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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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第8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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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见面时,阮洛对那两个故友的态度的确是很热忱的。但只隔了一晚上工夫,阮洛的态度陡然生变,直接冷着脸下了逐客令,是否就因为那时的阮洛已经看透了他那两个梁国故交南下的真正来意?



  毕竟是许多年未见了,曾经的朋友。霍地转变到敌人立场,也是说不一定的事情。



  类此如此情形,最明显的一个人。就是燕家老三。燕钰曾是阮洛进入小梁国第一商学院修学算经的重要媒介,没有燕家从人脉到资金的双重资助,小梁国第一商学院极有可能拒绝阮洛这个外来者的求学。或者说凭阮洛当时的年龄,不过不是半路遇到燕家商队归国,顺路送了一程,或许阮洛根本连到达小梁国边境都不可能做到。



  但在时隔数年之后,再见到燕钰时,阮洛表现出来的却是极致地提防警惕。…



  若是旁人听闻了阮洛与燕钰之间的这份过往,肯定以为两人现在的关系很铁吧!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作为距离最近的旁观者。莫叶对此只觉满心疑惑。



  虽说东风楼那件事,令莫叶也隐隐感觉到。燕钰这个人很复杂,他背后的家族关系更复杂。与这类人交往。让人下意识的提防。但若换一个大的视角看待阮洛与燕钰如今的关系,又令人禁不住叹息。这种别扭的关系,实在叫人看不透。



  连与燕钰之间都能把关系处成这样,那么别的故交旧友又当如何?



  总之关系翻转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莫叶记得阮洛说过,那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是他早些年在商学院结交的,这不知不觉就又与燕钰搭上了关系。燕钰也是小梁国第一商学院的学生,燕家宗族里的少爷们,还有不少也是从同一学院结业的,燕家与小梁国第一商学院本身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燕钰想把阮洛拉去小梁国,之前他亲自来南昭京都一趟,事儿却没有做成,那便换一种方式,发动往日里有着几年同堂共师之谊的学生来做这件事,这也是不无可能的事情。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般紧盯着阮洛呢?



  就因为燕家需要阮洛在算学上的天才技巧?



  这个燕钰曾经隐晦表达过的愿望,在莫叶看来非常勉强。即便阮洛在算学上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双手。阮洛的一双手虽然能以极快的速度玩转六把算盘,那也比拼不了燕家用几十个人组建一体的统算小组。



  一定有别的原因!



  倘若时间回到一年前,莫叶还只当阮洛是京都商界热传的多金公子,可自从经历了东风楼那件事之后,莫叶对于阮洛终于起了一丝疑惑,觉得他恐怕不是一个身世简单的商家子弟。再后来变故频频,阮洛的事儿,居然牵系到了宫中二皇子!



  总的回想起来,这应该还不是最令莫叶感到震惊的事情。直到莫叶怀疑起那晚京都宵禁后她碰上的铁头中年人,又将他与那天携子探望阮洛的中年人联系到一起,莫叶的内心才彻底的震惊了一把。



  这重复杂关系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怪自己活得太简单了,才没有注意到。



  然而也是因为莫叶察觉到了阮洛身份的这冰山一角,才坚定了她不想回京都的决心。扪心自问,莫叶只是不想糊里糊涂的活着。等到一切谜底揭开时,她会选择最简单的生活方式,银子够用。日子安稳就行了。京都虽然繁华,却不是她心里理想的久居之地。



  莫叶对于帝京这座大都会并没有多少好感。要她在这座留下她痛心回忆的都城不清不楚地活着,她迟早会忍受不了选择离开。



  当然,莫叶不喜欢京都还有一个原因,即是那股始终不肯放过她的杀…戮势力。



  莫叶掺和进山寨,而后又掺和进南昭军队,很大原因都是为了躲避这股势力的追杀。虽然莫叶已经确定,如果自己一直待在京都,那个想要致她于死地的幕后黑手反而不敢有所行动。但如果她不走,同时也将意味着,她将在较长一段时间、或者永久的处于被保护地位,又不知会连累多少像伍书、阮洛那样的旁人受累。



  脱离了京都的禁锢保护圈之后,莫叶的确连番遭遇危险处境,但同时也万幸闯了过来,所获收益,也叫她暗自振奋。许多以前浑然不觉的事情都有了头绪,最重大的一项发现,也是一个心结。总算能打开了。师父还活着,为了确定此事,如今也终于确定了此事。那么之前为此吃了再多的苦,也都不算什么了。…



  莫叶原本就打算在横源城待着,这座城被排除在西川战略地图外围了,占下来以后,基本上就只需要做好守城事宜。如此守个月余,青川战事差不多也就结束了,与师父重聚的日子就在眼前。



  可谁能料到,这期间遇上了叶诺诺这个小插曲。



  直到碰见叶诺诺,莫叶才霍然想起。自己差点把阮洛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念及往昔阮洛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在他突然失踪、很可能是被来自小梁国的那两个不速之客绑走。自己却从未深思过他的安危……顿时,一缕愧疚浮上莫叶的心头。



  按理说。此次遇见叶诺诺独访小梁国,为的又是与阮洛有关的事情,她应该出力相帮才对。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她收拢了自己这边所有的人力,让叶诺诺一个人上路。



  不知不觉把事情弄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自己太寡情了。还好身边这几个山寨出身的汉子都不识得叶诺诺,不知道京都那档子事儿,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莫叶长长叹息一声,因为心中颇多犹豫顾忌,脚下步履一慢再慢。渐渐的,远处那道孤独前行的瘦小身影已经模糊不见,莫叶还浑然未觉。



  直到同行的一队人里头,一直在四下张望的二娃子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莫叶才霍然意识到不妙。



  “不见了?”莫叶双眼微微睁大,朝着叶诺诺背影消失的地方瞪去,紧接着她就朝那个方向拔足狂奔。



  为了隐藏好行迹,较近尾随叶诺诺的只有莫叶和几个山寨弟兄,并且这几人都是步行。如果要骑马,几匹马撒开蹄子在沙地上踏出的烟尘,在这片较为平坦的地面上隔了老远都能看见。因而他们这几人不仅没有骑马,还将马都丢到后头更远一些的那一小队士兵手头牵管。



  这会儿刚刚回过神来的莫叶后知后觉地发现叶诺诺跟丢了,顿时心绪就乱了,哪还顾得上叫那跟得更远些的士兵把马送上来?让叶诺诺独自一个人上路,莫叶的实际用意是要让小丫头自己体会一下前路的艰险,让她知难而退,只有这样才能教这个小妹妹绝了念头。



  哪晓得叶诺诺这个才只有十一岁的小丫头,倔起劲儿来,竟是远超自己的预料。莫叶正发愁怎么收场呢,一直跟到小梁国边境,怕惹麻烦上身,不跟吧,又怕那丫头在半道上出事儿,正琢磨着取舍,不想一晃神人就不见了,莫叶怎能不心急。



  一口气往前狂奔出百来丈距离,莫叶的情绪才稍微冷静下来些,驻足远眺,却仍不见叶诺诺的影子。



  就刚才那片刻工夫里没盯紧,一个半大孩子能走多远呢?



  忽然想到数天前,自己就是出去溜了半圈,带出去的一队人恰巧遭遇了青川王麾下的一小拨人马,竟是悄无声息的全部被斩杀,莫叶的心头就一阵收紧。虽说不可能每次出行都碰上青川王麾下的游击小队,可凡是只怕那个万一,一个半大孩子,如若碰上了,就绝难逃过。



  都怪自己,考虑事情瞻前顾后的东西太多了。刚才就该听刘八斤的主意,直接把那丫头打晕了,先绑回京都去,保障了人身安全再说。也不知道叶医师心里怎么想的,怎么就能同意让他这还只是半大孩子的独女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就算叶诺诺有可能是偷跑出来的,叶正名就不能赶紧派几个家丁仆从把人追回去?…



  莫叶感觉额头有些黏痒,抬手一抹,满巴掌全是冷汗。



  正待再追,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回头一看,就见是山寨那几人骑马赶了过来。



  “上马!”



  项东流自己骑了一匹马,另外又牵着一匹空马,来到莫叶身边,向她抛来缰绳。



  莫叶接住绳套,一个纵身跃上马背,腰身微挪,刚刚坐稳,就听项东流又道:“先不要着急。这片地域在横源城三角洲附近,本身不算战略重地,青川王的主要兵力不会驻扎于此,最多不过是路过一些散兵游勇。再者,我们行走出来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此地离小梁国确实已经不远,属于防卫的激敏地带,青川王再怎么的嚣张,也不太可能在这个位置频繁用兵。”



  项东流的这番分析,莫叶心底里其实也早有考虑,只是这会儿她的情绪极尽焦虑,自个儿一时调整不过来,便需要有个比她冷静的人及时提醒。



  听了项东流这番理据分明的分析,莫叶轻轻呼出一口气。无暇留意项东流这层细密思维中隐藏的某种讯息,她只是略微感觉到安心,身边总算还有个能打商量的人。脑中有数个念头急转,很快汇作一句话脱口而出:“项大哥,我现在真的后悔了。叶诺诺还只是孩子心性,我怎么能陪着她犯浑!”



  ………(未完待续)
(945)、散兵游勇
  …



  “其实你的做法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我们身处的位置不太平,容不得半分意外,这里头就有一半要考验运气。”项东流的视线在莫叶箍紧缰绳、指节发白的双手上掠过,顿声片刻后才接着又道:“以前我冲劲上头时,行事之前欠缺考虑,阿墨就常在一旁念叨‘因地制宜’,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什么意思?”听项东流话里忽然提到夜尽墨,正在赶马狂奔的莫叶一个侧目,正巧看见项东流脸上浮现一瞬的似笑非笑表情,她不禁暗暗一愣。



  “很简单。”项东流耐心解释道,“你的那个小妹妹,现在的年龄正是容易倔强的时候,要强拧着她改变主意,便极有可能适得其反。只有让她自己吃些苦头,才能记得住你的劝诫。然而现在的西川大地着实不适合做这种尝试,因为在这儿要么不吃亏,一旦遇上晦气,却是要吃大亏的。”



  他刚才还在劝慰人,可转瞬之间,话语里突起恐吓意味,句句直戳莫叶最怕看见的状况。



  莫叶眉头突跳了一下,嘴唇煽动,隔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都看出来了?这些话……你应该早些提醒我的。”



  “提醒?我本以为这点提醒对你而言是多余的。”项东流注视着莫叶,他的眼底滑过一丝疑惑,“据我旁观,你的那位师叔,还有在地下没出来的师父,都是非常之人。而你,也不负师门教诲,有着不弱于阿墨的谨慎筹谋。但是现在,我忽然又有些看不明白了,你怎么也会犯上如此浅显的错误?”



  莫叶顿时无言以对。



  项东流说得没错。一直在错的,只是她自己。是自己疏忽大意了,还怎么好意思怪责无关的人?



  “对不起……我没理由迁怒于你。”莫叶的语气里透出了一丝沮丧。



  记得就在数天前。小师叔就指出过,她是一个外表冷静实则内心容易焦躁的人。并且一旦急劲上头,处事便容易乱了方寸。这是一个在将来很有可能拖累自己的性格缺陷。



  而现在,莫叶算是对于这一点有了清晰的体会。



  但此刻显然不是分析这些问题的恰当时间,眼前最要紧的事情,是要尽快找回叶诺诺。



  沮丧的情绪只在心头盘旋了片刻,就被莫叶以意念强行扫空,打起精神来继续向前搜寻,可找了许久却仍是一无所获。地势较为平坦的广阔沙地上。虽然没有什么障碍物,但未免也太干净了些。从不同的角度投出视线,落入眼中的是几近一致的景象,如果不是随身带着指南针,莫叶可能要误以为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



  这里就仿佛是一片沙石的海洋!



  “骑兵!”莫叶带着的这队士兵里头,一名哨骑兵注意到了远处一道正在移动的烟尘,并根据他积累了几年的巡哨经验,很快做出了判断:“距十里之外、二十里以内!”



  ……



  ……



  在馄饨馆留下一枚铜钱后,快步离开的蓬头樵夫只绕开一条街,行至人际稀少的街头一角。便停下了脚步。屏息观察四周片刻,蓬头樵夫旋即蹬石上墙,转瞬间消失在墙头。



  落足在一家民宅的后院。蓬头樵夫绕着主宅疾步行走一个来回,快速扫视院中四角,再次确定这户人家并无人在,目光一转,视线扫向厨房的位置,随即大步走去。



  在迈过厨房门槛时,他的左手已经摘去头上覆着的那团如枯草一般的头发,右手则将拎着的柴刀搁在灶台上,然后勾起食指划向腰间。束衣布带受力松弛,那身破烂的麻衣自前襟口褪开。滑落双肩,至他的右手中团握。…



  脱去麻衣后。里面穿的那套窄袖短襟的灰色布衫展露出来,剪裁贴身,隐隐透出他修长而匀称的肌体。他的脊背挺直,臂长肩宽,这并不像一个常年过度劳苦的人该有的体格。



  而当他的右手以麻衣包裹那“头发”的同时,他的左手很快又握起了搁在灶台上的柴刀,顺势朝这户人家习惯挂在离灶头不远处墙壁上的火镰,以极快的速度连勒数下,顿时火花四溅。



  手中揉成一团的麻衣碰着那火星子,很快升起缕缕薄烟,已经没有蓬头枯发的年轻樵夫将这一团破衣烂衫假头发塞进灶膛里,然后他又从窄口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纸袋子,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黑色丸子,在食指与拇指间碾碎,掀掌撒入灶膛。



  漆黑的灶膛里骤然大亮,原本只是沾衣起烟的几点火星,在转瞬的功夫里便如有些妖化了般吐出火舌,将那团破烂麻衣吞没。



  从厨房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就着这户人家灶头的盐巴,将故意几天未洗漱过的牙口清洗洁净。待年轻脸庞上的灰垢也洗净,樵夫将紧紧盘在头顶的一头乌发放下,手指沾水为梳,疏拢数下,再从前襟里侧抽出一根刺绣了白色梅花的崭新紫绸带,将一头微湿的长发松散束于脑后。



  走出这户人家的厨房,已是崭然一身的年轻人身上已经很难再寻到深山打柴人的痕迹。此时已值午后,这户人家后院晾着的衣物已经干燥,但年轻人只是朝晾绳上扫了几眼,心中定计,并未去取绳上衣物,而是径直向居户主屋行去。



  腕力一绷,拇指扣紧,大门上挂着的铁锁头如在滚烫的油锅中炸开的豆子,主屋大门就此打开。年轻人径直走了进去,又转身走入主厅侧旁的卧室,打开挨墙立着的衣橱。目光扫过,他没有取那妥帖挂起的锦袍,而是目光微垂,落在柜角一件折叠整齐的重紫绸衫上。



  套上那身紫的,年轻人浑身上下瞬时间有了一种商人的气质,而很快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衣柜一角,却是看中了那双千层底布履的尺寸,似乎也与这户人家男主人的衣服尺寸一样,鞋合于足。



  躬身去拿那双鞋。却不料从鞋子里拽出一把散碎银子,年轻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他习惯抿紧的嘴唇便向上勾了勾。倒出碎银子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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