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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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3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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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叶注意到叶诺诺眼神闪烁的方向,只大约猜到了她犯愁的原因,但在详尽处却是失了准头。



  当即她就站起身来,脱下了自己穿在外头的那身青衣,只着了里头那套素色中衣。然后她就将湿漉漉的青衣横着在火盆上方抖开,距了一小段距离,青衣上头,很快蒸腾起热气来。



  莫叶望着坐在火盆旁,一脸惊愕神情的叶诺诺,只是略显洒然地道:“我们几人当中。你的风寒症状最明显,要换掉打湿的衣服,里面那套也不能穿了,就穿我的衣服好了。”



  叶诺诺怔怔地道:“那你怎么办?”



  莫叶微微一笑:“不用顾我。”



  莫叶想到自己现在是少年小子的装扮,那便以骗为骗,身外伪装得足够以假乱真。至于精神层面的伪装,她曾经混迹书院的那几年时光里,能够借鉴到的经验那是何其多。



  但她可能料不到,此时的叶诺诺竟然因为她的伪装,心下微生羞赧。



  两旁的丫鬟倒是除了惊讶,其他的感想不太多,因为莫叶施好的对象,不是她们。



  很快,莫叶手里抖开的那件青布衣裳上的热气渐渐淡了,那是因为衣服已经大致快烤干了。而此时她自己身上那套素色中衣倒是开始腾腾冒热气,这是在个人体温以及外围炭火的双重热力作用下,发生的反应。



  白衣白气,渐渐竟让莫叶的形象,变得有些光化起来。只是她自己尚还未觉。



  但一旁的桌上那几人,已经下意识将目光偏了过来,除了因为莫叶此时的这种形象,还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还没有忘记,之前在排队入场时,曾经有一个高手带着这少年离队的事情经过。



  莫叶并不知道这些,本来她也没什么机会与隔壁桌上的人接触,但也许是天意的指示,于大雨之中,忽然扫来一阵风。



  这风,没有吹翻茶棚,也没有吹落莫叶手中的衣服,甚至连茶碗中茶汤上丝丝缕缕的热气,都未因为这风而弯曲多少。



  但是,莫叶束发的那根发带,却随着风飘了起来。



  或许这不能怪是风惹得祸。在经过人潮拥挤,以及躲雨的狂奔之后,那发带本来就快掉落了。只是因为后来头发被雨水打湿,发带也跟着湿粘在头发上,暂时还能挂在头上。这会儿在火盆前烤了一阵子火,几人都是头发最先干燥,莫叶那头蓬松微卷的长发,顿时显了原来的模样,终于“挤”掉了那根本来已经没了什么束缚力的发带。…



  干燥而蓬松的头发,有几缕自额头垂落,在眼前晃了晃,莫叶心中微慌,感觉自己的伪装似乎要露馅。



  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暗道:披头散发,并非只会是女子的装扮,虽然以自己现在的年纪面貌,还装扮不出那些文人才俊潇洒肆意时的风度,但这并不能否认,男子装扮中不可以散发示人。



  只说师父,就曾有不束冠的时候,还是在书院里,就是临到了要到堂讲课的时候,才拿了根带子随便把一头墨发束了,却在课后,引得好几个少年同席模仿。



  想到这里,莫叶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心神镇定,将差不多已经烤干的青衣递到叶诺诺手中,然后转身去寻那发带。



  很不凑巧,那根也是天青色的带子,飘到了隔壁桌边,一个少年的脚下。



  如果不是他的脚正搁在那里,卡住了发带,待它飘出茶棚,莫叶可能需要冒雨跑出去,才能将它捡回来。



  但是,当拾步准备走过去的莫叶对上那少年的眼眸,她不禁迟疑起来。



  这个少年的目光,与书院里那些同堂同师的少年学子截然不同。



  虽然他的目光不含一丝缕的情绪,但也不能说就是冷漠。那只是一种平静的感觉,平静到……目空一切。



  他仿佛没有看见脚下的那根带子。



  但他的目光,又的确是往自己这边看来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莫叶不知道那脚下轻压着她的发带的少年,那种眼神里代表着什么意思。坐在火盆旁偏头来看的叶诺诺也有同感。但她除了注意那少年,还注意到了他的同伴,那几个同行的少年眼里,似乎浮现了一丝戏谑意味。



  难道他们看出了莫姐姐的伪装?



  那莫姐姐走过去,会不会吃亏呢?



  一念至此,叶诺诺下意识里准备拉回莫叶。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莫叶只是稍滞步履,很快她又继续向那张桌子走去。



  叶诺诺本来准备站起身,劝住莫叶,这时她又看见,那位鞋底卡住了发带的少年,微微一弯身,将那根发带从鞋底抽了出来。



  莫叶看见这一幕,也是微微怔了怔。



  少年拾起天青色的发带后,既没有类似他那种目空一切的形象一样,轻视其物的随手丢弃。也没有温和礼貌的交还给遗落它的人,只是平平摊开手掌在眼前,拈着发带滞了滞神。



  然后,他将它轻轻搁在自己面前的桌上,不再看它,也不再看离他还有几步远的那个散发少年。只是用拾起发带的那只手,端起桌上的茶碗,淡然看向远处的海平线,也未饮茶。



  他手中的茶碗,已经没什么热气了。



  茶汤的温度,似乎还没有一旁那散发少年身上被融融炭火烤得直散热气的素色中衣温暖。



  莫叶在滞步后重新迈出的步履,在那少年拾起发带的时候,又滞了一下。此时她见他将捡起的带子搁在桌上,虽然这举止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但她也没有犹豫多久。就第三次拾步往前走。



  走至离他只有一步距离时,莫叶停下脚步,虽然他将头偏向别处,但莫叶还是认真说道:“谢谢。”



  莫叶看到,他平稳如石的肩膀似乎动了动。但又似乎只是她眼花看错。莫叶默然在心中轻叹一声,不再管对方是不是理会她的谢意,伸手去拿搁在桌边的发带。



  可就在这时,小旋风突然又至,莫叶只是伸手慢了半拍,发带即与自己失之毫厘,乘风飞了出去!…



  莫叶一时不禁愕然怔住,而那少年,或许是因为视线中忽然飘进一个有些眼熟的事物,定神一看,竟然还是那根发带,他在眼神微微凝着了一瞬后,转过头来,看了莫叶一眼。



  莫叶暗暗一咬牙,向雨中跑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追那根发带,冰凉的雨滴打在刚刚烤热了的素色中衣上,感受到丝丝沁骨寒意,她有些后悔,但她同时又感觉,如果不从那个少年空泛难言的视线范围中闪身离开,她会不会感觉更后悔、更不自在。



  ……



  当京都东郊海滩上大雨瓢泼而下的时候,远离京都将近三百里的土坨镇上,也开始飘飘扬扬下起小雨。



  而在以这个地理表象非常奇怪的小镇为,往北再行约摸一百里,在那片无山少树的平坦沙石地上空,云层虽厚,但雨水却像是憋住了,一时半会没有掉落,但又潜在的给在这片黑沉云层下急行的一队骑兵带去了些许压力。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



  但那是泛指,春季也有暴雨,只是次数少,显得珍贵些。而经验丰富的驻边老兵都能体会,在南昭大地上,越接近北疆的地方,气候也会变得奇怪,尤其是天气变化的规律,十分难以琢磨。



  在南方,大部分时候,风起、云聚、雨落,这三个步骤,一般需要一两个时辰才可体现完整,南方的天气有些如南方的山水,大抵是比较温和的,也有疾风骤雨,但没有极北之地体现得这么快,快得难以防备。



  不过,让骑兵队感觉到压力的原因,也跟队伍中此时带着的一位贵客有关。



  防雨的油布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雨开始落下,立即会掀开油布盖往那位贵客乘坐的八人抬马车上。但是队士们又摸不准天气,没准等会儿狂风忽起,撕开云层,炽烈的阳光照射下来,又不能将那贵客乘坐的车架盖得太严实了。



  之所以所有队士都会感觉顾虑重重,皆是因为,车中的人对他们而言,太重要了。这种重要,不是只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一份在十多年前同生共死过的友谊。这份因为时间的沉淀而变得厚重的情义,让所有队士都担忧起来,丝毫不敢拿他重伤之后虚弱的身体与时刻会变脸的天气去开玩笑。
(566)、时隔九年、终有一局
  电脑还在维修店,希望明天能修好,嗷。。。。。



  …



  阮洛明明说着责备的话,但被他拥在身侧的那个扎马尾乱穿衣的姑娘却是一语不发,只露出满脸的笑意,楼厅里的众人看见这一幕,大致都能明白这算是什么事了。



  京都百姓茶余饭后早就开始在聊这事了,东风楼里的人又怎会没听到过,但对于外邦来客而言,当燕钰看见这一幕,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讶然。



  燕钰面含微笑,看着阮洛带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心里则默然道:原来阮洛的正主是这一位,难怪对身边的那位能够坚定地保持距离。只是这丫头虽然生得水灵,可她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他怎么会看上她呢?



  阮洛并未看见此时燕钰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叶诺诺身上。



  把叶诺诺的冰凉小手握进自己手心,呵着气搓了搓,阮洛感觉仍是没有暖上多少,也许是因为他的手也一直不太暖和。凝神略一犹豫,阮洛握着叶诺诺的手,塞进了自己怀间衣襟里侧。



  这下暖和多了。



  但叶诺诺很快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阮洛抓着放在他怀里温着,却冰得他的身形一颤。叶诺诺一怔,虽然她的手在覆到他上腹时还隔了一层衣服,但她学医三年,心里很清楚,人的胸腹处对寒冷的感受有多敏感。



  叶诺诺早就知道,阮洛身体不好的真正症结,是脾胃虚弱。而在此时,自己那双冰得如铁的手正覆在他体内胃脏所在的位置。念及此处,叶诺诺心里一惊,连忙抽手。却不想被阮洛按住。



  “别动,很快就暖了。”阮洛叮嘱。



  “我不冷。”叶诺诺担心的看着阮洛,“你别傻了,这样会害你生病的。”



  阮洛一挑眉,道:“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弱么?”



  叶诺诺与他四目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面颊上则是悄然泛起一抹淡淡红晕。



  领着叶诺诺步入楼中,阮洛先托了紫苏差人去取了厚实的衣服,至少先把叶诺诺那身过于宽敞、四处漏风的男子衣服换下。套上狐裘的叶诺诺被莫叶带去一旁,阮洛这才回到了审赛座位上,却见那记时用的香柱已经燃至最后一点火星头了。



  “抱歉。”坐回椅上,阮洛这才注意到燕钰脸上的表情,不禁面色一惭。



  燕钰显然毫不介意这点小节,甚至是因为收获了这点意外消息,他还颇为高兴。当即笑着说道:“阮弟,原来你与那位姑娘才是……”



  燕钰的话还未说完,而阮洛也正发愁着该怎么回应这事,场间忽然传来几声唏嘘,顿时将这两人的注意力一齐引走。



  此时的石乙已经算是半弃权状态了,只有易文一人还在进行着最后时刻的奋力一搏。但当阮洛与燕钰一齐看向他时。却见他并未有异样,倒是原本只在一旁干看的石乙离开了座位,蹲在了用来计时的那一炷香面前,高鼓起脸两边的腮帮子,似乎是在朝那一炷香……吹气?



  “这是……”燕钰诧异了一声。



  阮洛也不明白石乙究竟想干什么,他侧目与燕钰对视了一眼,只是一脸疑惑,没有开口说什么。



  人的一口气,可以绵绵持续呼出多久?



  若是为了求时间长,尽可能降低呼出速度。大约可以持续三十秒,但石乙那一口气不能如此缓慢地消耗,因为他朝那支烧得只剩半截竹篾的香柱吹风,是为了持续它不灭。…



  这是个技术活,吹得太慢不行。太快了也不行。



  好在,易文左手翻起的那最后一张账页,终于算完了。



  易文收了手后,先是放松双肩,长舒一口气,紧接着他就抬眼朝那计时香炷看去,恰巧看见那半截竹篾上最后的一点火星熄灭,以及蹲在一旁的石乙慢慢站起身,他却是深深吸了口气,胸前一阵抽气起伏。



  ……



  坐入马车里去后,莫叶也是心潮起伏,沉默了良久才平复下去。



  待心绪恢复到平时那般平静,莫叶便习惯性的拉开了马车车窗的布帘,目光投向窗外,看到的是一派秩序井然但也让她感觉非常陌生的街景。



  三天前的子夜,伍书把她带出了东风楼。先在皇宫楼宇林立之间穿行,去过皇陵后又过城门去了海边,归来时却机缘巧合去了叶正名家,绕来绕去,最后还出了点小事故,到叶府那段路她没有分毫印象。到现在莫叶也想不出个具体,在这期间伍书究竟带她走了哪些路,自己现在离东风楼有多远。



  叶府与东风楼之间的距离真的远到要坐马车?要知道在京都内城,马车主要是用来输送由城外到达的商团向城内运送的货品的,主走环城商道,人以马车代步可是在城内不多见的。



  然而介于东风楼的营业性质,之前待在叶府时,莫叶并没有对叶诺诺提起,她在京都暂居的地方是那里,也就不知道若以叶府为参照,离东风楼有多远了。



  莫叶觉得,即便叶诺诺不介意东风楼这种风月场,也总得让她再解释一大堆、为何她一个这么点年纪的女孩子家要住在那里之类的吧?没准叶诺诺还会因此邀请莫叶就在叶府暂居。



  但如果她真是因为在京都落了难,只能暂时蔽身于东风楼,那么在叶府寄居一段日子勉强也过得去…然而,莫叶连她自己以后的路究竟怎么走都不知道,她已隐隐觉得至少是现在的自己决定不了自己的去留,所以就更不能拉扯上叶府了。



  马车并没有在热闹的街区行太远,就转入一片相对而言安静了许多的街区,但这片街区看上去也不像是小户人家聚居的民坊。



  只见这片街区的建筑布局四平八稳、菱角分明。街道宽阔。两边不见有摊贩做生意,门前窗外也没有晾晒的衣物。这些房子都没什么生活气息,倒是有几处楼阁门前,停放有几辆马车。但也不见车夫,马车也是空的。



  街道两边的建筑全是两层以上、最高至五层的高楼,其中不乏能以气势力压东风楼的庞然建筑,然而在这样的楼舍之间却丝毫听不见有奢靡之声传出,令莫叶颇觉新奇。



  既不像是民居所在,又没有丝毫奢侈气息。这些林立的高楼究竟为何聚立在此呢?



  新奇之后,是满心疑惑,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莫叶此时想着快些回东风楼去,目前她在京都能够倚靠的人都在那里了,然而马车却没有路过的意思,反而载她往这高楼林立的街区深处行去。



  莫叶终于忍不住拉开了马车门帘,望着那车夫的后背问道:“车夫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要带我到这里去么?”



  “是啊。”年轻的车夫倒是答得坦诚,他没有回过头来看莫叶一眼,只是望着前路继续说道:“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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