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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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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你自己的执念。 ”面对莫叶激动的情绪,或者说是她直面的索求,厉盖也进行了直接而冰冷的拒绝。
莫叶见状,却仍没有退意,立即又道:“这真的只是我的一个念头么?我绝不会忽略掉那件事!死了那么多的人,我的恨,绝不是一念偏执!”
“他未必希望你为他报仇。”厉盖微微摇头,漠然说道:“他耗费心力这么多年,绝非是想培养一个女罗刹。你会不会尊重他的意愿?你心里到底分不分得清楚,孰重孰轻?”
莫叶咬紧下嘴唇,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如果我能胜任此事,报完仇再继续平静生活,又有何不可?”
厉盖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的精神又回到原点,忘了我最初说了什么?”
莫叶怎会忘记,刚才厉盖带她来到这处鹅卵石小平台时,对她说的第一番话。但她复仇的心绪已经被撩拨起来,又被记忆深处那抹刺眼的红所浸染,一时间怎能平复?她眼中顿时又现挣扎的神情。
“孰重孰轻,你真的能够分辨么?”厉盖将他刚才问过莫叶的话,沉声又问了一遍,随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语势稍弱,缓言说道:“如果你执意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复仇的事上,你辜负的可不止你师父一人,还有你的母亲,或者还应该加上你弟弟。”
“我弟弟?”倏闻自己在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近亲,莫叶倍感孤独的心本能的升起一丝喜悦,但她很快又沉下心扉,隐隐感觉到,在这个时刻,由眼前这位还比较陌生的长辈说出她弟弟的讯息,可能并非是能令她感觉欣喜的事。
莫叶脸上情绪起的变化。并未脱离厉盖的观察,然而尽管他感觉到,或许说出那件事也无法缓解这孩子复仇的执着,但他既然已经提了,便干脆说了出来。
“你的名字,其实属于两个人,你那位孪生弟弟……或许应该是兄长,原本被取名为‘漠’,你则被取名为‘叶’,但他在还未出生时就死了。你占了两个人的名,意为为两条命而活着。”说出这句话,厉盖也回想起那段记忆里的沉重。不禁叹了口气。
略整心神,他接着道:“但你弟弟的死,却并非是难产的结果,而是人为地选择。做出这个选择的,正是你师父。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摩挲那只小瓶子?因为那里装着你弟弟的婴血。虽然他也拔剑杀过不少的人,弃了你弟弟也是为了救你,但这个婴孩仍是他会感觉内疚一生的罪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叶已经将刚才想复仇的执念丢到脑后,她渐渐握紧双拳,却不是要怪责厉盖所言里师父的那个选择,她根本还未完全了解这件发生在她出生以前的事件的全部经过。她只是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根处,在往颈子上蔓延。令她有些不堪承受。
原来自己活着,不仅是拖累害了师父,还从出生之始,就“挤”掉了孪生弟弟活下来的权利?!
“瓶子是廖世交给你师父的,如果你今后有机会碰见他。可以想办法让他开口,但关键是你得活到你能碰见他的时候。”厉盖顺势留了一手。话语稍顿,才接着说道:“但请你不要因为此事对你师父心生猜忌,丝毫也不可有。因为这个选择,实际上也算是你母亲地选择。你师父虽然直至最后也没有告诉她此事的详细,但他曾反复试问过她,你母亲则一直坚定的说,只想孩子出生后可以过得平安康顺。”…
“所以在只能保住一个孩子的情况下,他选择保留了你。”厉盖说到这儿微微垂下视线,“看来他的选择也是深思过的,如果此时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他的复仇心,一定要比你更为强烈,且更难受控。”
……
其实他这后面半句话,并没有说出他全部的心意。林杉选择了孪生子里的女孩,而弃了男孩,其实还考虑到一个立储的问题。这个问题,林杉只对他一人提过,却不敢在王炽面前提,哪怕他是俩人的义兄。
这也是叶子青的意思,她从孩子还未出生时就打定主意,尽可能让她的孩子不要参与立储之事,即便她的儿子连一出生就已戴在头上的王爷玉冠都弃了,以她叶家的金山资本,也够她的孩子享一生清福。
虽然林杉一直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完全逆反于当世女子价值观的想法,但还是在必须做出选择时,捆扎着自己的心,做出了偏向叶子青的选择。
叶家已经没了,如果她想让她的孩子一生清闲,不参与帝王立储之争,他一样有办法做到,只是他能有十分稳手做到这种境况的关键一步,就是此子必须为女子。
只要前面铺陈得好,以今时的太平世道,女子只要长到了合适的年纪,嫁个好夫君,再堆一层富足家底,一生走向便能定格下来,没有男孩子的命运那么多变数。
而且倘若叶子青生的是男孩,她自己不在了,儿子一定会立即被王炽接回宫中,到时候他林杉伸手再长,也管不着了。
而在复杂宫廷生活中长大的一位皇子,一旦在成年后知晓母亲难产致死的真正原因,还有妹妹夭折的真正原因,他可能弄出来的动乱,真的难以设想。
这不是叶子青愿意看见的,她在生前就明着扬言过,绝不会让她的孩子过上这种生活。
唯有选女孩子,在叶子青逝世后,林杉才有十分把握可以兑现他给出的那个承诺。
只是不知道,倘若王炽得悉他的第三个儿子未能活着出生,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林杉的干预,不论理由是什么,在这个男权为主、他为帝王的环境背景下,他会作何感想?
怒杀义弟?害死皇嗣,林杉这罪当得!
还是怨愤于那个女人的选择,干脆报复性地称了她的心意,永远将他最小的女儿丢在宫外,让她再也别想归入王家族谱?
就让她一直姓叶吧!
……
其实厉盖现在就把这些事告诉了莫叶,虽然他只是说了一半,但这件事一旦拉开了密封在外面的那层蒙面,即便只是露出里面的一个角落,那这层密封也会很快被完全剥落。
当年之事,参与之人可都还活着呢!
保密法则,曾经给王炽做过几年影卫的他不是不清楚,秘密只会在活人嘴里传递,唯有在死人心中湮没。就连林杉那般克制心力极强的人,在面对叶子青腹中那对孪生子女的选择问题时,也会忍不住向他道出心中地挣扎。
但是,为了稳定眼前这个义弟拼死护佑的女孩子心中那复仇之火,厉盖只能丢下重话。
这可能会加快她知晓她的身世秘密,但厉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她执着下去。知晓过往一切的结果,可能只是让这孩子心神痛苦一段时间,但如果再不控制她现在存于心里的那种劣性执着,这种不良影响可能令其携带一生。…
而话说回来,如果莫叶就想凭他刻意修饰过的话里透露的那点信息,去寻找尘封十余年的那个秘密,可也不是一件能快速达成的事。
说实话,义弟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那件事当中的一个重点疑团,他找了十多年都没有结果的事,搁在莫叶身上,怕是个无底之迷。
厉盖在他的话语间虽然揭示了一个足以震惊莫叶心灵的秘密,但他在开口之前也不是没有盘算斟酌过,然而他虽然掌握了已有事件的发展进度,却掌握不了莫叶的思维走向。
在稍微迈过了一道心灵上的关卡,可以直言师父身死的事情之后,莫叶似乎已不忌于在任何人的头衔前,冠以“死”这个字。
“为什么从始至终,我都未曾听你提我父亲?”莫叶忽然眸中一寒,“他早已死了么?”
厉盖不禁怔住。
如果能让莫叶冷静一些,他倒不介意出言欺骗,只是这谎话涉及到一个人的名誉,正是他轻易不能冒犯的,所以在迟疑了一下后,他对此只略微提了一句:“他很忙……”
“忙得连妻子生孩子的事都管不着了吗?”莫叶斩出一句,语气里也已略现愠意。
从厉盖的话里,她已确定母亲早就死去,虽然她连一眼都没见过母亲的面庞,但骨血相连的感情浑然天生,让她立时不自禁的悲从心来。
然而这份悲伤很快被她心里另一种激生的情绪覆盖,那是一种莫名难解地愤怒。
因为她同时也隐约从厉盖的话里听出,她那位同样也一面都未见过的生父,应该还活着!
在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她还快速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一些记忆碎片,这是一直以来她质疑于自己的身世而培养出的一种敏感情绪。
而很快她便总结起来,师父生前虽然不肯说关于她父母的事,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确立的,就是从未直言她的父母已经逝世!
…
(522)、父模糊
…
师父是何等冷静自信的人,但她每一次在他面前问那几个问题,他的神情顿时就会变得有些古怪。
现在她回想起来,虽然已辨不清他那时的神情浮动蕴藏何意,但她却能确定一点,那绝非是伤心故人之死的情态,比较像是在克制忍耐。
莫叶有些心生悔意,以前她有大把的机会在师父面前寻求这些问题的真相,他应该是离她最近的知情人,但她少有的几次问及这些事,都是很快略过,根本没有真正重视过。
并且,因为师父一提这些事,似乎心情就会变得非常低落,因为不愿自己惹到师父不高兴,反而她越长大,就越是疏于向他询问这些。
此时她才忽然切身体会到,对于某些问题,她本来应该坚定心志才对。就例如这身世问题,无论师父会不会恼火,往日她有机会的时候,就应该强势一些地一直追问下去。
终是因为,在师父的保护下,她以前生活得太安逸了些,心里便生出了许多坐享其成的自在。
所以她此时的作为,并非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人活一世,有的问题必须解决,她只有些恨自己丢失了最佳机会,而眼前这个人,她一定要抓牢了。
所以她刚才开言时,有些不择措辞,只为了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表明她的态度和目的。恐怕很少会有子女在向一个前辈询问自己的父亲时,直接用“死没死”这种口吻,但莫叶就是这么问了。
这的确是最简单明了的问法。
如果他死了,那便一了百了,她接着就可以问厉盖,她父亲的坟在哪儿。厉盖不应该连一个死人的墓在哪儿都瞒着她,这样做毫无意义。而随后。她会每年在祭祀之期,去坟前烧捧黄冥纸,以表为人子女的义务。
如果他活着,那他为什么一直不肯现身?
如果他还活着,这反而是让莫叶内心陡生愤怒的原由!
而厉盖在刚才回答她问题的时候,那一丝缕的迟疑,像极了她的师父生前在面对类似问题时,表现出的那种情态。
这一迟疑,刺痛了莫叶的某根敏感神经,让她几乎等于得到了第二次确认。她曾经期盼了逾千个夜晚,从未见过的生父,现如今还活在世上。
——要坚定的认为一个已死的人还活在世上。还是坚定的认为一个还活着的人已经死了,当然是后者更难一些,因为后者等于是在诅咒一个活人,正常人在这么做之前,多少会有些迟疑吧?
所以对于她刚才问的那个“死没死”的问题。即便沉默许久的厉盖不愿直接回答,那也已不重要了。
因而她还能不能回家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也已经没有小时候在她心里时那么重要了。
可这本来是她盼望了许久的答案,她现在却不自觉的为这个答案而感觉愤怒。
但她很快又于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意味颇为冷冽。
是啊……如果除去血亲关系。这个父亲跟自己好像也没别的什么关系了,如果他从我一出生时就抛弃了我,那我何必还要对他念念不忘呢?
十月怀胎生下我的。是母亲,一个生命因生育而戛然截断的苦命女人。十年如父养大我的,是师父,可自己还未来得及报答师恩,他就被人害死了。
这些……都与那个模糊的父亲无关。
而自己唯有去做一件事。才能尽一点为人孝义,让母亲和师父安息。…
莫叶只是黯然了片刻的双眼。忽然又变得明亮起来。
但厉盖分明能从她的眼中,辨出他刚才还看见过的熟悉神采,那抹复仇的意念,让他禁不住心绪收紧。
一番口舌,都白劳了么?厉盖暗暗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丝冷冽在莫叶嘴角延展,他又隐约感觉到些许不安,仿佛自己刚刚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策。
有的话一旦说出口,便近乎比一刀削断一个人的脖子还难改变后果。
人死了一了百了,可一句话却能牵扯诸多祸端。
看着眼前这少女眼神不再迷茫,但充斥着的却是一种有些诡异的自信,厉盖顿时禁不住开始质疑起自己刚才的决定。
就在厉盖滞神凝语时,忽然听莫叶问道:“厉伯父,能否告诉我,我母亲的墓地在哪里?”
莫叶的语气忽然轻缓起来,她的眼中虽然又升起那种复仇情绪,但可能是她同时心生的那种信心在支撑,所以她此时开口,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焦虑。
厉盖对此其实有些疑惑,不知道莫叶的信心从何而来。他明明没有说什么实际的东西,只是将几件事略微点了半句,她从那几句话里,是凭仗不到什么的。
莫叶对此也已有了一些自我认识,知道仅从厉盖说的这些话里,她抓不到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无非就是知道了她居然还有一个弟弟,但那个弟弟刚一出生就死了。
还有,她在今天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早就死了,而因为此事,她发觉自己欠师父的恩情更多了。不过,她虽然失去了报答师父的机会,但此事却让她真正比较清晰的与那个模糊的父亲划清了感情连系的分隔线。
或许是怕勾起她对父母之事的追寻兴趣,在邢家村生活的那十年,林杉很少向莫叶灌输教育父母恩孝之事。
虽然莫叶在书院也能学到这些礼教常识,但这类情感教育,真正的重要培养环节,还是来源于家庭环境的培养。可莫叶正好缺乏了这么一段,孝义的价值在她心里便少了许多粘性,接近变成可以用称去衡量的东西。
如果父亲从来没有重视过她这个孩子,她也可以不在乎那个模糊的父亲。
但是对于早逝的母亲,她则是必须要去祭奠一番的。
然而她很快又看见了厉盖眼中的迟疑。不过,仍然是因为她对那个从未见过的母亲,目前暂时也没有凝聚起太多感情,一时间要她暂搁这份孝道,也不是太难的事。
何况她在问这个问题之始,就已提前有了些意料,料定厉盖又准备保密。
对此她并不难理解,母亲是嫁入父亲家的人了,墓碑上冠在前头的姓氏必须随父亲一方,碑文上也还会有一些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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