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杉不回应,流寇们愈发觉得他这是默认了,又有一个流寇头子爆喝一声:“死吧!”扯缰挥刀踹镫冲了过来。
林杉手里只有一支铁头木质的劣质箭矢,哪是这冲刺气势极盛的持刀骑客的对手。
但他依然心神冷静,而精神已然高度凝聚起来。
他目光如刺,盯上了那匹马前双腿的某一点,握紧了手中的箭矢,拿捏着奔马踏足的节奏,即将挥刺下去………
而就在这时,头顶忽然又传来箭矢激射发出的声音。音质略显锐利,方向截然相反,数支箭矢竟是射向了流寇那边。
“哧!”
“噗!”
又是利器深深刺入皮肉发出的钝声,除了向林杉冲来,已经离得极近的那个流寇头子,其余尚还距离了三丈来远的五个流寇要么被箭矢所携的强悍劲气带飞下马,不死也残,要么就直接被钉在了地上,扭了两下,气命渐散。
冲到林杉面前的这个马上流寇头子虽然避过了箭矢,但结果也不乐观。
林杉似乎是趔趄了一下身形,实则以极险的一个角度挑断了那流寇头子坐骑前腿一根腿筋。然而马的腿骨坚硬如石,又带着极快的前冲力,只是一碰,即将他手里唯一的武器、木质箭矢给打折了。
狂奔之马一条前腿脱力,马身歪斜,向前跪了出去,带得马背上的流寇头子也摔了出去。流寇头子那猛力削向林杉脖颈的大刀也是一偏,只割断了他的一束头发。
这一幕,却看得陈酒心头狂跳,后背冷汗涔涔。
如果不是情势急转,下一刻她可能就顾不上林杉的叮嘱,要拼死上前为他挡刀了!
林杉的侍卫来得还算及时,两架手弩其发,“簌簌”片刻间解决了五个人,剩下那个摔落马背的流寇头子也就是补一刀的事情了。
及时赶来的是江潮以及两个侍从。等到再靠近些,江潮也注意到了林杉肩头的伤,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涂抹包扎。
林杉则是将视线投远,冲那两个收拾残局的侍从叫道:“留两个活口,其他人包括马全部杀了。”
老马识途,为免除后患,这马不能留。
虽说在这荒僻地,马匹的价值不菲,但明天林杉一行就要离开,留之亦无用。
至于为什么留两个活口,则是为了便于口供的比对。
……
虽然林杉的肩伤处理得还算及时,但在回居所的路上,江潮也已经看出来了,这并不如何深的伤口,失血速度却快得有些吓人。
等到回到了居所,林杉脸上那点血色已然褪尽,苍白得让人心忧,他眼里也满是倦怠。
林杉换了身宽松衣服,窝坐在躺椅里,前任御医吴择为他重新清理了伤口,包扎好了后,就见他已经斜着头睡着过去。
吴择轻轻叹了口气,给了屋里的陈酒和江潮一个眼色,领着两人出了屋子,来到外头小院里。
吴择摸着下颚那稀疏数缕胡须,望着江潮问道:“看出来了吗?”
江潮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中浮现一丝伤感……
ps:昨天有事耽搁了,今天补发,抹把汗……
以及,谢谢“心间的执念”这位读者打赏的58888币,说实话,这是写这个大冷门两年半以来,收到的最大打赏了。书评区过于冷清,以至于我养成了不怎么看那块地儿的习惯,本也没什么人留言,所以隔了一天才看到,咳……没想到突然收到打赏,年底了收到一个红包也挺喜庆的,谢谢~——
(未完待续……)
1000、年关
… “此事不能多言。”吴择垂下摸须的手,想了想后又道:“老药师说过的情况,正逐步在应验,虽然叫人心忧,但我们也无可奈何。明天你们一起走了,前行一路你得更加谨慎了。”
江潮的心情有些沉重,依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吴择垂眼思索了片刻,然后他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扯出一个布囊。看这布囊缝制的款式,口子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带子,重缝了数层,结实但也有些僵硬。这外表朴素,边角有些微破损的布囊,实际被吴择当成宝石坠子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侧,看来颇为珍贵。
吴择从布囊里抠出一只小瓶子,交到江潮手里,然后说道:“这是血鸩,用毒物炼制的高凝血药。本来我不打算拿出这样东西的,但不知道今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想了想还是给你吧。记得,这只能是在保命的时候用,像今天这种情况…无…错…小…说…3。……,则不必动用。”
鸩毒是入口封喉的毒物,那么血鸩又算是毒是药?
江潮略微犹豫了一下,知道吴择也是好意,终于伸手接过那小瓶子,指尖却忍不住轻微颤抖,他迟疑着问道:“若使用此药,会有什么害处?”
“毒呗。”吴择感慨一声,“服食一粒,即刻叫全身血行麻痹,正如饮鸩止渴的结果。不过,要放干一个人的血,大约只要一刻时,气血耗尽则回天乏术。但如果以中毒作为代价来止血,事后用药吊着命,总能多捱一两天,就多一两天的解救机会,如这般计算,这药还是益大于弊的。”
江潮双眼微睁,又问道:“那么谁能解此毒?老药师?”
“也许是这样吧。”吴择轻声说道,“这药其实是他给我的,他当时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不知是因为这药太珍贵。还是他有什么不忍之处。”
站在一旁一直未插言的陈酒此时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么厉害的药。老药师怎么也敢……”
话只说到一半,她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药师廖世用药虽然一惯重手,但纵观他这些年的作为,并无一次错过。如果否认这位用药鬼才的手法。早在三年前林杉就得没命。
江潮沉吟了片刻后又道:“既是如此。用与不用似乎没什么区别了。除非老药师能与林大人如影相随。但这怎么可能呢,老药师是那么游散惯了的性子。”
吴择叹了口气,说道:“这可能也正是老药师不愿亲自将这瓶药交给你们的原因。他担心说出这药的用法,你们会扣留了他。”
药师廖世回药谷的原因,事关严家纠缠四代的家族怪病,故而此事被掩得极严。不巧在场这三人里头,另两人都知道,唯有吴择还被瞒着。
但话说回来,吴择的确没有知道此事的必要。
陈酒和江潮则因为知道严家怪病的事,所以也就原谅了廖世为了尽快脱身而耍的一点小心机。严行之的病的确拖不得了,林杉这边,如果平常多注意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廖世留下的这瓶血鸩,或许根本不可能会派上用场。
院中三人一阵沉默,就在这时,屋内传来林杉的唤声:
“江潮,进来。”
此时外头天光正耀,若在平时,可能处在食毕午饭以后,人正处于慵懒状态里的那一个时辰,但毕竟不等于是深夜恰适休眠的那段时间。打了个盹,听见外面稀稀落落的对话声,窝坐在躺椅里的林杉自然就醒了。…
从躺椅上坐直起身,林杉望着刚刚进屋的江潮,说道:“那两个流寇审了么?”
江潮微微躬身回禀道:“正在审,山良审那喽啰,司笈审那流寇头子,分开在两处。”
林杉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要快些,能今天解决此事最好。如果审不出来,也不能耽误我们的事,便只能杀了那两个流寇了结,所以不妨用点重刑。”
“是,属下这就去传话。”江潮应声,侧目看了陈酒一眼,然后拱手离开。
吴择也意识到屋里存在的某个问题,只道了句“去后厨熬药”,识趣的紧随江潮后脚跟也走了。
这下,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刚才还在挤兑情绪的两个人。
十多年来,离离合合,断断续续,道不清情的两个人。
陈酒微低着头,绞着衣袖,只看了林杉几眼,压抑着嗓音说了句:“我去给你煮碗补汤。”紧接着也准备离开。
“酒儿。”林杉没有迟疑地叫住她,“我现在没有胃口进食,你陪我说说话可好?”
陈酒心中某处动了动,表面上则依然平静,只淡淡说了句:“说什么?”
林杉没有回答,只是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厌弃我了。”
这话说罢,他放松双肩,又窝坐回靠椅内。也许是没有注意好姿势,肩膀伤处撞在椅靠上重了些,扯得他微微蹙眉,但很快松开。
陈酒看见这一幕,心里也是一扯,不自禁的就走近过去,拽了把凳子坐在他身边,取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微冷汗。
以极近的距离观察到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的倦容,陈酒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终是狠不下心,不由得叹息一声。
“那你想说什么呢?”陈酒将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但语气明显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从刚才追着你到那土坡处时,我就开始在思索一个问题。”林杉脸上的微笑不知不觉间掺入一丝歉疚,话语微顿,再才接着说道:“误了你这么多年,我真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陈酒眼神直直望着林杉。清水眸底隐现困惑。只沉默了片刻,她不再选择偏避,也不再讲求什么委婉,直言说道:“我也已经到了一个不能再等的年纪,既然你不喜欢,我再徘徊,对你也只是一种负担。”
“我喜欢。”
林杉忽然又坐直起身,这样一来,他与陈酒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
感受到他的呼吸忽起波澜,陈酒的心跳也快了半拍。
“我只是……发现得太迟……”林杉握起陈酒的一只手。缓缓开口又道:“……到现在才发现。我喜欢你,是不是太迟了?”
“嗯……?”陈酒怔住了神,过了良久,她才完全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确定这不是一场梦。她眼中便渐渐现出痴然:“迟了……但又不算太迟……”
“这真是我的幸运。”蕴在林杉眼中的笑意渲染开来。握着陈酒的手紧了紧,他是真的高兴到了心里。
陈酒望着他脸上温暖和煦的笑容,手里却感触到了些许凉意。想起刚才在外院。吴择说的那些话,终于得到的喜悦,很快又被一种虚渺但又挥之不去的忧虑所压制。
仿佛……得到了也不代表能一直拥有。
“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肯说呢。”陈酒手掌翻转,双手将林杉的一只手捧起,紧紧包裹着,“直到临走前你才肯说,对我是不是太残忍?”…
“是的,”林杉稍微垂下了些目光,“我有太多地方对不起你……”他又慢慢抬起目光,“……直到现在,我才有了觉悟;时至如今,你还肯不肯接受我这个薄情之人的觉悟?”
“你真的……”陈酒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
“真的,喜欢你。”林杉将手从陈酒的双手包裹中抽出,又反手握在了她腕上,轻轻使力,就将她从凳子上拉了过来,与自己一起坐在躺椅上。
陈酒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她的心跳已快了半拍,但同时她却又止不住眼中溢出泪来。她下意识里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望着他喜笑开颜,但她又不知道为何,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低着头,将脸埋在他温暖的胸怀里,将不辨悲喜的泪水深藏进他的心海。
耳畔,是他节奏分明的心跳声,她真希望这一刻永远如此,不食、不饮、不眠、亦不醒……
林杉微微垂眸,伸手缓缓抚弄着怀中女子如缎子般的漆墨长发,心里除了喜悦,更多的却是安宁。
需要的人与被需要的人相互紧紧坐拥一起,便是最美好的事,不再需要一语半字的描绘修饰。
……
不知如此相拥了多久,陈酒才恋恋不舍地支起身子离开那个怀抱,从躺椅一边上挪开位置,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
但她的双手依旧紧紧包裹着他的一只手。
他微凉的指尖,总算被自己捂得暖了些。
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心防已经被自己攻破,完全占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陈酒心里先是一阵欢喜,随即又有些担心。将刚才在镇外碰上的事与今天过后林杉将要远去的所在联系一起,陈酒满眼忧虑,忍不住道:“我知道你一定还是不会同意带我同行,但一想到你将要去那样凶险的地方,我就安心不得。”
“放心吧。”林杉面含微笑,“以我如今的状况,只要江潮他们还在身边,即便我想如何,最后也只会被他们拦住。”
陈酒心下稍宽。
“经过今天的事情,我才真正感受到,我有多么害怕失去你。除此之外……”林杉淡淡一笑,“……不得不承认,我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了,若凭此逞强恐怕只会拖累大事。所以今后行事,我自然会更为谨慎。”
这算是林杉当面许下的第二个叫人宽慰的承诺了。
但陈酒还是有些不放心,迟疑着问了声:“真的?”
“真的。”林杉点点头,温言又道:“明天我留几个人,送你回京都,你在那儿等着我才能放心。最迟一年以后,我就回来了。”
这本来是极具有说服力的一句话,陈酒却忽然听出了别样意思,当即问道:“莫不是……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劝我回京都?”
“你怎么会这样想?”林杉面现愕然神情。
陈酒眼含一种不确定神情,尽量保持着平静语调缓缓说道:“你说过,你不会回京都了。”
“是,待到青川事了,我也该当避世了。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林杉望着陈酒,极为认真地说道,“我必须带着你回一趟师门,向我的师父禀明此事。北篱学派行运三百多年,对于学派规定。试图违逆的弟子不出六人。这一趟行程或许没有结果。也是为此,我一直不肯承认接纳你。但现在我既然决定了,断然不会再有虚言。”…
陈酒的手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心中既喜又惊。
林杉的父母早逝。幼年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偏亲。在他拜入北篱学派后不久也故去了。如今对林杉而言,最敬重的长辈就是他的师父北篱老人。
若能见到这位长辈一面,对于陈酒而言。就是一种新身份的最大肯定。
可此举显然又与北篱学派的规定有着极大的悖逆。
但不可否定,林杉能做出这个决定,就决计不再是虚话,不论结果如何。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的猜忌心太重了,陈酒面现愧色,“我不该到现在还怀疑你什么。”
“是我没有先把话说清楚。”林杉微微一笑,“耽误你虚等多年,应该道歉的是我。跟我在一起的日子里,总是惹你忧愁,你即便揍我一顿排解,我也甘愿领受。”
这话语虽不花哨,但满含情意。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
陈酒微微低下头,稍微假想了一下自己揍倒林杉的场景,脸颊两片胭脂花就不禁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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