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并不参与划船的悠哉说道:“柴夫子,你多虑了,作弊可不是我惯用的手法,今天我定当赢得光明正大。”
上亭中两位院长似乎也终于是觉察到了湖滩旁的异变,放下棋子,两人皆是站起身看向湖面上行远的那条小船。
静默远观了片刻后,山水书院的院长缓缓开口说道:“莫叶这孩子较起真来,倒是跟他很像呐,你说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礼正书院的院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轻笑着说道:“人师授业难授心,个人造化,岂是我们管得了的?不过据说大鱼都是深居湖心的,这回你应该能饱回口福了。”
山水院长轻轻摇头说道:“你这话可真是说得两头半截中间不搭,你不觉得这样闹得有些过头了么?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礼正院长闻言神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不过语气依旧温和的说道:“不会这么巧吧,船上还有江河那孩子,再说他也允了。”
山水院长对于礼正院长的估量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
湖滩那边,看到船上三人将小船划到快至湖心的位置、停船后的下一个举动时,柴岩开始后悔了。
就见小船上刑风和莫叶两人一人站船头,一人站船尾,放下船桨后开始往水中撒鱼饵。等了稍许时间之后,待水中越来越多的游鱼嗅着鱼饵香味聚拢过来,两人手里就都换上了弓,搭箭上弦。
不过两人并没有很快放箭,而是在有一段时间里保持着箭指水中的姿势,似乎在抉择着什么。
忽而箭尖一定,松指离弦时,羽箭“簌——”一声斜刺入水,就见白色水花翻腾一瞬,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水中翻腾起又很快被水浪压下水底。紧接着就见半蹲在小船中央的江河手中的长杆宛如长臂捞月一样探出,看似要将那团白水花拍下水面,却是将水花中中箭的鱼给拍得弹出水水面,升至离水面约一尺余的高度,偏偏又含着些许偏斜,使鱼在落下时能准确的跌落入小船的舱槽中。
刑风和莫叶放箭的频率并不快,然而每每放箭必有收获,并且他们似乎已经商议好了,某种肥美度以下的小鱼一律放过,这样有选择性的以箭杀鱼,却让小小船舱里很快就堆起了银灰一片,只是染血的鱼鳞折射出微微开始耀眼的阳光,看上去并不是多么美好。
(101)、狼狈
刑风在箭术上的天赋本来就高,又经过这几年来在山水书院中经过教习的指导磨练,现在弓箭到了他的手上便如有了灵魂和眼睛一样。以他所站的位置为中心点,周遭两丈范围内只要有大鱼经过,基本上都难逃一劫。
莫叶的箭术比起刑风要逊色许多,但在这样的近距离里全神贯注的她也能取得一些战果。
其实三人组合中莫叶本来是准备负责划船的,此时她拿起弓箭也不过是因为刑风知道她非男子,惜她身子单薄力气小,让她弃桨挽弓有个好名头的凑下数。
江河才是功劳仅次于刑风的那位,长杆到了他的手中就如变成了他身体上的一部分,在他的挥拍动作下带着如扇浪一样厚而广的力道,却又不忘含着些灵活。如此一来,凡是被刑风射杀的大鱼,基本上都逃不出江河手中长杆的一探、一拍、一回翻。可怜水中鱼儿不论是活是伤,都来不及有闲隙摆尾而逃。
湖岸上那柱香的下半截要燃尽用不了多长时间,莫叶一行涉水捕鱼三人组带的箭支数量也是有限的,但在三人这种高效率和几乎零失误的组合劳动中,短时间内的捕鱼量也是惊人的。
很快,三人结束了捕鱼活动。江河恢复了手中长杆的称职功能,不再蹲在船身中间,改站在船头以长杆直冲水底湖床,将小船船身调转了一个方向。刑风也已放下弓箭拿起船桨在船尾负责划水。
莫叶则跟她去时一样又是以船桨为拄杖的悠哉站在小船中央,虽然没笑,却是满眼的得意。她的手中还揪着一条鱼的尾巴,将一条约莫四五斤重的白鲢倒挂提着,轻轻晃动着朝湖岸此时虽然还保持着持杆动作、实际上目光早已聚到小船上的书院师兄们大叫道:“怎么样?这样的鱼是用竹竿就能钓起来的么?”
岸边垂钓的众人中一时没有一个人回她的话,不知他们是心不服的憋闷着,还是尴尬无言。
船将要靠岸,莫叶正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样既能奚落一下柴岩,又不至于太不符合作为一位学生在夫子面前该守的身份礼仪,就在这时,她手中拎着的那条鱼似乎还没有死绝,被她摇了两下,居然醒了过来,翻腾着脊背想要从莫叶手中甩脱出去。
莫叶措不及防的差点失手,她原本拄着船桨的手随即松开去抓鱼。接下来她虽然用双手将那条快要脱手弹出的鱼抓了回来,但在此同时,脱离了她的手掌握的船桨却是倒了下来。
小船的舱槽有一定的弧度,因而不至于让船桨直接砸到她的脚,但是那船桨砸在船沿上时反弹起来,竟是恰巧从莫叶身后的一个角度斜斜敲在了她膝关节处的软穴,导致她的双腿在毫无防备中失力,稳不住她刚才倾身扑鱼时的那股惯力,令她从本来就微微晃动着的小船上跌了下去。
突然出了这一变故,虽然船已经快靠岸了,湖水本来也不深,但岸上的众人还是同时哗然出声。
林杉和柴岩几乎在同时从石桌旁的座椅上站起身来,柴岩短促的惊呼了一声,林杉则是盯着在水中乱扑腾的莫叶一语不发。
湖水不深,第一个跳下水去准备救人的江河这会儿站在水中时才发现,湖水不过没到他的腹下。想起这事刚才那位庄园的青年执事好像也提过,所以江河愣了一下,看着已经自行在水中站直起身子的莫叶,他的脸上滑过一丝窘意,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伸手去扶。
而莫叶因为堕水的角度不对,所以在她因为惊慌失措而将水面扑腾得一片浑浊的同时还是呛了好几口水,衣服也是全被湖水渍湿,还沾了不少泥浆子。唯一庆幸的是这片湖不是烂荷池,即便是泥浆布满全身,呈现出来的也是比较干净的湖沙的灰白颜色。
看见莫叶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正准备跳下水的刑风松了口气收住了脚。他开口唤莫叶上船,莫叶却是甩了甩手,直接趟水走上岸去。莫叶觉得,反正自己现在浑身已经湿透,回不回船上已没什么意义。此处距离岸边也已经是近在咫尺,还是徒步上行来的干脆利索。
莫叶的想法简单纯粹,但湖岸负责客人安全的五名白衣庄丁中还是有两人已经跳下水中,向莫叶趟水走来。莫叶由此忽然心生一个没什么价值的想法,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负责水面安全的庄丁要身着白衣了。原来是因为白色的衣服被水打湿后基本上不会变色,不会像身着浅蓝衣服的她这样狼狈啊!
浑身湿透后,原本纯粹的天蓝色布衫居然变得接近于黑色,这个样子的她就是被三岁稚儿看见也能明白她落水了,此时她的显眼可真是令人感到尴尬的‘荣耀’啊!
刚刚上岸,莫叶就看见林杉向她走来。注意到林杉眼神中的不悦,莫叶下意识里就低下了头。
接着,在预料中师父的责怪话语之前,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暖意袭扰上身。一抬头,就看见林杉已将外袍脱了下来,覆在她的身上。
莫叶眸色微动,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林杉恰时开口,用责备的口吻说道:“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么?”
莫叶心里也是觉得尴尬至极,刚刚她还立桨船心的昂首挺胸,以一个得胜将军的姿态笑话着岸边一群师兄弟们,不料转眼就遭了现世报。即便并无真恨意,现在也应该有不少人在心中给她扣上了一顶‘得意忘形’的怪帽子吧?
不过这份尴尬就如方才被讽的学子们心中的不服一样,并未入心存积,很快就卸去。莫叶此时最在意的倒不是自己的这点名誉问题,就见她准备将身上披着的阔大外衣脱下还给林杉,同时低声说道:“师父,我没事,倒是你。。。。。。”
“我已经这样了,你就更该爱惜自己些,还想给家里再添一个麻烦么?”林杉挥了一下手,示意莫叶停下还衣服的举动,接着又说道:“捕那么多鱼上来也不见得能吃完,今天钓鱼赛的事到此为止。”
这时已有一名彩衣庄丁从守望亭中走出,来到众人身旁后,彩衣庄丁先是朝浑身湿漉漉、衣衫边角正在朝地上滴水的莫叶拱手一礼致歉,然后才恭敬的说道:“两位贵客,事发突然实在抱歉,请随我到竹苑先换身干燥衣物,不妥之处还请包涵。”
林杉没有再多说什么,对那位庄丁点头示意,然后跟随他向渔场外行去。莫叶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也紧跟其后行去。
渔场的彩衣庄丁只替林杉师徒二人引了一段路,很快先时迎客的那名青年执事得到另外一个庄丁的传讯赶来了。青年执事到来后替领了引路人的职责,因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些特别。
按照青年执事领路途中的解释,西风庄园一般不会留客人夜宿,因为庄园的猎场区域全是荒静无人的丛林,其中放养的兽类无论大小,多喜欢夜晚活动,所以庄园到了晚上恐怕不好管束而不留客夜宿。
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如果客人一定要夜宿,庄园中有一处名叫‘竹苑’的地方是可以作为客房供客人休息的。但这处雅苑依旧是尽量的不用作接收客人留宿,而是时常拿来供客人们小歇,或是处理一些像今天这样的突发状况。
竹苑如其名一样植有满院的墨竹,苑中的陈设亦如其字匾一样简单而清爽。但也不知道建造这竹苑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硬是将这片院中墨竹从最下一截升到两三丈之间的位置全部修剪干净,只露出光溜溜的竹竿,令这片竹林大为失去了墨竹原有的风骨诗意。
不过林杉却看出了这所竹苑的设计者另外的一份心思,那就是竹苑的通风性很好,并且因为故意修剪了杂枝,导致竹梢的叶片能够异常繁茂的生长,形成了竹苑一片阴凉的环境,这样的环境的确符合需要休息的人的需求。
接着林杉还发现,凌驾在梢头的尖窄竹叶迎风摇晃时,发出的声音并不会让人觉得吵,反而如湖中均匀的浪潮推搡着岸上的细沙,声音细腻绵柔如能催眠一样。林杉暗想,如果是在夏天,身处这竹苑内,应该能让人觉得十分凉爽和心静的吧!这样朴素中藏着玄妙的地方,西风庄园不愿意将其用作游客留宿的居所,恐怕原因并非那位青年执事说的那么简单。
只是现在的时节虽然春意已浓,但毕竟还未入夏,一旦阳光全被竹荫遮挡,不禁会让人觉得空气中寒意犹在。
林杉饮酒的那股热劲在等待莫叶换衣服的这会儿功夫里已渐渐散去,屋外偶有清风穿过窗户吹进屋中来,让他这个风寒还未痊愈的人不禁愈发觉得背生寒意,接着就毫无感兆的突然咳嗽起来。
林杉咳了几声后连忙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几口,热烫的茶水吞咽入腹,身上的寒意这才稍微消减了一些。
没等多久,林杉就见换了一身干燥衣服、正用干布巾擦着湿头发的莫叶从里间走了出来,他随口问了一句:“冷不冷?”
(102)、离庄
“不冷。”莫叶连忙摇了摇头,然后微低着头在林杉对面慢慢坐下。
她实际上正在分外小心的看着林杉的脸色,只是她还真的只能看出他的脸‘色’。褪去了那层被烈酒激起的淡红颜色,此时林杉的脸色显出有些病态的灰白,但他的神情清淡,莫叶却是看不出他此时的喜怒深浅的。
听莫叶说不冷,林杉倒又开始感觉自己浑身有些寒意上涌。他捧着茶杯暖着手,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背对着窗户时,窗外原本明媚的阳光被竹荫一遮便晦涩起来,显得有些晦暗的光线透进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反衬得他双眼中的神色让人辨得不太清晰。
就此安静了稍许,林杉慢慢开口说道:“有什么事需要告诉我,直说就是,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那湖虽然不深,但是跌进去呛水也不是件舒服的事,况且湖水总也不怎么干净。”
“谁叫我劝不住你,只好出此下策。”莫叶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说了一句话。随后她伸手入怀,掏出一样细小事物在手,伸手到林杉眼前摊开了一瞬,然后又将那事物放回怀中,这才又说道:“此事,我想我们必须回家再谈。”
莫叶手里握着的是刚才从那只跌下树梢死去的军鸽腿上拿下的信筒,这原本就是林杉等了几天,并为之焦虑不已的东西,林杉对它当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所以他只看了一眼,神色立即凝重起来。
林杉不再放松全身的靠在椅靠上,而是双肩微微绷起,自椅子上坐直起身,也不问莫叶那东西是怎么得来的,只是肃然说道:“原来如此。。。。。。我们即刻回去。”
莫叶犹豫了一下说道:“即刻就走?未免也太急了,书院那边怎么办?”
“这事容易解决,我不是才喝过酒了么?”林杉已经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临行在即,他这时才想到一件忽略了很久的事,所以有些突兀的又开口道:“你叔叔人去哪里了?”
莫叶经林杉这么提了一句,也是才想起来马安去了小婶婶的院里就再没回来,同时她也想起之前在院中的那些所见。当她正要将这些都告诉林杉时,却见林杉忽然挥了一下手说道:“他的事先不提了,他应该能照应得了,先安排我们眼下的事。”
莫叶有些纳闷,师父应该能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知道马安的去向,然而他不问却又置以马安信任,难道他真的能未卜先知?
不过不论她现在心里有多少疑惑,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在这个问题中的时候,看见走向里间的林杉朝自己招了一下手,莫叶赶紧抬步跟随。
林杉离开西风庄园的办法很简单——装病。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直到莫叶亲眼见林杉演绎出来,她才瞬间明白了片刻之前,当她刚刚从湖滩中趟水上岸时,林杉说的那句“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么?”的真实含义。莫叶深切的在心中感叹,说起演戏,她还是太嫩了。
莫叶让刑风帮自己撑船捕鱼时就已经做好堕水的准备,然而此法虽然包含了莫叶的两个目的——捣乱柴岩身后故意‘放水’的钓鱼小队的计划,终结此场钓鱼赌酒赛,同时拖走师父,但莫叶却是实实在在的掉进湖里呛了几口水。
而且莫叶坠船的那一刻,演技着实不佳,明显有故意的成分。所以林杉在看见她掉下船去时只是担心了一瞬,随后却是盯着水面上的动静一语不发,实则是看出了端倪。
莫叶暗叹自己那点小伎俩在师父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就见现在眼前的林杉不过是多披了条毯子在身上,额上用水洒出几滴冷汗行迹,却又故意用了一些小手法使其显得含蓄,再加上林杉配合着摆出的眼含倦容偏又故作精神,时不时又咳嗽几声,倒真让人真真假假分不透彻。
“装病”二字在林杉身上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当然今天的他确实是风寒未愈,只是没有到达莫叶冠以饮酒后病情突然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