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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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5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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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这么做,对于加快车队的通检出城,丝毫起不了作用。没过多久,这车夫便回来了,他没有找到燕家商队滞留的原因。而他眼中的烦躁之意更重了,同时还增了许多无奈心绪。



  这车夫慢慢行返,并没有回他自己车上。他认为,反正这会儿车仍走不了,他回去也是干等,不如问一下负责此行的一个人,或许可以改变出城路径?…



  于是他跑到中间那辆马车旁,看见驾车位置上那人仍然不急不躁的端坐着,他斟酌了一下,压了压心里的烦躁后。才恭声问道:“高老大。你看现在怎么办?”



  车夫恭声称呼的“高老大”指的即是那端坐之人。他本名一个‘潜’字,实际身份并不是马夫,而是相府十家将之一。



  虽说十家将的排名,并非严格凭照个人能力高低为前后顺序。但高潜是个例外。他排在十家将首位,除了名序在前,他的智谋与武功综合起来,也是十家将中最强人。



  尽管丞相没有指定过什么,但在私下里,十家将以高潜为领导核心,在大事上听丞相号令,在实施过程中,许多细节处则多与高潜商量。待他拍板定策。相府其他家将护院,乃至家丁杂仆,心里也都对高潜存有几分敬意。



  在此次丞相指派高潜护送岑迟去西北寻医的事件上,也可以看出相爷对岑迟、以及对高潜的重视。



  这一趟行程,将可能是越走到后面。就越渺茫而危险。相爷唯相信高潜可以胜任此行,这样的派遣决定,除了包含他对高潜忠主义事上的信任,还有对他能力的信任。而派其他人同去,怕是要去送死。



  高潜深知这次远行,道险任艰,但这也愈发刺激了他要为相爷效忠的心意。



  听到那车夫的询问,虽然对方的声音很恭敬,并且刻意作了掩饰,但高潜还是很容易就听出其语调中蕴着的急躁,他的回复只是平静而简单的三个字:“什么事?”



  看到高潜丝毫不急,但自家三辆马车被燕家车队堵在城门口,是睁眼可见的情况,车夫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



  他指了一下前方不仔细看就看不出在移动的长长车队,慢慢说道:“小的刚才去前头看了看,发现这燕家的车队虽然在走动,但是走得实在太慢了。而且前面的车与车之间明明空隙已经很开朗了,但最后那五辆车却像是车轮子烙在地上一样,丝毫不往前面走啊!”



  高潜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们不可能插队进去,再等等。”



  车夫似乎心中早有计划,闻言立即开口,打商量道:“这不像是燕家行商的习惯,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高老大,不如咱们换一个方向出城吧!要是燕家这次运送的货品真的存在什么问题,要滞留在这里,咱们不能陪着他们一起干等啊!”



  “如果是车上的货品出了问题,结果只可能是被京都府派官兵来,全部拖走,留押在大库那边,而不会是在城门口继续通检。”高潜很快就摇了一下头,否定了车夫的这个推测,又补充说道:“燕家家业庞大,所谓树大招风,而我们南昭的皇帝是十分重视律法建设的贤君,燕家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重镇京都弄出什么违反禁令的商业活动。”



  沉吟了片刻后,高潜又否定了车夫的建议,淡淡说道:“北门一直是货运稍疏于其它三门的,西门最为拥堵,而因为海运即将起航,东门现在应该也堵了,我不认为还有别的门好走。不用提南门,要我在内城绕那么一大圈,出城后再从南绕到北,如此周折,不如在这儿再等等。”



  高潜虽然一直没动,但一应想法早在他心中梳理过并得出适中的对策了,而那马车夫则从高潜的话里听出了自己的思维狭隘处,他不由得面色一惭,没有再擅自建议什么了。…



  沉默无言时,车夫听高潜又说道:“过午了,不知还要等多久,车里的岑先生还病着,不能陪着我们这般干耗,你先去买些饭食来吧,要热的。”



  马夫接过高潜递过来的银子,随口问道:“不知道您和那位先生在吃食上有没有什么讲究?”



  高潜闻言似乎想起一事,转身伸手要掀马车门帘。但手刚伸到半空,将将触及到布帘边沿,他又犹豫了。末了他还是放弃了这么做。并跳下马车,往后面那辆车走去。



  第三辆车里安置的是同路的一名医者,相爷花了重金,才买了他愿意离开自己的医馆,一路同行去西北,方便在路上照顾岑迟。



  高潜问询了那位医者,心里有了主意,这才又回来,叮嘱了准备去买饭食的马夫具体要买什么。



  那马夫一路小跑着去了,高潜则重新坐回马车上驾车的位置。尽管他已经极小心的放慢了动作。但马车还是为之微微前倾了一下。



  车中。忽然传来轻微的一声叹息。



  高潜心绪微动。隔着车帘冲里面的人轻声道:“是不是在下打搅到先生了?”



  相爷曾请岑迟做过一段时间的史三公子的西席,虽然这个西席先生的任命,岑迟并没有尽职,但相爷赋予他的荣誉身份。相府中没有人敢轻视。



  高潜的年纪比岑迟还要长几岁,但因为岑迟有这一重际遇在前,外加他本人待人从来没有恃才傲物的性子,府中仆人因为这一点好相与,大多也对他存了敬意,所以就连十家将成员也受到情绪感染,愿意称他一声‘先生’的。



  “其实我早就醒了。”车中的人喘了口气,又道:“因为不想动,所以就没动。”



  高潜掀开布帘一角。就看见一脸疲惫的岑迟靠坐在车内一角。



  他中了那种慢性剧毒后,虽然不会立即毒发身亡,可是,他不过捱了几天的工夫,整个人顿时憔悴得明显。双眼的下方也已出现一圈淤青,这是脏腑气运紊乱的现象。



  听医者说,中了那种慢毒的人,先是会感觉浑身无力、嗜睡,身体会间歇性感觉麻痹,仿佛血液滞留了一样 。



  高潜是习武之人,非常清楚气血滞留的那种麻痹感是个什么滋味,他看着岑迟连喘气都费劲的样子,不禁有些同情,温言道:“先生需要多休息。”



  可岑迟看见高潜把布帘掀开,视线触及到车外的一抹阳光,他先是眯了眯眼,待适应了后,他就朝车门处爬了过来。



  休息再久,也恢复不了健康时的力气了啊!



  岑迟爬到门旁,仿佛爬完了一座山一般,喘了好一阵,但他身体上又不像刚爬完山的人那样,有发汗的表象。



  高潜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担心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岑迟喘匀了气,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轻声道:“马车怎么还停在这里呢?我记得刚刚我睡着过去时,我们的马车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前头是燕家商队,可能是过检步骤复杂,拖慢了出城速度。”高潜温言说道:“本来有换一处城门出去的打算,但不知道其它几门情况如何。内城限马令太严,先生身体不适,在下不忍带着您来回折腾。”



  岑迟似乎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只是随口说道:“你这样干等,不找点事做?”



  “找事做?”高潜疑惑了一声。他实在想不清楚,这个时候还能找什么事做,能够耐着性子等就已经不错了。…



  岑迟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有空的话,给我弄把拄杖吧。”



  高潜闻言一愣,他没有立即明白岑迟话里的意思,但等他明白过来之后,他不禁目光一沉,旋即神情极为认真地说道:“先生,在下一定会带你寻得良医的。”



  岑迟勉强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辜负史公的期望,但目前看来,我的确还是需要一把拄杖。”他这话说完,便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燕家的车队之中。



  高潜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同意了岑迟的说法,语气稍微一缓,道:“那在下着空就办。”



  岑迟随口道:“不着急,路上随手折根树杈削一把,也是可以的。”话说到这里,他将目光从远处车队那里收了回来,陷入思索的沉默之中。



  高潜见状,也将目光投向前方,看了两眼后又收回目光看向岑迟,轻声问道:“先生在想什么?”他在问岑迟的同时,心里也在问自己:难道真如刚才那车夫所言,燕家商队里头出了什么问题?



  岑迟目光微抬,注意到高潜眼神中的那丝警惕,连忙摆了摆手,道:“没什么。燕家似乎是在等人,车队里空出了一段路,没怎么动。”



  经他这一句话提醒,正在想着刚才那车夫之言的高潜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道:“怎可如此。如果情况是这样,他们就应该让一步,让咱们赶时间出城的人先行。”



  “再等等吧。”



  同样的话,高潜刚才对那马车夫说过,现在却是由岑迟以此来宽慰激起情绪来了的高潜。



  可此时的高潜就如刚才那位心里头压抑着焦躁的车夫一样。听不了劝了。



  他没有因为岑迟的劝而释下心绪。只是忍不住又道:“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拖延。在下可不想再忍。如果错过了时间,今天傍晚赶不到下家驿站,他们燕家不介意露宿,可先生怎么能陪着他们耗?”



  岑迟见高潜似乎有要到前面车队里理论的意思。连忙拉住他,劝阻道:“我也只是猜猜,也许别人是真有什么事,也说不一定……”



  他的话刚说到这儿,前方车队里忽然发生了变故 。



  就听车队中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音色洪亮,中气十足,高声道:“燕九字,前行一阙。”



  那声音微顿后。又道:“燕十字,前行二阙。”



  那声音所挟着的语调,似乎是在发出一种命令。声音顿时,车队的中间就有一辆马车慢慢前行,但前后两端的马车依旧稳稳停在原地。



  那声音接着又叫出了“燕十一字、十二字”的名头。施的都是前行的命令。



  整个燕家商行的车队里,只有中间几辆马车在随着那命令一扬一顿的发出而慢慢活动,前后车辆的位置都没有变化,但中间部位已经空出了较长距离的一片空地。



  对于长处在陆地行商的燕家而言,总商会早年就已经制定出一套专属燕家车队的口令,近年来也有其他陆商开始模仿,但大多都做不到燕家商队的恪守与规范。



  那口令中的数字,代表的是车队中车辆的单独序号,但如果是在前后都有商队时,数字序号前的商会简称就有必要高呼以示警了。



  此时北城门内的空地上,只有燕家一家商会的车队,可尽管如此,那发令人也没有省去数字序列前的商会番号。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燕家商队的指挥人员在引导车队行进时,所喊口令都是规范一致的,丝毫不会改动。…



  至于口令中的那个‘阙’字,则是专属于燕家行商活动中,距离的度量衡,燕家的一阕指的就是燕家商车一个车位要占的长度。



  燕家对其商队行车列队的相关口令,管理到了接近军方兵士列阵口令那般严明的程度。商界有一句话形容得很贴切:商界之争,譬如战场。因而燕家这个商界庞然家族,能把下面做事的人管成这个样子,也算潜移默化的形势造就。



  此时在场之人如果熟悉燕家此类口令的意思,在听到车队前方传来的口令指引时,即便不走近亲眼看一看,大致也都能猜出车队的中间,现在空出了可停三辆马车的位置。



  岑迟本来是要再劝高潜等一会儿,但在听到那几声口令后,他便顿了声。过了片刻后,他再开口时话已变了。



  “燕家行商多年,一应事项布置都恪求完美,从未传出半路补货的事例,看来此次他们真的是在等人,想必我们很快也可以走了。”岑迟说完这话,就又爬回车内去了。



  被他掀开后又垂下的马车门帘还在微微晃动,不远处就有别的马车轮轴转动碾地的声音传来。



  高潜偏过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就见不远处驶来三辆马车,但从那马车的制式上看,三车都属于旅车,也就是载人所用。



  载人旅车与载货商车本身从外表上看,区别甚微,但如果与燕家车队里那种又高又宽、显得四平八稳的商车比较起来,不同之处就比较明显了。



  那三辆马车走得都不快,使高潜得以看清驾车之人。其实如果是寻常马夫也便罢了,但高潜赫然发现,手持缰绳操控为首那辆马车的人,恐怕并非一个寻常马夫那么简单。多看几眼后,高潜心中得出让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结论。



  坐于为首马车驾车位上的人,仅从他发冠上嵌的那块碧玉的估算价值。以及他腰间挂的那把半露在锦袋外的算盘来看,即便他不是燕家那位少当家,也跟燕氏商会的决策高层脱不了多远的关系。



  原本高潜还有些怀疑,这三辆马车或许是别的要出京都的大户人家所派,但看见为首马车上的那个冠玉青年人后,他不再怀疑,乘坐此车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或许未必是燕家的族亲嫡系,但也绝对与这个大家族有不疏的关联 。



  只是,在明白了这一点后。高潜的心中又升起新的疑惑。



  燕家这是要做什么?



  虽说燕家如今的家业。已登上陆商之首。并且布施在昭国地域上的生意,也是占燕家总产业大头的,但燕家商会的总办事处却不在昭国地域以内,而是在燕家发家之始所处的西陲小国。



  地处昭国以北。挤在北雁和西面的大青川中间,还有一个地域并不广阔、但非常富有的国家,国号梁。



  梁国的建国时间并不太早,区别在于,北雁是大周之前更久远的大业帝国的分支,而梁国算是大周中期的一个分支。如果只是以时间划分,梁国的建国比昭国早,但又比北雁晚。



  历史编纂行内有一种说法,北雁在北疆ji权建国。所拥长处偏向军队的力量,而北雁与南周的文明建设又是同受承于大业帝国的经验。



  不过,北雁经过百余年的吸收转化,以及历经局势微变化考验后,在军事能力上已经远超南周。但又没法完全匹敌南周的综合国力。在两国边界接壤的一道关防里,兵士之间长期处于对峙状态,这就像一把宝剑对上一支长矛,谁都不服谁,但要真打起来,谁也没有完全的胜算。…



  在这种情况下,原来大业帝国的领土上,除了最早分化出了北雁和南周两个集权国,各踞一方之外,在这周围还出现了一些小型政权。



  在经过数百年的时间考验和洗刷后,十年前南周溃亡,但也不是被北雁吞并,而是由另一个新的君主集权覆盖。而在这两国的周边,数个小国也是兴亡替代,现如今存在的,就是青川流域的流贼和各方面建设都比较完备的梁国。



  梁国偏向商道强国,这是现在的南昭君主十几年前还在北疆戍边时就见识过的。商道精神,能让冰冷的银子散发极致光彩;商道中人,有着极其敏锐和滑中有锋的口舌,近乎有谋士之智,但又丝毫不恋眷权术,是一个很特别存在的群体。



  之所以有撰史学者称梁国是南周的分支,是因为梁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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