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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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5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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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与刺雨燕相对应的朝阳燕主要在白天活动。但乔崔的那位义兄并未因此获得什么好处,而是满手鲜血,所持利器上缠满亡灵,并且直到他死的那一刻,还在杀人……



  倘若林杉真是这么重情义的人。为什么当年自己的义兄明明已经病入膏肓,林杉还要让他出任务?是他的这个指令,间接使义兄最后力竭而死;令那个一生忠于二组的男人,在死的最后一刻,还在承受因为二组的任务而带去的痛苦!…



  差一点,因为陆生,就把那些过往忘了啊!



  乔崔将投向陆生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视线移向车顶,眼神里现出一片空白。他在心中沉重叹息了一声,但表面上,鼻息很轻微。



  见刚才还格外不安生的乔崔此时像被拔了绳的木傀儡一样瘫躺着,陆生迟疑了一声:“你……没事吧?”



  乔崔闻声转过脸来,见这个变得骂不还口打却还手的家伙终于愿意与自己搭腔了,似乎还是在关心他,他缓缓收起刚才心里想着的事,忽然反问了一声:“你不认为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



  陆生用笔直的目光注视着乔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似乎对此很困惑,又像是明明理解了而故意不配合乔崔的胡说,只是在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见陆生似乎恢复了一些平时犯傻时脑子卡壳的模样,乔崔不知不觉又还原成平时那爱玩闹的做派,没好气的接着说道:“是不是那天屋墙垮塌时,有砖头砸到你,把你砸得愈发傻了?唉!都怪哥不好,没有罩好你啊!”



  乔崔这话的前半截令陆生立即就想转过头去,继续像刚才那样不理会他,但当陆生听到话的后半截,他心里有一处地方被拨了一下。



  “我没事。”陆生终于开口,语气异常平淡,“你不要再乱动了,你这样真的容易留下残疾,这不是开玩笑。”



  陆生在说话时,语气十分认真严肃,乔崔凝视了他片刻,渐渐也收起了玩笑之心。不过他这会儿连正经话也不说了,完全陷入沉默之中。



  陆生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他闲聊,见他终于安静了,自己正准备转回身去。



  他的身形刚转回半圈,忽然想起一事,又转向乔崔这边,询问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继续行程?”



  “快了吧。”乔崔随口应了一声,但很快他盯着陆生的脸又疑惑了一声:“你急着回去?”



  陆生没有回答,对乔崔的话思索一番后,他忽然又问道:“我们去哪里?”



  “二组啊,你肯定是要回你姐姐那儿了。”乔崔说到这儿,终于肯从车板上坐起身来,他看着陆生时的目光疑惑更重,眯了眯眼轻声又道:“你不会是真的又变傻一些了吧?”



  乔崔又习惯的拿陆生的脑疾说事,不过他这一次开口,倒真是含了几分真切的担忧。陆生依旧像这些日子对乔崔的态度那样。对他说的话,只是冷漠的无视掉。



  他掀开车帘,探出头看了一眼天色,回身到车内后。淡漠开口道:“今天将有大雨。”



  乔崔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着急着启程呢!



  而只是这一句话,即让乔崔听出许多疑惑。要是搁在以前,陆生肯定没有这么着急于启程回二组,因为他回去则意味着要与林杉作别,但试想月初那会儿,林杉才刚从邢家村离开,他就想尽办法,逃脱了二组的看管,也跟着来了。



  说得好听点。十余年生活上的照顾和武艺上的引导,让陆生对林杉产生了一种依赖;而说得难听点,又得联想到之前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陆生近乎成了跟在林杉身后的一条忠犬。



  见一向话多的乔崔不知在想什么而发怔,陆生等了片刻。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事,使我们一直停在这里?”



  “行程步骤,都是在出发之前,你那‘林大人’定下的。”乔崔在心里细细拢总着陆生这几天里让他觉得古怪的地方,同时随口回复着,“想必驻在这儿不走,也肯定是他的想法了。”…



  “具体是什么事?”陆生忽然又问。“刚才燕钰来时,你可以问他的。”



  乔崔讶然道:“你刚才又不是死过去了,为什么你自己不问?”



  他忽然来的这句反问,直把陆生问得窒住了声。



  陆生沉默了良久,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你话比较多。”



  这下又轮到乔崔被噎得无语。



  乔崔也沉默了良久,但他没有选择继续与陆生拌嘴。只是淡淡说道:“掀开车帘子自己看,咱们这辆车后头挨着的那一辆,就是林先生的车,想知道什么时候走,就自己去问。”



  陆生略作迟疑。便要下车。



  这本来是乔崔给陆生的建议,但当他看见陆生真的要照这指引去找林杉,他自己倒忽然有点慌了,连忙又制止道:“喂、喂,你别真的去啊!”



  正要伸手去掀帘的陆生闻声倏的回转头,眼里有些起了燥火,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乔崔被陆生盯得微微缩了缩脖子。他也知道拿人开涮要有度,何况现在的陆生好像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经不起他地这种‘折腾’。但他刚才开口时,真的没有料到陆生会较真。



  这事要搁在从前,陆生肯定不会去。经过这一件事,乔崔定了定心神,算是彻底认识到,陆生改变了。



  陆生具体是哪里变了,因为什么契机造成的改变,乔崔还不能确定,但他此时再看陆生,他的目光也变了。



  “刚才是我失言,我先向你道歉。”乔崔脸上神情渐渐肃清,很认真地开口,“能在那天从林家老宅里活着走出来的人,其中林大人伤得最重,你现在去找他,他未必能醒着见你,你也别去打搅他休息了。”



  “你不用特意道歉,刚才我也没有真的要怪你。”陆生舍了去找林杉的主意,回到马车内时,淡然回了乔崔一句。



  见陆生仍还听自己的劝,乔崔无声点了一下头,除此之外,他没有再多话半句。



  到了这时,陆生也感受到了乔崔的一丝变化,但他对此没有什么别的看法,既不认为对方是在默默预备着什么废话,也不以为对方可能是有什么郁闷的心事。



  如果乔崔自此就一直安静下去,陆生倒会觉得这一趟行程会变得舒坦一些。



  然而只过了片刻功夫,车内再起话声。这次对话的话头,大约算是这一路行来,第一次由陆生提起。



  “乔哥……”



  这一声颇有礼貌的称谓,应该也算是陆生第一次用在乔崔的身上。



  所以,当乔崔刚刚听到这两个字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而他微垂着的目光只是稍微移动寸地,就看见了坐在对面的陆生嘴唇开合,继续问道:“林大人目前的身体情况,其实不适合远行,你知不知道他坚持离开京都,是为了什么事?”



  在此之前,乔崔就已经收了开玩笑的态度。所以当他听到陆生的询问,不仅会如实回答,并且在回复之前,他还对这个问题认真思索了一番。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乔崔回答的话。实是等于没有解答,但他此时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戏谑的意味,并且在稍微顿了顿声后,他接着又详做了解释:“关于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应该只有他的那位皇帝义兄知道。昨天离京时,他们秘谈过。我们恐怕是很难知详了,不止是因为此事需要保密,还因为再同行不了多远,我们与他就要分道而行了。”…



  陆生点点头。其实如果从刚才开始,乔崔就能像现在这样正经一点。认真一点,车内的气氛也不至于差点闹僵。



  “林大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默然了片刻的陆生忽然再开口,而在乔崔看来,这句关心询问才应该是陆生本心所向。只是乔崔也知道现在的陆生变了,可是。见他在某些事情上的主次顺序颠覆得这么明显,乔崔的心里忽然觉着有些怪怪的。



  若是在以前,看见陆生居然有了疏离林杉的意思,自己一定会悄悄的感到欣慰吧?



  但是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也变了?但自己怎么可能忽略掉自己的心境变化,这么的后知后觉?



  乔崔不自觉地心神恍惚了一下。陆生见他迟疑着没有回答。也不急着追问,只是很有耐心的静坐着等待。乔崔定了定神后,终于开口:“严医正留下的药,应该还够用几天,后头的日子,则要看廖世了。如果廖世能及时带来他说的那种药。问题应该不大。”



  “噢……”陆生闻言脸上现出一丝疑惑,默然琢磨了一小会儿后,他忽然又问道:“廖世是谁?”



  乔崔微微一怔,旋即有些答非所问地道:“一个你不太熟悉的……药师。”



  其实陆生对廖世应该有点印象才对。



  大约是在五年前的时候,一直在邢家村附近的县城里。隐姓埋名开药铺的廖世,首次造访当时还住在邢家村的林杉。那时候陆生也在林家,他以杂役的身份住在林家,除了帮林杉做些跑腿的活儿,主要还是反受林杉的就近照顾。



  只是仅凭这一面之缘,要陆生牢记,好像还真不太可能。那时候的陆生正是原来的样子,脑子应该没现在这么好使,现在的他头脑似乎变灵活冷酷了一些,但似乎也没有以前可爱了。



  自从离开京都天牢后,就一直在过隐居生活的廖世,五年前以真实身份在林家露面,主要是为了给林杉悉心养大的女孩莫叶配药。而实际上,这件事是当初莫叶刚刚出生不久后,林杉就与廖世商议好的一个约定。



  之所以要定在五年,是因为廖世凭自己的经验,认为莫叶身体里从她母亲那儿继过来的毒素,如果要用他的药清除,则不能在太小的年纪就施药。至于如何拿捏较为准确的用药时间,廖世告诉林杉,大约是在她第一次生病时。



  起初,林杉对廖世的这个判断,十分质疑,几乎要把廖世当糊人的神棍看待,而林杉恰恰又是非常不待见那种装神弄鬼之人的。所以他又一直以为,廖世把对前朝皇廷的怨愤,转嫁到了莫叶身上,因为莫叶也终将会成长为皇族一员。



  零零总总加起来,使得林杉在对待廖世的态度上,竟也变得狭隘焦虑起来,认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诚心琢磨过治疗莫叶的事。



  小孩子身体娇弱,一不留神就容易患些小疾,廖世却要凭此为契机,作为为莫叶配药的最佳时间截取点,林杉心里存疑,也是很正常的思维方向。只怪廖世的思维方式跟正常人有些不一样,他不将自己的设想说透彻,林杉又不是医道中人,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将信将疑的先听着。



  毕竟在那时候,在当世能最近、最快找到的最强解毒高手,恐怕就只是廖世了。



  因而莫叶在约摸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那佝偻着背的丑陋老头时,会发现她那一向待人温和的师父,对这个陌生的造访者——应该还算是一位长辈——表现出了抑制不住的焦躁。…



  或许是受了师父的情绪影响,还有一部分自己的情绪所致,因为这个老头儿开出的药实在太难喝了。莫叶对他也无甚好感。然而莫叶并不知道,林杉对廖世的排斥,不是因为以貌取人,而是在她出生之前。他与那老头的一段交集。



  因为廖世的那一句话,林杉带着襁褓中的莫叶隐居在邢家村,看着她日渐长大,他却时常提着心神隐感不安。他担心莫叶会不会哪一天就毒发而亡,焦虑于廖世那厮要治毒为什么不果断干脆一点。



  可廖世这位林杉几乎定性为“巫医”的解毒高手,在那年说过的话似乎真就成了现实。年幼的莫叶本来应该很容易犯些咳嗽发热的小病,这不是恶意设想,而是现实,但事实却是,莫叶一直成长到快满五岁时。都没有生过病。



  林杉因为担心潜藏在莫叶体内的那丝剧毒,可能会趁她在生病时身体变虚,而迅速反噬爆发出来,所以在生活上对莫叶管得一直很细。在廖世真正开始对莫叶施药之前的日子里,小女孩都没有什么自由时间。出院子去玩,这使得她在五岁那年居然学会了番强。但她成长到五岁年纪,竟连一点小病都未曾上身,林杉施加在她身上的这种牢笼式管束,也是‘功’不可没。



  但有了养孩子经验的林杉并不完全这么认为,即便他真把莫叶关在冬暖夏凉、吃饱睡好的室内,也防不得大人偶有疏失。没照料好。孩子在刚开始长个子时,也容易有在睡觉时踢被子的情况,怎么可能绝对避过小病微恙?



  莫叶拥有的这种异常“强壮”的体质,令林杉开始有了另一种考虑:也许廖世所言,不但不是在敷衍他,而且还是经过认真考虑后。有所依据的一种判断。



  可是孩子会在什么时候生一场小病,以开启廖世所言的最佳施药时间呢?这又成了搁在林杉心头新的困扰。他甚至因此考虑过人为干预,但他最终又下不了手——此生,从建筑到军阵,他尝试过许多设计。但惟独对于那个女子逝去后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做不了任何带有伤害性质的尝试。



  有些东西,你急不来、争不到,但这些东西很可能最后还是会降临在你的身上,有人称之为“福”,有人叫它“命运”。林杉一生信念秉承师门所学,讲求论证,不信天命,但如果世间真有这种玄妙存在,不相信它的人也无法改变它。



  五岁那年的莫叶,在邻居男孩无意路过时的帮助下,成功溜出了锁足数年的家园,跑到外头玩雪。回来后不久,她的身体就开始有了发热的症状。



  如果那天邢风跟着他的老父外出游猎,没有留在家里。或者莫叶刚刚爬到院墙上面,路过看到地是别的孩子,不像邢风那么老实厚道,宁肯看着她摔跤,也不愿帮她一把……那后面的事可就真的难说定了。



  如果莫叶晚个一两年才生病,廖世也会迟个一两年才来施药,五年的用药期自然也会往后延……如果这般,莫叶、甚至是连带着林杉的命运,会不会也因此发生巨大改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近乎生离死别?



  五年前,莫叶出生以来第一次生病,廖世也终于依着他当初在林杉面前留下的话,出手施药。



  事情走到这一步,林杉总算是稍微舒了口气,并暗暗觉得惊讶:廖世此人,能为了一句话默默忍受几年的等待,这应该评价他为,人情冷漠,还是该赞他一声,稳若磐石?…



  看来,走上医道极致之路的人,除了医学知识堆筑得厚实之外,信念这一道,亦磨练得堪比将帅。这,或许也是廖世凭老朽之躯,在天牢蹲了几年冤狱,最终却能苟延活到获释的一天、自己大步走出来的一条关键心理素质。



  廖世用行动兑现了他说过的话,而林杉也因为此事的启发,对廖世的为人,有了新层面的认识。所以尽管药施下来,效果还在待定,但林杉对廖世的态度,已经发生很大改观。



  也是因此,才会有了在分别前,林家小宅院里。那一桌丰盛的践行酒宴。为此莫叶当时还暗暗质疑过,她也感觉到师父对那佝偻老头儿的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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