忙开口道:“你这些日子也要千万小心啊!”
夜行人闻声,心绪微微一动。…
今天是他执行任务的几年生涯里,突破了他的很多‘第一次’的一天。
第一次被任务对象摘下蒙面,得手的还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半大孩子;第一次与任务对象说了这么多话,当然,说话是人的基本能力,所以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可今晚是他头一回主动地这么去做。
而此时此刻,他又是第一次为了任务对象在同一次任务中二度停步返回。
也许这做法的原因并非全是由他自己的心所生,料到这废墟一样的宅子里不会再有人收拾那药器,他认为有必要将与任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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