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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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7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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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剑怅然摸了摸粗糙的脸颊,微微摇头似是自言自语:“这对我来说不是重点……”他的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紧接着疾步走去门口,伸手按在门板边沿。如同上一次开门之前那样屏息凝神片刻后,他手上才使出些力气。但只是把门拉开一条缝。



  眯眼扫向门缝外的折剑脸上有一丝疑惑神情闪过,门很快被他完全扯开,一个碧色人影如烟一样飘了进来。



  “师叔。”飘然入屋的碧色人影向着关了门刚刚转身的折剑行礼。



  此人的年纪与屋内孙谨相近,也就十八、九岁模样。正值青春年少好年华。不过,若细看这个碧衣人,旁人应该不难发现,他与孙谨其实存在着许多不同。…



  他的举止派头更为斯文,并且他的双眸深处有与常人不同的一点剔透,这似乎是天生长成。而这一点异处使他在与人视线持平时,让人感受到一丝缕的凉意,不管他抬眸时年轻的脸庞上是不是挂着那丝习惯性的笑意。



  因而他习惯在与人交流时微垂着目光,这使他看起来态度比较的谦逊、甚至是自平身份,但他这样做。其实只是为了让旁人不要将他的天生眼神当做另一种不太美妙的情绪误解罢了。习惯长此以往,多年之后,他虽然长大成年,这种给人谦逊的感觉倒是被塑造得更深刻了。



  但此时屋内的两个人对他而言,是尽可不设防备的。所以他能将视线抬起许多,他的脸上显露由心而发的笑容,他的双瞳中那天生的一点冰凝般的东西自然也似被阳光笼罩得化开,化成一泓清泉,虽然依旧不具有多少热度,却也不那么沁冷了。



  “真是启南啊。”折剑再次自下至上将眼前正在向他行礼的碧衫年轻人扫视一遍,确定此时在年轻人的身上找不出一丁点易容过的痕迹。他的表情才松缓一些,温和笑着又道:“不会这么凑巧吧?宗门那帮撰单子的长老果真老糊涂了?”



  “师叔慎言,若让伏剑师叔听见,对你恐怕又是横来一事。”听折剑戏谑上宗门里几个重要位置上的长老,乌启南脸上笑容一滞,“我们会在这里碰面。于我而言不是巧合。我是刚刚办完岳家庄的事情,洗漱后准备回宗门时,忽然接到的直接任务。施宗门令的正是伏剑师叔,估计他很快也会到这里来了。”



  听完乌启南的叙述,折剑摸了摸自己那新长出一片胡茬子的下颚。淡淡说道:“那可真就不是巧合了,小孙跟你接到的事项基本一样。”



  乌启南心下了然地点点头,侧目看了一眼已经搁下糕点碟子,并向自己走近一步的孙谨,他忽然想起一事来,转头问向折剑:“师叔,小凌的伤养得如何了?”



  只这一句话,折剑就听出了他真正想知道的答案,直言说道:“他恐怕不能来帮你们了。”话刚说到这里,他仿佛想起什么来的顿了顿声,接下来再开口时,语气中就有了一丝自言自语的意味,“既然这一次的宗门召令是伏剑施发的,那么如果凌厉没有出雾山那趟子事的话,伏剑定然是要将他也叫上的。可这样一来,这事情就有些玄了,能让他把你们三个都找来才肯宣布的任务目标,究竟是什么大人物呢?”



  “这……”



  “什么?”



  听了折剑的一番揣摩,孙谨与乌启南两个年轻人皆是神情微怔,齐声问道:“他连你也没有告知么?”



  按照屋内这三人所在宗门的行事法则,在一般情况下,宗门会为每一个杀手加派一个接应人,接应人的任务要么是清扫事后痕迹,要么就是在事败时行使灭口职责,以确保事败的任务不会牵连到宗门的稳定。因而对于杀手每次将要行使的任务资料,接应人即便不会直接参与其中,也有获知详尽的资格,并且接应人往往会先一步得到这份资料。



  半个月之前,折剑还是凌厉的接应人,凌厉出事后,折剑转到孙谨这边,仍然作为接应人的他当然有资格拿到这次地点在京都的任务资料。若算起辈分来,折剑与伏剑还是由一位师傅教出来的平辈,可孙、乌二人实在难以想象,为什么伏剑会连折剑都瞒得这么紧。…



  而如果一定要这两个年轻人琢磨这件事里头蹊跷处的诱因,他们只会再一次想到同一个地方,那就是折剑伏剑两位师叔之间持续了十多年的矛盾。



  这两个人对平辈的师兄弟都很友好,就连对辈分以下的宗门弟子也比较的照顾,但只要这两人碰到一起,那种友好关系定然瞬时消散。孙、乌二人。包括宗门中与他们同辈的弟子,在进入宗门后,对这两位师叔的记忆里,有一大半的印象就是伏剑对折剑的恶语相向。以及折剑虽不还口,却多以一种轻蔑意味还向伏剑的淡笑。



  可是这两人的矛盾持续这么多年,至今还没有谁清楚知道,这矛盾的起因是什么。



  但不管折剑与伏剑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伏剑也不该将这种矛盾牵扯影响到宗门的规矩上来,这可是犯了宗门大忌。倘若折剑是个心窄舌长之人,只要他立即将此事向宗门回禀,恐怕伏剑很快就会被宗门执法堂长老带回去,关在那处起于平地的铁牢,吃上几个月的风扫雨淋。



  折剑望着孙谨、乌启南这两个年轻人齐齐投来的目光。他怎会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哪怕伏剑的脾气再焦躁,怎么说也是教授了这俩小伙子一身本领的人。



  无声一叹,折剑脸上重新现出淡淡笑容,慢慢说道:“虽然伏剑这家伙有时候真是太不地道。但这么多年了,我哪一次没有让着他?假使我真的想跟他拧着来,岂不早就打起来,哪有你们俩小子劝架的份。”



  “折剑师叔,你与伏剑师叔之间……难道真的曾有过仇怨?”



  听到折剑主动说起他与伏剑之间的事情,虽然在恩怨这一问题上表达得比较隐晦,可这在孙谨眼里看来。则是个机会,所以他终于忍不住,连忙快语提问一声。



  除了孙谨自己,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宗门之中,许多与他平辈的弟子都想获知详尽的疑团。



  他们所在的宗门虽然做的都是无比冷酷之事,但宗门内部却是非常的团结。因为他们行使的任务或而诡绝莫辩,或而充满凶险,这便非常考验几个人的合作默契。也是因为这一点,宗门中所有的弟子都被灌输过一种品格,无论是对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还是像他们这类人的辛勤需求,这种品格都是积极且必须拥有的。



  以前宗门中也有人向折剑问起过这个问题,据说提问者往往被口头教训得很惨,答案当然也是不会被问得的。所以对于第一次向折剑问出这个问题来的孙谨而言,他此刻的心情其实非常紧张。



  而在孙谨的话音落下时,折剑微笑着的脸果然沉了下去。



  孙谨与乌启南两个年轻人的心也一齐微微下沉,他们无法想象、也难以接受平时待他们非常和气的折剑师叔突然对他们怒声训斥。



  可就在这个屋内气氛由两种情绪对冲到快要爆裂的时刻,折剑背后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这一敲,就好似即将沸腾的水壶被人将壶盖撬开一条边缝,屋内三人心头绷着的东西瞬时间一齐散开。



  听那敲门者隔着一道门板透过来的呼吸节奏,折剑本以为是德逸楼的伙计上楼添热茶来了,然而当他拉开门与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对视了一眼,他不禁微微一怔,旋即将那年轻人拉进室内。



  “小凌?”



  凌厉忽然来到这里,虽然事先经过易装改扮,但屋内的孙谨只需三两眼即将他认出。片刻后,乌启南也看明白了,并且他的眼中没有遮掩地流露出一丝讶异。



  这三个年轻人年少时有过一段相处紧密的生活经历,对彼此之间的了解和信任亦是不浅,但其中两人会对另一个伙伴的忽然出现表露出吃惊情绪,除了因为折剑刚才就说了,这个伙伴本该正在养伤而不参与京都的这次任务,还因为他的脚步声、他的呼吸节奏、还有他的脸色,都明显透着一种与往日生活中的他异处太大的一面。



  比起宗门艺成的那个凌厉,今天站在他们面前的凌厉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他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差极了。



  ………
卷三 篇外编之① 剪影
  卷三 篇外编之1 剪影



  昭历十三年四月。



  当二皇子王泓应召来到御书房,他就看见他的父亲、南昭皇帝王炽站在一道绘花鸟的屏风前,身形良久未有丝毫移动。尽管那屏风上的景致出自大师手笔,但王泓却能清晰看出,他的父亲此时全部的注目,应该在那幅别在屏风上的女子画像上。



  那才是他全神贯注的所在。



  而未及宣声行礼,王泓的目光远远在那幅画像上一瞥,已经忍不住唤出两字:“小妹?”



  屏风前注视着画像微微出神的王炽回过头来,微微颔首。



  作为宫中为数不多的知道这幅画里玄机的内侍,已经五十多岁,因为身体上的残缺,似也苍老得比常人快很多的海公公看见陛下转头后投来的眼神,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躬身行礼,然后就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守在了外头。



  对于这位王家老资格的奴仆,王泓也表示了足够的和善,点头示意后,见御书房大门合上了,他才转身走向父亲的身边。



  行罢子臣之礼,王泓便看着用针钉在屏风上的那幅女子画像,语气里明显带着肯定意味地又问了一遍:“这是小妹?”



  “明知故问。”王炽微微一笑,“如何?若不论我的身份,你觉得我这绘功能在京都排上哪个次序?”



  “若不论身份……”王泓沉吟了片刻,终于诚实地道:“您能排到十名之外,二十名之内。”



  “噢?”王炽有些惊讶,原本他特意召儿子过来品鉴他的首幅绘画作品,心里是存着几分得意的,没想到得到的评价竟这么的削面子。默然片刻后,他并未生气,只是有些失望地道:“不料排名竟这么低。”



  “父皇每日的公务如此繁忙,仅余的一些闲暇用来作画,便能作出如此水准,已经很高妙了。”王泓缓缓开口,这回旋的话他其实早在刚才削父亲面子时就准备好了,否则即便凭着皇子的身份,他也是不可能做到泰然直言的,“父皇若像那些大师画家,每天拿出几个时辰的练,当然能名声超前。但父皇有着比那些画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画花鸟人物,与国事比起来,直若细剪窗花一角的轻…薄了。”



  王炽脸上再次露出微笑,捋须点头。



  趁此兴致,王泓立即又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王炽神色微滞,兴致正浓时,也未有丝毫干预到头脑转动的速度。他很快看破儿子的有意所图,也不多做周旋,直接说道:“想要就拿去吧。”



  这次轮到王泓怔了怔,道:“父皇怎知……”



  王炽侧目看了二儿子一眼,发笑说道:“现在御书房里就我们父子二人,你若真不想要,我说过的话也是可以收回的。”



  王泓连忙摆手:“要的。”



  王炽当即将画像取下,卷成极细的一条,然后又从书架上取了一幅墨竹图,包卷在了那少女画像的外头。



  “这画放在御书房不合适,除了你那儿,似乎也没有别的好地方搁置。”王炽单手将画像递给儿子,“但在你那儿,最好也别让你母妃看见。”



  王泓接过画像,心念似有所动,但最终只是欲言又止了片刻,然后就恭顺回答:“儿臣领命。”



  ………
卷三 篇外编之② 二当家
  卷三 篇外编之2 二当家



  山里的夜晚格外宁静祥和,没有京都城中彻夜打梆子的声音,那一次次突然入耳的硬木相撞声,格外能刺激睡眠浅的人的睡意。山中只有草丛里此起彼伏的虫鸣,这种来自虫界的热闹,可能因为与人无关,反而有着使人易于安眠的奇效。



  但这只是莫叶独自行走在青川流域的大山里那几天的经验,自从她成为青天寨的一员后,这山中的静夜便消失了。寨子里常有人彻夜的饮酒玩骰子,很少能安静下来,这么过了一个月,莫叶倒有些不习惯没人在耳边吵闹的日子了。



  不知不觉,她似乎习惯了山寨中的生活,可亦是因此,她对山寨那位姓夜的二当家,也自然投去特别的注目。



  这注目并非善意的。



  观察了山寨众匪一个多月,莫叶愈发觉得,寨所的吵闹,似乎是山寨二当家夜尽墨的特意安排。



  “二当家,弟兄们准备劫那‘六道镇’钱员外的家财,您看能不能行?”



  “二当家,酒窖里没酒了……您看什么时候下山去买?”



  “二当家,俺昨天在山上水潭里洗澡,不小心把刀弄丢了,您看能捞得上来吗?”



  “二当家,二娃子那孬货把我的衣服洗破了……”



  “二……”



  山寨里大到作战计划——实际点说应该是劫掠计划,小到鸡毛蒜皮之事,众匪都会跑来征询二当家的意思。



  他们若非逼急了,是绝不会去劳烦山寨老大项东流的。



  因为类似这种事,第一条多半会被项老大如踢球一样,踢回二当家那边。而若有寨里兄弟敢在项老大面前提除了第一条之后的其它数条,则不但得不到解答,怕是要激起老大拎刀追砍的。



  二当家不负众望,惯常都会耐心解答寨中兄弟的疑难。



  “你们要抢‘六道镇’的钱员外?据我所知。钱员外不是大恶之人,辛苦了大半辈子,虽然攒了点家产,却也不容易……你们别去抢。免伤人命,叫大有和阿甲两个人去偷就够了。据说钱员外喜欢把家里某个房间的地砖撬了,再把银箱子嵌进去,叫大有多用点心,这要摸准了位置,至少一百两是可以轻松到手的。”



  “你们几个把下个月的储酒都喝干了,现在还有脸找我买酒?现在是我替你们瞒着项老大,都把皮磨厚些,再过几天,我也瞒不下去了。酒是别想了,一顿板子可以管饱。”



  “……你洗澡还有带着刀的习惯?都脱光了你准备把刀挂哪儿?挂在你的头发丝上还是小弟上?行了,你昨天中午跟大有玩骰子把吃饭的家伙都输了,这我昨天傍晚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替你在项老大面前说说好话的。但劝你早作挨揍的准备。以后你也别跟大用玩骰子了,你玩不过他的。”



  ……



  ……



  尽管青天寨的二当家对寨子里的兄弟非常有耐心,对寨所日常问题,也都颇为细心处理,但这些琐碎事务中,也有他为之恼火的禁区 。



  “衣服破了也来找我吗?你当我是你…娘还是你家娘们?”



  就在莫叶擦亮眼睛、掏干净了耳朵,准备旁观山寨二当家如何解决“破衣服待补”问题时。她听见了二当家的咆哮。



  紧接着是向二当家提“破衣服待补”问题惹火烧身的大金捂着双耳狂奔出屋。



  但在他跑出了二当家的视野范围,一屁股坐在山寨大门口时,他松开捂着耳朵的手,长吐一口气后,脸上竟又现出笑容,笑得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



  莫叶站在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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