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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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4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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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生活物资和照顾的逃难队伍里。每天都有饿死病死的孩子。



  饱经现实生活磨练、能活到最后的孩子,精神力在迅速成长,甚至有些畸形的超过了他们的年龄限制。他们知道京都始终是达官贵人集中生活的地方,当时的皇帝再不顾民生安稳,自己住的地方也一定是最后一处着火的地方,所以流民之中存活下来的孩子大多选择混进京都。



  在这个地方即便过着讨饭的生活,捡那些大户人家倒在垃圾堆里的泔水中残剩的食渣果腹。也比在其它地方流浪要更能有活下来的机会一些,这就是那些孩子在冰冷的现实中失去了梦想、失去了幸福,最后仅剩的一种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也只找到了这一种出路。



  江潮就是那群逃往京都、混入城内乞讨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



  这群孩子除了在过去的十年里因为各种原因死去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部分里,有的人永远的做了一名小乞丐。这多半是因为他们心中的精神梁柱已经倒塌,除了消极的靠别人的施舍而苟活,他们别无所求。这样的人可怜又可恨,很难融入正常人的生活里去。



  还有一部分人。便是像江潮这样,靠卖苦力的劳动求生活。他们或冒着猛兽袭击的危险去深山里砍柴来换取生活之资,或者去京都临海的港口抗货,赚点维生的血汗钱。



  因为京都人口的复杂性,朝廷颁布的对流浪孤儿的一种限制性条例。虽然在极大程度上维护了都城的治安,但不可避免的需要牺牲掉一部分人的利益。像江潮这样无祖籍可循的人,即便拥有健全的身体和对未来的希望,无论怎样去努力,也只能是活在低等苦力这一层面的人。



  但在京都高层人士里,经流着一条半公开的秘密,那就是京都的达官贵人当中,不乏有人收留了这种无家的孤儿,培养成自己的死士。更为让人惊讶的是,这种说法最初的源头,竟是皇宫内院守备军。



  其实仔细想想,若最初的那种说法是真实的,可能某位帝王家人出手收留这些孩子的目的,在宏观上是良好的。…



  这些孩子当中不乏先天素质极高者,或者表现在智敏上,或表现在体格上。若放任他们在外继续流浪,要么他们继续成为病饿致死的那群人中之一;要么就是将才华消磨在日常求生的强劳力当中;或许还有一种结果,就是成为十分难对付的歹人,危害到普通百姓的生活。



  家庭破碎难再修复,他们在身体上最需要的,只是每天三餐的饱饭,精神上的缺失则是最复杂关键的。这群孩子的思考方式尚在成长阶段就被战乱生活狠狠挫伤,学好不易,但若教好了,这群人将成为一批庞然的新生力量,因为尚没有丧失创造力的他们已尝过生存的味道,比寻常孩子更熟练的掌握了坚毅的秉性,更加能守好再次获得的生存信仰。



  只是在传言中被收入皇家大院里的那批孩子中,这一设想是原始版本的,仁善的用意保存得比较完整;然而当京都其他的某些贵族开始效仿时,这一做法的目地性变得愈发浓厚;再加上贵族们开始相仿活动时,京都的流浪儿已经被皇家中人挑选过一遍,剩下的部分流浪儿在资质上多少存在问题,这些被悄然由达官贵族们供养起来的流浪儿,多多少少留有劣性,愈发让家主看不起。如此演变下来,由流浪儿培养成的死士与家主之间,渐生奴主规则。



  倘若身份面对面的拆穿,江潮会发现,自己与那从出了酒肆就一直尾随在身后不远处的壮汉其实算是同一路人,只不过在几年前收留他的,是代表皇家的京都守备军总领大人,而那壮汉则是后一批被某位高官挑选带走的流浪儿之一。



  不过,即便不戳穿这层身份,江潮对此人也是心存印象的。因为他觉得这个人似乎一直都有想要探明他身份的意图,并且这种感觉持续有一年多了。



  江潮在常人眼里的身份,就是替肖家酒肆供柴的樵夫;那壮汉则是每天在港口为商船卸货扛包的苦力。江潮知道那壮汉人称‘铁大’。不是因为他下面还有兄弟,排行老大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个头大,在港口扛货苦力中是有名的力气大,因而得名;那人称铁大个的壮汉也知道江潮的名字,因为肖家酒肆的老板常这么冲他喊。



  但江潮和铁大对对方的身份,都是心存质疑的。原因很简单,两人都知对方是练家子,江潮砍柴这么多年。居然从未受过伤,铁大在港口扛包,也是一年多的风雨无阻,这又说明两人的功夫都不俗。身怀这样武功的人。却天天不知乏味的干着简单重复的劳力活,原因只可能是因为这种工作简单无查,很方便用于掩藏他们的真正身份。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人,多半是观察能力极强极细。再或者是背负了什么人指派之令的人。



  而论起这个,江潮属于前者,铁大属于后者。



  原本江潮还想继续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保持下去,只要铁大不惹他,他也不想在身份问题上多生枝节。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除了铁大,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在那位总领大人的指派任务还没下达之前,保护好自己的身份,就是自己目前最主要的任务。



  可是现在,任务已经下来了,他便要为了完成使命而改变处事方式。



  一条街道走到尽头,铁大站在街角一处宅院的墙后停下了脚步。他在安静的待了一会儿后,这才行出了街角的这处转口。…



  前方又是一条街,只是这条街比较曲折,一眼难看到头。肖家酒铺属于小本经营,所在的位置并不是京都的繁华之地,这片地段的街道上,巡防队走得不太频,夜里点起的长明灯因照顾上的疏失也瞎了几处。此时夜已全黑,街道上灯光晦涩,使得人与物的影像在距离的稀释下产生视觉上的粘连。



  铁大站在街口,目色一怔,他看着那两个人转行进这条街,计算着其步行的速度和时间渐至适合自己跟踪的范畴,这才继续尾随,却没想到这两人竟凭空失去踪影。



  如果不是他们的身影进入了弯曲街道的一个视觉死角,那就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迅速匿身于一处屋墙间隔的隙道中,靠着墙静静聆听的铁大心里浮过一丝不安。



  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铁大终于听到了街道中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只是让他愈发心惊的是,那脚步声居然是朝着反方向传来的,并且越来越接近他的藏身之地。



  铁大沉吟了一下,最后他咬了咬牙,忽然从两屋墙壁间隔着的隙道中抽身而出,迈开大步,却是转身朝自己来时那条街道行去。



  跟踪的行为已经暴露,便不能再让自己的脸孔也让对方看见了。



  只是他终是那群流浪儿里后一步被挑走的孩子,在基础上他就逊了江潮一筹,后天所接受的来自那大官府邸里的训练质量,更是远差于那位身负武神传奇色彩的守备军总领大人亲授之力。这一切导致他从出了酒肆那一刻开始,就在迈向一个错误的方向,直到此时收到由判断失误凝结成的苦果。



  来时走过的那条街道上,铁大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定在对面两三丈地外的江潮。



  在两街转角处,江潮就已越墙反超,然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难道真的是因为饮酒而影响了判断力吗?可这个人喝了那么多,却丝毫不受影响的施展了水平极高的纵跃功夫,难道他是怪物吗?



  铁大在一愣的同时,就听见耳后那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继续在接近,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被自己的目标前后包抄,这滋味可不怎么快活。
(657)、小草的委屈
  …



  见莫叶终于肯走了,望着她渐渐远去、略显单薄的背影,站在书店门口的两名青年保镖暗暗松了口气,下意识朝搭档看去,立即从对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犹疑。



  两人几乎是在对视的同时怔了怔,片刻后,终是门右那青年先一步开口,说的却是门左青年同时也想到了的事:“关于此事,我们是不是不应该瞒着莫姑娘?”



  以旁人眼光看来,如今莫叶与阮洛之间的关系与真正的一家兄妹无异。即便这两名青年人受雇于阮洛久了,知道雇主与刚才来过的莫姑娘之间真正的关系,却也无碍于他们这样认为。



  所以在听见右门青年的话后,站于门左的青年人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又摇头表示否定,想了想后说道:“可我们是第一次遇到今天这样的事,这属特例,或许莫姑娘需不需要知道,由阮公子来说更恰当。”



  门右那名青年人闻言,目色微微一亮,旋即也是推翻了自己刚才说的话,点头认同道:“你说得对,我们只是受雇于人的保镖罢了。”



  两人在进行简短对话的同时,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走远的莫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而只是下意识回头一顾的莫叶看见书店门口那两个人点头而谈的样子,似乎达成某种愉快的合作意念,她心里的质疑就更重了。



  原本那番强揭瓦的念头,只在她刚刚转身离开书店那会儿,于脑海中浮现了一小会儿,但这一刻随着她的疑惑情绪增加,她或许真要忍不住好奇的一探究竟。



  然而在她缓慢行出几步路后,这个被第二次犹豫着提起的念头就又轻轻放下了,一是因为她对那两个青年保镖的信任,二是她有些怀疑自己今天因为一些外事所闻而情绪有些复杂敏感,有些多虑了,但关键的一点。还是因为她看见街对面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阮洛住入宋宅后的三年时间里,除了视莫叶和白桃为亲妹妹一样的照顾,也如叶诺诺多次评价的那般,对宅中其余仆人也颇为友好。但身为仆从,必然有侍主的义务,好在阮洛除了每天忙得团团转地经营十几家商铺,有限的闲余时光却也没什么玩乐爱好,三年间他常使唤到的丫头也就两个。



  此时自街对面行来的,正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小草?”随着丫鬟小草的走近,莫叶观察到她的双眼微红。似乎是刚刚哭过。心绪更为疑惑。“出什么事了?”



  莫叶会这么问,倒不是因为她凭小草眼角泪痕想到宋宅出了什么事,而只是真正出于关心的意思。



  近些年里虽说阮洛但凡有什么琐事要帮手,都会叫到这两个丫头。但并非要她们全天守在宋宅等候传唤。对于这一点,阮洛分派得很清楚,就说今天,留在宋宅当值的是小花,而今天莫叶出门时,也正逢杨陈带着小草外出游玩散心。



  他俩的婚期将近,同行散心的过程应该分外甜蜜才对。



  可此时莫叶却只见她一个人回来,不,不能说她是回来。而像是她特意为什么事要来找阮洛才对。



  作为长期侍奉在阮洛左右的丫头,小草当然知道阮洛白天忙碌时最常待的地方是哪里,并且就现在莫叶的眼光看来,小草那犹有泪痕的脸上神情,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过了委屈之意。



  事情似乎正如莫叶观察揣测的那样。独自来到这儿的小草心事颇沉,直到离莫叶只有几步远时才发现了她的存在,却又仿佛看见了什么令她畏惧的事情一样,眼神瑟缩了一下,脚下步履也是微微一顿后才恢复如常。…



  因为莫叶在先小草一步看见她时,就一直没有挪开过注意,所以这些稍纵即逝的举止细节异处才会被注意到。



  除此之外,莫叶还能明显地看出,当小草后知后觉地也发现她之后,竟强展笑脸,这份笑意在莫叶看来,当然显得颇有些古怪。



  面对莫叶关切地一问,走近来的小草只是微微摇头。她朝着不远处的书店大门瞟了一眼,脸上那份勉强的笑意渐渐淡了,然后她才转目看向莫叶,问了句:“小姐,您刚才……少主他现在忙么?”



  莫叶听出了小草的话说到半途忽然有了改口的意思,但同时又感觉她话里似乎有什么不想此时明说的意思。疑窦只在心里盘旋了片刻,她想不出小草能有什么严重的事情要阮洛立即出面做主,何况她刚刚被那两个随行在阮洛身边的保镖拦在门外,不论阮洛在不在里面,她相信此时小草更不可能能进得去。



  “应该很忙吧……”莫叶顺势作答,虽然语气间蕴着些许迟疑,可说的倒真是实情,“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缠身,两个护卫连我都不让进去呢。”



  “哦……”小草似有些走神的应了一声,但转瞬间她忽然又反问了一声:“是这样么?”



  这一问来得很突兀,仿佛她早就知道阮洛到底在书店里做什么、所以否定了莫叶的话一般。



  莫叶当然注意到了小草话语间的这点异处,但她实在也是想象不到小草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心绪如此奇怪,只是更为明显的察觉到,小草忽然独自来到这里,可能真是有什么事要告知阮洛。



  她不禁也回头看了书店一眼,略作犹豫,回转目光看向小草时便说道:“倘若你真有什么急事,又必须找他做主,那我陪你去一趟。你独自去,那两位未必肯让你进去。”



  在莫叶话音刚落下时,小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怔了怔,原本紧抿的双唇无声开合了数下,最后才声音极轻地溢出一句话:“小姐,您就不问我找少主有什么事?”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因该能保管一些自己的事吧。”莫叶微微一笑,握起小草的手,“而且你不觉得,如果我想知道,自然可以从他那里得知的么?但这却与你直接对我说有所不同,你现在看起来并不开心。”



  莫叶在说着话的同时,已是挽着小草的手,带她并肩朝书店走去。可在她那一番话说完之时,小草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小……”等到小草的脚步完全停下时,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可她才说了一个“小”字,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另一声“小”给盖了过去。如此恰到的高声一喊,似乎在冥冥之中促成了某件事的发生,覆灭了小草在刚才听完莫叶那一番话时于一瞬间鼓足的勇气。



  “小草!”



  街对面,是杨陈边跑边喊地声音传来。



  并肩而行的莫叶与小草闻声一齐回头朝杨陈看去,但在看见那急急追来的熟悉身影时,两女心中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



  见杨陈追来,莫叶心里实是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刚才真是多虑了,小草恐怕真的只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然而心下念头刚走到这一步的莫叶突然又诧异起来。



  小草与杨陈的良缘可结,虽然确是阮洛帮忙,间接做了联姻媒人。现如今成亲大礼在即,阮洛身为一家之主,也早已口头承诺,会再帮两人一次,吉日当天以证婚人身份参礼。眼见着这两人之间的情意日渐亲密,怎么到了这会儿,倒闹出什么一定要找阮洛调解的别扭?…



  想到这里,莫叶又下意识地转眼朝小草看去,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握着小草的手被挣开,她的视线也只触到了小草的背影……



  小草竟突然跑开了!



  莫叶下意识里追出一步,可下一刻的她又停下了脚步。



  今天的小草似乎比往日里要跑得利索了许多,而就在她跑开后没隔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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